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军
(山西大同大学大同师范分校, 山西 大同 037039)
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的历史是一部战争史。蒙古草原居住着众多的游牧部落,不论任何一个部落当它强大和发展起来时,都会与中原地区的农耕文明发生长久的碰撞和持久的战争。如战国至秦汉时期中原与匈奴人的战争,南北朝时期与鲜卑人的战争,隋唐时期与突厥人的战争,北宋时期与辽契丹人的战争,南宋时期与金(女真)人的战争,元朝和明朝初期更是整个蒙古部落和中原的战争。明末清初又是一场席卷天下的满汉全席的抗争。战争是文化之间的对抗,也是文化间的融合。战争为人们留下了创伤和凄凉,但随着岁月的流逝,战争遗物也为我们呈现出美的情感和美的思索,激发我们对美的探求和追寻。这种人文与自然的融合,在历史的伤痕中更显它的神秘、悲壮和遥远。
几千年来此起彼伏的战争,不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还是以什么样的形式结束,它们主要的矛盾是由草原文化和农耕文化的差异产生的。这种矛盾的思想情绪在两种文化的边缘地带慢慢形成了一种新的文化体系——边塞文化。而长城又是这种文化的有形物质,它带给我们遥远的美感和众多的艺术形式。这种文化的产生体现出戍守边疆的军民对客观现实凄凉无奈的情绪,也透露出他们对美好世界的追求和向往。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战争给人类带来灾难的同时也创造了特殊的文化和艺术。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城退出了它的历史舞台,却积淀了一种新的审美功能。这种特殊的艺术形式是经过了不同时期复杂的社会形式的洗礼,在特定的地理环境下和特殊的文化背景下经过漫长岁月的孕育,最终随着边塞军民的智慧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悲壮的诞生了。
我国北方在战国时期便开始修筑长城,历经秦汉、隋唐一直到明朝,对长城的修筑从未停止。大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有古今五道长城重叠蜿蜒。现存的大同内外长城大部分为明代或在明代以前的古长城的基础上补建的,有著名的内五堡外五堡。这里的长城均为夯土建筑。长城沿线烽火台和护边城堡紧密相连。护边城堡为兵营,每隔二十五里一座。烽火台是向内地传送紧急军情的通讯设施。
长城这种特殊的古代军事建筑修在人迹罕至的荒原上,城墙顺山势迂回在陡峭的山峦间,把高山深谷作为屏障,山峰上矗立着一座座威严雄壮的敌楼,烽台林立,城堡相连,交相呼应,形成了一个严密的通讯、防守、进攻相互配合的网络体系,如今虽已残破,只有覆满了青草的黄土墙兀立着,但仍不失当年的威严、雄伟、壮丽。历经数百年的风雨沧桑,我们还可以感受到当年金戈铁马、击柝相闻的战争场景。长城的建筑形式,鲜明地体现出修筑者的思想感情,寄托了当时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想往。它是那样质朴那样神秘莫测,那样让人心潮澎湃,给人以豪情壮举,而这种美是建筑美和自然美的和谐统一。当我们置身其中,不仅为古人的智慧所折服,更为古人的精神所震撼。他们不仅英勇的完成了保家护国的使命,也创造了文明和艺术,为后人留下了苍伤悲壮的文化遗产和精神内涵。
在大同新荣区堡子湾一带,10座护边城堡紧密相连,350多个烽火台相接,堡门、堡墙、点将台饱经沧桑但保存完好。得胜堡是此处最大且战略意义重要的一处护边城堡。它配有两个小型城堡紧挨着长城,有城门和瓮城。在和平时期是大同主要的对外贸易场所。两个小型的城堡中较小的一座叫镇羌堡,北距长城仅十五步为边塞要冲之地,是税官和士兵的住所。紧靠长城出口的另一座城堡是指定的贸易场所,有重兵把守。长城两线的蒙汉居民可以在堡内自由买卖。这样既便于管理又可防止战争的突发。这种特殊的城堡与长城连接的构造形式既古老又新型,地域性很浓,是空前绝后的。得胜堡南关门上砖砌券拱的砖雕技艺则保留了当时人们的一种审美意象。关门南北两面的砖雕建筑,均为大小不等的带状图案和独体图案,相互错落由下向上叠加而建。内容丰富、形态各异、寓意深远的花卉图形无论是造型还是制作技巧都独特、淳朴、美观。最底层大量出现的莲花瓣的形状给人留有无限的遐想和沉思,偶有动物图形点缀其中,都以浮雕的形式表现。最上层是突出的方型屋檐,为仿木结构,全部由砖分层雕建,可以明显的看到各种构件上的榫铆结构。
关门外嵌有一匾额,阴刻楷书“保障”,并署有“万历丙午岁秋旦立”。关门里也有一匾额阴刻楷书“得胜”。门洞内东西侧各嵌有石碑一块,西墙碑风化严重字不可辩,东墙碑字迹清晰完整,为万历三十五年八月扩修“得胜堡”记事碑,匾额式样和内容都具有民族和地域色彩。高大雄伟的方形点将台孤傲的矗立在空旷的校场中央,点将台下方为四个宽大相连的拱行门洞,可谓威风四面,全部用砖砌成。四门洞之间是较大的空地,这种以实用为主略加修饰的表现风格与塞北高原荒芜苍凉的环境是如此和谐。这种美是人和自然的合一,是战争与和平的矛盾统一,是民族文化的特殊再现。点将台四壁上方分别刻有“护国”、“雄藩”、“镇朔”、“保民”的石匾。四周配有砖雕的边框,既体现了她的整体美感,又突出了石匾字体的雄浑厚重。所有匾额碑刻字体形成了一种战争信息浓厚的书法意趣。字体主要为楷书,笔画粗壮有力,气韵内含,行笔秀劲,在留有历史斑驳的烙印下更显虬劲苍硬,浑然天成。
在镇川堡内当地村民依然在使用旧时的街道和部分店面。从街道的宽度和店面的建筑规格看,不难发现当时的经济繁荣景象和发达程度。虽说是军事城堡,但无处不渗透着文化的气息和民俗的风貌。房屋的建筑形式是传统的土木结构,墙体的外层用砖包砌并雕有民间传统的吉祥图案如寿桃、蝙蝠、牡丹花卉等,图案的形状多样,寓意深远。制作工艺小巧玲珑,惟妙惟肖,代表了一个时期的雕刻艺术。有些级别高的院落还建有照壁,照壁中央有一大圆形的砖雕图案。内容有象征富贵的牡丹,长寿的松鹤、人物孝子的故事以及表现福禄寿的蝙蝠、松树、鹿等。也偶有竹子的图案出现,许是南方将士思乡的一种表现。照壁的表现技法为浮雕,也有局部采用镂空的方法,图案四周还装饰雕有花纹的砖雕边框,给人古朴典雅端庄的视觉感受,也暗示一种雍容华贵幸福长寿的象征。
大门两侧的小石狮,形态可掬,活泼可爱,柱基的造型有大小不一的石鼓、蹲猴等等。丰富的审美意趣,为庄严的城堡增添了情趣和活力。门框两侧的石鼓从形态上、表现技巧上更加多样化:或形体硕大或具体而微,或厚重或灵巧。有些石鼓下衬有花卉底座,不同的动物造型,既威严又有浓郁的生活美。这些古老民居是一种传统美学文化的综合展现,每一个装饰和细节都蕴涵着深刻的含义,体现出地域文化的特点。直到今天,我们的生活依然受着长城文化的强烈影响。
庙宇建筑也大量涌现在长城沿线,祈求平安是每一位戍边将士的共同心愿。庙宇大都毁于战火,在驻马堡仍还可窥见残骸旧址。最明显的是庙宇门前的两根高约七米的旗杆依然屹立在庙宇门前。每根旗杆是用整块石头雕刻而成,分上下两部分,最上端为桃形造型,中上端刻有两个方形的石斗,下端有1.4米高的基座,旗杆由下向上逐渐缩细,并有凹槽。两根对称的石制旗杆历经数百年的风雨侵蚀,其独特的造形和高超的雕刻技艺却毫不逊色,由此可以推想当时庙宇的建筑水平和艺术水准。在镇川堡附近的西寺庙以及红石崖的白云观等庙宇基本保存完好,经过后人的多次修复,依稀可见当年的历史痕迹和建筑风韵。建于明朝万历年间的白云观依山而建,雄险奇特,整个建筑分两部分,山门和禅房、厢房部分建在山脚下,供奉各路神仙的庙堂建在半山之间,分三层且为正三角造型。建筑风格为中国传统宗教建筑,各层均有柱廊,最下层的院中央建有一座碑亭,西侧建有月亮门,东侧是通往上层的石阶。尊奉三教合一,最上层为三教中创始人老子、孔子和释加牟尼佛;第二层是各派宗教的代表人物,如佛教中的观音,道教中的八仙、老寿星,儒教中的关圣等,最下层是代表人类智慧和勇敢的尧舜禅让、大禹治水及炎帝和黄帝。各尊塑像神态各一,形象独特,聪慧勇猛慈祥。在塑像两侧的墙上分别绘有教育意义很强的历史故事,每个故事的构图、人物造型以及各种技法的运用都体现出一定的艺术水准和思想理念,是我们珍贵的学习素材,具有美学价值。独特的建筑风格与自然环境巧妙的融为一体,感受环境幽雅同时又体味其引申的意义。宗教可以净化人的心灵,而战争在改变社会形态的同时与宗教共同创造出特殊的美,美的学说、美的文化。
通过对大同长城文化的探寻和思考,我们从中体会到了深厚而又博大的文化内涵,感受到了顽强而又奋进的民族精神。长城文化的产生为后人提供了丰厚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它是前人用鲜血和智慧凝结而成,保护和继承这笔伟大的财富是我们对这一历史的见证和纪念。
[1]大同古城漫步[M].时代文艺出版社.
[2]祥瑞大同[M].山西出版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