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英:与“两弹”功勋钱学森的琴瑟和鸣

2012-04-29 00:44吴志菲
文史春秋 2012年6期
关键词:蒋英两弹钱学森

吴志菲

蒋英,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声乐学家、声乐教育家。1920年9月出生于浙江海宁,1941年毕业于柏林音乐大学声乐系。历任中央实验歌剧院艺术指导和独唱演员,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教研室主任、歌剧系副主任、教授等。

2009年9月5日,在北京音乐厅上演了一场特别的音乐会,这是6位门生献给蒋英老师90岁的祝寿音乐会。

那一晚,是属于蒋英的。她穿着宝蓝色的中式礼服,神采奕奕。

音乐会现场,她说,她教的学生现在也已经是老师,他们已经教育出了自己的学生,有一天,如果学生的学生也同台演出,那才让人兴奋呢。

2012年2月5日,蒋英的这个愿望成了遗愿……

从青梅竹马到喜结良缘

“钱老,您好。春节就要到了,我今天特意来看看您,给您和全家拜个早年!”2008年1月19日上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来到位于北京市海淀区的钱学森家中,俯下身子,握住钱学森的手……

在总书记看望钱学森时,有一位女士一直静静地坐在钱学森的身旁。她满脸慈祥,仪态端庄,气度高雅,年事已高却风韵犹存。她就是和钱学森相濡以沫60多年的蒋英。

著名女声乐教育家蒋英,在更多的时候被介绍为“钱学森夫人”。言及蒋英与钱学森的爱情,不能不从他们的父辈谈起。

蒋、钱两家是世交。蒋英的父亲蒋百里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军事战略家和军事教育家。蒋家世居浙江海宁硖石,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蒋百里的祖父是闻名遐迩的藏书家。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蒋百里中秀才,时年17岁。次年,蒋百里参加浙江省桐乡县“观风题”考试,获得“超等第一名”。消息不胫而走,海宁、桐乡两地学子纷纷前来拜访。蒋百里与杭州钱均夫(名家治,钱学森的父亲)志趣相投,成为莫逆之友。

不久,蒋百里考入杭州知府林迪臣所办的新式学校——求是书院(浙江大学前身),与钱均夫同窗。两人经常漫步西子湖畔,无所不谈,以关心国事、研究学问为乐事。

戊戌政变以后,蒋百里经常阅读违禁书刊,倾向维新革命。次年,方雨亭、林迪臣、陈仲怒共同出资,赞助蒋百里东渡扶桑,学习军事,希望他学成报效国家。蒋百里走后,钱均夫经常到海宁探望蒋的母亲。后来,钱均夫也去了日本留学,研读现代教育。

几年后两人返国,一个出任保定军官学校首任校长,培养了陈铭枢、唐生智、刘文岛、龚浩、万耀煌等大批将帅;一个出任杭州一中校长,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

蒋百里原配夫人查品珍由父亲包办,终生未育。当年,蒋百里归国后,为抗议北洋军阀政府的腐败和卖国政策开枪自杀未遂,住进了一所疗养院。住院期间,一位日本籍的护士长对他百般关怀,还不时地开导蒋百里。渐渐地,两人萌发了感情。当时,袁世凯知道此事后,托日本公使找了疗养院的院长为蒋百里说媒,促成了蒋百里与这位日本籍护士长的婚事。蒋百里生平最喜爱铁骨冰心、傲霜斗雪的梅花,因而他欣然为这位日本夫人取汉名“左梅”。

蒋百里与左梅夫人生下5个女儿,钱均夫与妻子章兰娟生下独子钱学森。钱均夫夫妇希望有个女儿,见蒋百里的三女儿蒋英长得漂亮,天真活泼,便恳求蒋百里夫妇将此女过继给他们。

蒋英从蒋家过继到钱家是非常正式的,蒋钱两家请了亲朋好友,办了几桌酒席,然后蒋英便和从小带她的奶妈一起住到了钱家。当时,蒋英改名“钱学英”。在蒋钱两家的一次聚会中,钱学森和蒋英当着他们的父母,唱起了《燕双飞》,唱得那样自然、和谐,4位大人都高兴地笑了。钱学森和蒋英更没想到,儿时的一曲《燕双飞》,竟然成为他们日后结为伉俪的预言,也成了他们偕行万里的真实写照。

晚年的蒋英回忆起那段经历时说:“过了一段时间,我爸爸、妈妈醒悟过来了,更加舍不得我,跟钱家说想把老三要回来。再说,我自己在他们家也觉得闷,我们家多热闹哇!学森妈妈答应放我回去,但得做个交易:你们这个老三,长大了,是我干女儿,将来得给我当儿媳妇。后来我管学森父母叫干爹、干妈,管钱学森叫干哥。我读中学时,他来看我,跟同学介绍是我干哥,我还觉得挺别扭。那时我已是大姑娘了,记得给他弹过琴。后来他去美国,我去德国,来往就断了。”

1935年,钱学森出国前夕,蒋英随父母到钱家去看望他。这天,蒋英为钱学森弹奏了莫扎特的《D大调奏鸣曲》,钱学森听得如痴如醉。她还送给钱学森一本唐诗集,钱学森把它当作珍贵的礼物放在藤条提箱里,带到了美国。

1936年底,蒋百里奉派出访欧美各国考察军事,蒋英和母亲、五妹蒋和同往,蒋百里安排喜欢音乐的蒋英、蒋和留居德国柏林学习。同年11月,蒋百里夫妇飞到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专门看望老友的儿子钱学森。蒋百里看到钱学森时,告诉他蒋英在德国留学深造,并把蒋英的照片转交给钱学森。这一年是钱学森负笈美国的第二年,拿下了硕士学位。他见到蒋百里如见亲人,说出了与父亲的争论:他打算下一步攻读航天理论,其父回信说中国航天工业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还是研究飞机制造技术为好。钱学森认为西方国家航空工业非常发达,中国工业基础薄弱,若从事飞机制造业研究,很难超过西方国家。掌握了航天理论,则能跨越式发展,有超越西方的可能。蒋百里回国后即去杭州拜望钱均夫,他说:“学森的想法是对的,你应该改变陈旧的观念,支持他研究航天理论,回国后发展航天事业。”钱均夫尊重老友的意见,致函儿子,表示理解他的想法。钱学森如释重负,从内心感激蒋百里。

1939年,钱学森出色地完成《高速气体动力学问题的研究》等4篇博士论文,获得航空和数学的双博士学位。不久,钱学森和导师冯?卡门共同开创了举世瞩目的“卡门——钱学森公式”。从此,钱学森的名字传遍了世界。

当年,蒋英被父亲安置在柏林一家女子中学学习。后来考上了柏林音乐大学声乐系,从此开始了她在欧洲学习、追求音乐的漫长旅程。

二战末期,战火烧到柏林,无奈之下蒋英和朋友逃亡到了德国南方靠近瑞士的边界。后来,她转入瑞士卢塞恩音乐学院研究生班深造,掌握了大量德国、法国艺术歌曲、传唱剧、受难曲、弥撒等室内音乐作品,对古典、浪漫时期及近现代歌剧作品有了深刻的认识和理解。1943年瑞士“鲁辰”万国音乐年会上,蒋英参加匈牙利高音名师依隆娜?德瑞高所主办的各国女高音比赛,名列第一,为东亚获胜之第一人。

1946年,蒋英结束了在欧洲长达10年的求学生涯,回到了祖国。1947年5月31日,在上海兰心大剧院举办的个人演唱会成为她留学归来的汇报表演。演出轰动了整个上海,报界评论:“她卓越的歌唱艺术”使人们看到“中国一样有优越的艺术天才,良好的资质和聪颖的头脑”。这一年,蒋英邂逅了同样学成归来的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钱学森。

“当时他妈妈问我家人:‘小三有朋友了吗?我家的人说:‘小三朋友多着呢!其实我那时候根本没有对象,追我的人倒是不少,我一个都没看上。那时候,他父亲每周都送些杭州小吃来,钱学森也常来我们家玩。好多人让我们给他介绍女朋友,我和妹妹真给他介绍了一个。他坐在中间,不好意思看我们给他介绍的姑娘。可是他看我倒挺大方,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后来他老来我们家,说是来看望蒋伯母……后来他说:‘你跟我去美国吧!我说:‘为什么要跟你去美国?咱们还是再相互了解一下,先通通信吧!他反反复复老是那一句话:‘不行,现在就走。没说两句,我就投降了。那时我从心里佩服他,他才36岁就是正教授了,很多人都很敬仰他,我当时认为有学问的人就是好人。”因为两家曾为世交,两人也曾经青梅竹马,一见如故,蒋英和钱学森在1947年夏见面一个礼拜之后在上海喜结良缘。

艺术和科学的完美联姻

1947年9月26日,钱学森与蒋英赴美国波士顿。他们先在坎布里奇麻省理工学院附近租了一座旧楼房,算是安家了。新家陈设很简朴。二楼一间狭小的书房,同时也是钱学森的工作室。起居间里摆了一架黑色大三角钢琴,为这个家平添了几分典雅气氛。这架钢琴是钱学森送给新婚妻子的礼物。

蒋英长期在德国学音乐,来到美国后,一时英语还不能过关。钱学森就抽空教她学英语,还不时用英语说一些俏皮话,逗得蒋英“咯咯”地笑。蒋英为了尽快地掌握英语,把几首德语歌曲翻译成英语,经常哼唱。因此,从这座小楼里时常传出笑语歌声。谁都不会想到,钱学森还烧得一手好菜。蒋英对上门拜访的朋友说:“我们家学森是大师傅,我只能给他打打下手。”

蒋英来到美国的头几年,钱学森去美国各地讲学或参观的机会比较多,每次外出他总忘不了买一些妻子喜欢的礼物,特别是各种新的音乐唱片。在他们家,各种豪华版经典的钢琴独奏曲、协奏曲应有尽有。多年之后,当蒋英忆及往事,依然回味无穷地说:“那个时候,我们都喜欢哲理性强的音乐作品。学森还喜欢美术,水彩画也画得相当出色。因此,我们常常一起去听音乐,看美展。我们的业余生活始终充满着艺术气息。不知为什么,我喜欢的他也喜欢……”

1949年暑假过后,钱学森出任加州理工学院喷气推进技术中心主任教授,他们搬到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第一个孩子永刚出生了。次年,他们家里又添了一个小天使,名字叫永真。有了一双儿女,家里充满了欢乐。

1950年8月23日,钱学森和蒋英决定回国。他们买好了回国的机票,办好了行李托运及回国的一切手续,并和美国的亲友一一作了告别。但就在这时,美国当局突然通知钱学森不得离开美国,理由是说他的行李中携有同美国国防有关的“绝密”文件。半个月后几名警务人员突然闯进了钱学森的家,说钱学森是共产党,非法逮捕了他。钱学森被送往特米那岛,关押在这个岛的一个拘留所里。9月22日,美国当局命钱学森交出1.5万美元后,才让他保释出狱。但他仍要听候传讯,不能离开洛杉矶。

经过半个月的折磨,钱学森的身心受到严重伤害,体重整整减少了30磅。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特务时不时闯入家中搜查、威胁、恫吓,他们的信件受到严密的检查,连电话也遭到窃听。这时,蒋英像一名忠诚的卫士护卫着钱学森,想方法把惊吓留给自己。

整整5年的软禁生活,并没有减少蒋英夫妇回国的决心。在这段阴暗的日子里,钱学森常常吹一支竹笛,蒋英则弹一把吉他,共同演奏17世纪的古典室内音乐,以排解寂寞与烦闷。虽说竹笛和吉他所产生的音响并不和谐,但这是钱学森夫妇情感的共鸣。为了能随时回国,当然也为躲避美国特务的监视与捣乱,他们租住的房子都只签1年合同,5年之中竟搬了5次家。蒋英回忆那段生活时曾说:“为了不使学森和孩子们发生意外,也不敢雇用保姆。一切家庭事务,包括照料孩子、买菜烧饭,都由我自己动手。那时候,完全没有条件考虑自己在音乐方面的钻研了,只是为了不致荒废所学,仍然在家里坚持声乐方面的锻炼而已。”5年之中,钱学森并没有放弃学习和工作,完成了个人著作的撰写,不善表达爱意的他在醒目位置标注了“献给英”。

在周恩来总理亲自过问下,1955年10月8日,钱学森和蒋英带着他们6岁的儿子永刚、5岁的女儿永真,回到了日夜思念的祖国。回国后,蒋英的艺术才华又焕发出来了,她最初在中央实验歌剧院担任艺术指导和独唱演员,后来到中央音乐学院任歌剧系主任、教授。

蒋英非常热爱自己的事业,非常热心音乐教育工作。20世纪50年代初磁带式录音机还未问世,蒋英和钱学森从美国带回来的惟一的奢侈品就是一台钢丝录音机。蒋英便把它拿去用于教学工作,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整个70年代,我国每次发射导弹、核导弹和人造卫星等,钱学森都要亲临第一线,在基地一蹲就是十天半月,甚至一个月。当时保密要求十分严格,钱学森出差在哪里、干什么,从来不对家人讲。有一次蒋英在家里一个多月都得不到丈夫的音讯,她不得不找到国防部五院询问:“钱学森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杳无声息,他还要不要这个家了?”五院的同志和颜悦色地告诉她:“钱院长在外地出差,他平安无恙,只是工作太忙,暂时还回不来,请您放心。”蒋英听了心里有数了,具体事情也不再多问了。

不久,“文革”到来,虽然蒋英因为丈夫的威望而免受了上山下乡的痛苦,但还是被贴了“大字报”。为此,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那段时间,她主动到乡下劳动,每天早出晚归。后来,她又主动报名做了音乐学院“托管班”的阿姨。几十个孩子聚在一起,生活、学习、思想无一不在蒋英的悉心照顾中。

在回国以后的这些年里,每当蒋英登台演出,或指挥学生毕业演出时,她总喜欢请钱学森去听、去看、去评论。他也竭力把所认识的科技人员请来欣赏,大家同乐。有时钱学森工作忙,蒋英就亲自录制下来,放给他听。如果有好的交响乐队演奏会,蒋英也总是拉钱学森一起去听,把这位科学家、“火箭迷”带到音乐艺术的海洋里。钱学森对文学艺术也有着浓厚的兴趣,他所著的《科学的艺术与艺术的科学》出版时,正是蒋英给该书定了英译名。

在伟大科学家的背后,蒋英是琴瑟相和的妻子,而在另一个属于她的声乐世界里,她是绝对的主角。蒋英对科技事业、科学工作者的艰辛十分关心和理解,她曾以巨大的热情,不顾连续几个月的劳累,参与组织、指导一台大型音乐会——《星光灿烂》,歌唱航天人,献给航天人。

蒋英与钱学森的结合,堪称艺术和科学的完美联姻:一位从事艺术,一位献身科学;看似隔行隔山,却相互促进。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钱学森在与《文艺研究》编辑部同志座谈时就谈到他和蒋英就科学技术与文艺关系的共同探讨。他以与蒋英之间几十年互相渗透、互相影响的精神碰撞产生理论升华为例说:“几十年来,蒋英给我介绍了音乐艺术,正是这些艺术里所包含的诗情画意和对人生的深刻理解,使得我丰富了对世界的认识,学会了艺术的广阔思维方法。或者说,正因为我受到艺术的熏陶,所以我才能够避免机械唯物论,想问题能够更宽一点,更活一点。”

在蒋英执教40周年研讨会上,88岁的钱学森写了书面发言,让女儿代为宣读。他这样写道:“在我对一件工作遇到困难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往往是蒋英的歌声使我豁然开朗,得到启示……”钱学森著有《科学的艺术与艺术的科学》一书,是蒋英给它定的英译名。

特殊的教学方式

培养独特的音乐人才

过去提起蒋英,往往把她与著名科学家钱学森一起称为双双事业有成的模范夫妻。钱学森在我国国防科技上作出的突出贡献广为人知,而蒋英对我国声乐艺术发展作出的贡献,了解的人则相对较少。很多人并不知道蒋英的众多学生都在国际声乐比赛中得过奖,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如今已经是国际乐坛的佼佼者,比如在海外走红的傅海静、祝爱兰、杨光和多吉次仁。其中,祝爱兰曾签约大都会歌剧院、旧金山歌剧院、太平洋歌剧院等,在30多部古典及近现代歌剧和清唱剧中担任主角,有人说她是在国际歌剧舞台上最活跃、演出生涯最长的中国女高音歌唱家。

蒋英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就从中央音乐学院退休了,但她从未停止教学。她所教过的学生,绝不仅仅是课堂上的那几个,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登门求教的学生,以及学生的学生。

说起学生,蒋英往往就像谈论自己的孩子那般亲切。当年的傅海静特别聪明,因为聪明、天赋好,开始还有点不用功,后来,蒋英想出了给他加码的办法,让他一年级就学三年级的功课,让他提前演唱马勒套曲那样难度大的作品,结果傅海静再也不敢轻视自己的学业,进步飞快。蒋英说:“祝爱兰16岁就开始跟我学习,他们就像我的亲生儿女一样,他们每一次回国都给我带小礼物,有时还住在我家,在我的钢琴上练声。”杨光更是把蒋英看成是自己的妈妈,大事、小事都要问,她说,只要蒋英老师点头的事别人就不会摇头,因为老师的艺德和人品是最值得信赖的。多吉次仁更不用说,这位藏族小伙儿,在蒋英老师那里得到了自信,得到了可以享用一生的精神财富。蒋英是用爱心在教授学生,他们之间没有金钱契约,只有师生亲情,这一点,在学生们走出国门海外求学时感受更加深刻。

1999年7月中旬,名为“艺术与科学”的蒋英执教40年学术研讨会在北京音乐厅举行期间,她的学生、著名歌唱家、时任中国音协党组书记的吴雁泽双手抱拳,数次向恩师行弟子礼。吴雁泽男高音的话语一如他的歌声流畅、动情:“1959年我来到中央音乐学院时,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孩子,山东人,普通话都不会讲,在班里年龄最小、基础最差。看到别的同学把钢琴弹得‘哗哗的,我上去却是‘嘣嘣的,有自卑感。可蒋英老师没有抛弃我,把我这么一个‘土老帽当成‘宝贝蛋,额外给我开小灶。她培养我的音乐感觉,说实话,农村孩子有什么音乐感觉,山上放牛鞭子一赶喊声‘哟嗬——,就这感觉。蒋先生为了鼓励我这样的后进生,每次讲评都不以成绩好坏论,而以态度好坏论,我逐渐克服了自卑产生的学不进去,开始用功往正道上走。如果说今天我吴雁泽还懂一点音乐的话,那么我的知识首先来源于她,是蒋先生把我领进音乐艺术的大门。”

“学声乐天赋很重要。比如,声带的宽窄、力度、合并是否完全,基本上是天生的。声带的长短、肥厚,相撞,都有一定的数量标准,只有经验丰富的教师耳朵能听出来。一听,这人有嗓,可以学唱;一听,这人没嗓,不要学唱。有人以为不管嗓子好坏,只要后天努力就行。学别的或许是这样,但是学声乐坚决不行。”蒋英认为,气质于一个学声乐的人也很重要:“一个人往那儿一站,就能看出他是不是当演员的料。有一次吴雁泽发言,说他当时条件不好,我却把他当成‘宝贝蛋。其实我一下就认准了他有气质。他的站、走,其它动作都有当演员的气质。还有,他把唱歌当成快乐的事,有很强的唱歌欲望。有的学生当演员的天赋不够,我把他往教师这行教。中国还是缺少师资,教出一个好教师,就能教出一拨一拨的好学生。现在音乐学院的师资不容乐观,有的5年刚毕业就教书,这也太难为他们了。所以他们只能模仿,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蒋英在音乐艺术教育领域硕果累累。她把成果归功于国内比较特殊的教学方式:“以音乐学院为例,我们采取的是单个教学,一个教学年顶多教2个学生。我在音乐学院教学40多年,一共教了26个学生,所以我们跟学生的感情特别亲近,我会帮学生练习基本功,如果遇到困难会帮他想办法解决。国外则不然,国内的学生如果基本功没有打好,休想在国外有所成就。因为国外的老师没有工夫和耐心来教你基本功。”蒋英生前说,中国的声乐教育虽然和世界先进水平相比还有距离,但是基础非常扎实,有了扎实的基础,再加上天赋和后天的努力,当然能够成就人才。

中央音乐学院教授赵登营至今仍记得蒋老师给她上的第一课:“真把我震住了,她往钢琴前一坐,腰板笔直,风度优雅,和弦弹下去,每个音都带着情感。她当时已经72岁了。”赵登营说,蒋英在欧洲声乐作品方面是我国当之无愧的大师,但她从不以大师自居,总是以开放的心态了解、学习世界上声乐艺术的最新发展成果。她让自己的学生从国外带给她各种有声资料,进行研究和感受。她的教学方法是辩证的、立体的、可触摸的,就像中医整体调理一样,尽量避免声乐教学中经常出现的顾此失彼的现象。

蒋英的学生曾这样形容她:大街上行走着1万个人,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蒋英。因为蒋英有歌唱家与生俱来的儒雅、高贵气质,有教育家博大、慈爱的胸襟,也有东西方文化融合贯通造就的独特魅力。蒋英虽已是耄耋高龄,但看上去仍然有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如果有人问她如何能让青春永驻,她一定会说学生的每一次成功都能为老师做一次从里到外的美容。

钱家的客厅,20多平方米,一架钢琴占去四分之一的面积。尽管有好几次迁居到“部长楼”、“将军楼”的机会,他们却主动放弃了,住在红砖楼里近半个世纪。人们的印象中,钱学森总是穿“解放军的绿裤子”,蓝色或灰色上装,蒋英的居家服有时还要“针线串联”,他们和许多家庭的老人一样,有时要把儿女淘汰的衣服“拣着穿”。房间里无处不在的是书柜,据说楼上楼下林林总总40来个。

由中央电视台举办的“2007年度‘感动中国人物”评选活动于2008年2月17日揭晓,中国航天事业奠基人钱学森名列榜首。“感动中国”组委会授予钱学森的颁奖词:“在他心里,国为重,家为轻,科学最重,名利最轻。5年归国路,10年‘两弹成。开创祖国航天,他是先行人,劈荆斩棘,把智慧锻造成阶梯,留给后来的攀登者。他是知识的宝藏,是科学的旗帜,是中华民族知识分子的典范。”颁奖时,是蒋英代为受奖的,说钱老知道自己获奖之后说“不敢当”。

钱学森,一个划时代的科学家,我们怎么评价他都不为过。蒋英,“中国导弹之父”的夫人,一位同样卓越的声乐学家、声乐教育家。钱学森像一颗科学的巨星在闪耀,这光辉不也包含着夫人蒋英光辉的折射吗?

双星耀辉,伉俪情深。如果说钱学森是一座高山,那么蒋英就是高山上潺潺的流水。艺术嫁给了科学,合奏的是一曲琴瑟和鸣之音。

2012年2月5日上午11时,蒋英因病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去世,距离钱学森诞辰100周年纪念日过去,仅仅1个半月。高山流水,相知相伴,蒋英在天堂会与爱侣钱学森继续共同演绎和谐的科学与艺术二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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