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教师的诗教案（组诗）

祁顶，原名唐振海，满族。2010年获丹东市市政府文学奖园丁奖。现为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大学时代开始写作并发表作品，迄今已在《诗刊》《飞天》《满族文学》《诗潮》等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诗集《飘着梨花的日子》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获第二届中国满族文学奖。诗文集《诗的礼拜天》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现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丹东市作家协会理事。

祁顶的诗歌一直坚守民间的乡土立场和知识分子立场的混合，民间的乡土立场使他的诗歌始终保持着与生命大地的血肉联系，并使他的诗歌创作成为有根的写作。知识分子立场使他的诗歌始终保持温柔敦厚的儒雅品质，他本能地拒绝诗歌审丑和有力度的对立及批判。他的诗歌立场是无视庞然大物的诗意建构和陶醉，在诗歌自然本体的审美体系中抵达朴素、平和和机智，他回到自己纯朴的内心，或者说守望着自己不被污染的精神家园。

——黄文科

像

大哥比我大17岁

父亲去世我才发现

大哥的相貌

竟越来越像父亲了

于是大哥说话时

我总是怀着崇敬看他

我知道如果二哥活着

我也会这样

大哥说可惜他念了那么多书

还赶不上父亲一半

我知道父亲不识字

但母亲私下里对我说

其实长得最像你爹的

还是你自己

翻到一个手机号码

这是我一个叔伯连襟的

他一星期前就死去了

才三十几岁

死于一场交通事故

他原本约定

这几天要找我喝酒的

而我存的这个号码

从来都是他打给我

我太忙了

到火葬场看他

也没停留多久

我把这个号码删除了

我怕有一天忙过之后

顺手拨通了它

春 望

我在终日消耗的课堂上

不经意地向外一望

是春天来了

绿意笼罩着的山冈

上面蹦跳着阳光

当中还有我少年的影子

提着筐篮采野菜

或者挖草药

一面又绕山磨岭

把童年的向往

放牧到了天上

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

要花多少学费

才能买到那样的时光

泰山极顶

走了很远的路

去登一座很高很有名的山

在山上我看见

那整个世界的光源

一点一点地

从我的脚底

很矜持地显露出来

竟像一个彤红的小橘子

冉冉上升

没有任何铺垫

不放弃

给人祝福

给伤害自己的人祝福

给人担当

给藐视自己的人担当

在痛苦中感恩

在泪水中微笑

学会忘掉自己

像那个梦中变成蝴蝶的人

学会向造物主献上自己

其实就是

不放弃

负 担

一直压在我身上的负担

卸了

是在

我被绊倒的时候

牙痛的经历

原来牙就是这样楔入脑子里的

一颗或者两颗，楔

越楔越大，越深

大到脑袋一样大

以骨髓深入骨髓

我在大地上滚动、喊叫、撕扯

我在别人的神经上掘进

又拔出

直到发现我整个儿就是一颗病牙

世界才停止疼痛

姜丝红糖

家长从乡下打电话来

说她女儿胃疼了

我跑下楼在操场边找到该生

见她蹲在那儿直抹眼泪

我问是不是胃寒，她说是

我把她领到办公室

很快翻出半包带姜丝的红糖

用热水冲了，蓦地又发现

边上还有袋装的姜片

就又投放几片，却想起

这些是上届学生胃疼时

我冒了雪上街给买的

只是我自己前几天也胃寒了

在办公室疼了好长时间

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马路中间的小黑狗

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

卧着一只小黑狗

我以为它被压死了

再仔细一看

它还在动，还打了个滚

又打了两个滚

这才懒洋洋地站起来

用爪子挠挠耳根

坦然走出人们的视线

我又看看表

生活仅仅慢了一分钟

练 习

我带领我的学生

用三年时间

去练习说一句话

有时为了喊响一个词

不得不把它打碎

重组

我们在教室里练

在大街上练

在集市上练

在家长和领导眼前练

在电视和报纸上练

有时提着耳朵练

有时互相踩着肩膀

咬牙切齿地练

多年后学生都出息了

但我发现

这一句话

在不同的场合

经不同的嘴说出来

意义和效果

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