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汉诺夫和列宁对俄国资本主义道路论证方式之比较

徐 芹

（南京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普列汉诺夫和列宁对俄国资本主义道路论证方式之比较

徐 芹

（南京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针对俄国民粹派的 “非资本主义道路”理论，普列汉诺夫和列宁先后给予马克思主义的批判，论证了俄国资本主义道路的必然性。普列汉诺夫在与西欧资本主义社会的比较中，通过例举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事实论证了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必然性，有力批判了民粹主义；列宁则从具体研究俄国资本主义形成和发展的过程及其特点出发，揭示了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必然性和历史进步性，从而彻底粉碎了民粹主义的理论基础。列宁认为，俄国资本主义有不同于西欧资本主义的特殊性，只有具体分析，才能说明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可能性和必然性问题。

列宁；普列汉诺夫；俄国民粹主义；俄国资本主义；批判

在19世纪中后期的俄国，民粹派的“非资本主义道路”理论在思想领域占据主导地位，严重阻碍着马克思主义在俄国的传播和俄国无产阶级政党的建立。“脱壳”于民粹派的格·瓦·普列汉诺夫在俄国最先举起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批判民粹主义的旗帜，通过例举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诸多事实，得出俄国已经进入“资本主义的学校”并将在这个学校里“毕业”的结论。他的论证无疑严重打击了民粹主义，但却未能肃清民粹主义的影响。深受马克思主义学说影响的年轻的列宁 “力捧”普列汉诺夫，通过对俄国资本主义形成与发展过程的考察与研究，解决了资本主义在俄国发展的“可能性”和“必然性”问题，从而彻底粉碎了民粹主义经济理论。为什么普列汉诺夫没能彻底粉碎民粹主义，而且逐渐走上了机会主义道路？根源在于他对俄国资本主义发展问题的考察和论证方式。

一

19世纪末20世纪初，普列汉诺夫和列宁先后对民粹主义的 “市场缺乏论”、“村社经济稳固论”和 “资本主义破坏论”等主要经济理论进行了批判，论证了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性和历史进步性，从而揭示了俄国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不可避免性。

（一）论证俄国资本主义市场的产生与获得——驳“市场缺乏论”

俄国民粹主义“市场缺乏论”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需要广阔的国内市场，而俄国农民的破产却在破坏这个市场，即国内市场由于群众贫困化而日益缩小。为此，俄国资本家要实现剩余价值就必须寻求国外市场，而国外市场又是很晚才走上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年轻国家可望而不可即的。因而，俄国资本主义是没有根基和没有生命力的，资本主义道路在俄国是行不通的。

普列汉诺夫认为，可以通过制定关税政策保护俄国资本主义国内市场。关于国内市场的产生，普列汉诺夫没有具体阐述，而是把“商品经济的发展产生国内市场”作为既定的前提。针对民粹主义的“市场缺乏论”，他强调俄国可以依靠关税来保护国内市场，消除来自国外资本家的竞争。他在《我们的意见分歧》中辩论道：“每一个落后的国家在初期、在国内市场饱和之前，都可以用关税制度来消除从自己的更发达的邻国来的为自己所 ‘力不能胜的竞争’。吉荷米洛夫先生以为我们几乎完全没有市场的想法，因此就失去其大部分的根据。 ”［1］（P238）下文中，在谈到“销场”即市场时，他又说：“各国在由自然经济过渡到货币经济的时候，国内市场必有巨大扩张，毫无疑问的，我国的这个市场将完全为我们的资产阶级所获得。但是还不止于此。精于打算的资本家已能预先看到这个市场将饱和，所以急于获得国外市场。 ”［1］（P271）这里，普列汉诺夫把资本家对国外市场的寻求看作是“国内市场饱和”的结果。也就是说，精明的资本家意识到一旦国内市场饱和以后就无法实现剩余价值，因此他们提前寻求国外市场。那么怎样去寻求国外市场呢？“跟在那些负有‘巩固我国在中亚细亚势力’爱国使命的‘白色’将军们和其他将军们的后面”。［1］（P271）即通过军事扩张，侵占他国市场。可见，普列汉诺夫对俄国资本主义国内市场产生与获得的途径以及对国外市场的需求的论证，显然不具有充分的说服力。

列宁认为，俄国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农民的分化产生了资本主义国内市场。列宁从商品生产发展的内在规律出发，有说服力地论证了国内市场的形成过程和资本主义社会产品在国内市场的实现过程，驳斥了民粹派关于“国内市场缩小”和“必须寻求国外市场”的观点，并指出资本家寻求国外市场源于资本主义的扩张性。

第一，论证俄国资本主义国内市场的形成与发展过程——驳斥“国内市场缩小”的观点。首先，社会分工是资本主义国内市场形成的基础和关键。列宁根据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指出，“日益发展的社会分工就是资本主义国内市场建立过程中的关键”。［2］（P18）这种社会分工在农奴制改革后的俄国，宏观上表现为加工工业和采掘工业的分离，制造业和农业的分离，商业性农业和农业专业化的发展，“农业本身也变成了工业”，如酿酒业、甜菜制糖业、马铃薯淀粉业、榨油业、烟草业等；微观上表现为同一生产部门内部的分工，如19世纪末俄国的织造业中分为染纱、卷纱、纱线整经、织造和为织工卷纬纱等工序，由不同的工人来负责。民粹派为了证明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是人为措施的结果，极力抹杀俄国社会分工的事实，并否认社会分工是一切商品经济的基础。其次，小生产者破产的过程是资本主义国内市场的建立过程。资本主义的发展必然引起广大小生产者的破产，在俄国表现为城市手工业者和农村广大农民的破产。列宁认为，这种直接生产者的被剥夺，标志着从简单商品生产向资本主义生产的过渡，建立了国内市场。因为，一方面，从破产的小生产者的手中游离出来的生产资料转化为新占有者的资本用来进行商品生产，这些新的占有者在扩大自己的生产时必然会向市场提出对新工具、原料和运输工具等的需求，这样就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建立了生产资料市场。另一方面，破产的小生产者必须向资本家购买必需的生活资料，以维持自身和家庭的生活；同时资本家也需要生产自己所需要的消费品，从而建立了消费品的国内市场。由此可见，小生产者分化的过程正是资本主义国内市场的建立过程，而非民粹派经济学家所认为的小生产者的破产表明资本主义国内市场在缩小。

第二，论证资本主义社会产品在国内市场实现的过程——驳斥“必须寻求国外市场”的观点。首先，撇开对外贸易谈资本主义社会产品的实现。列宁认为，实现的问题就是如何为每一部类资本主义产品按价值形态和物质形态在市场上找到替换它的另一部分，即价值补偿和实物补偿的问题。在简单再生产条件下，第Ⅰ部类中的不变资本即生产资料可以在内部通过相互间的交换来实现，第Ⅱ部类中可变资本和剩余价值即工人和资本家所需要的生活资料也可以在内部通过相互间的交换来实现，第Ⅰ部类中工人和资本家所需要的生活资料的价值与第Ⅱ部类中不变资本所需要的生产资料的价值是相等的，因此只要二者相互交换，整个社会产品的各个部分都得到了实现。在扩大再生产条件下，两大部类的产品通过相互交换也能够获得相应的补偿，只是由于需要积累以扩大再生产，这样第Ⅰ部类生产资料生产的增长速度要超过第Ⅱ部类消费品生产的增长的速度，但这并不影响社会总产品的实现。由此可见，资本主义社会产品的实现根本不需要国外市场。其次，资本主义国内市场的扩大主要靠生产性消费。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个人消费，而是源于对剩余价值无限的追求，也就是说，积累才是资本主义制度的基本规律，扩大再生产才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特征。马克思指出，积累来自生产资料的剩余，即前文指出的，在扩大再生产条件下，第Ⅰ部类生产资料生产的增长速度要超过第Ⅱ部类消费品生产的增长的速度。由此可见，资本主义生产的扩大，也就是国内市场的扩大，主要依靠生产资料的增长，但也不能理解为完全脱离个人消费。因为不变资本的生产，从来不是为了不变资本本身而进行的，而只是因为那些生产个人消费品的生产部门需要更多的不变资本。

第三，资本主义的扩张性要求国外市场。列宁指出，资本主义国家必须有国外市场，决不取决于社会产品（特别是额外价值）的实现规律，而是取决于以下三点：一是资本主义只是超出国家界限的广阔发展的商品流通的结果；二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彼此互为市场的各种生产部门不是平衡发展而是互相超越，其中较为发达的生产部门就寻求国外市场；三是资本主义生产的规律是生产方式的经常改造和生产规模的无限扩大。也就是说，是资本主义的扩张性即对剩余价值的贪欲要求国外市场，而不是因为社会产品不能在国内市场实现。列宁还进一步肯定了资本主义寻求国外市场的积极意义。他指出，必须寻求国外市场，决不像民粹派经济学家所爱描述的那样，是证明资本主义无力维持下去，而是表明了资本主义进步的历史作用，即资本主义破坏了旧时经济体系的孤立和闭关自守状态，把世界上所有的国家联结成统一的经济整体。

（二）揭示村社农民分化和资本主义农业的发展的事实——驳“村社经济稳固论”

俄国民粹主义“村社经济稳固论”认为，村社经济优越于资本主义经济，村社农民是资本主义的对抗者，村社是“反对资本主义的牢不可破的堡垒”。

普列汉诺夫通过简单列举资本主义在俄国家庭手工业和农业中发展的实例，论证俄国村社在分化和瓦解的事实。普列汉诺夫在《我们的意见分歧》中通过引用和摘录其他文献中关于俄国农村公社经济发展现状的话语，揭示村社农民已经分化成为有产者和无产者以及二者在房屋和生产等方面有很大差异的事实，批判民粹派“所谓人民生活的牢不可破的基础，是每天地每小时地为国家的压力所摧毁”。［1］（P289）他还探讨了俄国村社分化和瓦解的原因。首先，1861年农奴制改革的赎买土地政策促进了村社经济的瓦解。他说：“凡为某人所购买的物品，必须是他的私有财产。这是货币经济的不可争辩的逻辑。正是这一逻辑和公社的土地私有制的传统发生了斗争。赎地的方式把农民村社导向矛盾，这只有靠村社的完全破产来解决。 ”［1］（P306）即赎买的行为使土地变成农民的私有财产，这与农村公社的土地公有制是相冲突的，因此赎买行为必然造成村社经济的瓦解。与此同时，农村公社关系的不平衡也由于赎买土地而变得更加不稳定。其次，土地重分时限的延长也是公社行将分化的征兆之一。经营好的农户希望自己的份地长久地留在自己手中，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愿意在土地上投入资本。1861年改革后的俄国村社农民倾向于延长土地重分时限，实际上，都拉省、梁赞省、奥尔洛夫省和辛比尔斯克省等很多省份的村社中已经实行延长土地重分时限的政策。这样，有可能把自己份地耕作更好的农民们就不再害怕他们的土地“明天”会转入别人之手，从而更加卖劲地耕种。结果是，经营好的农户会愈来愈富有，贫农则更贫。普列汉诺夫指出，“重分时限的延长原为公社社员间不平等的结果，它只有引起更大的不平等和乡村公社的完全破坏”。［1］（P296）除重点阐述上述两点外，普列汉诺夫还指出了村社分化和衰落的其他一些原因，如：货币经济和商品生产的发展、国家的破坏作用（支持个人主义原则）、国际关系的影响（西欧经济、生活和政治的影响）、改良的农耕方法的采用等等。针对民粹派希望农村公社将来能够独立发展的理想，普列汉诺夫用了一个十分形象的比喻讽刺说：“希望它将来 ‘独立’发展是这样的奇怪，正如希望被拖到岸上的鱼可以活得长久和繁殖一样的奇怪。 ”［1］（P302）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普列汉诺夫指出农村公社的分化要“在一个很长时期内进行”，但是他却没有具体指出分化缓慢的原因，说明他对俄国农奴制残余的认识不足。

列宁通过系统考察俄国村社农民分化和农业资本主义发展的状况，批判民粹主义的“村社经济稳固论”。列宁充分利用地方自治局的经济统计资料，在对欧俄七省关于农户的经济类别、土地面积、牲畜数目、副业等资料作详细分析的基础上，得出村社农民在分化和农业资本主义在发展的结论。以对萨马拉省的分析为例：在萨马拉省，占农户总数1／14的“村社”资本家占有全部播种面积的36．5%，这同占农户总数75．3%的贫苦农户和中等农户一共占有的播种面积相等；牲畜和改良农具也集中在少数富裕农民的手里，在24．7%的上等户手中集中了82．9%的改良农具，在37．1%的贫困农户手中只有0．1%的改良农具；购买地和租地也大量集中在上等户中，全部购买地的9／10以上集中在1．8%的最大富户手中，有86．6%的租地集中在上等农手中。［2］（P69－70）上述数据表明，村社中的土地和农业生产工具集中于少数富裕农民手中，这些富裕农民生产粮食销售，而贫穷农民只能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以购买粮食，可见，富裕农民在农民经济中起着主导作用。这种情况不但表明村社农民已经分化出农业资产阶级和农业无产阶级，而且表明资本主义农业市场伴随着农民的分化而产生和发展。此外，由于购买土地和出租土地在改革后农村的的盛行，份地在农民经济中的作用日益缩小，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和平均的征税性土地占有等农奴制束缚已经被渗入农业中的资本主义逐渐肃清。“事实表明：资本主义农业恰恰是在‘村社社员’中间发展起来的，而所谓的‘村社联系’完全适应于大耕作者的雇用雇农经济。 ”［2］（P72）其它各省的情况总体上与萨马拉省的情况类似：农民完全受市场支配，竞争，争取经济独立的斗争，抢租和抢购土地，生产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大多数人被排挤到无产阶级队伍中去，受少数人的商业资本和雇佣的剥削，即存在着任何商品经济和任何资本主义所固有的一切矛盾。列宁指出，正是这些矛盾向我们清楚地无可辩驳地表明，“村社”农民中的经济关系结构决不是特殊的结构 （“人民生产”等等），而是普通的小资产阶级的结构。“与我国近半世纪来流行的理论相反，俄国村社农民不是资本主义的对抗者，而是资本主义最深厚和最牢固的基地。 ”［2］（P146）

（三）论证俄国资本主义的历史进步作用——驳“资本主义破坏论”

俄国民粹主义“资本主义破坏论”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发展阶段是 “构成文明的阴暗面的罪恶根源”，俄国发展资本主义生产作为一种错误主张，在实际执行中必然引起一系列荒谬的后果。

普列汉诺夫根据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状况，分析了资本主义在俄国发展的历史进步作用。其一，资本主义创造了推动社会前进的积极的力量——无产阶级。普列汉诺夫指出，俄国当前正处于国民经济的过渡状态，传统的农业在衰落，农民村社的基础在瓦解，资本主义逐步渗透到农业和手工业中。“当一些以保卫人民利益为自己一生主要任务的人闭着眼睛不看有最重要意义的现象的时候，资本主义却走着自己的路，继续打击独立生产者，使得他们连自己不稳固的地位也保持不住，用它‘在西方’实行得最有效验的同样办法来在俄国创造工人的队伍。”［1］（P266）民粹主义者认为，土地的集体耕作制是公社和共产主义的理想之间的主要桥梁。普列汉诺夫则强调指出，只有当能唤起和加速俄国公社过渡到更高级社会形式的积极力量存在的时候，土地的集体耕作制才是好的。在西方，无产阶级会起这种力量的作用。但“无产阶级的力量是由完全确定的经济关系所创造和指导的，这些关系存在于公社之外而且与公社无关”。［1］（P357－358）即，公社不能产生无产阶级这一积极的进步的力量，它是“在大生产和大农业、在工厂和大农场的领域里开始共产主义革命的”，也就是说无产阶级产生于资本主义社会。其二，资本主义为无产阶级的胜利准备物质基础。民粹主义者吉荷米洛夫对西欧资本主义在发展生产力和促进社会文明进步方面的不朽业绩视而不见，认为资本主义大生产的全部意义就在于 “机械地联合工人”，并指出资本主义发展道路不是最好的道路。普列汉诺夫认为，资本主义创造了雄伟的生产资料，而且“只有这些生产资料才能准备着无产阶级的胜利”［1］（P217）。 他指责吉荷米洛夫对“资本主义对哲学、公法、私法、历史哲学、自然科学和文学等学术发展的影响”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民粹主义者从小资产阶级观点出发，只看到资本主义的破坏作用，看不到资本主义的进步作用。普列汉诺夫说：“资本主义可以拿费尔巴哈的话对这些批评家们说：‘你痛斥我的缺点，但是要知道我的一些优点正是以他们为条件的。 ’”［1］（P218）其三，资本主义是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力量。吉荷米洛夫等人认为，社会主义者不能同情资产阶级生产方式的发展，社会主义者为了忠于自己的理想，必须在任何地方都阻碍资本主义的发展。针对这一思想，普列汉诺夫批判说：“你们一点也没有猜到，资本主义不仅与历史发展链条中在它后面的那一环节相对立，而且也是在和它以前的那一环节相对立，它不仅和无产阶级的革命企图斗争，而且也和贵族与小市民的反动倾向斗争。 ”［1］（P392）也就是说，虽然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是相对立的，但是它和俄国当前的社会经济政治制度即沙皇专制制度同样是对立的，是反对沙皇专制制度的力量。

列宁基于俄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与现状，具体分析了俄国资本主义的历史进步作用。由于列宁对俄国资本主义的历史进步作用的论述比较丰富，笔者在此仅从整体上作简要阐述。列宁指出，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造成社会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和劳动的社会化。1861年农奴制改革促进了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浅耕犁与连枷、水磨与手工织布机的俄国，开始迅速地变为犁与脱粒机、蒸汽磨与蒸汽织布机的俄国”［2］（P549）， 各经济部门的生产技术发生迅速变革，生产资料的增长远远超过个人消费的增长，社会劳动生产力有了极大的提高。劳动的社会化在俄国体现为：生产集中代替过去的生产分散、自由雇佣排挤人身依附、人口的流动、农业人口比例的减少、居民对联合需求的扩大、居民精神面貌的改变，等等。需要指出的是，被民粹主义者强烈攻击的 “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及其引起的经济危机”这一破坏作用因素，在列宁看来却是进步的。资本主义生产的无政府性决定资本主义经济呈现出繁荣时期与危机时期周期性更替的特点，即所谓的“不稳定性”和“跳跃性”。在经济繁荣时期，大批的工人被工厂吸进去；在经济危机时期，大批的工人又被工厂抛出来，流落街头，陷入贫困。因而，大机器工业的“不稳定性”一直引起人们特别是民粹主义者的抱怨，他们以此批判资本主义的破坏性和论证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不可取性。针对民粹主义经济理论观点，列宁批判道：“这些人继续以小生产者的眼光来看事物，他们忘记只有这种‘不稳定性’才以生产方式与全部社会关系的迅速改造代替了以前的停滞。 ”［2］（P501）接着，列宁分析了这种改造的表现方式之一，即工业与农业分离，工业中的社会关系摆脱开束缚农业的农奴制与宗法制的传统。他指出，只有当资本主义发展到大机器工业阶段，工业与农业才完全分离。因为在小手工业和工场手工业中，工人在从事手工劳动的同时还从事农业劳动，他们无法脱离家庭宗法关系的束缚，也无法脱离对地主的人身依附。而在大机器工业阶段，不管是工厂主还是工人，都被要求是“全职”的，他们就与农业完全脱离。大机器工业把“来自全国各地的大批工人集中一起，已经绝对不再与宗法关系和人身依附的残余相妥协，并且以真正 ‘轻蔑的态度对待过去’。 ”［2］（P502）基于资本主义的这种进步作用，列宁把资本主义工厂吸收妇女与儿童参加工作也看作一种进步的现象。在列宁看来，虽然资本主义工厂使这两类劳动者的境况特别艰苦，但是它却破坏了这两类居民过去走不出家庭关系即家族关系狭隘圈子的宗法式闭塞状态，促进了他们的发展，提高了他们的独立性。

二

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理论，而不是金科玉律，只有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本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在实践中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才能使理论更具有说服力。普列汉诺夫从资本主义一般理论出发，论证俄国资本主义道路的必然性，理论脱离实际，是其不能粉碎俄国民粹主义经济理论的根本原因。通过上文的分析可见，与列宁相比，普列汉诺夫对俄国资本主义道路的论证方式存在很大的不足，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从俄国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发展的高度谈起，缺乏基础理论分析。与列宁从资本主义经济形成的基础——社会分工和商品经济开始研究俄国资本主义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不同，普列汉诺夫站在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在俄国发展的高度，分析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各种表现。如，在俄国资本主义市场的问题上，他不是具体研究俄国资本主义国内市场形成和发展的过程，而是把它当作“商品经济发展的产物”这样一个既成事实，重点放在俄国应该怎样保护资本主义国内市场免遭国外资本主义的竞争。在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程度的问题上，他只指出俄国资本主义现在发展还不充分，但没有具体说明俄国资本主义发展处在什么样的阶段。他说：“俄国资本主义的主流目前还不怎么大；在俄国还没有很多的雇主和工人的关系完全适合于资本主义社会中所公认的劳动与资本的关系的地方。 ”［1］（P314）这里的“公认的劳动与资本的关系”无疑是指资本主义发展到机器大工业阶段所表现出来的完全的资本家与雇佣劳动之家的关系。列宁则明确指出，俄国已经走上资本主义发展道路，只是这种发展还处于 “不发达的萌芽状态”而已，并具体分析了“不发达”的表现。

第二，简单地罗列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客观事实，缺乏系统分析和论证。与列宁在分析俄国社会经济发展资料中系统阐述俄国资本主义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不同，普列汉诺夫只是简单地罗列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客观事实，证明资本主义已经在俄国发展起来的论断，即缺乏系统的分析和论证。普列汉诺夫对俄国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论证只是为驳斥而驳斥，这体现在，他在《我们的意见分歧》中多处援引他人关于资本主义在俄国发展的语句，去驳斥民粹派的相关论点，即他没有对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诸多现象进行系统的梳理和解读，他自己在文章中也承认“用引语、摘录来填充篇幅”［1］（P289）的论证方式。 列宁则认为，对民粹派的批判不能只限于分析对方观点中的错误和不正确的地方，即“只举出说明国内市场的形成和发展的事实来回答所提出的问题是不够的”，“对俄国资本主义全部发展过程整个地加以考察并试作一番描述，是必要的”［2］（P5）。 为此，列宁花了近五年时间完成巨著《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以充分的事实和科学的理论论证俄国资本主义形成与发展的过程及其特点。

第三，用资本主义的一般理论谈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问题，缺乏具体分析。首先需要指出的是，尽管列宁早期出于革命的需要，对普列汉诺夫论证俄国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方式加以肯定和维护，但是从列宁对民粹主义者批判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普列汉诺夫论证俄国资本主义发展问题的方式是不科学的。早在1894年秋，列宁在批判民粹主义市场理论的《论所谓市场问题》中就指出：“弄清一般资本主义是如何发展的，还丝毫不能解决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 ‘可能性’（和必然性）的问题。 ”［3］（P69）即俄国资本主义的形成和发展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应该作具体分析和研究，而不能简单地用一般资本主义发展的理论来解释和判断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问题。而这正是普列汉诺夫在谈俄国资本主义发展问题时最常用的方式。他长期侨居国外，脱离俄国的社会实践，对俄国社会经济和政治发展的状况缺乏了解，往往从资本主义一般理论出发谈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问题。如，他在谈到资本主义的历史进步作用时，并没有结合俄国的国情具体分析俄国资本主义的历史进步作用，只谈资本主义一般的历史进步性。正因为没有具体分析俄国资本主义的历史进步作用，他也未能具体分析俄国资本主义的消极作用，即对特殊的俄国资本主义问题缺乏分析。因而，他看不到俄国农民的革命性，从而忽视农民在俄国革命中的进步作用；他为俄国社会民主党起草的纲领草案中也体现不出纲领所应有的斗争性和指导性特点。

应该说，“脱壳”于民粹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格·瓦·普列汉诺夫从未成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他没有真正把握住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实质及研究问题的科学方法。他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和在实践中的运用倾向于本本主义和教条主义，因而最终未能实现马克思主义俄国化。这里已经为他日后走上机会主义道路埋下了隐患，他与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党在革命策略等问题上分道扬镳是不可避免的。

［1］[俄]普列汉诺夫．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一卷[M]．北京：三联书店，1959．

［2］列宁全集：第 3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3］列宁全集：第 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On Pleknanov＇s and Lenin＇s Paradigms of Criticizing Russian Populism——And on their approaches to demonstrating Russian capitalist road

XU Qin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46， China）

Against the “Non－capitalist Road” theory advanced by Russian populists,Plaknanov and Lenin successively gave Marxist criticisms,and demonstrated the necessity of Russian capitalist road．Pleknanov compared the capitalist development facts between Russia and Western European,and proved the historical necessity of Russian capitalism and attacked the populists．Lenin examined the Russian capitalism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process and its traits,revealed the historical inevitability and historical superiority of capitalism, thus breaking down the populist theoretical foundations．According to Lenin,Russian capitalism has something different from that in Western Europe,and only concrete analysis of the peculiarities can demonstrate the possibility and necessity of Russian capitalist development．

Lenin；Pleknanov；Russian populism；Russian capitalism；criticism

B512．7

A

10．3969 ／j．issn．1674－8107．2012．02．011

1674－8107（2012）02－0065－06

2011－12－20

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经典作家关于落后国家社会发展的重要著作和基本原理”（项目编号：11AKS002）；江苏省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评1905年革命前后列宁对俄国社会发展道路的探索”（项目编号：CXZZ11－0841）。

徐 芹（1985－），女，江西沭阳人，2009级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研究。

韩 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