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父母”宠出“茶杯孩子”

卓以定

被过分宠爱的一代

我的老友莉萨是一个很中国化的洋人，年轻时与先生在中国和香港工作多年。回美之后，儿女离家，自住的大房子有个独门小单位，莉萨就长期让给她资助的中国女留学生免费居住。

莉萨说，最近这三五年，她家先后来了两位新的中国留学生，但和过去的孩子不大一样，能拼好强没有了，换之而来的是享受和龟缩不前；她们穿着洋化，一个比一个受宠，令她感触甚深。

甲是莉萨碰过的头一个出身非常阔气、一丁点家事都不会干的女孩，英文会说，但不能全听懂，所以上课适应性很差。甲交的同校中国男友，两人常常为了一点小事就暴躁冲动地大叫。除此之外，有时和她父母打电话也会大发雷霆，态度很差，还会边哭边告诉莉萨，说父母不了解她，不懂她，也不够爱她，后来书没有念完，就跟着男友搬离了。

现在来的乙就更令人担心。乙除了上课，就窝在家里，不大喜欢出去交新朋友，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有时莉萨会主动去找乙聊聊，她小小年纪却充满烦恼，她说高考没有考到理想的志愿，现在读书一定要读得更好，自觉是个失败的人。她说父母要她来美国就是希望她可以好好享受几年人生，但她觉得读书如此辛苦，一点都不敢想自己的将来。莉萨给她做些美国食物，她都会吃完，但从不知道要把盘碗清洗，也不会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这令我想到最近刚刚看了一位老病人丙。丙说这些年，她和先生省吃节用，留有众多不动产。去年在老伴走后，自己又发现患了乳癌，这会儿才刚痊愈。她说深刻体会人生无常，现在准备重新将遗嘱再做一次财产转移(estate planning)。因为两个儿子都已成家，她想将所有的不动产通通规划给年轻的一代。但没有想到两个儿子、媳妇不合作，请他们去律师楼签名，如同邀“诸葛亮”一般困难，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时间。

等两家终于到了律师楼，态度更是令人伤心。两家都说他们对于外国的不动产没有太多兴趣，彼此推三阻四，都说太忙不可能有精力去太平洋的另一端，更何况将来不论是买卖或是转移都得请那边的专家负责。还说请母亲如果体贴他们，千万早早卖掉，将钱分给他们就好。孩子们不只没有感谢，口气就是感觉父母给他们过多压力而已。那种态度，令丙失望不已，让她觉得她和老公省吃俭用，没有及早享受人生，真是走错了人生的方向！

时代通病东西方皆然

甲、乙和丙的案例，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我们常说的是这一代的父母太过娇宠儿女了，儿女长大了，总放不下心，心思总到处跟着儿女，儿女大到早已可以独立，依然不肯放手，总希望可以帮上儿女忙，让自己的孩子得到特别的照顾，这就是所谓“直升机父母”(helicopter parents)。以致他们儿女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身上有着父母浓浓的爱，受着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因为我们的家庭环境都比上一代的富裕，又加上大家生育率降低，都选择少生，所有对孩子的爱都集宠于一身，他们就是“过宠的儿女”(overindulged children)。从东方到西方，到处皆是。

这些过分宠爱的儿女有着特别的个性。他们本性善良，不知人间疾苦，当然也没经过苦楚和伤害。他们外表成熟，内心敏感，抗压性非常低，感情成熟迟缓，不管年龄多大还是想法如小孩。他们渴望被注意，但又没有面对群众的信心和冲劲。他们一般都缺乏责任感，生活没有自理能力，也没有过多的好奇心和欲望。他们不珍惜轻易得到的东西，有些也不喜欢学习新的知识，也不向往长大。他们一点都不怕闷，只怕辛苦，有些更号称喜欢玩，但没社交能力，只在脸谱上有很多朋友。

所以这种过宠儿女，也被称为“茶杯孩子”，因为他们不够沉稳，稍有不如意，就不干了。说翻脸就翻脸，就像茶杯一般，有一点裂缝，就完全无法用了。因为不够完美就前功尽弃，可以为一点小事就好似一切全毁了。唯有父母和子女都能正视原因所在，才能改变他们。因为只有父母知道过分地溺爱和呵护，只会把儿女养成温室的花朵，使他们不能承受挫折，甚至影响自我形象，社交能力停滞不前，反而是害了他们。

自以为是完美父母

李太太和先生与已婚女儿家住在同一小区，她最近实在很想搬走，因为女儿一家实在太过分宠惯孩子了。

女儿夫妇每年都给才上小学的儿女，换最新的iPad、iPhone，说是这样不只可以随时知道他们的安全，又可以给予他们最先进的电脑知识。夫妇两人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大房子，但是从不做饭，天天在外边吃，或是叫外卖，花钱无度。女儿每两个月就会想带着儿女出城游玩，每年赚有二三十万美元，存款却不到一万!

两老请女儿一家四口去吃饭时，和他们提起量入为出的生活才是真正无忧，可以慢慢地宠儿女，而不是一味地供给……女儿却开始提高声音说，她觉得自己是比较优秀的母亲，说童年时父母处处抠门，吃超级市场的便宜菜，买给她的衣物都是清仓货，害她从小自卑，全是痛苦的回忆。她就因此发誓，绝对不要让儿女像她一样过如此悲惨的童年……

这就是《过分娇宠儿女》 (Over-indulged Children-A Parent』s Guide to Mentoring by Dr. James A Fogerty) 那本书中提到的，这些父母真是以为他们在修正上一代的错误。所以这些父母努力试着无条件地爱着儿女，做他们认为的完美父母。但是其实当这些被宠得过分的儿女长大了后，他们只有在有物质需要时，才会想到父母；或者需要帮忙时，才会想回家。

由“良师”变“益友”的父母才完美

拉丁裔的男孩J家中十分贫穷，他的父母是从厄瓜多尔来的新移民。父亲原本是替人打工的建筑工人，母亲除了照顾自己一大家人，也看护邻居的婴儿。他们一大家子都住在三间卧室的公寓。J功课特别好，总想着替父母多赚点钱，小学时他总是在庞大的公寓去捡丢弃的饮料罐去附近环保中心换零钱。

后来J上了中学之后才知道，所有铝和铁都能换钱就是因为可以重新制造新的东西和产品。于是他和父亲商量，全家共同省下钱，买了一部二手的拖拉车 trailer，可以放在父亲的卡车后面拖拉重物。接着他们开始物色公寓周遭剩下的旧车，J就会去问这邻居，一部没人要的烂车卖多少钱？

一般的邻居都会说一两百美元就好，于是J省吃节用，买回来的旧车和父亲研究修理。父亲原本在厄国是学机械的，在旁指引，加上J又聪明，有的车子换了零件就又可开了。他们转手就可卖到600到1000美元以上。如果实在修不好，他们父子就用自家的卡车拖拉旧车，到专门收回旧车的环保中心，也可以换到三四百元美元。

今年秋天，J将去得州大学专攻机械工程系，并且拿到4年奖学金。他的父亲也因为他儿子的点子，开始成立了自己的拖拉车公司，全家正在今夏找他们生平第一所自己的房子。

上面的这个案例就是一位很明显地由“良师”转型成“益友”型的父母，而不是“过分娇宠”的父母。

在亲子之中，最好的“良师兼益友”父母就是会两个C的父母。第一个C是指合作(collaboration)，学会和儿女共同合作型的说词和年纪较大的孩子对谈。如果他在学校不高兴，又讲不出来，不妨说说自己小时同龄的经验，试着比较彼此的内心感受。或是他打球打得不顺，请他找别的专家去试，父母和儿女可以共同分享经验。

第二个重要的C是指选择(choice)，多给他们选择，从小鼓励孩子的圆融和创造。最好不用事先设限，硬碰硬的方法，学会了解人生如果多有选择权的人，定会多想各种事情的多元性。鼓励他们多方思考，更有创造空间。

担任“良师”的父母，慢慢成为“益友”的父母才能真正让儿女成为独立的个体，而不是父母意志的延伸。因为长大了的孩子，唯有在持续自律和良好工作习惯中才能拥有自己的事业。所以，培养他们的“我能做”比什么都重要。

（摘自美“世界新闻网”）（编辑/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