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欧阳永清

男人和妻子都下岗了。下岗之前，男人是一家小厂的厂长：下岗后，便去了建筑工地打工，一天只能挣到五十元。男人有一个儿子，在这座城市的滨海大学上大二，一年的费用就要两万元。这费用就压得男人喘不过气来。男人和妻子怕影响儿子的学习，男人下岗的事，一直都瞒着儿子。为了增加收入，男人前两天去二手市场买回来一辆二手三轮摩托车，利用晚上去搭客。

男人到月亮湾西餐厅门口，已有不少摩托搭客的守候在那里了。男人想，看来自己还是来晚了。男人小心翼翼地停放好摩托车后，就和那些摩托搭客的一样，坐在自己的摩托车上，盯着月亮湾西餐厅的大门。当有情侣走出来时，那些搭客的就马上朝那情侣边招手边大声唤客：哎，帅哥、美女，坐我的摩托车。男人也想像他们那样大声唤客，可话到嘴边又滑了下去，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搭上乘客，启动摩托车绝尘而去。

男人看着身边搭客的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自己了。男人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晚上十点了。男人很焦急，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男人想，要是再搭不到客，今晚就白来了。上星期儿子开学，自己已把手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儿子，儿子下个月的生活费还远远不够呢。想到这儿，男人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男人看到一对情侣从餐厅走了出来，马上兴奋起来，刚要张口，但马上就合上了，骤然变得紧张不安。那对情侣快要走到男人的摩托车时，男人忽然背转身，急忙取下头盔，拿起搭在肩膀上的蓝毛巾，迅速把半个脸蒙了起来，然后戴上头盔，坐回摩托车上。

那对情侣上了男人的摩托车后，男孩说，去滨海大学正门口。

男人点了点头，缓慢启动车子，朝滨海大学正门开去。

男人从摩托车后镜上看到，女孩长得很美，她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依在男孩的怀里，时而低头闻闻花香，时而跟男孩说话。

男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开着摩托车，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

女孩说，你对我真好，既请我吃西餐，又送玫瑰花给我，今晚就花了你好几百元。

男孩抚摸着女孩的秀发说，没事，我爸是厂长，我要多少钱他都给我，他给我的钱比我向他要的多。

男人听后，心里咯噔了一下，没看到前面有一个坑，摩托车开过去时，忽然摇晃了一下，吓得女孩“啊”地尖叫一声。

男孩立刻生气地冲男人嚷：你怎么开车的？没长眼吗？然后搂紧女孩问：没事吧？

女孩摇了摇头，接着说，你爸真疼你。

男孩说，是啊，他很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男孩用手撩拨了一下女孩的刘海后，又说，我下次回家，跟我爸多要些钱，我带你去著名的滨海旅游风景区看看。

男人听后，手猛地抖了一下。

终于到了滨海大学正门口，男孩跳下车，拉女孩下车后，向前走了一步，问男人：多少钱？

男人低着头没答话，右手拍着裤子上的灰尘，左手向男孩伸出了两根手指。

男孩掏出两元钱给男人，男人接过钱后，看也没看就装进了口袋，慌忙启动车子，疾驰而去。

男孩望着远去的摩托车说，还没坐过这么便宜的摩托车，以前，从月亮湾西餐厅坐到学校，至少要八元。

女孩说，可能他第一次搭客，不知道价钱。不过他水平真差，差点把我从车上晃下来，也就值两元吧。

顿了顿，女孩又说，这人真是怪，一句话不说，还蒙着脸。

男孩愣了愣，突然觉得那人的背影很熟悉，他身上的蓝色风衣，父亲也有一件。

几天后的周日，男人又在月亮湾西餐厅候客时，竟然发现儿子一身服务生的装束，忙碌于餐厅的大厅内。

周一的晚上，男人在餐斤的大厅内没见到儿子，就前去找厅堂经理问儿子的情况。经理告诉男人说，这个男孩与我们西餐厅签了假期和双休日的短工合同。

男人听后含着泪水开着摩托车，朝滨海大学正门口方向驶去。

【责任编辑 何光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