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皱
本期嘉宾:蔡康永
著名节目主持人、作家、女鞋设计师。1962年出生于台湾一个优裕家庭。1986年赴美就读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电影电视研究所,获编导制作硕士学位后返回台湾参加电影制片以及编剧、影评工作。后跨足广播影视圈,先后担任台北之音电台总监、名人访谈节目《真情指数》和青老年人沟通节目《两代电力公司》的主持人,期间还担任过时尚杂志《GQ》中文版总编辑。
2004年起,与小S搭档主持综艺访谈节目《康熙来了》,以无厘头风格风靡全球华人圈。曾连续4届主持金马奖颁奖典礼,并出版《有一天啊,宝宝》《LA流浪记》《那些男孩教我的事》《蔡康永的说话之道》等畅销作品。
1刚刚过去不久的3月1日,你度过了你的40岁生日,40岁似乎是一个人生节点,四十而不惑,这个节点之后,会让自己做出哪些改变?
蔡康永:其实这个生日过得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大不同,一些所谓的节点,不一定真的成为人生的转折点,不过,它会提醒我们该留心的事情。四十岁之后,我会慢慢地去调整事业的走向,今后可能放更多的时间在写小说和拍电影上。
张爱玲有句话总被人称道:成名要趁早。但是对于这句话,我一直不是很苟同。对于我来说,做导演我会趁晚不趁早,当然啦,也不能晚到晚年。我觉得,人生的前半段,你可以去做一些很精彩的事,保留一些你一直想做,但没有机会做的事情,到后半生去慢慢完成。因为后半生,人会变得气定神闲,你再去做那些想做的事情,就能很好地掌握做事的分寸。
这些年来,我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主持上。电视主持人的身份带给我无数精彩,想想看,即便是张爱玲,她拥有无数的粉丝,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享受过万人拥戴的场景,我觉得我比较幸运的地方就是,我经历过大家为我欢呼呐喊的过程,当然,这个也可能和个人性格有关,我是希望被更多的人知道和认识的一个人,主持人的身份带给我这个便利。可以说,一个主持人所能得到的成就感,我基本上都得到了,不过,一个人一直得到同样的成就感,就不好玩了,所以,今后我会考虑慢慢淡出主持界。
2除了主持人的身份,你还做过编剧、设计女鞋、出过书,2011年你还出了一本和收藏有关的书,跨界的领域太广,会不会有一种错乱感?
蔡康永:除了主持人和导演之外,我不会想我必须要做成一样什么事情,我所探索的领域,无非是去丰满我的人生,我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就可以让我的人生达到一种什么样的饱和程度。
比如说收藏,我觉得收藏的过程也是帮助我个人成长的过程,是帮助我建立品位的过程,对于其他人来说,同样适用。艺术不只是有像花朵的部分,也有沉重的部分,有阴森的部分,那些都是给我启发跟力量的东西。我收藏那些艺术品,是因为我觉得它就是我对世界的看法。既荒谬,又性感;既快乐,又阴森,这也是我对于人生的看法。
至于出《艺术里的金钱游戏》这本书,也是基于此。在我眼里,世界是有很多我们看不见的齿轮在转动的,我希望这本书能帮助读者们看到艺术品产业链里的齿轮,以此培养眼力去看其它行业隐藏的齿轮,万物皆相通,规律蕴含其中。看清了这些齿轮隐藏在什么地方,怎么运转的,我们就比较容易找到适合自己的角落。
3做主持人让你知道太多的秘密,据说你在不少书里都隐藏了些秘密,以此来化解你的秘密密集焦虑情绪?
蔡康永:的确会有一些嘉宾的秘密会很让人震惊,但是一旦别人说了,这些话你不要播出来,不要说给别人听,那我一定会死守,因为是嘉宾信任我们才讲出各自的大秘密。但是秘密越来越多,就像蜂巢,每一间巢室里都藏着一个秘密,如果不释放,这个蜂巢会越来越大,直到你一想到就眼花缭乱,无法背负。
文字算是我的树洞,我把许多秘密隐藏其中。可以这么说,我的每一本书都藏了一些秘密和故事,但是大家是看不出来的,因为可能每一个故事或者每一个人,都糅合了好多人的故事在其中,所以容易被人识别的表征也就被化解掉了,这么做,不但可以帮我化解秘密密集焦虑症,而且还会让我有一种玩文字游戏的快感。
4和小S搭档这么多年,很想知道你眼中的她是什么样子?
蔡康永:曾经有人问我,如果可以跨越性别藩篱,有没有人可以拴住你?我说,我会选择熙娣。她在我眼里,就是金庸笔下的黄蓉。不过,在从少女、妻子到母亲的人生路程中,黄蓉丢弃的东西比熙娣多得多,黄蓉成婚后,那个古灵精怪、玩世不恭的少女彻底隐匿,她不再是主流社会的挑衅者,她自己变成了主流社会;但是熙娣不一样,她少女的部分依然保留,并且发酵出更多的花样,她不受你的控制,也根本无法让人预期,充满各种可能性。所以我一直都认为《康熙》的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小S,她给了我、给了节目、给了观众太多太多的惊喜,她是台湾好多女孩的偶像。
5你的父亲曾经是1949年沉没的太平轮的船主,在大家印象里,似乎你的成长背景带着旧时代的色彩,而且大家还都喜欢称呼你为“永少”,你似乎是旧时代成长到现在的少爷……特别想听你聊一下你的成长背景。
蔡康永:先来聊聊“少爷”这个称呼,我和我的男朋友平时是互称“少爷”的。后来连带着电视台的人和网络上的人也就被这么叫开来了,因为少爷两个字没有什么辨识度嘛,所以大家就喊我“康永少爷”,简称作“永少”了,这个似乎和时代没有关系。
其实太平轮沉掉的年份和我出生的年份差了十三年,一直到去读研究生,我从来都没有听家里人讲起过。1989年,我在美国读书时,收到白先勇先生的信,他请我帮他把小说《谪仙记》改编成剧本《最后的贵族》,就是在那时,他告诉我他小说里写到的那艘沉没的太平轮,船主其实就是我父亲。他这么一说,哇,突然就有一种时代感涌上我心头了。不过,这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我成长中的一个有趣的注脚罢了,因为太平轮的沉没根本没有在我的成长中留下任何印记。
如果硬要说我带着旧时代的影子,也不无道理,在台湾,我们家依旧保留着旧上海式的生活方式,说上海话,吃上海菜,看京剧、沪剧,每天麻将声哗啦啦不断。所以,白先勇小说里的小孩,长大了的确可能是我这个样子。
6说到底,你的人生历程还是带着很大的传奇色彩,出了那么多书,将来会考虑出一本自传吗?
蔡康永:我所做过的事有意思的不少,所以我会出一本关于收藏的书,或者关于讲话的书,但是我不觉得我的人生有什么卖点,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写自传的。很多功成名就的人在写自传启发别人,市面上已经很多了,不差我一个。
我超级希望等我死了,大家都能把我忘掉,活过,被人认识过,精彩过,足够了。所以我很希望如果我终老了,连墓碑都不要有,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什么象征性的东西放在那里,那我倒希望是我的微博——如果那时候人们还在玩微博的话——静静地留在那边不更新,可以让人们看看,这个人以前说过什么。这就足够了。
7相信命运吗?
蔡康永:如果真的有命运,我会带着命运走。这样,才能在我的背后留下我自己的命运轨迹。我的人生信条是:人生冒险是一个乐趣,而不应该是一个担忧。常听说有人去算命,据说香港有个神人,只要给他钱,他能把你余生的每一天都写出来;如果真有这么一号人存在,我也会付钱给他,求他不要把这些事情写出来。一旦写出来,我每天照着他写的书在那边活,多没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