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笔记

2012-04-29 00:44阿成
小说林 2012年3期
关键词:喀什新疆

天 池

新疆干燥,到了旅店之后先弄一盆水,把鼻腔清理干净。

十六年前我曾经去过新疆,清楚地记得飞机在接近地面上,听到秋雨敲打在机身上的声响,那种感觉很奇妙,这种感觉在以后的旅行飞行中从未发生过。这是我对新疆的第一个记忆,至今还能感受到那清脆的雨声,潮湿的空气,甚至还记得下了飞机躲在廊下避雨、看雨的情景。

当年的乌鲁木齐地窝铺机场,在记忆中是很简陋的,然而,简陋有简陋的韵味,简陋有简陋的风情,或者正是这种简陋构成了一种迷人的向往与神秘。记得翌日清晨,阳光如此灿烂,独自一人走在布满残雨的街上,整个乌市静悄悄的,绝少人影,只有做馕的小贩在馕坑里点火。这让我这个初到新疆的人感到困惑。当地人告诉我,新疆与内地有将近三个小时的时差。我这才释然了。在回宾馆的路上还听到了远处的高楼上阿訇通过扩音器,唱歌似的告诉全城的穆斯林开始祷告了。西域的风情自此拉开了序幕。

据悉,新疆的首府不在乌鲁木齐,而是在伊犁地区,称“老满城”,后改为迪化市,或是对民族启迪教化的意义也未可知。战争来了,被迫将首府迁到乌鲁木齐。新疆的“疆”中的那个“■”字就代表了五千六百多公里的边境线,也是中国最长的一条边境线了。新疆有四十七个民族,主体民族有十三个,这十三个民族当中有七个信奉伊斯兰教。在新疆猪肉不称之为猪肉,叫大肉。猪被称做大耳朵羊或者断腿的牛。真是风趣得很。

新疆也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由之路。据说:“一次丝绸之路的往返需要七八年之久。一个成年男子走到长安,就很难返回了,所以到那儿便和汉族女子结婚了……再想回家一次很不容易。所以这个民族叫回回。这个民族受他们祖先的影响,哪怕只有一百块钱,也会去做生意。所以这里回族的小商小贩非常多。他们做干果、烤肉、凉皮、凉面。”此言不知准确否。

从新的富丽堂皇的乌鲁木齐机场出来,大巴拉着一行人直奔天山之天池,这是典型的团队旅行的特点。

天山是中亚东部地区(主要在中国新疆)的一条大山脉,横贯中国新疆的中部,西端伸入哈萨克斯坦。古名白山,因冬夏有雪又名雪山,匈奴谓之天山,唐时又称折罗漫山,高达二万一千九百尺。最高峰是托木尔峰,海拔为七千四百三十五点三米,汗腾格里峰海拔六千九百九十五米,博格达峰的海拔五千四百四十五米。这些高峰都在中国境内,峰顶白雪皑皑。新疆的三条大河——锡尔河、楚河和伊犁河都发源于此山。天山山脉把新疆分成两部分:南边是塔里木盆地;北边是准噶尔盆地。天山的雪峰——博格达峰上的积雪终年不化,人们叫它雪海。天池就在博格达的山腰上,海拔一千九百零一米,深约九十米。池中的水都是由冰雪融化而成,清澈透明,是新疆著名的旅游胜地。

天山的天池古称瑶池,相传是西王母开蟠桃盛会的地方。池旁边也的确有很多蟠桃树。据说生活在天山一带的哈萨克人(“哈萨克”是逃难者和避难者之意),他们的祖先曾生活在河西走廊,后被驱赶到新疆。新疆的含义即“新的疆土”。是啊,骏马和歌声是哈萨克人的两只翅膀,他们崇尚鹰,会用鹰骨做一种鹰笛,声音传得很远。

唐代佛僧玄奘去印度取经也经过这里。他在《大唐西域记》中对托木尔峰分水岭一带的惊险环境曾进行了生动的描述。据传“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也曾登上过天山的博格达峰。

十六年前,去天池的路相当迷人。还记得在山沟里成队的运货骆驼在那里休息,天山的雪水奔腾而下,哈萨克妇女在那里用桶打水,给我们煮手把肉吃。在山上的草坪那儿摆了几个烤羊肉串的铁箱子,烤羊肉串完全是自助的。我们还到哥萨克人的毡房里做客,吃当地有特点的油炸食品,记得有一个油炸食品像法国大作家的名字一样,叫巴尔扎克。然后喝那种淡藕色的奶茶,欣赏哥萨克女孩给我们跳那种简单而迷人的舞,让看者的心一下子就宁静下来。记忆中的一切都像油画一样存在自己的脑海里,又像画册一样在一页一页地翻阅着。

我们走在去天池的路上,先到那个阿米尔饭店吃烤馕。“馕”是喀什维吾尔族、塔吉克族的群众日常生活的必备食品。据说馕的品种很多,大约有五十多种。自然,旅游点上的烤馕照例很贵,八块钱一个,是喀什烤馕的四倍,但非常好吃。我甚至认为,东北人和新疆人在口味上几乎是一致的,这可能和两地的自然风貌有关。

路边的松树上落满了白雪,此时正是秋季,已经过了白露了,游人很少,这让天山变得异常宁静。我们走在布满冰茬儿的路上,须小心翼翼,听着从远方刮来的风将雪末子洒在行人的脸上,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絮语在你耳边轻轻地诉说着。

天池就在眼前,蓝得像一块凝固的玉。天气很好。天池又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天空中飘浮的白云反映出来,有小船划破这蓝色的宝石,一下子让天池和天山充满着轻柔的旋律。

在天山,实际上应该逗留更长的时间,应当坐下来,久久地凝视它,想一些事情,想那些曾经到天池来的人,和从天池离去的人们,想那些古往今来的探险家、文人和勇士们。这一切都看不到了,好像一个空空的只有布景的舞台,让你怅然若失。

大巴扎

大巴扎在维吾尔语当中是“市场”的意思,但我却看到了另一种解释,巴扎是波斯语,意思是“大门外面的事情”,我更喜欢这样的解释,这简直像一个寓言故事的开头,有无尽的故事在等待你了解。也有人称大巴扎是民众风情博物馆,如此生硬的称呼虽然无可厚非,但是,让大巴扎里的热闹与繁华失去了鲜活的感觉。遗憾的是,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只有彩色的灯光照在大巴扎那个伊斯兰建筑上。我只能简单地看了看,我们还要到喀什去,听说,那里还有一个大巴扎。司机告诉我们,那里的巴扎的货比这里的便宜。

便宜好啊。

导游的故事

导游是一个年轻女人,脸棱角分明,有某种男人的感觉。听她的口音立刻能猜到这是一个山东人。据说,她在这里已经干了十年的导游,虽说她的导游与服务水平差强人意,但因为她是山东人,和她下面的评述,让我对她的某种抱怨淡化了。她像所有的女人一样喜欢讲自己的家事——并非是出于导游的业务。她说她的姥爷就是随着王震到新疆支边的,是第一批到新疆来的人。新疆是和平解放的,王震将军从兰州过来,到了新疆就没有路了。她的姨姥就是连粮油关系都不要了来到了新疆,到了这儿就回不去了。那时候别说铁路,就连公路都没有。军垦最早是驻扎在新疆的奎屯市,后来发现这里不适合种植,而且这个地方虽然缺水,但洪水多,都是山上的雪水,七八九三个月最严重,把戈壁滩上冲出许多的沟壑。导游说,1998年全国发洪水,这里也照样发洪水。

我曾从车上看到了戈壁滩上被雪水冲出的沟沟壑壑,看到在公路下沿有许多过水的涵洞。

导游说,这个地方本来就干,雪水过去以后很快就干了,水下渗的很快,根本没法利用。于是又迁到石河子市。因为那儿有一条河流,河流中有很多鹅卵石,所以起名叫石河子市。最早,石河子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石河子有一个有名雕塑,就是“戈壁母亲”,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另一个雕塑是人耕的场面。这三个男士都没有穿衣服的,被称为戈壁滩上光屁股的牛。主要是天热,二是,那时戈壁滩上没有女人。

十六年前,我曾到过这里。她说的不错。

导游继续着她的话题说,后来,八千湘女到这里来开发新疆,她们几乎没经过恋爱的过程就嫁给当兵的了。我姥姥到了新疆之后,组织分配她给姥爷做老婆。当年,许多夫妻都是由组织安排的,一个大的土房子里,十多个人一个新房,中间用布帘隔开,而且这样的新房只能占有三天,中间拉着帘子。团长级的干部才能有一个地窨子。

导游说,本来这次她想带她妈一起走,但是,她妈得给她爸做饭,走不了。当年老爸就在这里下煤井,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家里穷,考不了大学,上不起学嘛。老妈来的时候十八岁,现在五十八岁。我本想把这些小老太太、中老太太、老老太太,拉着一块儿到喀什和库尔勒转转,四十多年了,她们哪儿都没去过,只和我去过天池和伊犁。后来我想,这是个重要团队,都是领导,就算了。我妈可热情了,可能讲兵团故事了,她要讲,比我讲的多。我妈十三岁在县里当妇女主任,说话不打锛儿。

导游的谈兴很高,滔滔不绝,她说,我姨姥爷在这里下煤井,被称为“地下工作者”,后来被砸伤了腰。我的另一个舅母就是八千湘女进疆的一个,她老公比她大十六岁。当然也有人自己找对象,她的一个邻居就自己找了一个,个子不太高,有雀斑。还有人嫁给了伤残军人。当时她们到新疆来,以为新疆是多么美好,新疆歌又那么好听,没想到,几百公里都见不到人。条件好的才可以到山岰里去挖个地窝子做新房。他们喝的水虽然经过沉淀,还能看见游来游去的小虫子。

导游说,当年刚到新疆的时候吃不饱,饿肚子,她的父亲曾经看到一个小孩饿得肚皮都透明了,能看到里面的肠子在动。树叶和树皮都吃光了,所以,他一直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他家里煮饺子的汤不倒掉,第二天下面条接着用,不浪费。父亲说,你们现在觉得这不好吃那不好吃,是因为好吃的东西吃多了。

导游说,她曾看到过一百多张珍贵的历史照片,这些照片上的小伙子和小姑娘长得都比较水灵,比较漂亮,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非常灿烂的笑容。那时候,照一张相片也不容易,所以印象和感触都比较深。最早的时候,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也就只有二十多万人,后来变成了二百六十多万人。他们放下枪杆后仍然保持原来的军籍。管理还像部队一样,每年三月都要举办一次民兵训练呢。

导游说,她曾经带过一个兵团的专列从石河子出发,去北京。都是一些老兵团人。她看到他们到北京去的时候花钱都非常仔细,还保存着那种蓝色的钱,从包里拿出来,现在都看不见了。这些老兵和战士都非常和善,跟我聊天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包括给我吃的。两三个月后,我去回访他们,到他们家里做客,他们的家里都非常普通。没有豪华装修,也没有高档的电器。他们到了五十或五十五就会退休,领取退休工资。他们1957年进疆,他们修公路啊,架桥,铺铁路啊。今年国家给了政策,像老妈就能领到三万块钱,然后发工资,每个月五百二十块钱。

导游说,一些老兵回上海,也会给安排工作,但是他们不习惯那里的生活又回来了。当年他们上海人在兵团的时候,经常会从上海带回点糖啊,小吃啊,叫这些孩子吃,过年的时候还会带回鞭炮,不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带来的,我们小时候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鞭炮。他们家冬天过年的时候布置得非常漂亮,过十二点会放点小烟花,小孩子们都跑去看,小鸡后面能吐气球。

导游说,兵团最苦的是石河子那边,南疆这边,像阿克苏地区,喀什地区啊,在那生活也比较艰苦。这个地方只要是老一辈的人都和汉人相处的很好,都反对暴乱。

导游还说,她的姥姥曾带她回山东老家一次,意思是想把她嫁给老家的男人,但是,到山东以后,很不适应,山东人的规矩太多,吃饭有固定的位置,大人吃过以后,小孩子才能上桌吃。晚上睡觉的时候,老人睡热炕头,而她只能睡在凉炕上,觉得很不习惯。所以又返回到新疆了。

……

吐鲁番

整个团队是按照玄奘大师取经的道路走的。经过当地人所说的“黑坡”,这里又叫“九转十八弯”,是过去国民党残留部队和土匪打劫商队的地方,这两边比较好隐藏。前面有一个准东石油基地。据说,在2007年的时候,狼没有吃的,就袭击石油基地的工人。

吐鲁番为丝绸之路上的一座有二千年历史的古城。十六年前去吐鲁番的时候,是我和另外两个诗人加一个编辑租了一辆出租车去的。当年价格很便宜,二百块钱就可以跑一个白天和半个黑夜。那时的路很简陋,现在都是好路了,所谓的一级公路了。只是记忆中的那个吐鲁番已经荡然无存了。我还记得那次到吐鲁番是中午时分,砂石铺就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几个行人,说它是宁静的村庄也毫不夸张。记得我独自一人穿过马路去了对面的那个新华书店,那个维吾尔族女服务员对我说,这里没有汉人的书。于是,我又从那里走了出来,再次穿过马路,到对面的烟摊儿花两块钱买了一包莫合烟的烟丝。过去看苏俄文学的时候,看高尔基的作品里面常有抽莫合烟的细节。这种是需要用烟斗来抽的。记得当时抽的感觉是甜丝丝的。边抽莫合烟边看维吾尔族妇女和赶着毛驴车的男人从街上走过,像一幅水彩画一样,那样的协调。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这一切了,它们已经被岁月之风刮走了。虽然仍能看到伊斯兰建筑和穿着民族服装的维吾尔族妇女和男人,但吐鲁番已经变成了一座现代化的都市了。我站在街上茫然地看着,我记忆中的那座清真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知道它一定在,也许我所处的位置不对,这种迷路的感觉让我感到茫然。

买买提

“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库尔勒的白杏一枝花,叶城的石榴人人爱,阿图什的无花果甜掉牙,和田的核桃营养大,伊宁的苹果顶呱呱,哈密的红枣大把抓。”这是对新疆水果的赞美之歌,引人向往。

晚上,女导游把我们领到一个维吾尔族的村长家,她一路上给我们介绍了许多维吾尔人的风俗,告诉我们到了维吾尔族人家应当如何做才得体。我们到买买提家的时候,已经是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多钟了。买买提个子长得很高,很客气。我们是他今天接待的最后一批客人。

买买提家的院子很大,后院有他一个占地十亩的葡萄园,他告诉我们,他是这个村的村长。于是,我们按着维吾尔族的风俗坐到院子里的地铺上,买买提给我们拿上西瓜和哈密瓜。这里的西瓜很甜。只是吃西瓜和葡萄的季节马上就要过去了。买买提说,他特地留了一个西瓜。看来我们真的是最后一拨客人了。我们看到在葡萄架上还有许多葫芦。买买提说他爷爷活着的时候,葫芦更大,可以装水,也可以存酒,还可以装奶,并且非常保温。

买买提说,如果放进去热的东西,一天都是热的,放进去凉的,一天都是凉的。

我们在闲聊的时候,买买提告诉我们,他喜欢东北人,有许多东北人在这里干活儿。他说,和他们在一起特别爽,他们能喝酒,说实话,很像他们新疆人。

他说,我还喜欢成都人,成都人也很好。

吃过之后,买买提请他姐姐的女儿给我们跳舞,并说,她不是专业的,专业的会跳得更好。

接下来就开始卖他的葡萄了。买买提的葡萄每公斤三元、五元到八十元不等。他解释说,这些葡萄是他替村上几个五保户卖的。

他感慨地说,村上的事不好管啊,有三分之一的人不满意他,有三分之二的人说他好。

他说,我每年都到市里去学习。

然后,买买提用标准的汉语说,我们大家共同发展嘛。

他还讲到了那些援疆的人。他对这些现象的认识是很健康的。于是,大家纷纷开始掏钱买葡萄。他建议大家不要买三块、五块钱一公斤的葡萄,他说这葡萄是卖给日本人的。大家听了都开心地笑起来,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大家问他今年多少岁?他让大家猜。有人猜他今年五十岁。他好像很不高兴,他说他只有三十六岁。

我们上车的时候,他坚持穿过车来车往的马路,跟我们挥手告别,说希望我们再来。

后来,我们在喀什发现,他卖的葡萄特别贵,在买买提那里卖八十块钱一公斤的葡萄在喀什只卖到四十块钱。但想到他是给五保户卖的葡萄,大家就相视一笑,毕竟这是一个不错的人。

烤全羊

中午,团队的大领导请我们吃烤全羊。大家一听都欢呼起来。我过去吃过几次烤全羊,但从未吃过新疆的烤全羊。据说,烤全羊是喀什最名贵的菜肴之一,它色泽黄亮,皮脆肉嫩。另外,听说喀什的烤羊肉串儿风味特别。外酥里嫩,肉质鲜美。撒上孜然、辣椒面、精盐,在炭火上下翻烤,几分钟就可以吃了。还有更讲究的,说是在羊二三岁的时候,把它牵到一个地方圈起来,不给它水草吃,在给它喂草料的时候,在草料里放上孜然、花椒,它又饥又渴,会全部吃下去。这就是在羊的内部进行腌制过程。山里的好手六分钟之内能把羊皮剥下来,最多半个小时,就把羊全部分解好了,而且不会破坏羊皮。这里的全羊是用葡萄枝烤的,将羊头朝下,这样羊尾的油就会淋下去。羊油都在屁股上嘛。一烤羊油就会化掉,淋到羊的身上,烤半小时之后,羊的表面就会脆脆的,黄黄的,肉是嫩嫩的。吃的时候先要有一个简单的开羊仪式,会把小羊打扮的很漂亮,头上系上红色蝴蝶结,嘴巴里会含着香菜或是芹菜,不管是小伙子还是姑娘推上来,都会学着羊叫,然后,请这个团队的最高长官来做这个开羊仪式。如果最高长官不方便,或者谦让,那就在这个团队里找个肚子最大的男人(说明这是有钱人,傢巴依,即地主的样子)来开羊。小姑娘会把羊右边脸上最好的一块肉割下来,亲自喂给“巴依”吃。这块肉也不会轻易吃到嘴巴里,“巴依”要反复几次才能吃到嘴里。羊嘴里的香菜或者芹菜就会挂在“巴依”的耳朵里,然后再穿新疆人的长袍,人家会送给你一个最高礼仪的绿色小帽子。接着,“巴依”就拿着刀从羊头一直划到屁股上。然后,再把小姑娘抱起来转一圈儿,直到尖叫为止。吃的同时还可以在这里感受吐鲁番当地的歌舞,像在十二卡姆里的鹅舞,即像鹅一样舞蹈。

这个团队里有三四个同志是我的领导,但大家还是推举我这个年岁大的当巴依老爷。按照当地风俗,必须由巴依老爷吃烤全羊的第一口,两个新疆姑娘一边学着羊叫,一边把羊推进来,我被旁边的几个新疆人给装扮起来,穿着长袍,戴上绿色的小花帽。新疆有一句话叫“男人爱把花帽子戴”,我们讲“男人爱把绿帽子戴”。新疆的绿色小帽和我们汉人理解的截然不同,伊斯兰教认为有水的地方就会有绿洲,就会有人类,就会创造了财富。所以绿色是生命,财富和权力的象征。当地的首领,阿訇都戴绿色的帽子。

接着,我的耳朵边被他们夹上香菜,据说这也是一种风俗。在这种情况下再沉稳的人也不免犯傻,我开始傻笑起来。接着,我按着两位维吾尔族女孩的指导,切下了第一块羊肉放到嘴里,大家就欢呼起来。接着大家开始吃烤全羊。每一位都显得很兴奋。喝过酒后我的蠢话就开始出现了:胡适先生说,旅行最能看出一个人来,先生说的话果然不假。不过,没什么可遗憾的。然后,两个新疆女孩开始给我们跳舞,接下来,大家集体开始跳新疆那种鹅舞。大约欢乐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

达坂城

达坂城维吾尔地区是新疆最小的一个县级市,面积只有六点九平方公里。达坂城主要的特产是西瓜,还有大豆(我们叫蚕豆),是这儿的特产。此外还有鹰嘴豆,听说有降血脂和降血压的作用。路旁边可以看到沙枣子树,当地人称金银树,金银花,如果腹泻的话,吃它就会好了。吃的时候不用洗。金银树开花很香,几公里外都能闻到。相传,香妃身上的香味就是沙枣花的气味。

新疆的风真的很大,可以把戈壁滩的小石头都吹起来,最厉害的风能把客车车皮上的漆全部刮掉。所以在公路边常能看到“注意横风”的标志。据说,这条公路一年中有二百八十天在刮风,小的三级以上,大的八级以下。公路两边是天山山脉。下了车不要戴帽子了,否则被风刮走追不上,那风一秒钟就走四十米。

导游说,如果盐湖起波浪的话,就说明吐鲁番这个地方有三到五级的风,如果湖面完全泛起白色的波浪,那就说明有大风了,所有的团队火焰山就不要看了,从三点到三点半之前必须迅速往回返。五点钟的时候,吐鲁番一定会起大风,这一点非常非常的准。如果湖面上很平静,能看到湖底的话,就说明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是个大晴天。如果是大风的横风,小车稍微快一点儿就会被刮翻。就在几天前,一个旅游团队的大巴车就遇上了刮大风,车上所有的玻璃都被刮碎了,车也被刮翻了。当时所有的大巴车都躲在避风的地方,停留了一晚上。路边到处都是被风掀翻的车。

她说,新疆一共有九大风口,什么老风口哇之类的。新疆有一句俗话,叫“风吹石头砸脑袋”。就是指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大家可以看到风力发电站。

看到大家紧张,导游又打开了话匣子说,1998年之前,兰州到新疆只有单线,后来修成了复线,我三岁的时候回老家,火车的行李架上、卫生间里全是人,光卫生间里就挤了十三个人。有一对男女是私奔的,不小心钱包被抢了。当时的火车是可以把小窗户拉开的,男的就跳下去了。那个女的疯了,坐在行李架上发呆。长的还挺好的,手很白。

导游说,那时我才三岁多一点,总看那个女的手。

导游笑着说,达坂城,翻译过来是山口或风口的意思。达坂城的姑娘以维吾尔族为主。当地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姑娘不外嫁。为什么出嫁时带着妹妹,是因为在那个环境里生活将来会有很好的归宿。

接着,导游安慰大家说,今天是一半的波浪,三到五级风是没问题的,可以继续往前走。

这次到新疆来,我一直惦念着十六年前的达坂城,也惦念着达坂城的姑娘。上一次到达坂城来就没见到“辫子长又长,两只眼睛真漂亮”的维吾尔族女孩儿。此外正惦记着达坂城的酸奶,以及路对面那个极其简陋的公厕,那个穿着维吾尔族长褂子收费的老爷子。当时觉得特别可笑,公厕每一次要交五角钱。

那个达坂城的市场还在,但里面的摊贩都不见了。据说已经废掉了,这太遗憾了。我以为这次吃不到酸奶了,但是,在旁边的一个小店里有,原来卖三块钱一碗,而现在卖五块钱一碗,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真的非常好吃。

吃过酸奶后,我看到了旁边烤包子的摊子。他们把包子贴到炉壁上,像蜂窝一样,烤出的包子,皮儿非常的脆,馅儿非常的香。让我们困惑的是,这包子如何贴在炉壁上不掉下来呢?据说是抹了一点儿盐的缘故。在达坂城我还买了马奶子葡萄和称为天下第一豆的鹰嘴豆,还有西瓜,西瓜真的很甜,但不能多吃,吃多了就会嘴上起泡。

不过,看着达坂城变得越来越破败,觉得非常遗憾,这么有名的地方,怎么会变得如此破败呢?应该把它重新修缮一下才好啊。

人微言轻呀。

从吐鲁番到库车

“戈壁滩”翻译过来则是“寸草不生的地方”。

去吐鲁番的路上,看到戈壁滩上晒着成片的辣椒。听导游解释说,这都是外地运过来的。吐鲁番干燥少雨啊,拉到这儿晒最好,才会变得纯粹与纯正。晒好之后装箱,再拉回去。

晚餐在途中的阿克苏吃。本来应该先到库尔勒,有道是“吐鲁番的葡萄,库尔勒的梨”嘛。但是,到库尔勒就需要通宵达旦地昼夜行驶,而且翌日一早还有整天的日程安排。看看车上的人,年过半百的几乎占一半以上了,想到老同志会吃不消,我一时昏了头,以为伪团长也是团长,便自作主张取消了去库尔勒的行程,在吐鲁番下榻。

但是,第二天照例是要带路餐的。想不到,这里的路餐简陋得让人吃惊,一人一根上面沾了泥巴的黄瓜和两个很小的馒头。顿生流放犯的感觉。导游很聪明,她看出这个团体如果有人提意见的话,会被同事认为多事,所以她可以蒙混过去了这一关。她甚至开玩笑说,中餐也没有了,和晚餐并在一起。大家都沉默了,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我就更没有发言权了。过去,我始终在生活当中保持批评的立场和坦言的姿态。批评是为了今后做得更好,坦言使自己的人格更加完善。不过,在旅途中能够坚持保持着沉默,也是件挺好笑的事。于是,去看车窗外面的景色了。

路两边用碎石组成的戈壁像是被烈火燃烧过一样。空旷的大戈壁上只能零星地看到些梭梭草,让人在空旷的旅途中有种压抑感。两边的山都是秃山,毫无生气。在干涸的戈壁上有许许多多被雪水冲出的深沟。据说,雪水过后立刻就会干掉,又恢复死寂的干涸。不过,当车子路过新疆农垦二十四团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是一片绿洲,我们居然还看到了水田。我想,那首《边疆处处赛江南》的歌儿,大约唱得就是这里吧。二十四团的景象真像世外桃源,钻天杨,干净的农舍,整洁的街巷,白杨树、柳树围绕着这一片人间的仙境。这就是兵团人在大漠上创造的人间奇迹。

路 上

到新疆来,没想到每天都要走五六百公里,甚至七八百公里的路,真的是吃不消。但我依然保持沉默。这已是事先格式化了的行程,无法改变了。这一点颇像人生的旅途,其实你并不想这样走,但你必须按事先规定的程序走。这就是生活。生活和旅行有十分相似的地方,它带给你的不仅仅是惊喜,也会带给你疲劳和无奈。你或许会希望早餐更加丰富一点儿,有热奶,有鸡蛋,或者热粥。你有充分的理由表达这些,比如你的年龄,你的身体和疲劳的征程。然而,当你看到组织者无奈而果决的眼神时,你便沉默了,你觉得应当去理解对方:在旅游中任何人都不想处在被批评的状态里。

唐僧取经也曾经在这条路走过,虽然有马,有胡人做他的向导,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孑然而行,披星戴月,风餐露宿。他向谁提出我上面的那些不堪的理由呢?或许他这样的欲望在旅途中会有千百次的出现,然而旅途也是一种修行,使他看淡了这一切,使他有更大的精神力量和坚定的意志去完成他取经的宏愿。所以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所以,他正像民间传说那样,取得了真经,并且让佛教在华夏大地传播开来,自唐以来抚慰了难以数计的庶民心灵,让他们在虚幻的精神世界里灵魂得到安宁,获得了信心,规范了自己的行为。所以,当一个人走在旅途上的时候,特别是走在西域之途的时候,你应当想到这一切。或许你认为自己的年岁不算小,但你的认识或许还处于婴儿阶段。

我还想到了出使西域的张骞。对唐来说,他是先行者,他背负着汉天朝的使命,走完了这趟旅途,他将这一域的风土人情和天朝联姻的欲望传达出去,又携带归来。所以,他不仅是外交家的楷模,也是每一个喜欢旅行的人的榜样。我们不要让整个旅行变得那样单薄,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有所担当。

走在这条路上,想到的人轮番地进入我的脑海,还有乌白辛,他是我们哈尔滨籍的剧作家,当年因为夫人的右派问题,也随着妻子一同来到哈尔滨。他曾经是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的一名文艺工作者。这条路他也曾走过,和几个战士,一匹马,几支大杆枪,从帕米尔高原走遍了整个昆仑山,一直走到喜马拉雅山,那应当是一个被尘封的伟大壮举,是新闻工作者最勇敢的典范。但是,在那样一个平静的年代里,他的行为变得平淡无奇,就那么默默地走着,完成了那样一段艰苦历程,拍摄了大量新闻记录片。这让我们想到当今的那些登山的人被央视直播的情景:如此现代化的装备、设备,和几个大本营,以至全国的电视直播,同样是英雄,但前者更加让我们肃然起敬,他们没有任何设备,只有军大衣,大头鞋,有坚定的意志,更没有直播,也没什么报导。可正是这一条路,让乌白辛写出了震撼全国的影片《冰山上的来客》和电影文学剧本《从印度来的新娘》,以及他的长篇散文《从昆仑山到喜马拉雅》。这样看来,他不仅仅是一个普通新闻工作者,而且他也是一个文学艺术家的楷模。这让我想到了俄国作家契诃夫,他冒着严冬、大雪,坐着雪橇,行程几千俄里来到了西伯利亚,来到了库页岛,写下了著名的《第六病室》等作品,写了几千张文字卡片,所以,高尔基说他是最有可能成为伟大作家的人。当有年轻作家问他,如何写好作品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话,请你到远处去旅行。像他一样的作家还有索尔仁尼琴,他自动放弃了莫斯科的户口,要一个人走遍俄罗斯大地,写下了震撼人心的长篇巨作《古拉德尔群岛》,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条路如果说是一条充满哲理的路,充满着启示的路,那就是我们每一个作家、艺术家,要变得有出息起来,就应当不断地在生活中,在旅途中行走。

大盘鸡

还记得十六年前走这条路的时候,经常能看到路两边的土坯房上写着“大盘鸡”的字样。这种随意写在土墙上的广告,让我产生了好奇,于是和同行的四个人在一个路边陋店吃了大盘鸡。大盘鸡是用鸡块和两指宽的面条合炖起来的东西,亦菜亦饭,特别适合旅人和过往的卡车司机,相当解决问题,又很香。

这一次我们同样吃了大盘鸡,只是两种分开上来了,鸡是一盘,拉条子是一盘,他们像被强行分开的夫妻一样,遥碟相望,互不成肴。我端着拉条子,到后灶加了醋,酱油,辣椒酱,自拌成一碗。自问,阿成,吃得还好吧?这种小店虽然与我的记忆中的风格有区别,但它的苍凉和简陋并没有变化。

同样没有改变的是,当我们离去的时候,老板照例出来,为我们挥手送行,这是当地饭店的一种风格。因为在这里过往的人都是旅人啊。你会永远记住为你送行的人。

车继续向前行驶,路过一片胡杨林,这是新疆特有的树种,似乎这里刚刚下过雨,或许是在夜里下的吧,我们没有看到。戈壁滩上那一束束的梭梭草变得纯粹而丰盈,点缀着红色的骨结,像花儿一样。在车上,大家谈论着电影,谈论着那些有名的导演,泛泛而谈,泛泛而赞,泛泛而论,泛泛而批。

晚餐是在库车一个生态园吃的,还不错。

库车大峡谷

库车大峡谷又称克孜利亚大峡谷,位于天山山脉南麓、阿克苏地区库车县(古称龟兹)以北六十四公里处,纵深长约五点五公里,最宽处五十三米,最窄处只有零点四米。

据说,库车大峡谷是一个年轻的维吾尔族牧羊人在1999年盛夏放牧时发现的。在距谷口一点四公里处的崖壁上有一处唐代石窟,窟内南、北、西壁上有残存壁画和汉文字。相传唐朝时有十二名中原汉僧到西域传经,一路翻山越岭、穿越大漠。历经艰辛来到龟兹,在寻找佛缘圣山时进入大峡谷,进入通天洞时,羽化成仙,升入天界。另一个是关于藏宝洞的传说,传说成吉思汗挥师西域时,古龟兹王携遭元兵搜捕,便带着财宝逃进入大峪,并将财宝藏于此洞,并封闭洞口。二十世纪60年代,曾有弟兄二人进谷寻宝,发现了这个藏宝洞,取走财宝远走他乡,仅留下至今朽在洞口下方一段木质软梯的遗迹。

由于是旅游淡季,这里非常清静。进入到峡谷里便开始了与危险结伴而行,两边的山石垒成高山,压顶而立。山谷里有许多坍塌的碎石,或窄或宽,或高或低,有山水从当中漫延而流。太阳很好,亮处的山壁成亮亮的黄金色,而暗处则成为深褐石色,参差搭配,构成一种神秘。只是不知道这峡谷是怎样形成的。人在峡谷里,远远地看,只有火柴棍儿那么大,只有身临谷境,才知道走在这里战战兢兢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和另几个人并没有走完全程,中途就转回来了。开始沿着河水捡了几块河石。我捡了几块鹅蛋大小的卵石,很好看。出来以后,向那个卖石头的老板娘讨热水的时候,将石头展示给他们看。他们问,在哪里捡到的?我说,大峡谷里。那个男老板说,这是水石。另一个开吉普车的男人说,这个石头和你有缘啊,要知道,这石头在这里待了几千年了,被你捡到这就是一种缘分。我甚至觉得,这个男人也是个旅行者,他的吉普车就停在外面。看上去他和这里的人很熟。老板和老板娘是河南人,操一口柔软的河南话。这本身就是一个旅行者的故事,你不知道这个故事要讲述多长,但是你知道这个故事缘自河南,然后沿着帕尔米高原,一直延伸到大峡谷才停留下来,两口子在这里卖石头,卖旅游纪念品,间或给那些讨热水的人打热水,在宁静的阳光里聊几句天儿,然后挥手告别。这既是一种愉快也是一种惆怅,它似在某种意义上涵盖了人生的滋味。

千佛洞

到阿克苏去主要是看千佛洞。

阿克苏小城非常干净,这也是一个有坡路的城市。或者是地域之故,或者是流人之故,这里的川菜馆比较多。在去千佛洞的路上,公路上跑的大多是大客车,小轿车很少。新疆太大了,从此县到彼县跑四五个小时是家常便饭。这让你想到那些骑马、骑驴的和那些徒步者,我们要比他们幸福得多了。

新疆的菜与川菜差不多,很多都是辣的,而它的胡椒与川菜的不同,有一种生涩与新鲜。如果将这种胡椒放在馕里,味道会更加的不同。出于个人的喜好,我喜欢吃这种味道的馕。

千佛洞似乎躲在一个盆地里,四面环山,中间是偌大一块平地。大约是在靠南的一面,佛洞就在那个山壁上。平地上到处都是水田,笔直的杨树。这一天,车跑了二百多公里就是专程到这里来的,关于佛洞的故事有很多,还有许多艺术家也曾到这里来过。遗憾的是,佛洞里的很多佛像都被德国人盗走了。现在每一个佛洞除了壁画之外,几乎看不到一尊完整的佛造像。中国人受的屈辱太多了,我们的文化流失的也太多了。但是,中国人的麻木与慷慨也同样令人吃惊,想到当今社会欧洲和美国人对中国的指责,真的有点不像话了,他们不能因为这件事是他们前人所为就与自己毫无关系。他们对不起的是整个中华民族,他们掠夺的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他们在掠夺这些文物的过程当中,从未理会中国人的感受。所以,这个佛洞不看也罢。

顺着陡峭的阶梯下来,继续新的旅途。

新疆的歌曲

路上,大巴车上一直放着新疆的歌曲。在两边的胡杨树和戈壁滩的陪伴下,不断地歌唱着,这让旅人有一种全新的感受,仿佛新疆是有旋律的,景色也是有旋律的。新疆的歌曲欢快,阳光,奔放,热情,节奏感也非常强。即便是那些忧伤的歌曲,听起来也让人感觉一种忧伤之美。比如怀念亲人的歌曲,让人在苍凉中、失望中,享受一种别样的滋味。

大巴上的人也开始唱起歌来了,你唱我唱,有的人唱起了儿歌。现在的儿歌同样像新疆歌曲一样,欢快,阳光。这是对的,而我们小时候唱的,即便是儿歌也苦糁糁的,像“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真不知道教我们这些歌的人想起了什么。要知道,唱这些歌的都是有娘的孩子。当下我们汉人的歌,尤其是港澳的流行歌曲,普普通通的词也让他们唱得痛苦不堪,像得了急性肠炎似的,扭曲着身体,痛苦着表情。这样的歌曲能够流行,天晓得是怎么回事。

路过温宿县,看到一个村子外面写着“出去一个人,省下一份粮,挣回一笔钱,富裕一家人”的标语。这分明是新式的“走西口”啊。

在小依马斯就餐,大盘鸡、二锅头、铁炉子、盐茶。还不错。

喀 什

喀什是维吾尔族聚居的地方。

喀什的全称是“喀什噶尔”,意为“绿色的琉璃瓦屋”或“玉市”。还有一种解释,即“玉石集散之地”和“玉石建造的城市”。张骞出使西域时,第一次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中央政府。当时称喀什为“疏勒”。

喀什的夜景非常漂亮,以至有些迷人。旁边这条河叫图曼河,是流经喀什市区的唯一一条河流。图曼翻译过来就是雾河的意思(维吾尔族语),是一条地下河。因为地下水温度比较高,冬天也不冻也不干。由于地下水温度比较高,上面有一层雾气。往远处看到的是喀什葛尔的一个老城区。到喀什经常会听到这样一句话,“没到喀什等于没到新疆”。还有一句话叫: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喀什在塔克拉玛干的西面,楼兰古城就消失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喀什也是我国最西边的城市。周边与五个国家接壤: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阿富汗和哈萨克斯坦。有道是“一路连欧亚,五口通八国”。在古丝绸之路时代,这里是南北道的一个交汇点。喀什是一个维吾尔族聚居地,维吾尔族占据这里人口的百分之九十。这里维吾尔族仍保持原生态,像服饰、饮食,民族氛围比较浓。

丝绸之路很长,约有七千多公里,加上分支之路,约有八千九百多公里。能把丝绸之路全走完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走他们自己熟悉的那一段,到一个地方之后,把货物卖给走下一段的人。也只有唐僧这样的人才能走完它。

喀什自古就形成了一个大巴扎,即贸易市场,是一个商品交换的地方,带着丝绸和茶叶卖给另一拨客人,然后带上当地的货物往回返,往回返,不会空着骆驼往回走。维吾尔音乐的巨制——十二木卡姆就诞生在这里。清代喀什一度是清政府“总理南八城事宜”的喀什噶尔参赞大臣驻地。喀什还是“歌舞之乡”和“瓜果之乡”,疏勒舞、波斯舞蹈和印度音乐曾享誉长安。而甜瓜、西瓜、葡萄、石榴、无花果、巴旦木等等,是维吾尔族人民最珍视的干果。但最早连接西域和中亚就是玉石。因此喀什是维吾尔民族的摇篮,堪称“新疆历史的活化石”。

维吾尔族是一个比较休闲的民族,生活很放松,没有压力。不过,他们有三百块钱,过日子就不着急了,对生活要求不是很高,心放得特别宽。这就是为什么喀什这个地区能够形成长寿这一现象的原因,还有克州,克尔克孜自治州,都是长寿地区。维吾尔族人喜欢镶金牙。他们比较喜欢黄金。维吾尔族人虽然做玉的生意,但有钱就花在黄金上,有钱就镶金牙,这是他们的习惯。打个比方,他们有四千块钱,会花三千八去镶金牙,钱多就多镶点,钱少就包门牙。他们只留下二百块生活费。用他们的话说:花掉的是财产,留下的是遗产。不知这些说法是否准确。

香妃墓

到了喀什,先去看香妃墓。香妃墓在一个幽静的巷子里,通过这个巷子的时候,会看到那些迎面走过的维吾尔族妇女和儿童,以及骑着摩托车猛地从你身边驶过的男人。但同时可以感受到,维吾尔族人是很讲究仪表的,无论是年岁大的还是小孩子穿戴得都很整齐。在这里,看不到高声说话的人,他们都是默默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去。

宁静是慢生活的基础啊。

香妃在中原地区名气很大,阿帕克霍加墓(香妃墓)在距市内五公里之遥的浩罕村。香妃墓在依帕尔汗的家族墓地里,这里葬有玉素甫家族的五代共七十二人。香妃只是其中的成员之一。在香妃墓的旁边还建有礼拜寺,信徒们认为在这里可以沾到仙气。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对这个家族的崇拜。麻扎朝拜的文化在这个地区很盛行。地方政府有规定,女公务员是不能蒙面的,那样会显得男女不平等。蒙面这种原生态在这里保持得比较完整。喀什这地方蒙面有三种方式,一种是将脸全部蒙起来,另一种仅是包上头发。女人九岁时就要包头发,而结婚以后就需要蒙面了。不过现在蒙面的女人越来越少了。还有一种就是蒙面巾上只露眼睛。也有的蒙面妇女已把纱巾掀了起来,显然是一种进步。

真实的香妃是喀什人,先祖是伊斯兰教著名的传教士阿吉买买提·玉素甫霍加。香妃的本名叫买木热·艾姆,传说自幼身体透着沙枣花的异香,因而被称为依帕尔汗(香姑娘)。传说她被清朝乾隆皇帝封为妃子,赐号“香妃”。后因不服内地水土而病故,由一百二十四人抬运棺木,历时三年运尸回乡,安葬在阿帕克霍加墓中。现主墓室中的那个驼轿,就是当年运尸体时从北京带回来的。而真实的“香妃”伊帕尔汗则是阿帕克霍加的重侄孙女。其兄图尔迪因协助清廷平定大小和卓之乱有功,被封为辅国公,全家已迁居北京。1760年伊帕尔汗被选入宫,后被封为“容妃”,1788年病故于北京,享年五十五岁,葬于河北遵化的清东陵,现已被考古发掘所证实。

香妃墓是一个纯粹的穆斯林建筑,它的立面既有巴洛克式的豪华,也有哥特式的高耸与神秘。我们来到了墓室里,看到了香妃右手边的那个位置是粉红色的棺椁。墓室里男人的棺椁比女人的大很多。从墓室出来,我又和门口的新疆姑娘合影,她们似乎也很愿意和我们合影。

然后,我们去老城。据说喀什的老城有很多,我们只是去了其中的一个。这个老城是一个维吾尔族的居民区,里面有好几个清真寺。由于这里变成了一个旅游景点,所以家家都在做生意,或者做手工艺铜器,是现场做的,还有毛皮制品,围巾等等。这里既有巴依的富豪住宅,也有普通的民居,看起来随意而置,但给我们解说的新疆女孩古丽讲,其实是有严格区分的。她说,如果这家的门开着一扇,说明男主人在家,如果两扇都关着,说明只有女主人在家,女主人在家的时候男人是不能进去的。如果两扇门都开着,说明男女主人都在家,任何人都可以进去。逛老城的时候我注意到,这里的门都是不一样的,或者代表着不同的身份也未可知。说起来,门,在中国是一种文化,世界上也同样如此。门不仅是一种文化的象征,也是这个家庭的象征,身份的象征,职业的象征。每一个门都有不同的文化信号。中国的门文化真是包罗万象。当代中国人对门的讲究并不多,而古人,包括新疆人,世界其他国家的人,对门却是很讲究的。我们在文化的长河中有许多创新,但也丢失掉了许多宝贵的文化,门,就是其中的一个。

艾提尕尔清真寺

为世界的穆斯林所瞩目的艾提尕尔清真寺是必去的地方,这里不仅是喀什的中心地带,也是喀什的一座标志性建筑。艾提尕清真寺的浅蓝色寺门高约四点七米,上刻《古兰经》文。据说教经堂建有蒸汽浴室可容百人沐浴。“艾提尕尔”一词,是新疆信仰伊斯兰教和穆斯林做礼拜的大清真寺的通称。“肉孜节”、“古尔邦节”到来时,艾提尕尔清真寺前伊斯兰教徒云集,敲响纳格拉鼓,吹奏唢呐,集体跳起维吾尔萨马舞哈梅内伊,伊朗的精神领袖就曾经来到这个清真寺。艾提尕尔清真寺的大殿可供五六千人同时做礼拜。据讲,星期五是穆斯林的礼拜日,这一天来寺中祈祷者比较多。而古尔邦节(宰生节)和肉孜节(开斋节)期间来此做礼拜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特别是古尔邦节这一天,一大早整个艾提尕尔清真寺连同中心广场都跪满人,最多的时候可达到十万之众,这也是只有在喀什才能见到的壮观场面。

由于时间紧迫,艾提尕尔清真寺我们没有进去。我们在清真寺的广场上看到来来往往的维吾尔族人,他们也似乎来自不同的家族,穿戴也不一样,有的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褐色的头巾,有的蒙着脸,有的半遮着脸。在艾提尕尔广场附近,有吾斯塘博依和欧尔达希克巷,在长不过几百米的街道两旁,聚集着大大小小几百家手工业作坊和摊点,有纺织、印染、金银首饰、皮革鞣制、鞋靴制作、制帽、服装制作、乐器制作等等,让人目不暇接。

我们在清真寺旁边的擦鞋摊擦鞋。的确,这一路上不光人辛苦,鞋子也很辛苦。擦鞋不贵。擦鞋的妇女都是外地人,干得很利落,也很快。穿上新擦的亮亮的皮鞋,人的精神面貌也不一样,似乎变得朝气蓬勃,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尽管这种感觉很短暂,但短暂的轻快也是轻快。

喀什大巴扎

近距离接触喀什,最简捷便利的办法就是逛巴扎,看老街,游古巷。

据说巴扎日是在星期五举办,地点在喀什东北角的吐曼河东岸。到了巴扎日这天,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马车、驴车、自行车、还有骑驴、骑马的人络绎不绝,热闹异常。道路两边摆满了瓜果、蔬菜以及各种精美手工艺品,路边还是各类牲畜交易的地方。步入集市内部,更像误入迷宫。布匹、服装、首饰、地毯、药材乐器:都塔尔、弹拨尔、热瓦甫、艾杰克等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

还可以看到俄罗斯、巴基斯坦、印度和中亚诸国的进口货,有人称喀什大巴扎为“中亚物资博览会”。此言不虚。

的确,进入大巴扎就进入了喀什的精神世界、文化世界,这里所有的产品百分之九十九都来自于新疆和周边的印度、巴基斯坦。而这里经营的果类却大部分是本地所产,因此价格极其便宜,味道异常甘甜,质量完全可以信赖。在这里选择干果几乎是每一个外来人的必选之物。除此之外,就是维吾尔族的挂毯、围巾与披肩,这类的东西高中低档都有,且斑斓夺目,完全的维吾尔和巴基斯坦风情。这里的毛皮交易也不错,似乎还在沿袭着寒地人的风情,像各种男女毛皮的帽子、披巾、大衣等等,有很多东西与早年的哈尔滨十分相似。在这里还可以看到卖各种玉器、玉石、铜制品、小刀的摊床。最有趣的是交易的过程,几乎类似狂欢,他拍着你的手说八十,你拍着他的手说四十。他拍着你的手说七十,你拍着他的手说三十五。可能双方把对方的手都拍肿了也未见成交。有时候,他会摸着你额头说,你发烧了吧?你也会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说,你发烧了吧?在这里,买与不买没关系,交易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享受,一种愉快,不在于你多花了钱还是少花了钱。出门旅游,买那些旅游纪念品大都不是为了实用,而是购买一种心情,这就物有所值了。我在这里购买了葡萄干、核桃、番茄干、印度红糖、披肩、围巾等等,你以为你买多了,一到家你就觉得买少了。这就是旅游,所以在旅游的过程当中该出手时就出手,无所谓多花了还是少花了。不为物喜,不为己悲,这才是购物者基本的立场。我在这里还买了一盒鹰嘴豆,但是别人告诉我,鹰嘴豆在欧洲是喂驴的,而那种瓜子在外国是喂鸟的。看来败家子不光在中国有,外国也不少。

帕米尔高原

《千字文》云:“玉出昆岗”。指的就是由喜马拉雅山脉、喀喇昆仑山脉、昆仑山脉、天山山脉、兴都库什山脉与青藏高原统称的“世界屋脊”帕米尔高原。“帕米尔”即塔吉克语“世界屋脊”之意,高原海拔四千米至七千七百米,拥有许多高峰。帕米尔,古称不周山,屈原在他的《离骚》中就有,“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的表述。《淮南子·天文训》亦有对“不周”的描述:“昔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 ,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因此山域多野葱或山崖葱翠,汉代又以“葱岭”相称。从塔里木盆地的第一大城市喀什乘汽车只需一天便可到达帕米尔高原上的塔什库尔干。但单程到卡拉库勒湖仅二百公里。途中要经过一个边境管理区,因为这条路是通往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还有阿富汗的。听说从喀什到中巴边境四百二十公里。我们则要提前在市区办理通行证。

沿着帕米尔高原向卡拉库勒湖进发,在大巴进入高山之前,先租了几个氧气袋,因为那里的海拔在三千七百米左右。在用中饭的小饭店里,还可以免费喝到红景天茶,据说这是防止高原反应的,此外还有一种降血压的茶,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喝了起来。有些人在这个旁边买了些中药,价格不菲,但据说在内地很难买到。在这个小饭店的对面,是一个维吾尔族老人的住宅,很简单的栅栏院,几头牛在外面的红柳下悠闲地走着。

红柳被称为沙漠女英雄,八九月份开一种红色的花朵,非常好看。而被称之为“男英雄”的胡杨树并不多见。虽然红柳在地上长二三十公分,地下是它的上百倍,根挖出来,两卡车装不走。所以红柳对防风护沙非常有作用。据说红柳的根部还寄生着一种非常好的东西,叫肉苁蓉,滋阴补肾,新疆十个男人八个都在用它泡酒喝。

进入这里就要过一个边防站。边防站很简陋,我们看到几个着塔吉克服装的妇女从边防站那边的山上走过来,可惜这个小边防站不允许拍照。出了边防站大巴车继续前行。一路上看到这一带似乎正在修建水电站,有工程车往来。路两边全是褐色的石头,也有白色的。有的山壁已经被风化了,在瀑泻着金色的沙粒,有的仍旧是由巨石垒成,山谷中间雪水河从那里流出来。当年乌白辛就曾经骑马从这里走过。这对我来说真是感同身受。路上到处可以看到散养的骆驼和牦牛,还有那种简陋的土坯房。到了喀什就换了一个导游,这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毕业于新疆大学化学系,小伙子很精明,似乎还有一种学人的味道,他在介绍这里的风情时常常会谈到自己的立场和观点。他说他是新疆第三代支边人,他的爷爷是第一代,他们是开发新疆,他的父亲是第二代,是建设新疆,他是第三代,是开创新疆。几代人的心血,几代人的新疆啊。

路过布伦口时,已经是海拔三千二百米的高度了。据说布伦口正在建水电站。大片的水面上结满了冰,正平静地浮在水面上。不过到布伦河河口水大的时候,可以载着一吨重的石头在水上飘。远处的山呈乳白色和淡褐色,西域的风情扑来眼底。我们在这里拍照、休息。当地的维吾尔族小贩则兜售他们的玉石制品。据说,当地人生活得都很幸福,只要他们的钱够花了就不再出去挣钱,而是去享受。这一点和欧洲人十分相似。这与汉族人不断攒钱来看,汉族人就活得辛苦了。在这里还听到一个有趣儿的故事,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那个放羊的故事,外乡人问小孩子为什么放羊?他说,卖了羊娶媳妇。问,娶了媳妇干什么?他说,生孩子。问,生了孩子干什么?他说,生了孩子继续放羊。

另外一个更有趣儿的故事则是这个年轻的导游亲历的一件事,他说他曾带另一个团队经过这里的时候,当那个团长听说这里的羊肉好吃的时候,决定在这里买一只羊。可是,到了放羊人那里,问他卖多少钱一只,他说八百,但是不卖。为什么不卖呢?他说,羊还没有长大。问他,那羊长大卖多少钱呢?他说,卖八百。团长说,我现在给你一千。他说,不卖。团长说,一千二。他还说不卖。团长问,为什么不卖?他说,羊还没有长大。团长问,那长大了卖多少钱?他说,八百。几句话把团长说崩溃了。

但当地人是对的。

雪山渐渐地多起来,虽然我们面前的雪山都有五六千米,但是近在咫尺,你感觉不到它的高。有时候会看到黑色的骸骨鹰贴着山壁翱翔和突然惊飞而起的雪鸡。山下的雪水河肆意而舒展,展现着山和云的倒影。行人越来越少,车辆也越来越少了,即便是那种被称为“驴的”的驴车也很少见了。偶尔会看到几个骑摩托的人从大巴前面风驰而过。这时候,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慕什塔格峰和公格尔九别峰。到了这里心情非常激动,甚至有一种神圣感。你会为自己和对面的山峰而感动。

慕士塔格峰被之称“冰山之父”,海拔七千五百零九米,是帕米尔高原上的第三高峰。慕士塔格属克尔克孜语,翻译过来就是冰山。听说,早年那个当地的向导就一路上称那个瑞典人斯隆博迪为“阿达”,即长辈或父辈的意思,是一种尊称。斯隆博迪问这山峰叫什么名字,向导说叫慕士塔格,后来又叫了一声阿达,意思是阿达说的。斯隆博迪就把这句话写在本子上了。回去一翻译,斯隆博迪他懂得一点克尔克孜语。把慕士塔格和阿达连起来就是“冰山之父”。我今天来到的这个地方在欧洲是非常有名气的。

慕士塔格峰终年积雪,山顶冰层厚达一二百米,主要冰川有十多条,塔合满河、盖孜河、库山河都是从这里发育、融雪,灌溉着周围的绿洲。据说,雄伟壮丽的慕士塔格峰每年都要接待几十支来自国内外的登山队,每年七八月间,两道大冰川之间的台地上那些星罗棋布的各色帐篷以及身着各色服饰、操着各种语言的登山者成为这里一道独特的景观。

眼前的慕士塔格峰、公格尔峰及公格尔九别峰,三山耸立,如同擎天玉柱,屹立在帕米尔高原上,成为帕米尔高原的标志。与慕士塔格峰遥遥相望的是公格尔峰,海拔七千七百一十九米,是昆仑山最高峰,山顶常年积雪,山间悬挂着条条冰川,十分壮丽。这里的确是冰山与雪山的世界,是神圣的世界,人站在这里,可以净化你的灵魂,让你活得更加纯粹。

啊,终于看到了喀拉克里湖。喀拉克里湖翻译过来是黑色的湖水,但在我们眼里湖水并非黑色,而是蓝宝石的颜色,正反映着雪山之父的倒影。慕士塔格峰、公格尔山和公格尔九别峰倒映其间,湖光山色,雄秀柔美。在这里生活的民族除了维吾尔族,还有被称为戴皇冠的民族的塔吉克族。乌白辛创作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讲的就是塔吉克族的故事。前面的盖兹河是一条雪水河。而卡拉库勒湖是这条河的源头之一。这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唐僧也曾走过这条路,是通往印度、巴基斯坦的必经之路。回程也要走这条路。

到了这里,多少有点儿高原反应,但并不严重,仅仅是觉得身子有点软,不剧烈地运动就没有什么事儿。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阳光也非常的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那个年轻的导游说,到这里来的人十次有九次看不到公格尔峰,你们是贵人哪。看来,我们是幸运的。而事先带的那些厚衣服在这里是用不着的,这里的风暖暖的、爽爽的。一个有腹泄的人到这里,瞬间就感觉好多了。这大约就是神暗示的力量吧。

这里的游人非常的少,显然我们是最后一批游客了,这反而让我们静下心来,与雪山之父进行灵魂的交流。在这一瞬间,你会觉得所有的疲劳、辛苦都不值一提。我想,当年的玄奘、张骞、乌白辛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吧。的确,站在这里并不想离开,在这里的时间比较久,可以多待一会,这是我们旅行的最后一站,它将成为一个人历史的永恒和毕生的珍藏。有时候,它会像一个慈祥的老人,永远站在你旁边,支撑着你前行。

下山了,这时候还可以看到某些山壁上那些挖土机仍然在工作着,雪山之父将自己的圣水滋润着山川,滋润着新疆人民。

我们回来的时候,天开始下雨,这与我十六年前来到新疆一样,同样是爽人的小雨。

作者简介:阿成,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主席,黑龙江省作协副主席。其小说《年关六赋》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赵一曼女土》获中国首届鲁迅文学奖。其他作品分获各种国家级的刊物奖、东北文学奖等奖项。曾出版小说集《安重根击毙伊滕博文》、《良娼》(法文版)、《空坟》(英文版)等,长篇小说《忸怩》等,随笔集《哈尔滨人》、《胡地风流》、《殿堂仰望》等,记录片《一个人和一座城市——宽容的哈尔滨》及电影、电视剧、话剧剧本等四十余部。作品被译成法、英、德、日、俄等多种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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