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醒
只要坚持,你就会像钟小辉一样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家小区的旁边有所小学,下班后,小学的水泥篮球场就成了我们踢足球的地方。大家素不相识,凑够人数就开踢,慢慢地大家就熟了,其中就有安徽小伙钟小辉。
钟小辉对踢球很热衷,穿件白背心,球鞋是一双中帮的解放鞋。从控球技术看,他显然接触足球比较晚,但他体力不错,拼抢积极,最关键的是,他每次都到——这样至少保证了不会缺人。因为只是球友,我们也没打听他是干什么的。当然,不仅是他,我们相互都不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
有一天,我在小区里撞见了钟小辉,他穿着清洁工的工服,在打扫卫生。因为突然,我愣了一下说:钟小辉,你……?他的脸都红了,支吾着说:这边缺人,我临时过来顶替。说完匆匆告别。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来踢球。
都说职业无贵贱之分,但人心里总会有高低的区别。跟其他球友说起,我们纷纷指责一个脾气急躁的东北人,说他总在球场上骂人,有次都差点把钟小辉骂哭了。还有谁说过钟小辉穿得像个农民,这话肯定伤害了他……那个下午,我们处在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中,觉得钟小辉再不会来和我们玩了。
可是,一星期后的晚上,我们正在等人,钟小辉有力地摆着他的胳膊,还是那样满脸笑容地向我们跑过来。我们高兴地跳了起来。他说:家里出了点事,我请假回了趟老家。
我们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踢球时,钟小辉还是和以往一样积极跑动、反应慢半拍、带球失误,可是我们再也没指责过他,再也没冲他吼过,我们还会较多地给他传球,把射门的机会让给他。我们觉得钟小辉对我们来说是失而复得,我们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我偶尔还是会在小区里碰到穿着工服的他,点个头,打个招呼,然后脚步匆匆地分别。但是不久以后,钟小辉又消失了。我们以为他又回老家了,可是一星期过去,他没出现,两星期过去,他还是没出现。慢慢地,我们确信他一定不会再出现了。在深圳,我们有太多类似的经验,那些相交不深的朋友,你不知道他们哪天就离开了,然后,你们的生命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
我们经常踢球的人慢慢走到一起,开始约着吃饭喝酒,走进彼此的生活,关心彼此是干什么的,分享彼此的开心和难过。钟小辉的离去没有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影响,除了踢球偶尔缺人时,会怀念他一下。生活嘛,不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可是,有一天,钟小辉又出现了。
那天,我们百无聊赖地在球场边等人,有人从他僵硬的摆臂姿势发现了他,他兴奋地冲我们挥手。大家沸腾了,集体站了起来,看着他向我们跑过来。
踢完球一起吃饭,大家问钟小辉现在在哪,为什么离开这么长时间?钟小辉给我们讲了他的故事:高中毕业来深圳打工,干过建筑小工,但是他一直想念书,梦想像个真正的白领一样在写字楼里上班,为了有时间看书,他做了清洁工,边看书边参加自考,坚持了两年,因为两门功课总是考不过,他就直接辞了工回老家参加一个培训班,经过半年突击,拿到毕业证,再回到深圳。现在,他在一家外企的人力资源部上班。
我们问他,那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来踢球了?钟小辉犹豫了一下,说,那你们不会再对我特殊对待了吧?他说着哭了:你们刻意给我餵球,刻意不对我发火,你们这样,我很难受……
很多事情如果基本功不好,后天怎么练习都很难进步的啦。比如钟小辉僵硬的奔跑姿势、带球的球感、射门的角度掌握,但是,他有热情,他拼抢积极,最关键的,是他能准时到场。也许东北人才是最开心的吧,因为他喜欢在球场上发脾气,队友的任何失误都能激起他的怒火,所以,假如你经过小学球场,你会听到他此起彼伏怒吼的大嗓门,挨骂最多的,当然是副经理钟小辉——这家伙他刚升职啦。
有时候,想想在深圳,你不得不相信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