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者的脚步

叶子

周?刚

1961年出生于陕西，祖籍山东。1988年中国美术学院本科毕业，获学士学位，同年留校任教至今。1998年中国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获硕士学位。现为中国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院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艺术委员会委员，浙江省美术家协会理事。曾多次担任全国水彩画、水粉画评审委员。

曾在《新美术》、《美术观察》等刊物上发表30多篇论文。出版专著：《水彩新技》、《中国水彩名家技法》、《工艺美术》、《广告创意》、《素描表现技法》、《水彩画研究》等；出版画册：《中国当代美术家·周刚》、《中国美术家·周刚》、《中国当代实力派画家·周刚》、《独行者的脚步·周刚》、《周刚·武义写生作品集》、《道内象外·周刚作品集》。在国内外数十家刊物上发表作品百余幅，并在美、日、韩、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台湾、香港等地区及内地十多个城市举办个展或参加联展。

一

“我们必须穿越一个从群体中最终走向消失的并为自己划定的怪圈。

“可怜的艺术家，谨慎地为自己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

“艺术家有一种强烈而又自发的印象，这种印象改变了他周围的其他印象。这种印象就是艺术家作品中的个性特征。

“个性无须我们刻意地去寻找和追求，因为个性本来就有。没有必要为了体现个性而在作品中走出一个‘我来。重要的是如何提高这个‘我本身的质量。”

……

这是周刚于1991年发表在《新美术》杂志上的一篇自我独白。在我与周刚从相识到相知的这近20年的交往中，这段富有想象力并充满哲理的“艺术坦言”被我一直牢记在心。因为那时周刚虽已成了海内外名声不小的水彩画家，然我坚信，日后的周刚名声将会更大。他所创作的水彩画将会远远走在同代人的前面。

二

水彩画是一个古老而又年轻的艺术门类，是文艺复兴时期萌发于西欧并逐步普及开来的一个画种。但历史上以水调色而画画的时间则可上溯到原始社会，至文艺复兴起已经有人用水和胶调成透明或半透明色在羊皮上作画。一个世纪以来，水彩画自西方传入中国后，经几代人的努力，水彩画的面貌已有重大的变化。然要对水彩画下一个正确的定义还真难。不过，周刚认为“水彩画就是以水为媒介调和色彩而绘成的画”。他还认为：“水彩画具有无限潜能，并有十分悠久的历史。这在世界绘画史上已不再是新鲜的了，而且具有独立存在的方式和地位。水的特点是透明、流泻并具溶合力，让你感受到的张力。如何用水彩这种艺术语言表达对生活的真切感受和对生命的真实体验，这是水彩画最本质的问题，或者说，是一切艺术最本质的规律。它与不同的颜料混合便可产生非常丰富的变化，可以淋漓尽致地抒发内心的精神世界。”笔者对水彩画的认识以及收藏研究正是缘于周刚本人，尤其是他所创作的水彩画艺术世界。

周刚是一名画家，也是一位艺术家。在我看来，作一名画家相对容易；但作为一名艺术家却很难。难的并不在于绘画本身，而在于绘画以外的功夫，这包括学识、修养、意识、情感等等一些不被一般人所认识的东西。然周刚几十年来一直在这些方面苦苦追求与寻觅。

可以说，在同代人中，我还没见过能像周刚这么刻苦发愤的人。他对工作尤其是对水彩画的热爱简直到了发狂的地步。这便是造成今天的周刚和他那水彩画艺术成功的缘由。

除了工作、画画，他几乎没有其他的嗜好——唯一的嗜好就是读书。他每次外出写生，那沉沉的背包里总要塞上一两本他认为必须阅读的书。每天写生回到寓所，便翻出书本大声朗读，以此释放疲惫不堪的身心。当他写生作画时，那疯狂的劲头简直让人不忍坐视。一遇上他所要描绘的对象时，他顿时会变得两眼闪光，浑身冒汗，膝关节跪出血泡却全然不知。正是这勤奋好学的精神铸就了一个不平凡的周刚，以至于人们在翻阅他写的介绍水彩画新论的学术著作时，才慢慢地真正了解他。

“一个多么不容易的周刚啊！希望你一路走好，千万别伤了身体。”我今年春节陪他去西双版纳实地写生，在分别后，我内心深深地为他祝福。

“当一个人将自己的事业视作生命时，他的亲友可能会离他而去。”不知什么原因，我想起了西方一位哲学家的这句名言，我的心有些痛楚。

三

周刚的水彩画艺术有着扎实的功力、新奇的构图、绚丽的色彩、娴熟的技巧，水彩画所有的艺术元素在周刚的水彩画创作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他创作了一个非他莫属的水彩艺术世界，一个无人可替代的属于他自己的艺术境界。

周刚的水彩首先得力于他娴熟的用水技巧。

水彩画最大的特点就是用色和用水。这与油画的色彩有些相同，然其用色的技法并非相等；这与国画的用水有些相似，然其用水的方法并不相同。其色彩的色相、明度、彩度，以及色调和对比，似乎比油画和国画更为讲究，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水彩法以及体系。而水彩之所以称之为水彩，其彩和水的运用是创作成败的关键。

周刚的水彩，其用水十分神奇。以水蘸色似乎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在他的笔下，水不仅起到了稀释颜料、调节浓淡、增强亮度的作用，而且真正起到了渲染、润泽和衔接画面的功能。他那色彩缤纷的各种色调，在其水分的撞击下，使所绘物象达到了浓淡相宜、冷暖相融、远近相间的艺术效果，产生出极为丰富的万千景象，从而创造出无以言状的艺术胜境。

周刚水彩画的成功还取决于其造型准确的基础，这基础便是素描和速写。周刚的素描功底十分扎实。造型能力之强，塑造结构之准，形态神韵之活在他撰写的《素描表现技法》一书中得到完美的展现。独特的观察力和表现力，使其所绘对象在瞬间就能活生生地显现出来。素描很能看出一个人的绘画基本功，这正如米开朗其罗所言：“掌握了这种东西（素描）的人，可以相信自己占有着一笔巨大的财富。”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事物，用自己的手去表现人的灵魂和自然的灵性，这是一种从心底流露出来的对大自然的爱。尤其是他那大胆而神速且寥寥几笔就勾勒成的形体，为他水彩画的艺术创作打下了坚实的铺垫。

其次，周刚的水彩画色调十分丰富而又极具变化。他的用色与传统方法密切相关，但又不囿于某家某派，是按自然色彩所包含的特定内容扩充开来。其所敷色调具有极佳的象征意义，使整个画面产生了强烈的对比效果，让自然界中的物体表现得相当精美。他的用色，是那么的巧妙，那么的娴熟，那么的果断而大胆。笔触一擦而过，大自然的瞬息万变在他的笔下停留，凝住了最为光彩夺目的瞬间。这是作者炽热情感自然释放的必然结果。美在韵律的均衡中产生了，在变化中走向统一，在统一中求得变化，绽放出惊人的眩目美感，一如他创作的《窗外有风》、《正午阳光》、《一片云》等佳作。

色彩的对比，其对立性很强，是在质或量两个极不相同的要素配列时，令人感到相互间的特质被特别强调出来的一种现象。这除了要求在水彩画创作中对色彩正确运用之外，还有对题材其形态、质地、结构等方面的巧妙安排。而这其中，支配色又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支配色又分别通过色相、明度和纯度等要素产生着视觉效果。与此同时，整幅作品的画面多半还受面积大小的制约，一旦安排不妥，就会混沌一片，破坏画面。

周刚在水彩创作中，善用支配色，喜用支配色，且将其用得大胆与洗练。他所创作的《晨梦》、《浴》、《青海凉风》和《盛夏》这类裸体美人画作，尽管画中色块多样，冷暖不一，然其人体的设色，却是显得那么的单纯、明亮和清澈，并常常以橙色、黄色、肉色等暖色调作为主体。在这里，支配色无疑达到了决定性的效果，在整体的变化中给人以统一而完美的印象；在多样而统一的层次支配下，画中形象反而显得光彩夺目，栩栩如生，张力四射，让人感到难以释怀的视觉美。有时，针对整幅画面色调过于单调，周刚要改变这一局面，则又大胆地运用了强调色，这便使得在画面整体融合中显得过弱的配色产生出其色调的强烈对比，从而取得了平衡的美感。

周刚的水彩作品，其用色实在是太神奇了。他在进行创作时，当几个局部维持着画面上某种间隔配列时，又能够令人感觉到动态的连续关系。因画面色彩要素中的色相、明度、纯度等方面的变化而造成的某种强弱、轻重、冷暖等这些不同质的色泽经过巧妙的配合，就能产生出色彩的抑扬顿挫、连续反复的韵律动感。周刚新近创作的《戴帽的女孩》、《纸月亮》、《山东农家风景》等作品，就是用光谱色彩组成了一个明亮瑰丽的实体。画中的景物更是浑然一体，那些金黄色、橙色、肉色和蔚蓝色，在周刚的笔下，相互交织，互相辉映，空气与光影在其间徜徉回荡，演绎出一曲曲与生命共舞的视觉交响乐。

四

长期的写生，不断的实践，是造就周刚水彩画创作成功的又一关键。

每年节假日和寒暑假，周刚总要外出写生。就是带着学生外出考察，他也总要带上他的画具。他从不放弃一切机会，将足迹遍布祖国的大江南北。写生已构成他水彩画生活的全部。

为尽量不受外界干扰，使自己能安下心来认真研究写生的价值和作用，周刚自1992年起，特意选择了位于浙中南的一个古村落俞源作为自己的写生创作基地。俞源在浙江省武义县，始建于明代中叶，据说是根据刘伯温太极星象论而建立起来的一个古村落。它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是一个具有优美的自然风景和独特的人文景观的村寨。每年一有空，周刚就会深入此地，一待就是一星期、十几天或整个寒暑假，至今，他已有20多次深入俞源的农家院落、田陌村头、山岭泉流之间，从中感悟这古老而淳朴的村落所呈现出来的特有美境，以激发自己创作的激情和灵感，从而寻找水彩画艺术表现的形式与内涵。他的《俞源村口》、《俞源万春堂》、《老汉》等作品就创作于此地。俞源成了他的第二个故乡；不过被他称作第二故乡的还有温州楠溪江的林坑村、江西的婺源以及云南的大理等地。

长期的写生实践，使周刚不但在观察自然中得到了丰富的色彩表现经验，而且磨炼了他刚毅而坚韧的意志。尤为重要的是经过长期而艰苦的写生研究，他已逐渐摒弃了传统固有的用色章法，取而代之是他自己的一套用色方式，最终梳理出了展现大自然瞬息万变的色调规律。

周刚的很多写生随笔，无需再加工便是一幅幅精美的艺术作品。这些写生作品中的光色调子来源于画家对大自然的观察，更是作者长期以来对光色原理深入探索的必然结果。周刚意外地找到了光影与色彩的和谐点，并在其中自由地翱翔。

读周刚写生画作，其光谱色泽已组成了明亮而绚丽的形体实质。画面中的形象鲜明生动，光彩照人。在他的笔下，色彩是那么愉悦，色块是那么亮丽，色调是那么和谐，丰富而多变的色彩在光的趋动下形成了多彩而丰富的景象，生命与自然浑然一体。

周刚创作了一个水彩神话！这神话讲述的是一个又一个美丽而动人的故事。

五

周刚在水彩画艺术创作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自然得力于他的勤学与苦思。而在我看来，他的成功更多的得益于他能够在读书求学中向自然学习，还在于他独特的性格和坚韧的毅力。

周刚现任中国美术学院教授、设计艺术学院副院长、硕士研究生导师；现为中国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委员、浙江省水彩画家协会主席。如今，了解他的人只知道他的水彩画画得特好，却忽略了他本身的工作和职务，以至给他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痛苦和烦恼。而人的理想和现实总是那么不协调。而唯有艺术才能释放周刚内心无法言述的烦恼和痛苦。

周刚常和我说，他自己是一个“孤行者”，可我觉得他并不孤行。他常与自然为伴，自然对艺术家而言，是一位永远可以向其请教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