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
水坝被视为人类开发的一个里程碑式的水利项目,在发电、航运、防洪、稳定水流量、灌溉、水转换等许多方面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据统计,1950年,全世界共有大坝5270座,到了二十世纪末,大坝总数已经超过了36500座。水坝的迅速扩张,为人类的工业文明发展注入了源源不断的能量,但也使许多水域逐渐变得不再适宜物种生存,自然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当地居民的生活受到严重影响,传统文化也消失殆尽。
一端是日益增长的能源需求,一端是自然生态环境和当地居民的利益,纵观全世界,所有的国家几乎都在这个天平的两端进行过博弈。最后的结果是,不少国家选择了前者。
巴西建水坝遇到重重阻碍
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巴西政府便提出了修建水利大坝的设想,希望通过水利发电提供清洁能源,帮助巴西应对由于经济快速发展而不断上升的能源需求。
2010年,巴西政府正式批准了贝罗蒙特水电站项目,水电站选址在巴西北部的帕拉州、亚马逊河的支流兴谷河上,预计耗资110亿美元到170亿美元之间,装机容量为1.1万兆瓦,一旦落成,将成世界第三大水电站。巴西政府透露,在未来10年,该水电站将成为保证巴西电力供应的主要来源,同时还会创造2万个就业岗位,此外,项目投资方已经承诺将会拿出8亿美元,用于保护当地环境。
经过了近20年的反复考虑,巴西才正式批准这个水利大坝的兴建,为何批准一个水利项目要用如此长的时间去考虑?事实上,在巴西政府刚刚提出修建水利大坝设想的时候,便遭到了许多环保组织和土著团体的强烈抗议。他们认为,大坝将破坏当地的生态系统,河流将被迫改道,500平方公里的原始热带雨林将被淹没,兴谷河里的某些鱼类将无法生存。不仅如此,当地超过五万名亚马逊河流域的土著印第安人将被迫离开家园、迁居异乡,包括开耶普人在内的当地原住民的独特文化也将遭到破坏。
迫于压力,这座水坝的投标曾经三度中断,反对者们甚至告上法庭,想要逼迫政府停止这项工程,但是法庭的最终裁决结果是允许政府继续开展工程。今年1月中旬,巴西帕拉州的Arara部落向联邦公共律师提交了一封关于兴谷河饮用水质量的投诉信,信中说,贝罗蒙特水电站早期修建的电厂污染了兴谷河,使他们的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他们部落的人都饮用这条河流中的脏水。事实确实如此,Arara族人生活的地方基本被原始森林包围,当地人饮用水只能依赖兴谷河,当这条河流被污染后,对他们生活的影响就不言而喻了。
如今,贝罗蒙特大坝已经正式进入建设中,但争议仍然存在。
阿斯旺大坝带来的利弊纠结
巴西一直面临着建与不建水坝的问题,埃及现在面临的却是拆与不拆水坝的问题。
埃及的阿斯旺大坝建在开罗以南700公里阿斯旺地区的尼罗河上,这座百米高的大坝的体积相当于17座胡夫金字塔的工程,它于1970年7月21日正式竣工。同时,这里还造就了世界第二大人工湖、阿斯旺的一大旅游景观——纳赛尔湖。然而,时隔40年后,因为湖水质量恶化,湖区的几个旅游景区已经全部关闭。
当地人承认,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阿斯旺大坝产生的巨大电力成为埃及迈向现代工业文明的重要动力,为埃及的经济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1972年的干旱、1975年的特大洪峰和1982年以来的持续低水位,都经过大坝的人工调节后化险为夷。大坝每年发电100亿度,解决了埃及的电力短缺。纳赛尔湖每年可提供740亿立方米稳定可靠的灌溉用水,而作为优良的大型淡水渔场,每个月的鱼产量能达到3万吨。此外,尼罗河的航运能力也得到改善。
阿斯旺大坝曾经被埃及人视为现代科技征服尼罗河的象征,然而,就在埃及人民享受阿斯旺大坝带来的种种好处的同时,阿斯旺大坝带来的负面影响也逐渐显现。
大坝建成后,由于最初未能准确地估计库区泥沙淤积的速度和过程,大量泥沙很快便在水库入口处形成了三角洲,使得有效库容量明显下降。水流冲刷减少,使得库区内老鼠和其他害虫大量繁殖。原本由尼罗河上游提供的沉积物的缺乏,导致下游的农田及海堤逐渐受到侵蚀。没有了河水带来的泥沙,尼罗河出海口处的海岸线也不断地后退。同时,由于缺乏河水泛滥带来的天然养分,沿河流域可耕地的土质肥力持续下降,农民不得不使用大量的化肥,土壤的盐碱化不断加重,河水和地下水也不断受到污染。
阿斯旺努比亚人的村庄早在修建阿斯旺大坝的过程中就被淹没在湖底。40年过去了,从这里迁走的人大部分仍住在当初政府安排的移民区里,但他们的第三代对自己的民族文化已经所知甚少。努比亚文化有着几千年历史、被认为是地球上的第一个黑人文化,面对它濒临消失的现状,人们怎能不担忧。
于是,几十年后,埃及又出现了“应该把大坝炸掉”的呼声。
世界多国掀起拆坝风
虽说阿斯旺大坝并没有被炸掉,但是,反水坝、拆水坝行动已经在许多国家此起彼伏地展开。而拆除那些老化的以及有严重问题的水坝,恢复自然的、富有生气的河流,也已经成为一种新的趋势。
美国是世界上最早建造大型水坝的国家,也是最早开始拆除水坝行动的国家,无论是拆坝数量,还是拆坝技术都领先于世界。
2001年,美国威斯康星州巴拉博河上的一系列水坝被拆除,115公里长的河流恢复了其本来面目,这是美国史上使河水重新自由流淌的最长的一段河流。据说水坝被拆除后,当地居民打电话给水坝的所有者,激动地表达了他们看到河流自由流动的欣喜。
事实上,拆坝也面临着许多压力。在美国,反对拆坝的呼声也不小,例如:为了恢复濒危的鲑鱼种群,保护环境,俄勒冈州的环保组织、印地安人和渔业工人强烈要求拆除斯内克河上的下花岗岩大坝、小鹅大坝、下纪念碑大坝、冰港大坝,却遭到依赖斯内克河进行运输、灌溉和发电的农民以及其他一些人的反对,为此1999年2月19日,他们在华盛顿发起了“拯救我们的大坝”的集会,并在互联网上请愿、征集签名、举行集会。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惊动了国会。国会安排了15次公众听证会,听取公众对联邦4H(即水电、栖息地、孵化场和捕捞)计划的意见。直到2001年,这次关于拆坝问题的争论才有了结果。美国联邦法院裁决,该4座水坝的运行违反了《净水条例》,要求水坝所有者在60天内拿出方案来降低水库水温,保护河水质量。为此,美国陆军工程师团花费了数百万美元改造水坝及当地的濒危鲑鱼。而相关的拆坝计划至今仍在争议之中。
20世纪90年代,罗马尼亚利用世界银行“全球环境基金”以及其他境外捐赠的资金,拆除了为把多瑙河三角洲湿地改变成农田而修建的水坝和堤防,以保护三角洲的生态平衡。在法国,大坝的修建造成了多尔多涅河、赛纳河等5条河流中鲑鱼的绝迹,现在,这些地方已经为恢复鲑鱼的栖息地、复苏渔业、解决严重的淤沙等问题而开始了拆坝行动。2000年,为了保护东江河域的生态系统,韩国政府取消了江原道的永越水坝工程计划,并决定把东江河域建成一个观光区,为当地居民创造新的经济效益。
面对拆坝的要求,泰国则采取了一种较为中庸的方式,他们没有拆除大坝,而是放弃水坝的设计功能,完全开放水闸,尽量恢复河流的自然状态,让河水顺畅流过,让鱼儿自由游动。比如:泰国东部蒙河与湄公河交汇地带原本有四五十种独特的鱼类,而且风光秀丽、景色迷人,是人们观光旅游的好去处,1994年6月建成帕满水坝后,那些独特的鱼类逐渐消失,沿河居民的生活也受到严重影响。后来,当地居民、环保组织和有关专家不懈地举行各种活动,要求拆掉帕满水坝,经过长达7年的努力,政府终于同意在2001年开放帕满水坝的8道水闸。
目前来看,拆坝似乎主要是发达国家的事情,因为他们的水利资源开发程度己经很高,而且水坝修建的时间较早,大多都进入了老化、病危期。而发展中国家却正处在水坝的使用或起步阶段,他们需要大量的水利资源满足日益增长的能源需求。不过,兴修水坝带来的一系列环境问题和社会问题,也让不少发展中国家开始转变对水坝简单的支持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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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独特的原住民文化
亚马逊河流域和兴谷河及其支流养育了巴西原住民开耶普人,也孕育出他们独特的原住民文化。
开耶普人主要居住在马托格罗索、帕拉、南部的亚马逊河流域和兴谷河及其支流的平原地带,截至2010年,其人口已超过8000人。开耶普人居住的村庄通常由十几个木屋围成,中央有一个小屋作为村里男人们的聚会场所,方便他们讨论社会问题。
开耶普人会从森林里采摘乌鲁库(一种果实),用它的籽当做染料,涂在脸上和身上,主要是黑色和红色,有的涂出几何图案,有的涂出简单的条纹。这些图案用于显示他们所处的年龄段,同时也用于展示身体的力量,例如肌肉力量、性能力以及感觉能力。
除了涂染料,开耶普人还会拔掉眉毛和睫毛。女子通常剃掉前额的头发,形成独特的V形;男子会在他们特有的仪式上,戴上由向四周展开的羽毛做成的夸张头饰,在他们的观念中那是代表宇宙。
保持身体清洁也是开耶普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认为,不讲卫生是一种厌恶社交的行为,同时也对健康不利,因此,他们每天要在河中洗好几次澡。
开耶普人对外面的世界并不陌生。大约在500年前,欧洲移民的到来使得开耶普人被迫向西迁移进入到热带雨林,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栖息地,还传染上了外来人带来的疾病。如今,在部分开耶普村已经建起了医疗中心和学校,学校采用双语教学,一个是葡萄牙语,一个是本地语Mebengokre。他们还会采摘巴西坚果,制作首饰和其他手工艺品,用于出口,这让他们更多地接触到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