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

2012-04-29 00:44曹平黄梵江雪毛子轩辕轼轲
诗歌月刊 2012年4期
关键词:坐标老派月亮

曹平 黄梵 江雪 毛子 轩辕轼轲

曹平(1首)

冬日日记

日前,我在整理一大堆照片

其中,走远的是我父亲的上一代人

他们坐在六二年的秋天里

没有母亲,也没有我

现在,我找那些尚存于人世的亲缘

只有父亲和他带来的延续

他年轻时,保持的风华,我没有过

而眼下的暮年仍和我保持相当的距离

——我最年长的上线

他曾经攥紧这个线头但也无法复原

记得是十多年前的一个秋天

我看见大石坝的孩子们

放老高的风筝,几乎要飘到江北的白洋

孩子们老是说,线太短,使劲在埋怨

我也加入其中的行列

我不说什么了

我也说不了什么了

我想,就选择今年冬天一个暖和的下午

陪父亲去老家的稻场晒晒太阳

然后,在天黑之前扶着他一道回家

黄梵(2首)

关于沙溪镇的一个赞词:落后

也许因为古街有生活的居民

它的梳妆打扮,它的低诉埋怨,不再令我忧心

当我目睹经历风雨的美丽落后

我已变得老派,像这里的水桥、船坞一样变得老派

我喜欢古街的石路,依旧发出清代的抱怨

希望迎面走来的人,不只是县志里的省略号

当春花摇曳着老派的道德

已有无数的游客大笑不止

是的,面对富裕那肥胖的喘气声

我只想索要层出不穷的落后——

如果小镇可以再消瘦,落后得更任性、更灿烂……

秘密的报答

——致新疆天池

看着天池,就是看着恋人的眼睛

看着不想穿衣的青春

看着慢慢蹉跎的坦白

就这样看着,不愿开口说话——

我发觉,水里盛开的花儿,不止有一生一世!

我听见,被云杉搂住的岩石,夜里还在磨刀!

我第一次瞥见,水面飘过农奴时代的鞭痕

飘过被雪水驯服的烈马,感到

无边的清冽、静谧,才是幸福的闹钟!

我思忖,那个远道而来的自杀者

是把身体当成一根素指,勾响一池琴弦

把隔着沙漠的爱人,夹进她的哭声

我徒劳地,想把风儿盖在水面的邮戳

寄给已经动情的友人。面对一生只照一次的镜子

我只想把这个黄昏的沉默,当作秘密的报答……

江雪(1首)

与路成书

1

这个夏天,有一朵花

在黑暗中摇曳

她的舞姿,摇曳得十分暧昧

喷发着陌生的烟雾

她的香泽,隔着一片湖水,踏浪而来

突然间,我感觉到,旧时代的寒意

依旧缠绕在墙外的枝头

而我们的乡愁,多么像一阵风啊

依旧掠过,安静的湖面

这个时候,你会看到,一只鸟

冲出湖面,黝黑的鸟,或者是

一架勇敢的战斗机,盘旋在城市的上空

2

记忆中,他的笑声

充满醉意,冰块,伤痕,棱角分明

怀乡人的脸,镜子的影像

暗藏着午夜的忧伤

黑暗中的篝火

我们在等,等的对象

也许是这个午夜

也许是下一个世纪

也许是我们彼此要爱的人,也许是我们

记忆中爱过,恨过,呼吸过

没有被污染的,来自家乡

田野上的空气

3

这个夏天,大雪无痕,诗歌冰凉

我一直在喃喃自语:我们的心中还会有爱吗?

甚至我依然听到冬天的叩门声:

时代的温暖,像鸟巢一样

悬挂在午夜的枝头

他们依然那样后退着,退到楼梯口的危险处

他们的身体像一团棉花,缠绕着

包括莫名的泪水,汗水

在午夜缠绕着

4

这乡村,这河流

油画的黄昏,水彩的落日

这城市的铁桥,铁轨,铁塔,铁栅栏,铁观音

旋转在牧羊湖的夜空

星光下,钟楼无人,祖国无力

沉睡的黄荆山脉,漫长的背影

让我回想起另一个夏天

漫长的街道,漫长的忧伤,漫长的轰鸣

5

这个夏天,人们一次次陷入地震的记忆

陷入桥的记忆,自杀的记忆

坦克的记忆

那些年幼的中国孩子

在绵软的沙滩上,用树枝比划着陌生的汉字

倾斜的灯塔

暗淡的礁石

亦如地图上流动的清风明月

大海上即将到来的

浪潮

毛子(2首)

所多玛,所多玛

怎样用一个米沃什,兑换“另一个欧洲”。

那块大陆上曾发生的,也是我身边还在继续的。

有时候,捷克就是波兰,匈牙利就是罗马尼亚,华沙就是北京。

前几天读策兰,我震惊他直接从宇宙中提取诗歌的元素。

这个用德语写作的犹太人

一直想把奥斯维辛背负到耶路撒冷。

难怪布罗茨基说: 疼痛是传记性的,喊声是非个人的。

难怪朵渔也愤然:写小诗令人发愁。

这是一些,让写作的吃水线接近淤泥的人。

他们之后,我遇到的每一个词语

都是断头台。

是核废料。

是末日。

论到末日。我想起09年夏季

日全食临头。

人们在天空下,目睹了天空的死去活来。

那一刻,不可一世的太阳也有灭顶之象。

那一刻,我看见上帝从头上走过

像走过罪孽深重的所多玛城

月亮

天空也知道计划生育,它只养一个月亮

那时,它是野物,还不是家养

我们也在百兽之中

尚没有孤立。

什么时候月亮变成诗词的月亮、乡愁的月亮

和卿卿我我的月亮?

什么时候我抓骨头的前爪,变成

握豪笔的双手?

当我写啊写

可我的脊柱不再与大地平行。

月亮一定还在那里,但我们看不到它了。

我深深的孤独来源于此。

昨天看《狮子王》,那个衰迈的野兽奄奄一息

躺在月亮下流泪。

我知道,死去的不是它,而是我们无法回到的原形。

轩辕轼轲(2首)

菩萨蛮

都是因为我有恐高症

南巡时没坐三叉戟,坐上了动车

路过皇姑屯时被炸成了铁饼

人们钻进馅里人肉搜索

好不容易捞出了我,可惜那只

曾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右臂

已成了三郎,消弭于番邦的马蹄

我不再去单臂擒方腊

而是迷上园艺,把马蹄莲的生意

做到了中东,每年夏天

我都要去沙漠旅行,发动起驼峰后

掠过一座又一座油井

踏莎行

每次我和绝望邂逅

不论多忙,他都会给我打招呼

可自从有了快乐大本营

全民动手,拆除了忧伤俱乐部

他不得不深居简出,把行李拎出

人们心房,当初在古代

被骚客们供奉香案的头像

如今再也无法在互联网上登陆

为了找他,我只能在子夜出门

为了找他,我要绕过颜回和子路

在五棵松下我遇到了童子

他刚看完篮球赛,言师采药去

望着煤气灶旁黝黑的药渣子

我知道下一副,可以把我送进白云深处

(以上选自《坐标》201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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