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州雪灾

许仙

春节前夕，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降落在热州大地上。热州地处江南之南的省会城市，每年冬季气温低于十度的日子屈指可数，雪，几辈人都不曾见过。最初，大雪压境时，雪给热州人们带来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人们奔走相告，万人空巷，无不在齐膝的雪地上撒野、拍照和狂欢。瑞雪兆丰年，洁白的雪花寄深情哪！

第二天，大雪纷飞，航空、铁路、公路和水路全面中断。

第三天，大雪纷飞，热州停电、停水、停煤气，城市陷入瘫痪状态。

第四天，大雪纷飞，热州政府发布紧急状态令。

对于这座常年处于温暖的城市而言，这场罕见的、史无前例的大雪，是当地政府和人们所猝不及防的，他们没有抵抗严寒的预防措施和经验，更没有抵抗严寒的心理准备。热州八百万市民，生活在无电无水无煤气的黑色恐怖中。此外，因临近春节，仅热州火车站滞留的乘客就超过一百万人：其中大部分人员情绪激动，敲砸车站设备以泄私愤，更有甚者，聚众上街砸抢，商场、超市一片狼籍……暴乱，一触即发。

大雪切断了热州与外界的联系，除了自救，热州政府别无他法。政府大楼成了抗灾救灾指挥部，政府要员峰会已在指挥部持续召开了三天三夜，该采取的措施都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了，发放帐篷、冬衣、食物和水；开放学校、机关、旅馆等场所，疏散人员过于集中的机场、车站和码头上的滞留乘客……但形势依旧不容乐观，每个人都像一头疯狂的野兽，以暴制暴显然是行不通的，只会激化矛盾，如何安抚民众激愤的情绪，成了当前的头等大事。市委书记要求从人性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打胜这场战役，但是……与会者都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一个个疲惫不堪，满脑子糨糊；唯有市委第一秘书建议向民众投放扑克与麻将。此话一出，与会者一片哗然，这能行吗？这也算是建议？简直像个笑话。

市委书记沉吟再三，说，这倒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妨一试。

于是，向机场、车站和码头等滞留乘客集中的地方，投放了十万副扑克、五万副麻将，以观后效。结果出人意料，滞留人员中的男人基本上都在打麻将或是斗地主，女人和老人也纷纷加入，小孩负责收钱，整个热州随之沉浸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麻将果然是国粹，扑克也不俗，将民众斗强好胜、嗜赌成性的人性都激发出来了，他们通宵达旦地砌长城、斗地主，干得如火如荼，忘了饥饿，忘了寒冷，忘了日子，忘了身在何处，忘了令人恐怖绝望的灾难……广大民众纷纷对目前的状况表示满意，就算通航通车通船了，他们也也不想回家过年，甚至有人高呼：“让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峰回路转，政府迅速掌控了灾乱局面，市委书记激动地敲着会议桌道：“什么叫‘以人为本？这就是！”他要求总结经验，扩大战果，争取更大的胜利。于是，抗灾救灾指挥部又在全市范围内追加了五万副扑克、两万副麻将；与此同时，还投放了三万多册文学、娱乐和时尚等文化刊物，一万多件儿童玩具和读物，让每个身陷雪灾的民众都有书可看、有事可做。在扑克、麻将、报刊和玩具的安抚下，原本极度空虚的民众被充实了，被拯救了，心灵的烦躁被平息了。大年三十夜机场有位孕妇产下一个男婴，数十万民众在雪地上点燃了纸折的“蜡烛”，集体庆祝新生。男婴被取名“热雪”，以纪念此景此情。有个北方小伙与当地姑娘患难之中见真情，相爱了，裸婚了，就在热州火车站的广场上，数十万民众为他们举行了简单而又隆重的婚礼——雪之恋……总而言之，抗灾救灾工作形势喜人，感动中国的人与事层出不穷。

经过热州近千万民众十八天浴“雪”奋战，抗灾救灾工作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到第十九天，也就是正月初五，热州通电，光明使者的降临引得全城一片欢呼。初六日，通水、通煤气。初七日，航空、铁路开通。初八日，公路和水路开通。初九日，全市恢复正常。有意思的是，将近半数以上的滞留乘客，放弃了回家过年，直接返回单位上班。

无数滞留在机场、车站和码头的乘客，经历了热州历史上绝无仅有的雪灾之后，对二十多天来生死与共的伙伴们——牌友和麻友们——难分难舍，随处可见相拥的人们、抱头痛哭的人们、一步三回头的人们……众志成城，灾难兴邦，谁说我们一盘散沙，只要有了扑克和麻将，我们完全可以战胜一切灾难。

据说，那位用一个金点子拯救了千万民众的市委第一秘书，不久就被提为热州市副市长。

【责任编辑 何光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