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语新邵话含结构助词“嘅”的固定结构

摘 要：湘语新邵话含“嘅”的较典型的固定结构有“A死哩嘅A、AB哩嘅A、V下嘅V、V尽哩嘅N、V不得嘅苦”等。这些固定结构虽然有较明显的方言特色，但其中的“嘅”作为结构助词的本质特征并没有改变，或为状语标记，或为定语标记。

关键词：新邵话嘅结构助词状语标记定语标记

湘语新邵话与北京话“的”相当的语法成分是“嘅[k?]”，如例（1）中的“嘅”用在双音节副词词干之后构成副词，写作“的1”；例（2）中“嘅”用在状态形容词词干之后构成状态形容词，写作“的2”；例（3）、（4）中“嘅”用在性质形容词、动词词组后构成名词性词组，功能相当于“的3”（朱德熙，1961）。

（1）今天脑壳格外嘅痒。

（2）其他穿双墨黑嘅鞋子行起来哩。

（3）咯这只两件衣裳，白嘅好看滴些。

（4）把吃水嘅杯子递倒把递给我。

不过，“嘅”与“的”的分布和用法也并不完全一致。本文将着重描写湘语新邵话中包含结构助词“嘅”的固定结构，以期深化对该方言结构助词“嘅”的认识。本文的研究对深入理解普通话结构助词“的”的性质和特点也有启发和参考意义。

一、A死哩嘅A

新邵话的“A死哩”与普通话的“A极了”在结构、意义和功能方面都很相似，“A死”一定要加上助词“哩”（相当于普通话的“了”）才能独立运用，“死”表示极高程度，该结构中的形容词A主要有两类，一类是性质形容词，如“马虎、啰嗦、麻烦、小气、丑、苦、臭、傻、辣、咸、酸、痛、黑、腥”等；一类是感受形容词，如“吵、闹、薰、轧、挤、冻、晒、濑烫、炙烤、呛”等。总的来说，能进入“A死哩”的形容词A以消极义居多。“A死哩”常常作谓语。如：

（5）咯这只药苦死哩。

不过，当“A死哩”中的形容词为单音节时，还可形成“A死哩嘅A”结构。用表示高程度的“A死哩”结构来修饰形容词A，对形容词A表示的性状程度具体描写，能进一步突出、强调该形容词的性状程度之高，结构助词“嘅”是描写性状语标记。“A死哩嘅A”结构一般也是作谓语。如：

（6）咯这只药苦死哩嘅苦。

（7）今天嘅太阳晒死哩嘅晒。

肖黎明（1993）认为，贵州铜仁话里也存在与新邵话类似的“A死了的A”结构，如“臭死了的臭”，而且该结构有表甚然的功能，程度很深，绝大部分为贬义或中性形容词。

二、AB哩嘅A

“AB哩”结构中，形容词A是中心语素，语素B的意义较虚，很难确定其本字，其功能主要是补充说明形容词A的高程度，因此语素B一般要读重音。AB不能单说，一定要加上“哩”才能独立运用。该结构不具有类推性，形容词A与语素B的组合搭配具有习惯性，如“辣巴哩、贵哈哩、活灵哩、壮咕哩、碎喳哩、凉叟哩、烂啪哩、脆生哩、松垮哩”等。“AB哩”常在句中作谓语。如：

（8）嗯那只妹唧女孩俊生哩。

在“AB哩嘅A”结构中，用表示高程度的“AB哩”来修饰该形容词A，对其表示的状程度之高具体描写，能进一步突出、强调形容词A的性状程度之高，结构助词“嘅”也是描写性状语标记。“AB哩嘅A”也常在句中作谓语。如：

（9）嗯那只妹唧女孩俊生哩嘅俊。

（10）其他老弟恶下哩嘅恶。

张谊生（2000）指出，“地”在状中短语中的作用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状语化功能，一个是摹状化功能。其中，状语化功能就是“地”的使用使一个本来不能充当状语的成分能够充当状语。我们认为，在“A死哩嘅A”“AB哩嘅A”这些用含极性程度补语的述补结构修饰中心语的现象里，“嘅”也具有状语化的功能。

三、V下嘅V

湘语新邵话中，“V下”是“V一下”的省略，“一下”表示短时态。“V下”在句中作谓语，可以带宾语。如：

（11）莫着急，等我试一下咯这双鞋子嘚。

当V是单音节动词时，还可形成“V下嘅V”结构，表示断断续续地、不停地、持续地进行或发生某个动作，一般含有消极义或贬义。该结构常在句中充当谓语，这时不能再带宾语。如：

（12）其他紧倒一直在嗯那里试下嘅试，又不买。

（13）咯这只凳子摇下嘅摇，不蛮不太好坐。

可见，湘语新邵话的“V下嘅V”具有很强的描写性，结构助词“嘅”也具有状语化功能，是描写性状语的标记。另外，“下”在新邵话中本来的读音是[?a214]，由于语音轻化、弱化，导致声母脱落、声调变轻声，成为[a]。刘丽华（2001）提到邻近的湘语娄底方言中也有类似结构，如“试啊个试”“做啊个做”等。

四、V尽哩嘅N

“V尽哩N”是由动补结构“V尽哩”带上宾语N组成的述宾短语，“尽”是“完”的意思，是含有极性义的结果补语，如“想尽哩办法”就是把能想的办法都想完了，说明“想的办法多，想了很多办法”。“V尽哩N”常在句中作谓语。如：

（14）为哩其他读个好学校，大厮大家想尽哩办法。

不过，湘语新邵话中，“V尽哩嘅N”也可作谓语，相比“V尽哩N”，该结构更强调突出“V的N很多”或“V了很多N”这一极性义。如：

（15）为哩其他读个好学校，大厮大家想尽哩嘅办法。

（16）姆妈带咯滴这些细唧小孩吃尽哩嘅亏。

从语用功能来看，这里的“嘅”具有“逆向凸显作用”（徐阳春，2005），凸显动作的结果“尽哩”。我们认为，从句法及语义功能来看，“嘅”还是结构助词，是定语标记。尽管“V尽哩N”这个述宾结构的层次为“V尽哩 |N”；但是在同样作谓语的述宾结构“V尽哩嘅N”中，其结构层次却宜分析为“V|尽哩嘅N”。也就是说，“嘅”在这里是定语标记，用于定语“尽哩”之后，名词N之前。结果补语“尽”语义上指向后面的名词N，因此结构上的这种重新分析是可能的。虽然“尽哩嘅N”这样的结构单独来看是黏着的，但是如果分析成“V尽哩嘅|N”，则整个结构会变成偏正结构，这显然不符合它在句中作谓语的用法。

五、V不得嘅苦

湘语新邵话的“V得”表示环境或情理上许可做某事，其否定式是“V不得”，一般在句中作谓语，也可以带宾语。如：

（17）咯这句话讲不得，一讲其他就打人嘅。

（18）明天就，落不得雨喃，不然我滴些衣裳何得干啊？

当V是单音节自主动词时，可进入“V不得嘅苦”结构，该结构表示说话人极力劝说或强调不要做某事、不能发生某个动作，一般也在句中作谓语。如：

（19）咯这句话讲不得嘅苦，一讲其他就打人嘅。

（20）嗯那只人你打不得嘅苦，其他屋里有后台嘅。

当V是单音节非自主动词时，“V不得嘅苦”表示说话人迫切希望不要发生某事。如：

（21）明天雨落不得嘅苦，不然我滴些衣裳何得干啊？

（22）咯这时间唧屋里咸靠倒着其他一个人，其他是病不得嘅苦喃。

可见，相对于“V不得”，“V不得嘅苦”突出地表达了“千万、绝对”不能或不要发生某动作或某事件的意思。“苦”的基本义是像胆汁或黄连的味道（跟“甘、甜”相对），可引申表示痛苦。痛苦的种类很多，因此，在“V不得嘅苦”结构中，“V不得”修饰并具体描写“苦”。不过，正是由于“V不得”表示“苦”的具体内容，导致该结构的语义重心逐渐前移，使本来后附于“V不得”的结构助词“嘅”被剩余，它只好与位置上紧邻其后的单音词“苦”重新组合并固化，“嘅苦”用来表示强调语气。

总之，上文所描写的五种固定结构虽然有较明显的方言特色，但是其中的“嘅”作为结构助词的本质特征并没有改变。在“A死哩嘅A、AB哩嘅A、V下嘅V”三种结构中，它是描写性状语的标记，而在“V尽哩嘅N”结构中，“嘅”可以看作定语标记。“V不得嘅苦”结构有些特殊，由于重新分析的作用，结构助词“嘅”和其后的名词跨层组合，形成在该结构中起强调作用的成分。

（本文是江西省2011年度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语言生态视野下的当代汉语新词语研究”[编号YY1104]和江西师范大学2011年度校级课题“新邵湘语助词研究”[编号3950]的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朱德熙.说“的”[J].中国语文，1961，（12）.

[2]肖黎明.贵州铜仁话“臭死了的臭”式结构[J].中国语文，1993，

（5）.

[3]张谊生.现代汉语虚词[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刘丽华.娄底方言研究[M].长沙：中南大学出版社，2001.

[5]徐阳春，钱书新.试论“的”字语用功能的同一性——“的”字

逆向凸显的作用[J].世界汉语教学，2005，（3）.

（周敏莉南昌 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330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