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成 敏
(河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8)
马克思主义的魅力在于其理论的科学性和革命性。而批判精神是马克思主义科学性和革命性的集中体现。从这一角度来说,必须坚持彻底的批判精神才能保持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和革命性,坚持批判性和创新性相统一的批判精神是彰显马克思主义魅力的根本路径选择。
西方学者萨特评价马克思主义说:“马克思主义非但没有衰竭,而且还十分年轻,几乎还处在童年时代:它才刚刚发展。因此,它仍然是我们时代的哲学:它是不可超越的,因为产生它的情势还没有被超越。”[1]萨特的意思是马克思主义产生的时代不变,马克思主义就无法被超越。笔者以为,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无法被超越,原因在于他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科学性,在于它的经济学说和社会学说对资本主义经济运行规律和内在矛盾的科学揭示,在于它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必然趋势的科学揭示。马克思主义对人的认识,对资本主义社会和人类社会的规律性认识,是其科学性和真理性的内容,是其魅力无限的理论依据。
陈先达说:“马克思主义是一种革命性和科学性相统一的理论。”[2]38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具有魅力,就在于其理论的科学性和革命性。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革命性是辩证统一的,是批判基础上的科学性,科学基础上的革命性,二者相互包含,相互渗透,相互体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革命性,渗透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各个组成部分,尤其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哲学理论中。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是马克思在批判继承黑格尔辩证法科学内核基础上,结合费尔巴哈唯物论创新而成的,因此,唯物辩证法从其本质上来说既是科学的,同时也是批判的、革命的。马克思说:“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革命的。”[3]关于唯物主义史观理论,是马克思批判继承了旧唯物主义的实践观,揭示了实践的科学内涵,并以此建立和阐发的科学理论。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最后一条中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马克思主义的全部理论都贯穿着改造世界的革命精神。
科学的理论是建立在对前人理论的批判继承基础上的,或者是在批判社会现实问题中创立的,总之是批判、革命前提下的科学性。同样,只有科学的理论才具有革命性。马克思、恩格斯是为实现无产阶级乃至全人类的解放而创立的社会主义科学理论,之所以具有实践性和革命性,是由于在对资本主义社会两大批判(一是对资产阶级革命局限性的批判,二是对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批判)基础上形成的,具有历史必然性。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不是自由资本主义阶段所独有的,而是贯穿于整个资本主义发展过程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直接导致的两大后果,一个是贫困化,另一个是异化。这两大问题靠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是决无可能解决的,唯有通过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建立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制度才能解决。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因此更具有实践性。即便社会主义没能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首先得到实践,落后国家率先建立的社会主义实践遭受一定的世界性挫折,使一些人淡化了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规律性认识,然而历史趋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英国学者特里·伊格尔顿指出:“只要资本主义制度还存在一天,马克思主义就不会消亡。”[4]正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革命性的辩证统一,才给马克思主义带来了持久的魅力。
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和革命性集中体现在批判精神上,因为马克思主义的全部著作都贯穿着彻底的批判精神。马克思主义从它诞生那天起,就是以批判者、革命者的姿态走上历史舞台的。无论是它诞生时对封建文化、制度的批判,对资本主义文化、制度的批判,对形形色色空想社会主义思潮的批判,还是发展进程中对各种唯心主义思潮和各种机会主义、修正主义的批判,批判、否定、革命贯穿于马克思主义的全部发展史中。没有批判、没有否定、没有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就不可能有科学的、革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就不可能有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魅力。从马克思本人来说,他从来都是以批判的态度或眼光对待旧制度和旧事物,反对一切为旧制度辩护的学说。早在青年时代,马克思就宣布:“新思潮的优点就恰恰在于我们不想教条式地预料未来,而只是希望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并公开申明“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5]416。这种无情的彻底的批判是对现存的一切不合理现象进行批判,不仅仅是对现存旧制度、旧思想、旧文化的批判,还包括对自身理论不足的批判。
批判对于马克思主义来说,主要分为三层含义:其一,批判是规律性认识。马克思主义始终致力于改造旧世界和建设新世界。对于现存社会的批判,它不是站在现存社会之外去批判和否定现存社会,而是立足于对现存社会的解剖,通过揭示其基本矛盾,发现其发展规律,进而寻找其发展趋势。马克思基于商品二因素理论,对商品这一最基本的资本主义细胞进行分析,创立了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理论,揭示出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进而提出了“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两个必然的结论。马克思主义通过批判现存资本主义旧制度的弊病进而揭示资本主义内部规律性,扩大到了对整个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
其二,批判中充满了“爱”。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批判资本主义制度是为了捍卫无产阶级的利益,为了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马克思自始至终都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对无产阶级充满了“关怀”和“爱”。恩格斯评价马克思说:“他毕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设施的事业,参加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现在他逝世了,在整个欧洲和美洲……千百万革命战友无不对他表示尊敬、爱戴和悼念,而我敢大胆地说,他可能有过许多敌人,但未必有一个私敌。”[6]777-778
其三,批判是理性考量和辩证扬弃。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也不是全盘否定,对其推进社会发展的部分充分肯定,只是对其限制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部分进行无情的批判。如果说马克思主义只批判资本主义,对于社会主义及其自身是维护或保守的,那纯粹是误解。马克思主义从不将现实中社会主义的一切存在混同于社会主义,因为现存的东西有许多都是与社会主义格格不入的。即便是对自身理论,也坚决要求以新原理代替旧观点。马克思说:“如果我们的任务不是推断未来和宣布一些适合将来任何时候的一劳永逸的决定,那末我们便会更明确地知道,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我指的就是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地批判……这种批判不怕自己所作的结论。”[5]416对于这一点,恩格斯曾阐明过自我批判的必要性:“很可能我们还差不多处在人类历史的开端,而将来会纠正我们的错误的后代,大概比我们有可能经常以十分轻蔑的态度纠正其认识错误的前代要多得多。”[6]426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革命性来源于对社会发展的规律性认识,来源于人民大众的立场,来源于对现存制度和思想文化的理性考量和扬弃,而这些正是批判精神的最好诠释。这恰恰又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科学性和革命性的集中体现。
目前,马克思主义魅力弱化,最主要在于当下的理论缺乏批判精神。陈先达说:“理论界真正敢于以马克思主义观点来评价和分析当代中国社会思潮中的是非得失的人不多。马克思的利剑尘封土掩,一度失去了它的批判精神。”[2]39-40从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一斑。一是些许人离开了马克思主义队伍。那些内心并不认可,仅仅是为了自身利益和凭着自己朴素的感情,或者人云亦云地拥护马克思主义,一有风吹草动干脆离开马克思主义。二是号称马克思主义者实则反对者。有些甚至是党内同志因受抽象人道主义的影响,打着反思历史和批“左”的旗号,丑化社会主义和党的领导,进而否定马克思主义。三是竭力为马克思主义辩护而草木皆兵。只要是西方的思想观点,一律加以拒斥。上述三种情况都是违背经典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的。真正的马克主义批判是站在人民大众的立场上,对现存的一切进行理性思考,辩证考量,揭示规律,创新理论。唯其如此,才能增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革命性,彰显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魅力。
第一,以人为本,反对从概念到概念,见物不见人的空洞研究和“口号”式的理论宣传教育。
目前之所以许多人不太认同马克思主义,至少还没达到真诚信服和信仰的程度,主要是因为“我们现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还不够彻底,表现为:一是对人的切身命运的关注度不够,见物多见人少,见社会群体有余见有生命的个体不足。二是未能形成有说服力的新理论”[7]。多数理论成果停留在学理层面,从概念到概念的阐释,从某一观点到另一观点的争论,与群众所关心的实践问题和社会发展没有太多的关联。有些从事马克主义理论研究的工作者不是真正地面向群众,面向实践,面向现实生活,而是极尽谄媚之能研究某些领导人的讲话。还有的则把西方的研究理论套用到马克思主义研究过程中,目的是为了拿项目,搞课题。更多的理论工作者则是把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停留在政治宣讲和行政命令中,采用灌输和教化式教育,其结果必然是马克思主义远离人心。理论成果不但没能解除人们的思想困惑,反而让人们的认识更加混乱,必然削弱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和实践性。
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不为群众的疾苦呐喊、辩护,而是为了捞取个人功名。虽说有客观原因而非人品问题,但确实暴露出理论工作者缺乏为人民服务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离开了大众的根本利益和需要。因此,要增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革命性,达到彰显马克思主义理论魅力的目的,必须确立“为人民服务”的世界观,真正站在人民大众的立场上,以人民群众所关心和需要回答的问题为核心进行理性分析和研究,并且通过群众所喜闻乐见的途径和方式最大限度地为群众所掌握。同时,理论工作者必须向劳动群众学习,把他们在实践中学习、运用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经验体会提炼总结出来,使更多的人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分析和解决问题。
第二,直面现实问题,克服理论与实践的分离现象,在回答和解决实际问题中坚持并发展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的张力必须保持一定的度,理论才会具有吸引力和感召力。如果理论与实践严重分离,要么,实践变成了对理论的否证,使理论变成空洞的口号;要么,理论缺乏前瞻性,回答不了实践中提出的新问题,成为陈词滥调。当下出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分离现象,如有学者所指出的:“我们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还比较多地停留在学理层面,那种能够切中今天的社会历史现实,直面人类发展重大问题的有影响力的研究成果还不够多。”[8]邓小平早就提醒过:“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9]没有问题意识,没有探索解决问题的研究能力,理论就没有突破,就谈不上发展,而不在发展中坚持马克思主义,就是在窒息其生命力。
21世纪的中国发展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现实问题:就国内来说,改革开放存在价值观问题(消费主义、拜金主义、极端个人主义、享乐主义和官能主义等)、发展代价问题、公平和效率的关系问题、公平正义问题、官场腐败问题、人的异化问题等,国际上来说,存在合作与冲突、经济危机、金融危机、生态危机与资源争夺、科学创新与技术异化、政治霸权与价值冲突、文化交锋与宗教冲突、恐怖主义,人口膨胀、难民、毒品、环境污染、自然灾害等问题。当代的马克思主义有责任为此提供深刻的批判与正确的引导。假如马克思主义理论不能对当下社会现实给予新思考和新回应,就不能保持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和革命性,自然也就失去了魅力。
其三,坚持革命的辩证法精神,既反对无视时代变化拒斥一切,又反对全盘西化,人云亦云。
随着时代的转换和改革开放事业的推进,人们的思想观念也进入多元化时代。为此,我们首先必须提倡尊重差异、包容多样,在吸收借鉴的基础上增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魅力。由于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以来西方政界和学者大肆宣传“社会主义终结论”“马克思主义过时论”,再加上落后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影响全球的消费主义带来的物欲症,以及国内社会主义社会矛盾和阶级矛盾的某种含混性,反西化和自由化斗争具有强烈的政治性和矛盾对抗性;又由于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缺乏深度的理解,对现实问题缺乏科学的分析判断,最终形成了非常流行的思维倾向:泛道德化批判,即以政治批判代替思想批判。这种倾向显然是有违马克思主义革命的辩证法的批判精神,“批判不是头脑的激情,它是激情的头脑”[10]。不加分析简单否定的传统做法只会降低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力,科学的做法是在客观评价和虚心学习中,善于运用科学的方法在有深度和有说服力的比较中呈现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和价值合理性。
虽然马克思主义是开放的理论体系,提倡包容多样,反对拒斥一切积极的思想,但也不能将“包容多样”演变成全盘西化,人云亦云。源于西方的淡化意识形态思潮和国内解放思想的思路相辉映,“源自革命和批判年代的马克思主义原先的许多优势,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却正在成为劣势”[11]648。“以阶级分析见长的马克思主义,在以抽象的人性诉求为特征的西方思潮面前,正逐步丧失着话语权。马克思主义无疑地面临着被边缘化的危险”[11]648。更何况在这个以物欲症为特征的时代里,贬低崇高、崇尚庸俗已成为一些人的时尚。市场经济导致的剥削有理、金钱至上、个人至上、人的片面异化成为客观现实,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被误读为一切向钱看,有没有钱成为衡量人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因此,面对如潮的各种非马克思主义,学界和政界都带有某种程度上的倾斜性。动辄西方马克思主义怎么讲,某某西方学者怎么论,这也是违背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的,同样也会窒息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而影响最大的是缺乏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科学理论武器的群众。因此,我们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的辩证法的批判精神,既要反对泛道德化批判,又要反对无党性原则的崇洋媚外,人云亦云,做到兼容并蓄,取长补短。
[1]让-保罗·萨特.辩证理性批判.上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28.
[2]陈先达.陈先达文集:第3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12.
[4]特里·伊格尔顿.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M].李杨,任文科,郑义,译.[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7.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陈奎庆,黄明理.马克思主义哲学魅力弱化之反思———兼论哲学去意识形态化倾向[J].南京社会科学,2009(10).
[8]衣俊卿.马克思主义研究必须直面人类重大问题[J].党建2012(1).
[9]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91.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
[11]侯惠勤.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与当代中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