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愁
寒冬已去,春意盎然,天气清朗,四野明净。至和年间的大宋风调雨顺,国力昌盛,就连强悍的西夏国也节节败退俯首议和,送来了他们大辫子高鼻梁的公主与我们的傻皇子通婚。国都东京城建筑林立,巍峨雄壮,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生机勃勃,一派繁荣景象,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仁宗皇帝的臣民们安居乐业,做着他们想做的事情。官员们在腐败,商贩们在经营,农夫们在种田,姑娘们在荡秋千,孩子们在放风筝,小青年们在蹴鞠,还有很多文人骚客来到城外踏青游玩。好一个如诗如画的人间四月天,好一幅如梦如幻的清明上河图。
柳郎你说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时很简单,有时却很难,如果能够做自己想干的事情,就是一种幸福。风铃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看柳郎。原来我想见柳郎很容易,现在只能在梦里。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梦里,能看到柳郎风铃很幸福很知足。今天是清明节,每年的这天,风铃都要去看柳郎。东京城外20里,蜿蜒流淌的汴河河畔,开满野花布满牛粪的山岗上,静静地躺着我的柳郎。柳郎在城外,而我在城内,柳郎在天上,而我在人间,生死相望,阴阳两隔,柳郎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天色尚未破晓,我便早早起床,确切说我是因为思念柳郎一夜未眠。我洗了脸漱了口,梳理了长发打好了发油盘好了发髻,涂了水粉抹了胭脂,描了眉处理了黑眼圈,插上了玉簪别上了银钗戴上了花冠。我拽了拽缠了5圈有些紧的围胸布,套上了窄袖交领瘦腰的粉色长濡,穿上了丝绸质地淡绿色单裤,穿上了紫底白花百叠千褶的罗纱裙,罩上了直领对襟黄色碎花大褙,蹬上了小巧精致的轻底绣花鞋。我整理了腋下垂着的双丝带,系紧了腰间的勒帛,拴上了做工精细的玉环绶佩。精心梳洗打扮完毕,我坐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己。斑驳的铜镜闪烁着古朴的光,它一定看到了一个北宋年间年轻美丽的女子。风铃虽没有沉鱼落雁之容貌,虽没有雍容华贵之气质,但是铜镜为证,风铃自有自己的年轻、美丽和善良。
风铃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因为今天我要去见柳郎你。柳郎你是理想主义者,也是完美主义者。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必须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你。我拿起了桌子上的篮子,篮子里是昨天提前准备好的贡品,有香裱、纸钱、水果,还有北大街的王记烧鸡。对了,还有柳郎最喜欢的东西——酒。我知道,你这一辈子,爱喝酒,更爱喝好酒。这酒是你最喜欢喝的流霞酒,是我在官办正店高阳酒楼排了半天队给你打的。排队的人那叫一个多呀,若不是我让伙计张三用它油腻粗糙的大手摸了我的纤纤玉手后他准我插队,我怕是真买不上这酒了。
你这一生,喝过无数的酒,低度酒、高度酒、官酒、私酒、中原的酒、异域的酒、真酒、假酒,但是我知道你最喜欢喝的就是流霞酒。喝醉酒的你,妙语连珠,文思泉涌,天马行空,挥洒自如。你曾经喝醉了说醉话,你说风流才子就应该喝流霞酒,喝了流霞酒,笔翰如流不同流俗从善如流德厚流光;喝了流霞酒,轩然霞举霞举飞升服气餐霞云霞满纸。当时我被你逗得笑红了脸,你指着我道,我是你霞姿月韵云舒霞卷霞明玉映霞裙月帔的霞友云朋,于是我笑得脸更红了。你这一生,狂放不羁,依红偎翠,喜欢你的女子和你喝过的酒一样多,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活泼型的有忧郁型的有沉默型的还有才女型的,有真女子,也有暹罗国来的人妖假女子。我只知道你最喜欢的酒是流霞酒,可我不知道你最喜欢的人是不是风铃?霞友云朋,不管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人,有这四个字,足矣了。
哎,又走神了。自从柳郎你走后,我整日里魂不守舍胡思乱想。早饭不吃也罢,这些日子有点发胖,减肥已经列入日程。提起竹篮,轻迈莲步,辞别鸨娘,走出红袖苑,来到大街前。是的,鸨娘,红袖苑。风铃我不是小家碧玉,更不是大家闺秀,我是红袖苑里陪酒陪笑打情骂俏的头牌,是东京城里小有名气的歌舞妓,是贫寒之家堕入风尘的苦命女子。世道艰难,命运多舛,我惟一的幸运就是遇到我的柳郎。柳郎是上天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我也是上天送给柳郎的最好的礼物。上天很慷慨,可是慷慨又是那么短暂。上天太残忍,它带走了柳郎,却留下了我。
我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全然不理会路上行人那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回头率。我的三寸金莲走过了深深的烟花柳巷,走过了繁华的鼓楼市场,走过了高大的玄武门,走过了开满桃花的树林,走过了吱吱作响的独木小桥,走过了碧绿碧绿的麦田。我一直向前走着,走在无尽的回忆里,走在无边的伤感中,走在明明灭灭的历史时光里,走在曲曲折折的民间传说中。到了到了,蜿蜒流淌的汴河河畔,柳色青青开满野花的山岗,羊儿咩咩叫,牛儿在吃草,孤单的坟塚,沉默的墓碑,一代词宗静静地躺在这里。柳郎你一生潦倒,身无长物,你死后,修坟、刻碑、购买棺木及后世料理诸事宜,都是我和城内众姐妹合资而为。焚三柱香,斟三杯酒,叩三个头,流不尽的泪,割不断的情,说不完的话。
墓碑上书一行大字——屯田员外郎柳耆卿之墓。当初我并不想这样写,刻碑的师傅偏要这么刻,我知道柳郎你也不喜欢这么写。不是因为你嫌弃屯田员外郎这个官太小,而是因为你藐视权贵鄙视名利。柳郎禀赋过人,少年成名,也曾经想求取功名,光宗耀祖,上报朝廷,下佑百姓。年轻的景佑进士甚至相信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唾手可得,你甚至在《长寿乐》中写道:定然魁甲登高第。柳郎才高气傲,不惧权贵,特立独行,不遵从官场潜规则,时常受到酒囊饭袋上级的刁难和排挤。有一次醉酒你有感而发,在《鹤冲天》中写道: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你的言行,有意无意得罪了很多官员,甚至惹恼了仁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仁宗初年,皇帝临轩亲试,尽管柳郎你成绩优异,仍然受到了皇帝不公正的待遇。仁宗手持《鹤冲天》和《长寿乐》两词向你发难,斥责你政治上的不成熟,并断然黜落了你。
民间的版本真实而富有传奇色彩。龙庭之上,至高无上的仁宗皇帝傲慢地对柳郎你道: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柳郎你不卑不亢叩谢道:柳永奉旨填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于是柳郎你就开始了另外一种生活,义无反顾也是无可奈何,你放弃了仕途,选择了诗词,你走出了高深莫测的官场,走进了灯红酒绿的欢场。奉旨填词的柳郎你没有辜负仁宗的美意,也没有浪费上天给你的天赋。柳郎你的词不似那些迂腐文人,一味地迎合上流社会,你的词很受民间欢迎。你写了大量的词,有小令,也有慢词,涉及到近、引、单调、双调、三叠、四叠等长调短令,文笔轻灵,情景交融,收放自如,雅俗共赏。茶坊酒馆、勾栏瓦肆,柳词不绝于耳;歌楼妓馆,烟花柳巷,也以争唱柳词为乐;地下印刷厂大量印制《柳七新词》,扉页上有你的假签名,有些艳词甚至还配有春宫插图,你的书被文学女青年以及老女青年们抢购一空,一时间汴梁纸贵。文化圈对你的评价是,词至柳永,体制始备。民间对你的评价是,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柳郎,你还记得我们的相识吗?人海茫茫,东京城内有70万人口,加上外来的高丽人、西夏人、辽人、波斯人、大食人,至少有72万人。柳巷深深,东京城内有100家注册的歌楼妓馆,加上那些黑店野店,至少有150家欢场3000个失足女性。如此小的相遇概率,可偏偏我们相遇了。就像那年的万国蹴鞠大赛,所有的人都赌大宋职业队大比分海扁高丽渔民队,结果却是高丽渔民队海扁了大宋职业队。不说蹴鞠了,说开心的事情吧。我记得那天月黑风高,还下着小雨,你、张先还有晏殊来到我们红袖苑。那时候你们在词坛和风月场都已经小有成就,我的不少姐妹看到你们大呼小叫索要签名。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张先又白又瘦,晏殊又高又黑,而你增之一分则高减之一分则矮,增之一分则白减之一分则黑,反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总之,你不羁的眼神不群的气质优雅的谈吐挺拔的身材,彻底让一个本就暗恋你许久的女孩方寸大乱。
三个男孩和三个女孩玩得真是开心尽兴。我们说了很多话,唱了很多曲,喝了很多酒。柳郎、张先还有晏殊斗酒斗诗,都是柳郎胜出。我看到张先喝酒时把酒吐到了茶里,还看到晏殊背诗时偷看小抄。酒品如人品,文品也如人品。酒到酣时,张先和晏殊对我的姐妹们口出淫词上下其手。柳郎呵斥道,成何体统,有辱斯文,红袖苑的歌舞妓是卖艺不卖身的。柳郎说道,不要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不开心之上,大家都开心才是真正的开心,才是和谐。那天晚上,张先和晏殊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独有我和柳郎你娓娓而谈。
我们谈到了命运。你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奉旨填词是命,我堕入风尘是命,就连神圣的仁宗皇帝,在他的命里也有狸猫换太子的劫难。我们谈到了诗词,你说这是上天给你的天赋,上天如果给了一个人在某一个领域的天赋,那么在其它领域就会对他很吝啬。所以你注定仕途坎坷、生活潦倒。你说写词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境界,只有打动了读者的词,才是好词,只有打动了读者的作者,才是好作者。柳郎说得真好,你的词打动了大宋无数人,达官显贵、平民百姓,就连金主完颜亮读罢《望海潮》一词,也被里面“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之句吸引,遂起投鞭渡江、立马吴山之志,引六十万大军南下攻宋。
柳郎你的词也打动了我,我会唱你所有的词。我会跟随着词中的意境,时而哭,时而笑,时而羞,时而恼,时而痴,时而嗔。我给柳郎看了我手抄的柳郎全集,字迹隽秀,布局工整,装订考究,里面还记录着心得体会,当然还有怀春少女对心上人的无尽思念的倾诉日记,远胜于地下印刷厂的《柳七新词》。柳郎大为感动,当即在扉页上为我题词一阕。你一边题一边对我说,我们几人都没有银两,稍后你让鸨娘差人将其誊抄,谱曲吟唱,权作消费之用。当时东京城里的大小欢场,对奉旨填词的柳郎都是免费的,柳郎的词甚至比银两更受欢迎。题完词后,柳郎你要落款,你问我的名字。我羞涩地说,大名叫妮蛋,艺名叫妮妮。当时夜雨初歇,云开雾散,皓月当空,繁星闪耀,清风拂面,廊檐下的风铃在叮咚作响。空气里有茉莉花香的气息,也有爱情的气息,还有张先和晏殊呕吐物的气息。你说有了,给你起名叫风铃吧,你笑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动听。我喜欢风铃这个名字。你就像一阵风,轻轻拂过我的心扉,风来了,风铃就响了;柳郎来了,风铃就笑了。
远远的,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呱噪之声,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脂粉气息,便看到一群花花绿绿浓妆艳抹的女子直奔柳郎的墓冢而来。原来是东京城内我的姐妹们,她们结伴来看柳郎你来了。有怡红院的师师姐,有欲仙楼的香香妹,有快活林的菲菲,就连余杭的小玉也不辞车船劳顿来到了汴梁来看你。当年你死的时候,正是这些姐妹们凑钱为你料理的后事。姐妹们为你戴孝守丧,你出殡的那天,满城飞絮,半城素缟,姐妹们泪雨纷飞,哭声一片。当天晚上,东京城内所有的妓院都关门谢客,所有的妓女都点上香烛为柳郎你守灵,直接导致那一天东京城的娱乐税直线下降,性犯罪案件直线上升。从此后,群妓合金葬柳七始成佳话,每年的清明,风尘女子吊柳七、上风流冢始成风俗。
今天,这些苦命的姐妹们又结伴来看你。柳郎,你看到了吗?谁说戏子无情,婊子无意。在你最穷困潦倒时候,是姐妹们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给你缝衣服、给你洗臭袜子。你看师师,哭得死去活来声情并茂长腔短调错落有致,要是平时即便客人给小费让她唱艳词她也不可能这么带感情。你看香香,泪眼朦胧只顾使劲给你叩头,没注意到地上的牛粪,弄得满头满手满脚满腿都是,已经变成臭臭了。再看菲菲,嗓音嘶哑抽噎不止,眼泪鼻涕口水和着厚厚的脂粉在瓜子小脸上纵横流淌。再看小玉,咦!小玉怎么了?原来小玉姑娘身子骨弱,再加上车船劳顿水土不服患了风寒,到了坟前情绪激动气血攻心,还没来得及痛快嚎上一嗓子就抽抽过去了。柳郎啊柳郎,你可曾看到,姐妹们来看你了。你平生最喜热闹,因为你最怕孤单。我们就像从前,一起醉,一起笑,一起闹,一起哭。柳郎啊柳郎,你听到姐妹们的哭声了吗?我们在哭你,也在哭自己。
这群疯疯癫癫仪态万方的姐妹们哭累了,也哭够了。她们拢了拢乱发,抹了抹眼泪,拍了拍身上的野草和泥土,挥手道别,轻移莲步,款款而回。时间在流淌,生活在继续,她们还得回去,回到各自的宿命,回到各自的欢场,用笑容、歌声和身体,去换吃饭的钱、穿衣的钱、养活父母兄弟姐妹的钱,可就是不知道何时能换回赎身的钱。可是再多的银两,都换不回真情,换不回青春年华。柳郎啊柳郎,你应该最清楚:人越多的时候,可能更加孤独;笑容越甜的时候,可能更加伤感。你常说做人应该如作词般洒脱,看破,放下,自在,随缘。既不能摧眉折腰迎合权贵,倒不如放浪形骸流落民间。我曾经问过很多卖艺又卖身的姐妹,柳郎你到底是不是风流浪子摧花狂魔,她们给我的答案竟是出奇地一致,她们说柳郎你是欢场之上的真君子。
风铃曾经很傻地追问你这个涉及隐私的问题,柳郎你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弱水三千,愿只取我这一瓢饮之。在那个空气里飘荡着茉莉花香和爱情气息的夜晚,柳郎你纤柔的手就像风,轻轻拂过我的长发,拂过我的脸庞,拂去我的泪,拂弄着我多愁善感的心。风来了,风铃响了,柳郎来了,风铃笑了。虽然你没有钱财、地位、房产、工作、家人,但是你有风铃。风铃不嫌弃你,风铃是个风尘女,怎会嫌弃我的柳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虽是萍水相逢,却胜似人间无数朋侣。
下雨了,飘飘洒洒,丝丝缕缕,那是上天在哭泣。柳郎,风铃给你唱个曲吧!就唱《雨霖铃》好了,《雨霖铃》是你写得最好的词:也是流传最广的词: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这曲调和词牌,是当年唐玄宗思念杨贵妃而作,再配上后世柳郎你的词,珠联璧合,哀婉动听,空灵唯美,萦绕时空,直刺人的灵魂深处,让人肝肠寸断。
柳郎你就那样坐着兰舟走了,到了另一个世界。人生是一场又一场的醉,不知道你在那里还会不会醉。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累,不知道你在那里还会不会累。你曾经说过,要在有限的生命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喝一百种酒,交一百个朋友。小女子不才,不能陪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是我愿意陪你喝一百种酒。小女子很幸运,能被你称为霞友云朋。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伤。可是,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风停了,风铃就不会响了,你走了,风铃就不会笑了。柳郎,你知道吗,我曾经很多次想追随你而去,我曾经设想了很多种死法,喝药跳楼上吊绝食抹脖子。可是我却不能死,我的父母为治病还欠着刘员外家的高利贷;我家的破茅草屋该整修了;我的弟弟还要娶媳妇;我的妹妹还要找婆家。等我把要办的事情都办了,我一定随你而去,到时候我就把自己葬在你的坟前,柳郎和风铃永远不分开。
兰死不改香,镜破不改光。柳郎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飘逸俊朗风流倜傥才思过人狂放不羁的才子。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千载游子,一代词宗。柳郎一生都在颠沛流浪自我放逐,现在终于可以好生歇息了,从诗词中来,到诗词中去,从古典中来,到古典中去。柳郎你的名字和你的词流传千古,你也应该瞑目了。风华不过是命运指间的流沙,青春不过是命运掌中的水滴,美丽而又短暂。千帆过后,繁花落尽,柳郎虽去,风铃犹在。幽暗幽暗的时光深处,我永远守护着你。
雨势渐大,天色不早,我该回城了。我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全然不理会路上行人那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回头率。我的三寸金莲走过了碧绿碧绿的麦田,走过了吱吱作响的独木小桥,走过了开满桃花的树林,走过了高大的玄武门,走过了繁华的鼓楼市场,走过了深深的烟花柳巷。我一直向前走着,走在无尽的回忆里,走在无边的伤感中,走在明明灭灭的历史典故里,走在曲曲折折的民间传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