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共两党二次合作前夕的秘密接触与谈判

冯晓蔚

1936年国共两党的秘密接触与谈判，始于1935年12月底，止于1936年11月下旬，前后历时11个月，反复10多次。虽未能取得实质性成果，但它无疑为后来双方正式谈判及合作的形成，奠定了初步的基础。

蒋介石的初衷

1934年，中共领导的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中失利，不得不放弃艰苦经营多年的南方根据地，向边远的西南、西北和靠近抗日前线的地区转移。自此，国共两党的军事战略地位及实力对比，都发生了重大变化。由于红军已远离中国心脏地区，且军力锐减，不再对国民党统治构成严重威胁，而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对我步步紧迫，猖狂至极，中共乃发表《八一宣言》，呼吁“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中共的主张得到了国人的积极响应，要求抗战的呼声日益高涨，蒋介石遂渐渐开始考虑对中共的策略，军事上改由地方军阀武装继续进攻红军，政治上则谋求使中共与其订立城下之盟的可能性。这种先军事、后政治的做法，是蒋介石用于解决异己势力的一贯手段。

当然，与前不同的是，蒋介石这时面临的形势颇为复杂。自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蒋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统一方能御侮”的政策以来，日本军队已接连侵占中国东北三省及热河，而且继续入侵的野心更加膨胀，蒋之统治自然受到严重威胁。因此，当1934年和1935年红军退出中国心脏地区，蒋介石乘机控制了过去鞭长莫及的西南数省之后，其“安内”、“统一”工作已大致告一段落，“攘外”、“御侮”问题不能不提上议事日程。特别是1935年“华北事变”的发生，更迫使蒋介石必须加紧解决国共关系问题。

在蒋看来，中共的背后是苏联，要解决与中共的问题必然涉及到对苏关系问题。从1934年秋天开始，蒋介石南京国民政府小心翼翼地加快了对苏交涉的步伐，以应国防之需，然而收效甚微。至“华北事变”发生，眼见华北五省将蹈东三省之覆辙沦于日本军阀之手，蒋已不能不暗中考虑“被迫武装抗日”问题。于是，全力加速对苏交涉，寻求苏联在军事上尽可能的支持成为当务之急。与此同时，政治解决国共关系问题，也自然而然地摆在了他的面前。在1935年秋冬之际，在同苏联驻华大使鲍格莫洛夫的秘密交涉中，蒋介石几乎同时提出了两项重大提议：一是希望苏联给予直接的帮助，直至暗示希望与苏签订秘密军事协定或互助条约；二是明确表示，希望苏联促进中国在他领导下的统一，对中共和红军施加影响，使他们最终服从南京国民政府的统率。

不难看出，随着日本入侵加剧和对苏交涉的迅速展开，蒋介石不能不同时着手从政治上解决与中共的关系问题了。只是蒋之初衷，是建立在中共军事上已无力与其全面抗衡的估计上，幻想可以借此机会促使苏联出面，劝说中共承认其权威，把红军交南京国民政府改编和指挥，以便实现所谓先“安内”、“统一”，后“攘外”、“御侮”的既定方针。但是，不论苏联这时多么渴望中国能够实现统一，投入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以便减轻苏联在远东所承受的侵略威胁，它这时都没有也不可能接受蒋介石的提议。蒋介石只能自己去寻找新的途径。

于是，自1935年底，就有了蒋介石主动寻找中共线索，极力打通与中共中央之联系，以便进行秘密接触和谈判，政治解决两党关系的事情发生。

两党代表在莫斯科的秘密接触

就在蒋介石开始寻找政治解决国共两党关系问题的途径时，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王明根据共产国际新的统一战线政策精神，在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上公开宣布中共愿意同国内各党派团体在“抗日反蒋”的基础上结成统一战线。中共倡言“建立全国范围反日统一战线”的主张，引起了蒋介石的注意。1935年底，南京国民政府驻苏武官于回国述职期间向蒋提交了一份王明在共产国际“七大”上的发言摘要，蒋立即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中共正在改变政策的重要信息，随即指派邓文仪返回莫斯科找王明进行接触，了解政治解决两党关系问题的可能性。

1936年元旦过后，邓文仪赶回莫斯科，立即直接写信给共产国际执委会秘书处，请其转交王明，请求见面，但未有结果。随后，邓文仪通过原十九路军流亡将领设在香港的抗日反蒋组织——中华民族革命同盟驻莫斯科的代表胡秋原再度与王明联络，终于取得成功。在了解到邓文仪的基本意图之后，代表团决定同意接触，但先以潘汉年出面。

1936年1月13日晚，潘汉年按约定时间来到胡秋原的寓所，与已经等候在那里的邓文仪见了面。双方立即就国共两党关系问题进行了具体的商谈。

潘汉年开宗明义地说明：“王明同志听说你要找他谈谈关于国共联合抗日救国问题，委托我先来请问你，找他谈话是私人资格，还是正式代表南京政府当局？”我们“很想知道国民党与南京政府当局在全国同胞已经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今天，到底有什么表示？”

邓文仪答称：“我这次来莫，完全是受蒋先生之嘱，一定要找到王明先生讨论彼此联合抗日问题……可以说，联合贵党的原则是已经决定了。因此，我可以代替蒋先生与你们谈判合作的初步问题，关于具体合作条件，双方自然还要请示。”

邓文仪声称：“日本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蒋先生认为，现在要抗日，非首先集中80个师人马不可，否则必受日本先发制人的危险，而现在这80个师人马却被红军牵制住了。国内只有我们和你们两个力量，假如能联合起来，像以前的合作，一定有办法。可惜我们两个主要力量还没有找到联合的道路。”他断言：“我们与红军停战之日，即是与日本宣战之时。所以我希望能早与你们谈妥。”但他同时表示，要合作应解决两个问题，即：一、统一指挥；二、取得苏联援助。言外之意，就是要求中共及红军应在蒋介石领导之下统一起来，准备抗日，并希望通过中共与苏联的特殊关系，说服苏联向中国提供全面的援助。

实行第二次国共合作的主张，严格地说，是中共代表团首先提出的。还在1935年底，就接连写出了《第二次国共合作有可能吗？》、《国难声中国共第二次合作的推测》等文章，开始宣传国共合作的思想。但由于此时中共代表团在政治上主张党派团体平等合作的“国防政府”与“抗日联军”，对联合蒋介石亦持保留态度，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难以接受国民党人要求中共在承认蒋介石及南京国民政府权威的条件下实行两党合作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