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社会的身体美学

李云凤

【摘要】近年来，身体美学成为当代学术界一个重要的研究领域。本文主要分析身体美学在当代中国社会中呈现出来的复杂性，以及其对身体美学提出之初的“身体”概念的背离。

【关键词】身体美学消费文化

身体美学是目前国际美学界关注的一个前沿课题，也是当代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一个指向人的问题的深广领域。目前身体美学在中国的发展方兴未艾。尤其在当代消费文化语境中，大众传媒迅速崛起，使得身体美学研究有着得天独厚的土壤，同时，也增加了身体美学在当代中国社会中的复杂性。

一、身体美学的兴起

身体美学概念是二十世纪90年代由美国著名美学家理查德·舒斯特曼在他的论文《身体美学：一个学科提议》中提出，并收录在其后来的著作《实用主义美学——生活之美，艺术之思》一书中，对身体美学作了比较系统而详细的阐发。新近由山东大学程相占翻译，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身体意识与身体美学》可以说是舒斯特曼关于身体美学研究的代表性成果。身体美学是随着北京大学彭锋将《实用主义美学——生活之美，艺术之思》一书翻译成中文而进入中国学者的视野的，随即在中国学术界吹皱一池春水，关于身体美学的论文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身体美学是什么呢？舒斯特曼在《实用主义美学》中对身体美学有一个暂时性的定义：“对一个人的身体——作为感觉审美欣赏及创造性的自我塑造场所——经验和批判的、改善的研究。因此，它也致力于构成身体关怀或对身体改善的知识、谈论、实践以及身体上的训练。”①在其后的著作《哲学实践》的第三部分，舒斯特曼将身体美学上升到了哲学实践的高度：“哲学需要给身体实践的多样性以更重要的关注，通过这种实践我们可以从事对自我知识和自我创造的追求，从事对美貌、力量和欢乐的追求，从事将直接经验重构为改善生命的追求。处理这种具体追求的哲学学科可以称作‘身体美学。在这种身体的意义上，经验应该属于哲学实践。”②众所周知，美学是哲学的一个分支。舒斯特曼提出，身体美学具有三个基本维度。第一个是分析身体美学维度，这是一个描述性的理论化的维度，包含有关传统本体论和认识论的身体问题，主要探讨身体知觉和实践的基本性质，以及它们在我们关于现实的知识和构造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第二个是实用主义身体美学维度，这是与描述性的分析身体美学相对的，是超出纯粹思想之上的分析，主张有不同的方法重塑身体和社会去改善某种事实，并把改善身体的实践方法区分为外观的和经验的两种。第三个维度是实践的身体美学。这一维度不关乎文本，而是完全通过针对身体关怀的实际实践。理解了身体美学的三个维度，基本上也就知道了身体美学究竟意谓什么了。

二、身体美学与当代中国社会

有人说，与西方传统“唯识主义”的“意识美学”不同，中国古代美学是一种“唯身主义”的“身体美学”。③但是从中国古代的历史长河中我们可以发现，古人一般都是轻视身体的价值，而赞扬“神”即精神的作用。身体一直处于被压抑的地位。当代社会和经济的高速发展，一步步推动了身体的解放。身体不再只是神的寓所，而成为了消费和生产的对象。这无疑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但是身体刚从古代文化的语境中解放出来，便落入了消费文化的圈套。一方面，我们享受身体解放给我们带来的快乐；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得不承受身体解放给我们带来的烦恼和痛苦。后现代主义的背景下，身体地位不断上升，身体美学的形式越来越多样化。身体美学在当代文化中的复杂性已经远非理论逻辑所能把握了。现从几个大的方面来看当代中国社会中的身体美学。

1、身体美学与政治权利

福柯说，对政治来说，权利是通过作用于每一个身体而实现的。在当代社会中，商业、媒体、技术、权利和意识形态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而媒体则成为以上各种因素相结合及综合运作的中介。现代政治与身体美学的关系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看。

第一，作为政治权利的拥有者对身体的重视。这里所说的身体可以说是“小写”的身体，主要表现为政治权利的拥有者对自身形象的修饰。当代的政治文化处于视觉图像文化的主导之下，我们很简单地便可以从电视、网络等媒体中见到任何一位领导人。此时，身体的地位便大大提高了。古代以来身体都是臣服于精神，而现在，思想、语言反倒成了身体的附庸，与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增加的是身体形象的魅力。从这一点可以说，内在的心灵被外在化了，人被看成是某种“灵性化身体”或者“肉身化”主体④。领导人的身体通过媒体展现在我们面前，成为我们欣赏的对象，而领导人也需要通过增加身体的魅力来赢得民心。

第二，作为公民的身体总是被决策者关注和利用。国家安定和谐，最重要的是安定民心。在当代社会全面推行的社会保险政策，把维护个人健康和实现全面的疾病保险列为重要的社会政策。在这里，公民的身体问题被当成政治经济问题来看待了。例如，“五险一金”的实施既保障了工薪一族的利益，也有助于社会的安定，推动了和谐社会的发展。这种对身体的关注和利用是决策者的需要，更是老百姓的需要。

2、身体美学与经济生活

当代社会的经济是一种消费经济。身体美学在当代中国社会的经济生活中一种具有代表性的实践形式便是身体经济或者说是美丽经济。许多艺人通过对身体的暴露以求上位，导演了一出出的艳照门。各电视媒体开展各种美女选秀活动吸引大众的眼球，为自己造势，以获得广告盈利。更有一些城市，通过选美比赛、比基尼大赛以期带动旅游业的发展。公关行业的快速发展也可以说是一种美女效应。消费社会是一个展示身体和表现身体的社会。美丽经济的盛行使得人们在观看美女模特身体的同时想办法为自己塑形。由此，时装、化妆品、美容整形等行业迅速发展。当身体被物质化了，人们需要通过各种身体消费不断改善身体形象以提高身体的魅力。不得不承认，对身体的种种消费的确丰富了我们的生活。当身体的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身体的享受逐渐成为了生活的目标。在各种娱乐活动中我们的身体得到了放松。各种对身体的塑造和展示也帮助我们建构了良好的自我感觉。但是，消费社会体现出的对身体的关怀就像是为了招揽生意而营造的幌子。在这些消费活动中，身体的自然本性已经被消解了。就像汪民安所说的：“今天的历史, 是身体处在消费主义中的历史，是身体被纳入到消费计划和消费目的的历史，是权力让身体成为消费对象的历史，是身体受到赞美、欣赏和把玩的历史。身体从它的生产主义牢笼中解放出来，但是，今天，它不可自制地陷入了消费主义的陷阱。”⑤

3、身体美学与文化艺术

处于后现代背景之下的当代中国的政治经济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当代中国的文化亦是如此。“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伦理型文化，而后现代文化则是一种身体型的文化……身体型文化是一种个人文化重视个体独立和自由……是一种充分开放的文化。”⑥后现代主义背景下的身体美学在文化上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艺术的先锋运动，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行为艺术。行为艺术，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兴起于欧洲的现代艺术形态之一，也称行动艺术、身体艺术、表演艺术等，国外目前通用的用法是Performance Art，它是在以艺术家自己的身体为基本材料的行为表演过程中，通过艺术家的自身身体的体验来达到一种人与物、与环境的交流，同时经由这种交流传达出一些非视觉审美性的内涵。

二是身体写作。身体写作是一个与女性主义有关的概念。自1980年代初进入中国，并在1990年代中后期受到人们大力关注后就在新的语境中开始了不断的变化过程。在商业主义和消费主义语境中，它被看作是高扬肉体欲望和强烈性意识的写作。身体写作是法国女性主义批评家埃莱娜·西苏提出的，在中国文坛上的代表人物便是卫慧、棉棉。

此外，我们可以发现在身体美学与当代文化艺术的相互关系中，身体美学总是与视觉图像相关联。在世纪之交时我们的文化就发生了视觉图像的转向。视觉图像在我们当今社会中无处不在。电视、电脑、电影、电视剧、录像等使得身体在当代文化中占据了极高的地位。广告、时装杂志、购物网站等让身体与各种商品紧密联系在一起。“尽管媒体变得越来越虚拟，身体却好像变得越来越紧要了。”⑦

三、身体解放之后的背离

当代社会极其关注身体，在某些方面，对于身体的关注已经过度。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充斥着各路媒体灌输给我们的身体意象，比如杂志的封面女郎，广告中的超级模特。这些身体意象有的具有审美性，但是更多的歪曲了我们正常的对身体的看法。它们似乎给我们的身体设立了一套标准，而达到这种标准的方法便是对其产品进行消费。在消费社会，人们一面想尽办法满足身体的欲望，使身体快乐；另一方面，人们又想尽办法严格要求自己的身体，使其符合社会大众的审美。如此折腾我们的身体，这到底是身体的解放还是惩罚？在对身体的解放愈演愈烈之后，我们的“身体”可能已经背离了舒斯特曼的“身体”了。

面对这种背离，我们要做的便是建构并倡导正确的身体意识。这应该是当下身体美学的研究者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如果任由公众被各路媒体导向身体消费的漩涡，这种背离只会愈演愈烈。当代社会中的身体美学无疑具有二重性。它就像一个带毒的苹果，美味之中带着毒性。也许，身体意识的倡导就是解药。

参考文献

①②⑦[美]理查德·舒斯特曼：《实用主义美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268、203、184、11

③张再林、李军学，《中国古代身体美学的蕴涵与特征》[J].《河北学刊》，2010（2）

④杨大春：《语言·身体·他者》[M].北京：三联书店，2007：139

⑤汪民安、陈永国：《后身体：文化、权力和生命政治学》[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20

⑥葛红兵、宋耕：《身体政治》[M].上海：三联书店，2005：101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编：刘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