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

刘建超

老街，最热闹的时分是傍晚。

微风习习，远山如黛。街心休闲花园的居民散步下棋打拳闲聊，很是惬意。最耀眼的当属海霞率领的轻舞队了。轻舞队的老人一身艳红丝绸唐装，白色舞鞋，两把淡绿色绸扇，轻歌曼舞，不但跳舞的人如醉如痴，就连围观的游人也禁不住随着音乐轻轻晃动似仙似飘了。

吴妈回到家里，换下舞服，对缩在沙发上的老伴说，老南，你整天像个乌龟似的趴在河滩上，等着产蛋啊？去参加海霞的轻舞队吧，活动活动身子骨啊。

老南扭头看眼吴妈，不屑地说，我参加她的舞队？开什么玩笑，老子当年在舞蹈队挑大梁，她还是黄嘴雏鸟哪。

昊妈笑了，老南，人家黄嘴雏鸟可是演的吴琼花，你大梁扛的是南霸天啊。

老南伸伸脖子，要说的话又噎回去了。

老南不姓南，只因在舞剧《红色娘子军》里饰演南霸天，被大家称为老南。

老南和海霞当年都在市歌舞团舞蹈队。老南虽然年轻却是舞蹈队的“元老”，海霞还是个学员。团里排演舞剧《红色娘子军》，老南无疑是男主角洪常青的扮演者。但是在上头审查时，老南被拿下了。原因是他个头低，比饰演南霸天的演员低一头。英雄人物怎么能被反动派压住呢？老南也没办法，只好更换了角色去演南霸天了。饰演吴琼花的就是刚入团的新人海霞。

老南去花园看了海霞的轻舞，对海霞说，老了老了你还是改不掉耍俏的老毛病，都老婆子家了，那臀扭得还那么夸张，开什么玩笑，收敛些好不好哇？

老南，该怎么显摆是我的事，你有本事也拉起个队来，咱比试比试呗，光说不练嘴把式啊。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不行啊，明天我就拉起个队伍，让你知道什么是高档次。

第二天，老南还真的组织了一帮人开始起舞了，取名为劲舞队。劲舞队一身银白绸衫，手持三尺宝剑，剑柄红色流苏醒目提神。老南设计的套路，飘逸道劲，动静自如，自然引来众多围观者。

老南当年是舞蹈队的业务指导，没有演上洪常青心中不忿，就对替代他演洪常青的演员横挑鼻子竖挑眼，弄得人家见老南就跟老鼠见了猫。海霞年轻气盛，常常为人家打抱不平。老南就让海霞加班多练，说海霞动作太夸张，胯扭得幅度大，你是军人，不是富家小姐。老南要打磨她的锐气。海霞被魁得掉眼泪，便在和老南的对手戏里故意跳错踩他的脚。老南不管排练多晚，都要亲自把海霞送回家，下雨天，为海霞撑着伞。海霞家里做好吃的，总是要给老南带一份。

歌舞团团长有意为老南和海霞撮合，老南心里愿意，面子上还拿着架子，说不是不可以考虑，让她提出来吧。

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你主动些嘛。

开什么玩笑，我脸皮厚啊？

团长找海霞，海霞说，世间没有树缠藤，他愿意让他说嘛。

两人谁也不捅破窗户纸。老南见海霞没什么动静，故意对其他的女演员显热情，多关照。

海霞就挽着演洪常青的男子在老南的眼前晃来晃去。

真着假着，拖着怄着。老南最后娶进门的是舞蹈队里的小吴，海霞就嫁给了那个洪常青。怎么说也得高过你南霸天。可是洪常青娶了海霞，还是怵老南。本来，洪常青在海霞的轻舞队，老南的劲舞队一拉场子，他立马叛变投靠了老南。

老南说，看看，你老公都成了叛徒甫志高，说明你的队不聚人气嘛。

海霞说，那是我动员他去的，给你个面子呗。

省里举办群众文化活动调演，市里选中了老街舞蹈队。市里说轻舞队劲舞队，一个柔美有余，一个刚劲过剩，最好是两个队组合到一起，各取所长。老南海霞常常为一段舞的编改吵得脸红脖子粗，甩脸各练各的。第二天，想想对方说的有道理，就不声不响地改过了。

参加省里调演，老街代表队得了一等奖。老南海霞上台领奖，老南说这奖杯的功劳有我的一多半。海霞不说话，干脆把奖杯揽到自己怀里，让老南两手空空不尴不尬地在台上站着。

别以为获了奖两个舞队就和谐了，没有。回到老街，还是各练各的，就连奖杯也是在两个队之间每周流动。

夕阳下，老南海霞还是你争我吵，各不相让。哈，争归争吵归吵，只要舞起来，满场都是精气神！

【责任编辑 何光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