“江南Style”：一个聪明的谜米

唐学鹏

由韩国嘻哈歌手PSY演唱的“江南Style”（Gangnam Style）MV成为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音乐视频，在YOUTUBE上高达4亿1千万的点击量，这几乎是韩国流行音乐（K—pop）的里程碑式事件。

“江南Style”充满着闪客文化和元素堆积，K—pop代表性的人物都“登台”了：舞蹈对决的跑车花哨男柳在硕、PSY在其胯下的肢体扭动男No Hongchul、地铁上跳舞的性感女神金泫一。

MV用了很多江南区的外景。韩国首尔的江南区是一个类似于加州比佛利山庄的富人区，PSY本人就是这个富人区的子弟。

在MV里面，PSY“屌丝”得如同中国的吴孟达，将富人养马的嗜好化作“跑马刨地舞”。于是有文化人得瑟说，这反映了一种“阶层间的文化反讽”，而PSY接受访谈时却说，“我只是觉得这里的人有那么点可笑”。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那些比较苦硬的朱大可式文化政治分析有点使不上劲，就好像《中国好声音》里面刘欢问吴莫愁，“你这什么意思？没看明白”，吴回答“就是觉得好玩”。这个答案很发散，它把那种觉得可以说出点道道的“核”给破坏了。但是，又不能说这种好玩完全没有意义，只不过很难溢于言表。

尽管文化意义上处于“待定状态”，但“江南Style”在传播上的成功是毋庸置疑的，它的“传播爆炸图”跟Facebook用户量增加的节奏非常相似，这意味着它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狂热的互联网谜米机器（Internet meme）。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里面告诉我们，生物体中基因的本质就是不断复制自身，意欲占优。谜米就是文化基因，它也是通过复制（模仿）来传递。

但它跟基因又有所不同。基因是要正确地复制，有差错的复制就是失败，就会造成变异。癌就是一种基因复制错误。但是谜米却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小朋友折纸船式”，小朋友通过学习模仿，折出来的都差不多，跟基因复制类似；另一种是“小朋友传话式”，每个小朋友对身后的小朋友传话，传着传着，后话跟原话差异越来越多，甚至完全不同。

跟基因不同的是，在信息网络社会，谜米最有力量的不是“小朋友折纸船式”，而是“小朋友传话式”。所以，那种原汁原味输出文化的策略经常是失败的，比如有些国家非常想对外输出自己的古老灿烂文化，控制它的精度和准确度，但没人搭理，觉得很土，效果很差。相反，保持可以在传递中变异的谜米是聪明的策略，K—pop就是典型的例子。

PSY对“江南Style”做了两件很对劲的事：第一，完全放弃了它的音乐版权，鼓励谜米传递中的变异。这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在模板上篡改，即使最终面目全非；第二，建立谜米传递最有效的渠道。

以跨马舞为例。迈克尔·杰克逊的舞步很酷很令人向往、瑞奇·马丁的电臀很性感很直接，但它们都有门槛，只能建立欣赏体系，而不是参与体系。而跨马舞则是低技术门槛的，节拍简单、动作古怪甚至有点愚蠢，但容易上瘾，有一种“发现愚蠢和屌丝的自己”的喜感。它激活了这个时代和人们的心情，顺应了谜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