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初期边区费用悬案的形成和处理

2012-04-29 00:44:03刘中刚
党史纵览 2012年5期
关键词:林伯渠博古边区

刘中刚

1936年12月12日,为停止内战,共同抗日,张学良、杨虎城两将军发动了“西安事变”,提出了“停止剿共,改组政府,出兵抗日”的诉求,蒋介石被迫接受。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为停止内战、促成国共第二次合作、建立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国共双方就各方面问题展开了谈判。

1937年1月25日,在西安事变的国共善后谈判中,中共中央即提出边区行政费和编余地方部队津贴的问题,强调“红军可改编为四个师,其余地方部队改编为民团及保安队,津贴费可由特区政府发给,特区政府经费另议”。3月1日,中共进一步明确红军改编过程中,将地方部队改为保安队及民团,不列为正式改编部队,相关费用在特区行政经费内开支,并要求遣散老弱、收回苏票之善后费。

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后,生性多疑的蒋介石认为:对中共军队,只可编其部队,而决不许成立军部或总指挥部,不能留编地方警甲为武力暴动之张本;对中共政权,不能成立特区。唯编余老弱遣散费未表示反对。

至5月庐山谈判期间,中共更明确在正规军每月60万元经费基础上,另需要办学费用5万元、地方行政及部队经费约15万元,临时费和遣散及善后约60万元、收回苏票约120万元。国民党却以边区政府由国民党派正职长官作为谈判条件。这当然不能为中共接受,这项费用遂成悬案。

全国抗战爆发前,因中共将重点放在争取红军改编后的军饷弹药问题,对边区行政费、地方部队津贴和善后费等所述不多,国民党方面秉承蒋介石意旨也并不强调,致八路军军饷解决后,此事仍为旧态。

唯一略有进展的是全国各部队共有的老弱遣散费事。7月17日,叶剑英就红军遣散人员回原籍办法致电毛泽东、朱德等:关于遣散人员回籍办法,与行营商定,先将名册送到行营,每人发给乘车的免费证及护照,然后给资遣散。你们此次遣散百余人,请派干部有组织地来,候手续办妥,即送上火车。

9月22日,张闻天、毛泽东致电叶剑英、博古强调:边区每月经费15万元,遣散费60万元,另保安队编8500人。中共的意图是“趁热打铁”,抓紧了结边区合法化与其他经费问题。这样问题如果解决了,既可明示边区及编余部队的合法性,同时给养又有了保障。

9月27日,中共通过林伯渠再次提出特区经费及善后、遣散费要求。30日,张闻天、毛泽东等致电博古、叶剑英:无论特区问题暂时能否解决,必须要求南京发棉衣服2.5万套以御天寒,否则人将冻死。又要我们不打土豪,又不发给衣服、经费,质问国民党是何道理。

蒋介石无暇顾及,将问题交行政院处理。10月12日,国民政府行政院第333次会议通过决议:丁惟汾为边区行政长官,林伯渠为副长官,丁未到之前,由林代理。因边区“尚无章制,以资依据”,“俟章制规定再发表”。由于“章制”再无下文,致边区问题成为悬案,边区的经费与保安队经费问题事实上被否决了。

边区和后方部队经费无着,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从八路军军饷中移支一部分补给边区和后方部队。如此,就存在经费少、到位时间长等问题,从而导致边区脱产人员和后方部队过冬棉衣和伙食无保障。10月19日,毛泽东致电林伯渠:后方生活甚苦,经费不敷开动。现陈伯钧等部因无款不能行动,西安扣军委后方9月份两万元制棉衣费请提早归还,已制好之棉衣亦请加紧速运延安,以保障部队之生活。为两万元而由毛泽东亲自专电,后方的窘境可想而知。

在定额的八路军军饷内“分粥”终不是办法。11月4日,张闻天、毛泽东等致电博古、叶剑英,急迫地强调要向国民党政府提出解决边区地位和急需经费等问题:经费与保安队两项必须力争,决不放松。在整个问题未解决前,要求立即发给2.5万套棉衣服、1.5万件风衣。以棉衣每套、风衣每件5元计共计20万元,又2.5万人的伙食费,每人以8元计共计20万元。衣服费20万元,9、10两月伙食费40万元共60万元。坚决要求两星期内下发,否则人员将饿死、冻死。情况火急,万万不能再延!几天后,毛泽东、张闻天等再次向博古、叶剑英催办此事。然而,博古、叶剑英就此向国民政府的交涉仍毫无进展。

1937年11月底,王明从莫斯科回国,以共产国际名义明示“抗日高于一切”,引起中共中央对统战工作的高度重视。12月9日至12日,中共中央召开政治局会议讨论统一战线的方针,决定在与蒋介石谈判时,就边区及国民党派驻联络参谋等事作出让步,同时力争边区经费每月5万,至少3万元;遣散及善后费要求30万元。比较早先的最高期望值,此次提出的要求有所降低,其原因不仅是出于对统一战线战略的更高认识,更是由于看到了争取这两项费用的困难远大于八路军军饷问题。

因期望苏联直接出兵援助中国,蒋介石对王明浓厚的苏方背景有很大兴趣。12月上旬,他接连致电请王明赴武汉晤谈。12月18日,王明、周恩来等抵武汉。20日晚,王明、周恩来等与蒋进行了首次正式会谈。出于对蒋介石积极态度的期待,在双方的谈判中,中共提出“边区经费中央每月补助10万元;边区善后遣散诸费特定为30万元”。

26日,两党关系委员会正式成立。谈判分为两条线:一是以双方起草的两党共同纲领——《中国人民抗日救国纲领》为中心的两党关系谈判;二是以现实的边区等问题为中心的谈判。

经近一个月的谈判,1938年1月21日,王明、周恩来、博古等致电中共中央:国民党方面坚持边区管理县份限于18个县,坚持派丁惟汾任正职,林伯渠任副职并代理正职,并要派两人来做事。再,行政经费只给2万余元,善后费只给20万元,补充师名义不给。23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复电:陕甘宁边区问题请设法争取:(1)增款;(2)增地;(3)给陕北部队以名义;(4)边区政府可以丁惟汾正、林伯渠副,但不须派入。显然,中共中央尽管接受了丁惟汾,但在边区“地”、“款”问题上与国民党的差距仍很大。

2月10日,王明、周恩来、博古再见蒋介石、陈立夫。蒋关心的依旧是两党关系,且允“对前方增米津5万元即批准”。为打破僵局,中共调整策略,将边区行政费和善后遣散费分开来,抓住国民党“善后费只给20万元”的许诺,将因战事造成的伤残人员的遣散安抚加入争取善后费的理由中,积极争取。

1938年初,朱德、彭德怀给军政部长何应钦去电,要求解决残废兵员的抚恤及处理问题。首次电文未蒙批示。后再电:窃自抗战以来职部一等残废兵员现有500余名,除较轻之残废兵员分别担任后方工作尚不计外,二、三等残废兵员现有2300余名分驻陕省之庆阳县、陕北之蟠龙神府□(原电文如此)属之贺家川及晋省五台之松崖等处休养。因无规定之经费,各该残废兵员之生活殊感困难及其家属未蒙抚恤,事关优待抗战军属,影响鼓励前方士气,继续动员民众参战之工作,故各该残废兵员之抚恤处理问题理合再行电呈候示遵行,临电迫切不胜待命之至。

伤残抚恤理所当然。在蒋介石正酝酿成立国共联合大党之际,国民政府于3月起正式允拨20万元善后费。3月11日,蒋介石电令何应钦,“先发陕北善后费5万元,其余陆续再发”。月中,蒋召集高级将领会议期间,正式告知与会的周恩来将发善后费给八路军。4月底,中共两次领取善后款,各5万元。中共积极用此款安置编余遣散人员。由于在遣散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国民政府后借此拖延发放余下的10万元。为此,周恩来安排叶剑英于30日电示蒋介石:“惟以人数(改编以来的老弱病残人员,作者注)众多,不足应用,善后工作,不能顺利完成,兹为早日结束善后事宜,免贴累赘起见,拟请将未领善后费十万元,准予拨发,以利进行。”蒋批:此善后费可照发,但必须其(中共)对遣散者必有整个办法,交军委会核准,若如上次任意遣散各省,使人心不安,则不续发。

为免除国民党口实,周恩来要求加强相关处理,于5月6日致电林伯渠、伍云甫,并报中央和八路军总部:(1)依照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及国民政府行政院军政部规定分别送残、伤医院;(2)在分送时进行政治解释;(3)对破坏纪律分子在伤兵中进行斗争并通知军政部伤员管理处;(4)建立经常慰问联络工作。可在前后方选择几位好的伤残同志来汉,到伤兵中进行领导工作。

至6月份,该项经费除何应钦利用职权截留2万元外,共发18万元。此后,中共虽积极争取再能增发,但国民政府以“军部命令,凡抗战负伤员概不遣散”为借口而拒绝。

1938年7月,林伯渠等赴武汉参加国民参政会。为防备中共方面再次提出边区问题,蒋介石明确了把边区问题降级的思路,于月初电令西安行营主任蒋鼎文速派熟悉该区情形之要员来武汉,参加行政院与林伯渠的谈判。蒋鼎文知道此事自己既做不了主,更难对付中共,遂拖延未派。19日,蒋介石再电要求派人,或以详电告知意见,继而正式明确此事全权由陕西省就近解决。8月12日,蒋鼎文致电林伯渠:行政院来电指出边区问题由陕西省就近解决,派彭绍贤、谷正鼎等3人前来交涉。16日,毛泽东、张闻天电示林伯渠,须坚持23个县、由国民政府正式委任、经费每月要津贴10万元。谈判伊始,彭、谷并无诚意,置过去双方基本共识于不顾,提出边区必须实行专员制,不要边区政府,区域也只允17县,相比以往大为退步,“款”项更无从谈起。

自此,边区行政费一项再无解决的可能,成为中共所争取的经费项目中未能达成的典型。

客观地讲,蒋介石在全国抗战爆发前后,给八路军划拨给养是积极抗日的表现应给予充分肯定。对此,并非所有国民党人都能予以理解,有诸多人颇有微词。

这一时期,对各方微词,蒋介石均以隐忍相待,毕竟此时尚处国共合作的拓展阶段。他对驾驭八路军出师有着更高的战略理解,非一些边缘人物和国民党内非主流派系能完全清楚的。

但蒋介石对中共的不满也在慢慢增加,并在日记中多有发泄。10 月山西战局失利,蒋对中共军队的表现开始失望,视为“旁观投机”。中共中央这时提出解决边区问题、以林伯渠为行政长官等要求,被蒋视为“乘机要胁”。对一二九师一再延迟出动,而国民党拟派驻人员被拒绝,斥为:“共党违约势所必然,何足怪!”“此种无信义之徒,决不能成业也。”11 月初,淞沪战局恶化,蒋心情沮丧,叹:“军事失利,反动派逐渐猖狂,共党尤为跋扈,呜呼! 外患未消,内忧日增矣!”焦虑长期抗战后会出现的几种最坏局面之一,即“共党乘机捣乱,夺取民众与政权”。

外有微词和报怨,内有不满和焦虑,纵有客观上为八路军划拨给养等事实所表现出的积极抗战行为,但蒋介石主观上的积怨未消,其不良的结果即有了一个根结,后来的事实即可想而知。(题图为陕甘宁边区政府旧址)

(责任编辑:吴 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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