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本书教我识汉字

2012-04-29 00:44吴永亮
农家书屋 2012年4期
关键词:字典手册键盘

吴永亮

《字典》使我认识汉字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饥饿是迎接我的第一份礼物。奶奶常说,那时,我的小木碗几乎不用洗,每次喝粥后我都会用舌头舔得锃光瓦亮。到了上小学当口,文革又让我遭受了精神领域的饥饿。除了《毛主席语录》,就是内容单薄得几乎没啥营养价值的《语文》和《算术》课本。

叔叔当时在村上教小学,看我整日举着语录本到处猴窜,心里很是着急,于是,他每天都抽空让我识几个字,自然是从“毛主席万岁”教起。渐渐地,“我爱北京天安门”“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也都刻进我的记忆里。建国初期上过三年夜校的爸爸对叔叔的工作很是配合,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把我的肚皮当做黑板,把他粗糙的手指当做笔,将当天叔叔教的字再帮我理一遍。另外,爸爸还教我写一些常用的汉字,如一、二、三、四……十、百、千、万……牛、马、羊、猪。爸爸念叨一个字,我就在他手掌上一笔一画地写下来。有时,爸爸还让我爬在床上,在我瘦削的背上写字,锻炼我的判断力。

就这样,半年时光过去,我已能认得二三百个常用字了,叔叔从学校带回的《光明日报》派上了用场。不知多少个夜晚,全家人围坐在煤油灯下,听我用稚嫩的声音嗑嗑巴巴地读着报纸。当然,遇到不认识的字我就会问叔叔,但叔叔的文化水平毕竟有限,对我的提问也经常是没有正确答案,只好先记下来,第二天再到学校去问明白人。有一天,报纸上的“传真照片”四个字把全家人都难住了。“照片”好说,那“传真”是啥呢?哥哥说“传来的照片是真的”,大伯说“传真”可能是个人名,我蹦出来一句“是宣传真理的简称”……“要是有一本《字典》就好了”这句话后来就挂在了叔叔嘴边。

当时,一本《字典》的价格是七角三分钱,刚好与一斤猪肉的价钱相同,这对常年有病的爸爸、候着老母鸡下蛋去换半斤盐的妈妈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天无绝人之路,那年,叔叔作为公社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先进分子到县里去参加表彰大会,拿回的奖品除了《毛泽东选集》外还有一本新崭崭的《字典》。按我奶奶的话说,《字典》是我识字的大拐棍。有了这个拐棍,我识字的过程容易了许多。上五年级时,有一天我悄悄将《字典》带到了学校。当时,白卷英雄正风行全国,其崇拜者江姓同学看到我拿着《字典》给一位同学讲解查字方法,一把就夺了过去。缓过神后,我急忙去追。可这位江同学边跑边撕,最终,他将撕碎的《字典》扔进了粪坑……

害怕爸爸知道后踹我,害怕叔叔知道后心疼,我暗下决心,尽快想办法挣钱再买一本《字典》。于是,我逮空就去抓知了猴、钓黄鳝,再到十几里外的铜矿去卖,还去捋刺槐叶子晒干后卖给公社供销社。挣来的钱,大头交给妈妈,小头自己掖起来。奋斗了一个多月,我终于又将一本新《字典》带回了家。从此,这本《字典》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一直陪伴我到高中毕业……《字典》让我进入了识字的快车道,也让我挣足了面子。记得1980年高考前夕,有一次做模拟语文试卷,当我在“晨 ”空上填出“曦”字时,瞬间就成了学校的爆炸新闻,至今仍被当时的老师和同学念叨。当年9月,我坐着在晨曦中开出的火车走向军校。

《五笔字型学习手册》促我再识汉字

1993年,我在济南某军校担任政治教员。除了写稿外,成天就是修改教案,工程量相当不小。这年秋天,学校给每个教研室配备了电脑。对电脑,当时我是既渴望又胆怯。渴望的是有一天能像打字员那样熟练地敲打键盘,随心所欲地删改文字、编排稿件;胆怯的是自己连26个字母都认不全,开机都困难(那时开机要不断输入洋码子编写的指令),而且,我原来识字主要是靠偏旁部首,汉语拼音掌握的并不好,更何况我也根本分不清拼音中的sh和s、l和n,用拼音打字,对我来说,太难了。因此,学校组织全体教员轮训时,我左一个推右一个挡,美其名曰是礼让,其实是恐惧。

当不得不硬着头皮参加最后一批培训时,手捧着《五笔字型学习手册》,看着纸质键盘上密密麻麻的字根,我真的是头大了。所幸三天后总算梳理出一些头绪。《字典》是把偏旁、部首一笔一画地捏到一起组成汉字,而《五笔字型学习手册》又死拉硬拽地把汉字一个个拆得七零八落。就这样,已经三十多岁的我又从“一、二、三、四……十、百、千、万”开始重新认识汉字。

既然学就得学出个样子来。我让爱人买来了两张键盘字根表,一张贴在墙上,一张放在桌子上,有空就o一眼,抽空就敲几下,看见个汉字就想着怎么把它拆开,难怪爱人说我得了“字根综合征”。后来,我把键盘分出“上中下”、“左右”,并编上号,与字根对号入座进行练习。爱人和孩子就是我的监考老师,每当他们张口说出一个字,我就得报出敲键的顺序号,并在纸键盘上敲打一番。

当时,一个教研室只有一台电脑。白天,十多名教员都围着电脑转悠,晚上,单身汉们对电脑更是不离不弃。绝境中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起床,悄悄摸到办公室,拉上厚厚的床帘,开始“黎明行动”,快到七点时,便打扫战场撤退。有天早上,一位战友上班后发现电脑还是热乎的,差点惊动学校保卫部门。次日,我四点钟就被闹钟叫起,顶着风雪,做贼似地“潜入”电脑房,然后把墙角的电风扇开足马力对着电脑,自己则裹着棉大衣敲打键盘。

结果是,一个月后,我基本掌握了操作要求,三个月后,我已能够半盲打,半年后,敲打键盘给我带来了弹钢琴的感觉。《五笔字型学习手册》让我对汉字有了进一步认识,给我带来了写作的便利和快乐,我的名字在报刊上的出镜率较前也高了许多。

《细说漢字》让我三识汉字

如果说,《五笔字型学习手册》是教我将汉字拆卸开来重新认识,《细说漢字》就是引导我一个一个地去解剖汉字,并寻觅汉字的成长轨迹。2005年元旦,我在福州长乐机场候机,照例去逛机场内的书店时,眼睛定格在了《细说漢字——1000个汉字的起源与演变》这本书上。轻轻打开书本,“射”字进入我的眼帘,接着,“射”字的甲骨文、金文、小篆、楷书在我眼前一溜排开,文字介绍说,“射”本为象形字,箭在弦上,表示射箭;金文又在甲骨文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只手,表示手射;小篆将“射”的一半“弓”讹变成“身”,将表示手的另一半简化为“寸”。原来曾听人说,“射”与“矮”被先人弄错了(因为“身”只有“寸”高,那不是“矮”吗),《细说漢字》一下子把我存在心里多年的疑团解开了。

于是,我从《细说漢字》对“一、二、三、四……十、百、千、万”的解析中再一次开始认识汉字,并对汉字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慢慢地,我领悟到,一个个汉字就是一个个充满风土人情的场景,不知凝聚了多少代多少人的智慧,不知蕴藏着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从此,我沉浸在这本书中。可是,《细说漢字》中只有一千个常用汉字,对于已经被吊起胃口的我来说远远不够。

从此,我隔三岔五就要到新华书店去,凡是我没有的有关汉字方面的书籍,不论大小厚薄统统搬回家。从媒体上得到有关汉字方面的图书和音像的信息,想方设法也要找到实物。通过多方面努力,我将创刊于1995年的《咬文嚼字》一本不落地集齐,还利用假期,自费到上海《咬文嚼字》杂志社参加了培训。为了不断提高文字水平,我先后花费两万多元钱,将《汉语大字典》《辞海》《辞源》《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二版)》《中国百科大辞典》等大部头著作都请到自己的书柜里,还花了三千多元钱把《辞海》悦读器装进手提包,走到哪看到哪查到哪。

学是初级阶段,学以致用是最高目标。多年来,我把在学习中汲取的汉字养分充分融入到了工作和业余写作中,还斗胆在一家报纸开了个专栏,把自己学到的知识和思考转化成了白纸黑字,并受到读者好评。此外,我应约在山东省指导编辑记者工作的《青年记者》开辟了专栏,应邀参加了新闻出版总署《报纸质量评定标准》的起草工作。2009年,山东省推荐3名同志进入全国校对专家库,我又名列其中。

面对这些成绩,我不能不感谢《字典》、《细说漢字》和《五笔字型学习手册》。《字典》引我跨入了汉字世界的大门,《细说漢字》带我领略了汉字世界的博大精深,《五笔字型学习手册》助我摘录、整理、编辑汉字,将我的所思所想变成了一篇篇文稿。

现在,我常想,在我的人生中,还应该再识一遍汉字,那就是书法中的汉字。但愿我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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