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化都市空间的展示与营构——世俗化时代都市文学中的物化倾向

2012-04-14 01:24褚洪敏
关键词:物化都市书写

褚洪敏

(中共临沂市委党校,山东临沂 276000)

物化都市空间的展示与营构
——世俗化时代都市文学中的物化倾向

褚洪敏

(中共临沂市委党校,山东临沂 276000)

随着文学世俗化的到来,物质力量日益上升为城市生活的支配性力量。对物化都市空间的展示与营构成为诸多作家的兴奋点。论文从物化都市空间的震惊体验、人与物化都市的对抗、人对物质的欣赏与膜拜等三个方面对世俗化时代都市文学中的物化倾向进行分析阐释,指出作家对物化都市空间的书写丰富了文学中的都市想象,但也存在着符号化、简单化倾向。

都市文学;物化;都市空间;世俗化;符号化

从城市诞生之日起,文学就开始了对城市的想象和记忆。可以说,城市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文学对现代性的想象,进一步丰富了文学的表现内容。特别是随着中国世俗化、都市化进程的加快,物质力量日益上升为城市生活的支配性力量。日新月异的都市景观带给人们迥异于乡村的身心体验,改变了人们固有的思维习惯和行为方式。世俗化时代的作家们,目睹了城市化进程中物的喧嚣与扩张,更深切地体验到了物质对城市生活的颠覆与支配,并将这种对城市的感受反映到小说文本中,升华为一种独特的审美体验。所以,在世俗化小说文本中,我们看到大量关于城市物化空间的书写。这种对城市书写的物化倾向表达了现代人对物化时代的独特理解和感受,这是城市人特有的物性体验。

一 物化都市空间的震惊体验

城市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为物质欲求的出现提供了一种现实的基础和背景。中国一直是一个农业大国,长期处于物质匮乏的状态。随着由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型,中国迎来了城市化迅猛发展的高潮。在城市发展的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物质财富,中国从物质匮乏的局面中逐步解脱出来,这就为市民的物质需求提供了一定的保障,也让一个物化的时代迅速地来到了我们的生活世界。当下的中国城市已经悄然褪去了在“文革”前后所具有的浓重的政治色彩,成为“膜拜商品的圣地”。[1]物质力量日益上升为城市生活中的支配性力量。让·波德里亚用“丰盛”来比喻这个物化时代。他说:“今天,在我们的周围,存在着一种由不断增长的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构成的惊人的消费和丰盛现象。它构成了人类自然环境中的一种根本变化。恰当地说,富裕的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受到人的包围,而是受到物的包围。”[2]琳琅满目的超市、名牌荟萃的商厦、灯火辉煌的歌舞厅、富丽堂皇的酒店……构成了城市的物化空间。物质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诠释着人性的奥秘,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的生活理念和生存方式。而城市中的利益分化和财富分配急剧变化的巨大差异,进一步激发了社会和个人对财富无止境的追逐。文学一改过去乡土文学占据主流的地位,将城市作为当下文学书写的重要对象。对城市的书写自然无法避免对城市物化现实的书写,也就是说,城市的发展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个人物质欲求的出现提供了现实的基础和背景。而人与物质的关系也将得到最为复杂的呈现。

在书写物化城市的作家中,以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作家为主。因为他们大多从小生活在城市中,童年往事和青少年记忆中几乎没有关于乡村生活的印记,当他们学会理解人生和世界时,正逢中国城市化浪潮如火如荼地壮大之时,城市繁复迷离的生活不断刺激着、丰富着他们的体验与想象。可以说,城市为他们提供了一种新奇的艺术体验。在他们的文本中,城市已经脱去了历史文化等外衣,以往的传统文化城市已经消失,而代之以具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色彩的物化都市。在以往的文学中,都市大都负载着历史文化和市井文化等传统因素,如老舍、冯骥才、林斤澜、邓友梅、陆文夫等笔下的都市市井世界,都是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的叙事空间。随着都市化进程的发展,传统的具有文化韵味和历史特色的城市逐渐被大面积改造,除了一些被保护起来的古代建筑之外,那些最能代表老北京特色的四合院和江南的狭长小巷逐渐消失,与之相连的市井文化等传统文化因素逐渐消失隐退,而代之以耸立的高楼大厦以及具有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特色的大都市。

当下的中国城市日益褪去了20世纪80年代所具有的浓厚政治色彩,城市的理想价值从神圣的精神领域又重新跌到世俗领域,原先作为城市精神象征的圣殿规模缩小了,代之而起的是摩天大楼式的工业庞然大物,这些城市建筑以咄咄逼人之势主宰着城市景观的价值体系。城市原有的历史厚重感、文化魅力被无情地铲平,城市市区沉甸甸的历史底蕴也不复存在。城市不再是以人为尺度的城市,而是以汽车、计算机、通讯为尺度的城市,现代城市日益凸现出强烈的物化特征。

在对物化城市的书写方面,邱华栋、朱文等作家的小说很有代表性。当然,对都市物化空间的书写并非从邱华栋等作家开始。早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新感觉派作家那里,这种对都市的物化书写就已经出现。新感觉派作家及时把握现代都市的脉搏,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都市书写。在光与影、声与色的摇曳中,再现了上海这一“十里洋场”的繁华景观,影院、酒吧、夜总会、歌舞厅、饭店、跑马场、霓虹灯等随处可见。在灯红酒绿的都市繁华中,新感觉派作家借助听觉、视觉等多种感官将物化的都市空间描绘得淋漓尽致。虽然邱华栋等人与新感觉派作家处于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城市,但在物化都市空间的书写与营构方面却具有某种程度的共同性。邱华栋对大都市这样一种人类自己创造的生存环境有着非常独特的感受,并把这种感受迅速而有效地转化为小说语言。与新感觉派作家在文本中展现繁华的都市表征一样,邱华栋也常常不厌其烦地在行文过程中叙述北京像魔术般突然矗立起来的各幢高楼大厦、各种豪华酒店、各种层叠交织的立交桥,“当我站在长安街边上的国际饭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凝望的时候,我所能感受到的就是一种惊羡与欣悦。我的视线从东向西,我看到了中粮广场、长安光华大厦、交通部大厦、中国妇女活动中心、对外经贸部大厦和新恒基中心这些仿佛是一夜之间被摆放在那里的巨型积木,就加倍地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哭泣游戏》)他喜欢在作品中填充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各种现代化设施、流行汽车牌号和流行音乐等,他说他要以自己的作品“保留下九十年代城市青年文化的一些标志性的‘符码’”。[3]如在《环境戏剧人》、《午夜狂欢》中对都市豪华景观的描绘,高层宾馆、卡拉OK舞厅、酒吧、按摩院等。他书写当下都市的疯狂增长和高大冷酷的外表,“这座城市即使在夜里也不停止转动,它的楼厦仍然像荒草一样在拼命往高里长,我甚至能听到它们拔节生长的声音”,“远处,国际饭店、鸿基大厦和其它高楼直逼我的视线,让我有一种推倒积木似的清冽与妄想推倒它们,因为它们给了我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环境戏剧人》)在这里,邱华栋对都市空间的展示,已经成为作家叙述的重心。这种渗透着作家独特审美体验的都市空间就是作家的审美对象,已经具有了独特的审美价值,这显然已不同于以往的环境描写。他笔下的北京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文化韵味(小说中的一些行为艺术家还多少显露出文化背景的蛛丝马迹),而是成了由现代科技塑造出来的钢筋混凝土的物化都市。城市脱去文化的外衣,日益裸露出其物化的本相。

二 人与物化都市的对抗

人不能离开物质生存,而物质又反过来影响并改变着人们的思想、行为。都市是人类创造出来的赖以生存的物质环境,是为人类服务的,应该是人类栖息的家园与港湾,然而都市现代化在给人们带来了物质的享受和生活便利的同时,也给人们造成了新的困扰。人类日益被自己生产出来的物所奴役和支配,人与物的关系也变得复杂而暧昧起来。表现在文本中就是人与物化都市环境的对抗与依赖。

人与物化都市环境的对抗主要通过三种方式体现出来。一是通过人在都市中的寻找和寻找的毫无结果来体现。如在《环境戏剧人》中的“我”一直在寻找“我”的情人龙天米,想与她一起完成戏剧《回到爱达荷》,却始终找不到她,反而意外地找出了龙天米的无数个情人。其实寻找龙天米的过程就是不断解构自己的寻找意义的过程。而“爱达荷”这个地方,却是连要去的人都不知在哪里的地方,这也注定是一个无法找到的所在。而龙天米最终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她将自己埋葬在现实生活的戏剧里。《城市中的马群》中的主人公生活在一座乱哄哄的城市里,没有一天感到过幸福,于是他要回到自己的“马群”中。他乘着夏利车寻找着他的“马群”,他走过城市的许多地方,与各种各样的城市人不期而遇,诚实的汽车司机、年轻的妓女、上访的乡村妇女、摇滚青年以及退休的政治家。但是始终不见属于自己的马群。到了后来,马群的寻找者虽然找到了他的“马群”,然而,这个“马群”已经不是曾经的马群,它们已经变成了“各种各样的马,它们都怀着各种疯狂的想法”上路了。这位理想主义者不可能在城市中找到属于他的“曾经的马群”。《乐器推销员》、《沙盘城市》中的寻找也是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仍然找不到,或者因为被寻找者根本不存在,或者寻找的对象已经面目全非,寻找的意义最终都化为虚无。城市是战场,不是家园,我们处在一个无家可归的时代。二是通过书写物化都市中的漂泊者来写物化都市空间对人的挤压与压抑。《什么是垃圾什么是爱》中,小丁像一个多余人一样,整日游荡在城市的各处,漫无边际、百无聊赖地看待周围的一切。在小丁看来,生活中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价值。他就在这种游荡中痛苦着,成为都市中的游魂。像这样漂泊着的都市人有很多,他们的存在与物化都市构成一种奇特的对立与对视。三是通过城市人在城市中的命运浮沉来书写城市对人的捉弄。《手上的星光》中的林薇、《闯入者》中的杨灵、《哭泣游戏》中的黄红梅等,都是都市的“闯入者”,她们一开始都一无所有。杨灵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歌手,黄红梅是个乡下小保姆,后来她们通过各种手段奇迹般地获得成功,然后又传奇般地失败。作者通过这类人物的兴衰成败来写城市对人的无情捉弄。人与城市的对抗,最终得胜者只能是城市。

这种对都市物化空间的描绘,是作者对城市的独特审美想象,在这里,作家们把物化都市作为审美对象来看待,认为这种体现人类创造力与想象力的“大都市情景”同样可以成为现代人的审美把握对象。城市犹如一座迷宫,这座迷宫充满诱惑,陷阱与挑战并存。在这种对都市物化空间的审美想象中又凝聚了作家对都市的复杂态度。他们既爱都市的繁华,经常迷醉在都市的富丽堂皇中,又恨都市的冷酷,因为都市吞噬了年轻的生命,只让少数幸运的人获得机会和成功,而更多的人常常被摔得粉碎。他们既想拥抱城市,走进城市、占领城市,成为城市的主人,但又无法真正走入都市的内心。因为谁也占有不了城市,城市只是一个宴会和舞台,人不过是个过客。邱华栋在很多小说中都表达了这种复杂的态度。《哭泣游戏》中通过主人公“我”来表达这样一种独特体验:“我像所有要归家的人那样在街道中沉浮,城市让我既感到恐惧又感到甜蜜,它是一个庞然大物,它不可逆转地改变了每一个人在这里的生活轨迹,如同‘光遇到质量大容体会变得弯曲’,城市就是庞大的质量大容体,每一个人都会被它改变。在人海茫茫中我向前方泅渡而去。”城市既包容一切,又吞噬一切。黄红梅是城市的幸运儿,但最终被城市吞噬。而城市每天仍然在不断地接纳一批批人,也吞噬着一批批人。《沙盘城市》中“世界上任何地方也没有北京叫我这样动情,虽然它现在还像个后娘似的拒绝我入怀,可我死活得扑进它的怀里去,像亲儿子那样撒娇,我有这个信心”。《环境戏剧人》中“我和城市就像是两个骗子一样互相提防,而又不得不互相信任”。“城市已经彻底改变与毁坏了我们,我们在城市中变成了精神病患者,持证人,娼妓,幽闭症病人,杀人犯,窥视狂,嗜恋金钱者,自恋的人和在路上的人。我们进入了城市就回不去乡村。”《闯入者》中的吕安在城市的挤压中日渐消沉,他感到“城市是一片生长着的森林,而他却一次次迷失,找不到爱的家园,找不到回家的林中路”。小说中的主人公在这种城市氛围中奋斗挣扎时总是有一股孤独、空虚的情绪在心中蔓延。《环境戏剧人》中的“我”在对城市的向往中,不时地感到压抑和空虚。人在这个充满了物欲的城市空间中日益成为平面人、单向度的人。邱华栋的“城市人”系列,如《电话人》、《营销人》、《新美人》等都体现了物化城市空间对人的侵蚀与异化。在这里,城市既是战场,又是舞台,唯独不是家园。他们这种对都市物化空间的描绘,既是他们对物化现实的真实书写,又表现出他们对物化都市的震惊体验,也混杂着对物化都市既批判又艳羡的复杂心理。

三 人对物质的欣赏与膜拜

在世俗化的都市生活中,物化的都市已经不仅仅是人生存的物质空间,它已经成为结构城市人本身的因素,日益参与到对城市人的重新塑造中,影响着人们对自我本质的理解。在一个占有性的市场社会中,人的本质被理解为他就是自己的所有者,既不是一个道德主体,也不是某个社会群体的组成部分,他就是他自己,他通过对自己以及自己所拥有的财产的占有,来证明自己。社会就是由这样一些个人所有者所组成的。[4]

与邱华栋、朱文等男作家对都市豪华景观的描绘不同,女作家们则特别钟情于酒吧、公寓、咖啡馆、高级百货公司、高级餐馆等都市空间,对摆设、时装、首饰、化妆品、宠物、美食等更感兴趣。在这里,这些物质场所、奢侈品等不仅仅代表着场所和身份,更是结构人本身的必不可少的元素。如卫慧在《上海宝贝》中描写的男女主人公住在一幢舒适的大公寓里,到大江户日本菜馆、斑尼餐馆、澳洲餐馆就餐,去Goya、“阴阳”等高级酒吧娱乐,去高级百货公司购物。红酒、香肠、“德芙”巧克力、“七星”牌女士香烟、“姿生堂”化妆水、顶尖的名牌时装经常被把玩在手中。《水中的处女》等小说还不厌其烦地对酒吧的布景进行描绘。此外,还有棉棉的小说《糖》、《盐酸情人》等对酒吧内景翻来覆去地描写,唐颖的《丽人公寓》对“莉莉酒吧”作了具体描绘,潘向黎的《无梦相随》中,展现了奚宁在名品商店中悠闲而精心地挑选冬天用的口红和圣罗朗皮具的场景,王安忆的《长恨歌》中,通过女主人公王绮瑶的眼睛对豪华公寓进行了描绘,周洁茹的《我们干点什么吧》等小说中采用“移步换景”的叙述套路描绘了城市街景。与男作家相比,女作家在对都市物化空间的书写中表现出对城市复杂暧昧的态度,流露出较为明显的欣赏和膜拜的心理。作品的主人公,有着疯狂的拜物情结,对物质的追求与现实的享受成为她们生活的常态。再加上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弥漫,在她们身上更多地体现出一种后殖民主义的文化消费心态。

在这些女作家的小说中,充满了对中产阶级物质生活方式的想象和描绘,并流露出对物质主义的崇拜和羡慕,对中产阶级生活趣味的攀附和臣服。20世纪末,瑞士作家赫尔曼·海塞的《荒原狼》中就曾这样界定中产阶级:“……不要自由,而要舒适满足,不要热血沸腾,而要一个宜人的气氛。因此,中产者从本质上来讲是生活动力软弱的产物。战战兢兢……”[5]中产阶级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人类梦想。王彬彬在《中产阶级气质批判》一文中指出:“中产阶级的生活是一种平庸的生活,然而惟其如此,它也是一种极富魅力的生活。人沉溺于中产阶级生活里”,“意味着形而上情思的枯竭,意味着人生的终极关怀的丧失,意味着精神探索之路的断绝”,“是匠气十足而无真正灵魂、真正血肉的”。[6]在以中产阶级为世俗理想追求的今天,王彬彬的批判具有重要的警示意义。其实,中产阶级成为这个时代的人的梦想,还意味着这样的时代丧失了产生思想家的土壤,意味着人作为以思想区别于其它动物的生命再度退化。

无论是男作家还是女作家,他们对都市景观的物化书写都具有重要的积极意义。他们以其书写回应了当下最大的现实——全球化背景下迅猛发展的现代化进程,在无意中有力地把握了当下现实的本质性特点。他们不是虚妄地给人们提供一个乌托邦式的前景与许诺,而是真实地指出了当下环境对人的异己性状态,还生活以本来面目。然而,在肯定他们创作的积极性意义的同时,我们也不得不说,他们都存在着把城市符号化、简单化的倾向。一写到城市,就是酒吧、咖啡馆、摩天大楼、舞厅、五星级酒店等,这些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成为他们对城市的理解,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城市空间。他们这种对都市的符号化理解来自于现代都市的畸形化发展。本来,城市应该是自然景观、物质景观、历史文化景观的综合,是时间和空间相互融合的艺术。城市景观是人类文明的积淀,一座城市的魅力是在历史环境中得以凸显的,是在城市景观的历史价值中得以张扬的,城市景观应该是历史感与现代感的统一。然而,城市从其诞生开始就是以改造自然与控制自然为目的。这种思路一直贯穿在中外城市建设史之中,并且随着当今城市化进程的加剧而推向极致。随着20世纪90年代城市化进程的迅猛加速,现代化的大都市以前所未有的势头发展,转眼间,传统小巷、四合院等具有市井文化特色的建筑被一扫而光,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能给城市带来感性与诗意的自然景观日益被驱逐出去,城市中的历史景观也被无情毁坏或伪造,历史仅仅沦为娱乐的素材与消费的商品,作为实体的传统城市除了少部分被作为文物被保存外,其他的都只能存留在发黄的老照片中,成为对过往岁月的古老记忆。现代城市的日新月异又日益刷新着人们对传统城市的记忆。最后只剩下迅猛发展的、褪去自然与历史文化底色的、单一的、冷漠的现代化都市。所以在这些作家笔下,城市已经没有了过去和未来,只有现在。不仅文本中的自然因素描写被剔除,传统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笔下的自然景物描写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钢筋水泥的人工建筑。

另外,这种对城市物化空间的书写还来自于他们对生活表象真实的倚重。他们认为这种外在的表象就是生活的真实。由于信仰、理性等终极价值遭到作家的质疑,作家不再将这些主体性的东西作为判断事物的标准,而是将客观的、外在的“可信度”(本来是对象和形象的属性之一)作为标准。“我们判断事件的时候依据的是事件的密码和模式,而不是某条形而上或人文主义原则。”[7]所以,作家更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东西,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经验。而这种直觉经验就是对城市的直觉感受和震惊体验,他们把这些作为物化城市的真实所在。由于作家直接把生活事件移入文本,而且作者也往往非常重视事件的新奇性、原生态性,这都使得文本具有较强的物化色彩。此外,由于他们缺乏普遍的历史感,反对“过去—现在—未来”的线性时间和因果逻辑,他们的想象只能朝着空间方向拓展。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对城市的空间书写代替对城市的历史文化的书写也就成为一种必然。

[1]〔德〕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M].张旭东,魏文生,译.北京:三联书店,2007:186.

[2]〔法〕让·波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1.

[3]邱华栋,刘心武.在多元文学格局中寻找定位[J].上海文学,1995(8).

[4]〔英〕麦克弗森.占有性个人主义的政治理论:从霍布斯到洛克[M]//莱斯诺夫.二十世纪的政治哲学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93-142.

[5]〔德〕赫尔曼·海塞.荒原狼[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48.

[6]王彬彬.在功利与唯美之间[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6:3-22.

[7]〔英〕克里斯托夫·霍洛克斯.鲍德里亚与千禧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82.

The Materialization Trend in the Urban Literature of the Secular Era

CHU Hong-min
(Party School of CPC Linyi Municipal Committee,Linyi276000,China)

With the advent of literary secularization,the material force has increasingly become a dominant force in urban life,so the demonstration and setup of the materialized urban space has kindled the excitement of many writers.This paper analyzes and expounds the materialization trend in the urban literature of the secular era in three aspects—the shocking experience of the materialized urban space,the antagonism between humans and materialized cities,and humans’appreciation and worship of materials,etc.As is pointed out,while it has enriched the urban imagination of literature,the writing of the materialized urban space is still prone to be symbolic and simplistic.

materialization;urban space;secularization

I206.7

A

1674-5310(2012)-06-0053-05

2012-03-06

褚洪敏(1981-),女,山东曲阜人,文学博士,中共临沂市委党校讲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及文化研究。

(责任编辑毕光明)

猜你喜欢
物化都市书写
Unwritten 尚未书写
潜行水下 畅游都市
用什么书写呢?
离婚起诉书写好之后
穿越水上都市
威尼斯:水上都市
都市通勤
书写春天的“草”
重看图形界面“扁平化”与“拟物化”之争——关于设计思维的探讨
物的人化与人的物化——当代舞台美术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