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抒情或无聊书

2012-04-29 15:35王西平
散文诗 2012年2期

王西平

歌者,皆因无聊而书!

——题记

登高

今天,我登上高处,读报纸,喝啤酒,就羊肝。

天上飞的,都有引擎。空中一定有许多看不见的小悬梯,那些飞行的万物,一定在看不见的地方爬上爬下,暗示着,你的悲喜人间。

静止的时间里,人是镂空的。镂空的五官,镂空的身子,让我离开大地。重新识别一个空荡荡的自己。

时间:十二点十二分。梅花正开,我开始飞渡村庄。时而被黑色的暴雨打散,化为细碎的燕子。时而在星空下组合,成为雷打不动的磐石。

我必须借助人类的钢铁歇脚。

一棵歪树长在坡屋顶上的事实正式成立,一把木质折叠椅撑起了它内部的全部。

墓碑就在脚下,我和我吃剩的东西仍旧站在高处。那个死去的人在一部旧戏里,喝着新鲜的柠檬汁。我透过绿色的美味俯视他,和他的前世今生。

黑人

黑人,作为平民,你怎样培养一辆坦克的灵敏度,赢得战斗?

在丛林里奔跑,那些装置金属履带的大象,才是真正的原住民。树木被绑架,运往非法境地。秩序有点混乱,但你可能是自由的。

十年,对你们无效;一百年,对你们也无效。黑人,只有站在永恒的辩护台上,然后昏倒。

草裙编织的席位。只为黑色的舞者准备。

尽管它的主人只是一个奴隶,但他就是和西班牙人站在一起的。

他身上的每一平方微米的黑,都在跳动,都在思考,都在抵抗。

十日谈

第一日。我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在一条陌生的街上,将双手淫浸在一片树阴里。

第二日。有一个人走了过来,他装扮成一匹马——我假想他的奔跑,在绿色的草坪上,或吃草,或与母马分享欢乐。

第三日。即使他看上去真是一匹马,但我还是发现了他脚上的鞋子,以及鞋子上的黑泥垢。

第四天。一个十足的农民,一夜之后。彻底露出了全部的马脚。

第五日。阳光直射下来,他身材越来越矮小,人也长得粗枝大叶。他身上结出的果子呢?有的去星星堆里玩耍,再也没有回来;有的爬上葡萄架清点水晶花瓣:有的混入蚂蚁大队搬黑箱子,扛大米粒……

第六日。我被一家人的香气围攻。

第七日。他手里紧攥着一根马鞭,和一把植物。那是麦子吧,不会发音的麦子,针芒直指蓝天。

第八天。我开始喊疼。有一种风在我身上划划拉拉。或摘取我白布衫上的花苞。

第九日。我赤裸着,洗岩石浴。

第十日。土地消失。爱恨消失。

一只叫瓶的动物

我喜欢空酒瓶的空,是因为它剔除了半瓶水的不稳定性。

但是,却稳稳地满住了空气中的空。这三角形的空,支在那里,人间浑浊的影像咔嚓咔嚓走过。这三角彤的空支在那里,世界被一小口一小口地隐退。

我所看见的酒瓶滞留在一个人体的高处,它就是最大的伤势,又仿佛刚刚冷却后的容器。

每一个经过的孩子,摘下耳朵,试图打探它实质的内容。即使你手持黄金和高粱,酒会告诉水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泥土正在大地上重塑一个时代,那些在阳光下碰杯的人,是水浒上的素描人。

被称为作者的人,永远沉醉于打打杀杀。正所谓江湖,就是从瓶底涌起。

有时候,一提到动中的静物,我就想起阿尔卑斯山的火。瓶会告诉你,一切力量要从内部的道路经过。那些火么,会让你伏地而行,并成为一只叫瓶的动物。

如果有一天,瓶消失了形状,就没有了生死。就好比酒丧失了水,或花走失了甜蜜。

池鱼之殃

走过那片林子。湖水映射出镜子的面容,青蛙在水面上支起三角形的头颅。

我不小心踩到了它们胸腔里的鼓声。咕咕,咕咕。这是一场池鱼之殃。我坐在河岸,与迎面的一座城墙对视。

死亡的倒影。伸向红粉袖绾青丝。多情女子游动,漆黑的莲花涌现,与一个人的眼睛相撞。

我想,伟大的摄影家,无非如此。镜头里的画面跟随着波浪跳动。

每一个浪尖上,捕捉一只蚂蚁。黑色的大力水手,心怀泰山,在水里取火、凿光,照见了它们的细腰丰臀。

一群黑灯瞎火的庄稼人,扛着木器走过。

黄金在仓底微醒。麦穗打制的枪械,对中了饥饿。我触摸到了他们怀里的山顶,和亿万年前的根须。

万物之下。我有一颗潦草的心。

请原谅,我并非慈悲。一千万次地化身为鱼,躲藏在矿石的截面里,与笨拙的时间过招。多少沧桑,从烟火中升腾而起。秋风熬人呐,数字纷纷逃离一只废弃的时钟。

作为罪恶的表达,泥石流再次涌向人类,草木惊慌。

世界,定格在像框里,我用顷刻枯萎的手掌,轻轻地合上。

那个携带果子的人。脸上反射着一束花朵的侧面。

森林里,木已刻舟。一群求剑人的时间,立于黑黑的岸边,如久远的城池,等待着历史给予一个推倒的动作。

舟上的人,一定是瞧见了指尖上的圆形,和旋转的纹理。木质的命运如陀螺,远离了抽打的皮鞭。

一篇来自星球的日志正在报道:那个送信的人手持小篆,刚刚经过大街。

他在河边点燃木炭。过往的颗粒,若鬼魅之影在周身。人,就是那坐在城堡里抽烟的颗粒。

那一刻,风稳住了摇晃,阳光稳住了明暗。

一张通往地址的车票。劫持了一段距离。

时间一秒一秒地磨损,万物在方向里,轮转成空。

轮回

木匠给棺木安装死亡的轮子。

真正的亡者来自一场疾病。我相信,若干年后,他将低于一颗米粒,继而从尘土中跳出。

时间飞渡,一瞬间,我看见一截木头从水面上探出来,是他吗?

灯火寂然。铁屑嵌入鱼体,鳞片纷纷挺立。铜制的记忆,在河岸被另一个他敲击出明亮的锣声。

无数个他,组合成一行人,如云如织。

飞鸟在自己的体内停飞。空气正抬着它的翅膀旅行,还记得,羽毛下的黄金大地正在铺展。河流弹出一杯深渊,一路不懈奔走。慰问森林和村庄。

他双膝跪下,于秋风中整理稻草喷鼻的香味。

每一枚叶子,伸出远古之手,洒下崭新的阴影。蚂蚁啃食黑色的草茎,草茎之下,他看见了力士的身符。神秘的语言,只有在神的意旨下,为他闪电。

动物们从山体窜出,发出铁质的噪声。这些皮毛的印象主义者,在月光下收集干柴和烈火。

它们在他的屠刀下。反制着自身的肉体。

他死后,将在地洞里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