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史:一个18世纪的学科?

2012-04-13 17:11:25RoeySweet著吴海云译张卫良校
关键词:城镇文物历史

[英]Roey Sweet著,吴海云译,张卫良校

(1.莱斯特大学 城市史中心 英国;2.华东师范大学 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上海 200241; 3.杭州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36)

城市学研究

城市史:一个18世纪的学科?

[英]Roey Sweet1著,吴海云2译,张卫良3校

(1.莱斯特大学 城市史中心 英国;2.华东师范大学 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上海 200241; 3.杭州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36)

18世纪,英国写作与出版的城市史在数量上出现了显著增长。城镇人口的快速增长、持续走强的财富创造,以及一种与众不同的城市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出现,吸引了那个时代观察者的广泛注意,并催生出一种强烈的市民自豪感。城市史成为一种人们表达城市认同的载体,但同时也是一个媒介,人们藉此探索城镇在英国社会发展过程中扮演的角色,研究商业与贸易对现代政体的贡献,并评价都市社会在文化与道德上的优势与劣势。城市史学家来自不同的背景:有些是专业的古文物研究者,有些是书商。他们的读者群同样也五花八门。作为一个现象,城市史在18世纪的兴盛至少证明了两点:首先,英国在18世纪的进程中将自己重新概念化为一个城市国家;其次,都市社会提高了有关“过去”的价值,这种价值既是一种集合的市民感,也是一种文化商品。

城市史;18世纪;英国;城市化

作为一个研究18世纪的历史学家,我今天想要做的,是思考英国城市史研究的一些根源。它们发生在一个与当代类似的、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城市化过程的时代,当然我必须承认,那种城市化进程的规模无法和今天中国所经历的变化相提并论。我关注的重点是18世纪中有关城镇的历史书写。我认为,它们是18世纪的英国人强烈历史意识的证据;我尤其注重这些书写对于地方建构与城市认同的重要性,它们同样证明了当时人们的城镇意识——城镇被视为一个变化的载体、一个复杂的现象。它们提供了许多重要的信息,让人们得以了解那个时代地方城市认同所具备的优势,以及历史如何在市民认同的使用过程中被赋予政治文化和市民推广的双重含义。*限于篇幅,本文仅关注英国地方城市的历史,而不讨论伦敦。

在18世纪,书写一座城镇的历史并不是什么新现象。然而,城市史书写在18世纪发展成为一种风格混杂、但又易于识别的文体、一种地区历史及地形写作领域的亚类型;英国人认为自己是这种文学类型在18世纪欧洲的领路人。[1](PP.32-33)在那个世纪中,城市史的出版率持续增长,这一方面反映出都市化的快速步伐,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印刷文化在那个时代的扩张。在18世纪早期,每十年只有不到10本城市史被出版;而到了那个世纪末,这一数字超过了40本,其中一些书有不同的版本,或者出了缩写本。[2]对于那些急于确立地位、赢得声誉的城镇来说,出版城市史成为一种常规行为;即使在那些较小、较年轻的城镇里,当地指南和贸易目录上也免不了来一番历史介绍。像伯明翰或利物浦这样从18世纪商贸和制造业的快速发展中赢得声名、新近跻身城市行列的后来者,也无法回避这方面的压力,而必须构建自己城市的古老起源。歌颂一个城镇的历史,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有关市民荣誉感的行为,也并非纯粹的集体记忆,而是一种促进城镇名气和声望的策略。

这样一种“昔日感”在某种特定的文体中找到了表达的途径,人们将这种文体笼统地定义为“城市史”;但实际上,它包含着不同的写作方式:有针对少数精英读者的、内容艰深晦涩的古物研究,有比许多城市自中世纪以来保存的、年复一年记录官员和事件的历史资料好不了多少的城市编年史,有聚焦当下而非过去、有着更为明显的美化与宣传目的的城市史,还有以广泛读者群为目标、力求提高城镇声名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之外,还有一系列的小册子:指南、目录、旅游线路,所有这些出版物都可能包含相关城镇的简史,或该城某些古迹的介绍。这一文体类型中的不同支流,表现出城市历史意识的不同方面:第一,是编年史与城镇保存记录的传统;第二,是古物研究的实践;第三,是对都市社会特征与国内历史广泛兴趣的兴起——地方与城市历史学家很容易对此进行探索和研究。这其中,编年史与古物研究在现代早期英格兰就已经出现并有很长的历史,因此,人们对于本民族的国内历史和各地方之间竞争关系(这种竞争随着财富积累和越来越便捷的通信方式而日益激烈[3])的兴趣,是对18世纪地方史创作的最大刺激。

编年史、记录和城市政治

自治市镇最早的记录保存形式之一,是载有城市公职人员名字的市长名单。这些名单或卷册经常带有当年发生的重要事件的注释:此类文件是一个“备忘录”(aidememoire),一种城市团体持续性与永久性权威的有形体现。*参见诸如R.弗伦利《英格兰的六个城镇编年史》(牛津,1911);A.戴尔“英国城镇编年史”中《地方历史学家》,12(1977),第285-295页。市长名单、编年史、特许授予或遗赠书,构成了城市档案的基础;而从16世纪开始,许多较大地方城镇保存档案更有规律性。

市长名单、“重要事件”、对管理章程或市民宣誓的记录,在几乎所有的历史资料中都或多或少是一个持续存在的常数元素。这些记录并不单纯是因为好奇心才出现的:它包含着对支撑城镇的经济政治特权具有潜在价值的信息。对市政当局的法律挑战和对法人团体的政治对立,总要汲取特许状和历史证据,以此加强自己的论点,而这类挑战在18世纪变得更为常见。[4]对市政当局权力合法性的认定(或否认),依靠的是对铺设法人权力及构成的宪章、城镇享有的管辖权、特权和豁免权程度进行研究。在赫尔,对治理章程地位的焦虑促使市政当局雇佣亚伯拉罕·德·拉·普莱姆(Abraham de la Pryme)来整理记录,这使普莱姆在1698年写出了这座城市的历史。*亚伯拉罕·德·拉·普莱姆《赫尔河畔金斯顿历史》,J.米德利编(赫尔,1986)。这部历史存有不同手稿版本,参见大英图书馆Landsdowne MS 890与Add MS 8936;C.杰克逊(编),约克郡古文物,亚伯拉罕·德·拉·普莱姆日记:瑟蒂斯学会,vol.54(1870),第225页。18世纪早期出版的大量历史作品,仅仅是城市编年的印刷版。*比如,R.伊扎克《埃克塞特市的超凡文物》(埃克塞特,1677),1723年重印,1724,1731,1734,1751年再版;《埃克塞特市的古代历史和描述》(埃克塞特,1765);《埃克塞特编年史,含埃克塞特市古代历史及其围攻》(埃克塞特,1780);《诺里奇市历史》(诺里奇,1718);《诺里奇市全史,从最早记录到最近年代》(诺里奇,1728);T.埃尔迪里奇《诺里奇古城的真实历史》(诺里奇,1738)。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类历史作品在该世纪不再那么常见;但是“编年史”元素——那种对事件或城市政要名单反复琐碎的记录——依然保留在许多增添了其它内容的历史作品之中,成为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出版时代驾临之后,让编年史得以复制和持续的手稿文化也没有在一夜之间消失,其证明是,在全国范围的档案室内,都保存着浩如烟海的、记录地方事件或“重要事件”列表的手稿编年史。在不少城镇,手稿传统根深蒂固、长期保留,编年史的副本在地方城市精英中持续流传。比如,在18世纪20年代的布里斯托尔,人们为市政当局的各位成员制作了手稿编年史的多个副本。*布里斯托尔中心图书馆MS 7950,第90页,J.拉蒂默注释,1896。这方面的城市史写作在罗斯玛丽·斯威特《18世纪英格兰的城市史书写》(牛津,1997)第74-99页中有更为详细的讨论。关于布里斯托尔,参见乔纳森·巴里的“布里斯托尔的文化生活,1640—1775”,牛津大学博士学位论文(1985)和同一作者的“地方城镇文化,1640—1780:城镇的还是市民的?”,收录于J.皮托克与A.威尔主编的《文化史解读》(伦敦,1991),第198-234页;关于切斯特,参见菲利普·诺尔斯《都市文化的持续性与变化:两个地方城镇切斯特和考文垂的案例分析,约1600—1750》,莱斯特大学博士论文(2001);关于埃克塞特,参见罗(M.M.Rowe)的“十七世纪埃克塞特编年史作者”,《德文郡与康沃尔郡备忘和查询》(1974),第20-22页。另外一个例子是约克。约克城档案Acc 104 Ant/3和M 139以及博思威克历史研究所的手稿历史,Bp Dio 1. James Torr的手稿,标题为“约克城的教会文物”,现存于约克大教堂图书馆。作为对编年史中经年累月列表记录纷杂事件的回应,被出版发表的历史作品也继续承载着“重要事件”部分。地方报纸的实用价值加强了这种历史写作实践,尤其在18世纪的下半叶,报纸为这种书写提供了大量的素材。*要了解18世纪地方新闻媒体的成长发展,参见汉娜·巴克《报纸、政治和英国社会,1695—1850》(Harlow,2000)。人们可以对于报纸报道过的事件进行加工再生产,用一种简单的方式去填补空白,并获得对当前时代更为详尽的描述方式。*参见佚名《诺里奇市全史,从最早记录到最近年代》(诺里奇,1728);约翰·福勒《特威德河畔贝里克历史》(爱丁堡,1799);瓦伦丁·格林《伍斯特城区及周边的历史与文物》2卷本(伦敦,1796);乔治·哈德利《赫尔河畔金斯顿城镇与乡村的新全史》(赫尔,1788—1791);爱德华·哈斯特德《坎特伯雷古老与现代城市的历史》(坎特伯雷,1799);本杰明·麦克雷尔《诺福克郡金斯林繁荣市镇的历史和文物》(伦敦,1738);威廉·里德《考文垂的历史与文物,从最早信史到当前时代》(考文垂,1810);约翰·思罗斯比《莱斯特古老城镇的历史与文物》(莱斯特,1791)。负责出版地方城市史的与印刷报纸的同属一家厂家或业主,也并非一个巧合。[2](《附录·城市史学家的职业》)印刷厂经常占有地方报纸的股份,这意味着,它们一方面能便利地获取编纂城市史所需的素材,另一方面则掌握着印刷、出版、广告和分配的手段。某些出版物积极鼓励读者参与到编年史的续修工作中:在每部书的最后都留有一些空白页,读者可以在上面编写他或她自己的事件记录。*此点参见威廉·巴莱特《布里斯托尔市的历史与文物》(布里斯托尔,1789)。

新闻报纸延续了重要事件的记录传统,与此同时,城市史在提供有关权利与特权的记录方面,依旧保持着高度重要的功能性。历史知识是一种宝贵的商品:在诸如布里斯托尔或莱斯特那样的城镇,有关方面出于对其政治动机的嫌疑,拒绝那些想要成为历史学家的人接触市政当局的记录。*参见斯威特《18世纪英格兰的城市史书写》,第204-205页。詹姆斯二世党人古文物研究者塞缪尔·卡特在那个世纪早期收集莱斯特城历史素材的时候也被拒绝接触市政记录。牛津波德里亚图书馆,牛津,Willis MS 48,fol.第363页,塞缪尔·卡特到布朗·威利斯,12 March, 1715/16。无论在地方还是全国范围的政治竞选中,竞选双方的阵营都会查阅先前的历史记录,以增强他们有关政府改革言论的正当性与合法性。[5]在这种情况下,一种城市史次类型作品应运而生,它们发表的目的带有强烈的政治向度,通常反复强调那些证明了政府权力或选民特权的重要文件。举例来说,这种情况在切斯特尤为引人注目,在1790到1814年间激烈的政治选举竞争背景下,该城出版了三本“政治历史书”,其中频繁引用大量历史先例。*佚名《切斯特政治史梗概》(切斯特,1790);R.埃多斯《切斯特政治史梗概》(切斯特,1809);W.C.琼斯《切斯特市的政治史》(切斯特,1814)。

然而,大部分城市史都要回避过于浓重的党派意识,以防潜在买主的减少。典型的情况是,自治市镇的历史书写往往从市政当局的角度出发,因为当局毕竟控制着最关键的城市记录获取通道。事实上,历史作者经常会得到市政当局的资助。他们写出的城市史会对社会现状给予强大的支持,证实统治精英和领导机构的合法性。通过对市政政策长效性、公民仪式常规性以及城市政府与权力结构的强调,这些历史提供了一种城市认同的书面声明,一种在早先时候通常经城市仪式与典礼表达而得以确立的市民自豪感。

古物研究

影响18世纪城市史文献的第二大因素来自古物研究运动。古物研究爱好者是一群业余专家(总是男性),旨在恢复和保存过去的记录。他们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的古物研究,但在18世纪,他们的兴趣范畴大为拓展,涵盖了前罗马时代和中世纪的文物。这种对于历史荤腥不忌的好奇心,让他们很容易受到“轻信”、“缺乏辨识”之类的指控和攻击,但是,他们对“修复时间的残骸”依然满怀信心,用尽可能多的残余碎片去完成一幅有关过去的拼图。在18世纪,越来越多的文物爱好者开始研究他们自己所在的城镇或城市,这一方面是出于古物研究的兴趣,但同样也出于市民的自豪感和爱市之心。城镇之所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主要出于两个原因:首先,因为有效可用的文献资源;其次,因为城镇在国家民族历史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它们是历史中那么多重要事件的发生场地,是促使国家繁荣的财富创造地。不仅如此,对于特定城镇的研究,为他们提供了一种能满足个人兴趣的可控框架。然而,古物爱好者并不只对历史文本材料感兴趣,还在意工艺和建筑。大部分城镇有着丰富的建筑文物,如教堂、城墙、城门或居民楼。一旦城市发展的步伐加快,越来越多的工艺便涌现出来,比如罗马马赛克人行道、墓地和新发现的陶器。[6]

对罗马古文物的兴趣是一个显著的主题:新人文主义方法对古典文物的影响,激励了众多的城市历史学家,他们赞颂自己城市的罗马起源,着重介绍刚被发现的罗马文物。贵族和上流人士流行去意大利学习罗马文物,这样的行为还被制度化,成为一种被称为“大旅行”的经历——一种前往欧洲(尤其是意大利)学习艺术、建筑和古文物的长期旅行。许多城市史学家和古文物学家并没有去意大利旅游过,但他们把自己的工作看成是对那些仰慕古罗马和意大利的贵族精英的爱国响应。威廉·斯蒂克利在他所到的城市中追寻罗马式的街道规划,称赞“罗马长城”比意大利本土的任何罗马纪念碑都要恢宏壮丽;而弗朗西斯·德雷克则将约克定位为罗马帝国第二城市埃勃雷肯,整理与核对在这座城市周边发现的每一件罗马文物。*威廉·斯蒂克利《古董旅行记》(第二版,伦敦,1776),pt.1 ‘Iter domesticum’, 88; pt.2, ‘Iter boreale’,55;德雷克《埃勃雷肯》。约克的罗马渊源不只是一段被珍视的回忆,还是一个能为其现代城市带来骄傲、打上荣光的源头。即使是中世纪时期的建筑元素,比如米克盖特酒吧和它的半圆拱门,都被描述为一种代表了光荣的罗马历史——而不是中世纪历史——的建筑样式。除了约克,极少城镇或城市拥有这样的资本,能吹嘘一个罗马式的地基、一堆罗马式的砌砖、或一段新发现的嵌石路面。而伴随着城市发展的快速步伐,主干道网络的不断延展,人们发现了更多有关罗马占领英国的证据(不仅仅是当时的人们已经熟知的挖掘、修路等基础设施)。*在1666年伦敦大火之后的城市新生及重建过程中,许多罗马文物被发现,参见约翰·斯特莱普附录“大火灾前后在伦敦发现罗马和其他古文物”,约翰·斯特莱普(编)《伦敦调查》(伦敦,1720);同样参见德雷克《埃勃雷肯》;亨利·恩格尔菲尔德爵士“1790年巴斯发现的文物统计”,《考古学》,10(1792),第325-334页;菲利普·莫朗特《科尔切斯特自治市镇古老城镇的历史与文物》(科尔切斯特,1748),book III,20-30页;约翰·思罗斯比《莱斯特古老城镇的历史与文物》(莱斯特,1791),第19-24页。约克的罗马古物声明,在其自我形象塑造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让它能吸引到上流社会的参观者,并以此维持城市的休闲和零售业。在这里,强调城市的罗马渊源,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商业策略,而不只是一种表达市民自豪感的行为。

在兴趣旨向上,古物研究运动始终奉行折衷主义。那些品味高贵的绅士或许会鄙视来自历史上相对野蛮时期(比如中世纪)的、比较粗糙的文物,其他人则珍视每一件能让他们“修复时间残骸”的文物,不管它来自罗马、撒克逊、中世纪还是更晚时期。*‘Antiquitates seu Historiarum Reliquiae sunt tanquam Tabulae Naufragii quas homies Industrii & Sagaces ex Genealogiis, Fastis, Titulis, Numismatibus, Archivis & Instrumentis tam publicis quam privatis, a Temporis Diluvio eripiunt & conservant.’弗兰西斯·培根, De Augmentia Scientiae, II c. 6,被引用在威廉·尼科尔森的《英国历史图书馆》,第2版(伦敦,1714),第1页。然而,文物研究在18世纪最显著的进步,是历史考察的重点从文本到工艺残骸的转移:人们对雕塑、建筑和绘画尤其关注,通过对它们的严肃分析而了解历史信息,而原先那些信息是可以从书写材料中获取的。[7]在城市背景下,这通常意味着,人们对城镇的物理环境、尤其是中世纪的建筑,有了一种全新的、更为批判性的态度。早在19世纪哥特复兴之前,18世纪的古文物爱好者就对哥特式建筑产生一种有着强烈共鸣的重新评价,并打造出一整套描述性词汇,以此识别与区分处于发展过程中不同时期的折衷风格。这一点给城市史书写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影响。先前,古文物爱好者只是简单地列出公职人员、慈善行为与特定地点相关的重要事件;他们在提到建筑的时候,几乎不会描述建筑结构本身。但渐渐地,对于建筑物物理构造的描绘变得更加注重细节。通过更详尽、更具体的描述,人们越发重视这种早先建筑样本的价值。毕竟,当其它的一切都已消逝,建筑可能还保留着当时的历史信息。礼拜堂、大教堂、城堡以及其它中世纪的建筑,全都获得了超越它们精神或实际功用的全新意义。描绘它们所占有的文字篇幅越来越大,而对于那些缺乏专业考古技巧、或建筑物词汇量不够的历史学家来说,他们可以从日益增多的相关书籍——比如弗朗西斯·格罗斯的《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文物》(1772—1776),或《绅士杂志》中的论文——获得参考,将相关信息利用、融合到城市史研究中去。

再一次,城镇变化和重建的步伐提高了人们的警惕。人们意识到,那些物理结构是短暂而易逝的,需要保存一些这样的记录形式。城墙、大门、市场中张贴告示的十字架,这些都很容易被推倒或迁移,而它们的消失通常会引发遗憾。表达遗憾的人们,要不就认为它们是某一时期重要的建筑样本,要不就将它们视为市区自我延续的历史传统的象征。[6](PP.295-296)在1767年,为切斯特市编写历史材料的威廉·考珀,为了市政当局拆卸城市东门的决定而心烦意乱,认为土地上“切斯特的主要饰品”就此变成了废墟。约翰·思罗斯比利用他撰写的莱斯特历史,激烈地攻击那些“简陋的头脑”,指出他们打着进步的旗号推倒城门、城墙和市场十字架,而事实上只是拿建材去换些小钱。约翰·米尔纳关于温彻斯特的历史书,也深深地哀叹了那些给予城市认同的历史建筑物遭到毁灭的厄运。*大英图书馆,Stowe MS 754 fol, 215, William Cowper to Charles Lyttelton, 20 June 1767;约翰·思罗斯比《莱斯特古老城镇的历史与文物》(莱斯特,1791),364;约翰·米尔纳《温彻斯特历史》,2卷本(温彻斯特,1811),第2卷,第448-449页。

然而,即使是城市史写作最恬不知耻的辩护者,也不敢声称城镇编年史或大部头的文物史是令人轻松愉悦的读物。地方史出版物,通常都是玩笑和嘲弄的对象,人们嫌弃它们,因为它们汇编了难以消化的特许状概要,罗列墓碑的铭文,满是“冗长的论辩”。[1](P.18)那个世纪出现了一些讽刺读物,专门嘲笑城市史的迂腐和地方沙文主义。*直接针对文物爱好者与地方历史写作的18世纪讽刺作品包括:佚名《迪维奇斯的起源:或迪维奇斯的古文物》(伦敦,1754);约翰·克拉布《惠特菲尔德古老别墅的历史和文物》(伦敦,1758);莫斯皮拉《曼彻斯特历史的古怪特征》(伦敦,1771)。当然,那个时期也出现了与之对抗的尝试,尤其在18世纪的后半叶,人们指出,在一个城市化加速的商业国家,单个城镇的历史是有价值的,是一个民族国家历史的缩影。同样,有人尝试用一种更容易接受、更适合阅读的风格去书写地方历史,争取能吸引游客、以及那些出于爱国热忱想要了解祖国不同地方历史与现在的普通读者。这让我们来到了本文的第三个主题:城市史证明了,人们对于城镇有了更为宽泛的理解,认为它是变化的发生地与策动者;同时,人们日益关注大都会以外城镇活力的不断提高。

国内史与国家史

毋庸置疑,当游客在城市旅行时,他们需要一本能提供所在城市相关信息的书。而无论对于游客还是对于当地居民来说,对历史的感觉,与对某个地方的感觉,是错综复杂、难以分割的。随着不断改良的交通通信所带来的交相通达,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将旅行视作消遣和休闲,出版更短、更具可读性的城市史具备了明显的可行性,那些作品可能吸引的读者包括居住在当地的读者和需要了解信息的游客。以约克为例。凭借自身的社会与行政功能,约克从那个世纪之初,就一直吸引着旅游者纷至沓来,而早在1730年,它就出版了一本可以作导游之用的历史小册子。[8]弗朗西斯·德雷克那本令人生畏的、出版于1736年的长篇巨著《埃勃雷肯》,经大力删节后成为八开本的小书,在1785年和1788年两度出版。*《约克的历史与文物》,3卷本(约克,1785);《埃勃雷肯,或约克市的历史与文物》,2卷本(约克,1788)。后出现的版本最初以报纸连载的形式出现于1786年。1787年,有一系列其它的、更为精简的指南被出版。许多类似的出版作品都很难被归类为历史书:它们有关历史的内容不多,而且仅有的那点内容都是从其它的专业资源中借来的。托马斯·伯尔发表于1766年的《滕布里奇韦尔斯历史》,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吹嘘”,在赞美了当地的水源和公会的同时,宣传了城市的礼仪和社交。[9]城市指南和贸易目录提供了那个地方历史的简介概要,当地主要建筑物的历史背景,这些内容都是从另一些更为厚重的古文物史料中搬过来的。然而,他们相信这种历史叙述的重要性;即使是对城市古迹及其历史渊源最简短的叙述,也是该城基本信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应该为游客所了解。与之类似的是,来自游客的游记与日记的证据显示,关于当地历史的简短介绍,是构成游客对当地第一印象的关键因素。

但也有作品提供了更为完整的叙述——比如威廉·赫顿为伯明翰、德比和布莱克浦撰写的历史书。他利用一种历史的载体,将一种权威和可敬的氛围,赋予原本属于当代的都市生活庆祝的对象。*威廉·赫顿《伯明翰史》(伯明翰,1781);威廉·赫顿《德比史:从远古时代的文物到1791年》(德比,1791);威廉·赫顿《兰开夏郡布莱克浦写照》(伯明翰,1789)。赫顿喜欢嘲笑古文物学者的专业传统,讽刺那些将他拒之门外的伦敦古文物学会会员的木讷与迂腐。但是,他不能将自己的写作与历史文献的传统类型彻底分离,也无法设计一种全新的方式将材料提供给读者。由此,他的伯明翰史开篇便讨论,为什么通往伯明翰的道路磨损状况如此严重:一方面,它显然证明了此地自远古时代起就存在着沉降现象;另一方面,它暗示古英国人在伯明翰的铁工场制造铁战车——这是伯明翰当时繁荣的冶金业在铁器时代的一个先例。[10](PP.17-18)

然而,现代性并不是一种耻辱。几乎没有一部城市史,在内容上会不涉及18世纪。那些没有描述最新时代的作品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作者放弃了这一写作项目,就是因为他们在完成全书之前就死去了。弗朗西斯·佩克一直想完成《斯坦福古文物年报》(该书结束在15世纪的玫瑰战争),约翰·惠特克计划写一部四卷本的曼彻斯特历史,从远古一直写到最近的时代,可惜最终只写到安格鲁萨克逊时代。*弗朗西斯·佩克《林肯郡斯坦福的古文物年报》(伦敦,1727);惠特克《曼彻斯特史》。在这两个例子中,作者都被浩如烟海的素材压倒,最终放弃了写作计划。而在其它例子中,历史学家的问题是,因为较早时期的材料匮乏,他们倾向于编制谎言。比如,乔治·佩里在编撰威廉·恩菲尔德《利物浦历史》(sic,1773)书中材料时观察到,“我想做的是拯救每一个濒于失传的利物浦故事;当它们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稀少,并因此显得更为珍贵。但是,和你一样,我担心最终只能写出极为单薄的一章。”*牛津波德里亚图书馆 Add. MS c. 244, fol. 121, George Perry to Samuel Pegge, 2 July 1768。在这种情况下,对于18世纪的详尽描述变得更为必要。不仅如此,由于大部分历史书的写作目的是迎合当时居民的市民自豪感或吸引游客关注,关于城镇现时状况的描写会变得必不可少:介绍该城制造业或商贸活动,会为宣传民族重要性打下基础,将爱国情感注入到国家的繁荣和强盛中。“对于一个商业国家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迪福德的历史学家约翰·沃特金斯写道,“会比贸易史更为有趣。”[11]亨利·斯温顿在大雅茅斯史的序言中有差不多的情感表达:“它(历史)不会失去它在读者眼中的兴趣,一个绚丽而丰富的都市,从一个居住着少量渔民的帐篷区逐渐脱胎形成,这样的故事是对商贸的重要性和益处最华丽的例证之一。”[12]

在描绘城市经济的财富制造过程及它所能带来的众多好处的同时,城市史学家还投身于那个时代围绕城市社会本质的辩论中;他们焦虑于城市发展带来的影响,还衡量它对全国经济的贡献。恩菲尔德的《利物浦史》使用了大量地方调查的数据结果,证明了该市人口的快速增长,并以此来反驳像政治经济学家理查德·普莱斯那样悲观主义者的论调。普莱斯的观点是,城市的发展会以国家总人口为代价,相信英国人口会因为城市高死亡率而下降;*威廉·恩菲尔德《关于利物浦历史的论文》(伦敦,1773);理查德·普莱斯《复归付款观察》(伦敦,1772),第167-208页。要了解这段辩论的背景,参见D.V.格拉斯《确定人数,18世纪人口争论和英国的普查与重要数据进步》(法恩伯勒,1973)。恩菲尔德给出的则是一个关于人口增长的复杂统计分析,计算每十年的人口增长,并将利物浦的发展与英国其它城市及欧洲城市的发展相比较。然而,肉体在疾病中的衰弱,只是一个简单的、流于表面的现象,其深处,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不适感。许多评论家都在都市社会发现了这种不适感:一种影响了人们礼仪和道德的不适感。由此,对于贸易、制造业和居民道德的正面解释,并不是一种简单的、让处于争论中的城镇胜人一筹的伎俩,而是一个更为广阔的全国性讨论——讨论城市社会对于全社会道德健康的影响——的一部分。*要了解一些辩论情况,参见雷蒙德·威廉斯《国家与城市》(牛津,1973)。

研究地方史的学者,特别喜欢摆出一副远离腐朽大都会的姿态;那地方通常与堕落、不道德与腐败联系在一起。麦克尔斯菲尔德的历史学家言辞强烈地表示,“伦敦可以被正确地指控与地方城镇和整个王国交流每一种道德败坏与腐败行为。”[13]他与其他的城市史家不仅大赞贸易与制造业,还详细地归纳出慈善机构、宗教基金会或学校等能证明地方城市社会慈善事业与良好秩序的机构。如此一来,这种历史书写的文体就被用来阐释一种独特的城市认同:相对于伦敦,一个奢侈、不道德、罪恶和浪费的中心的主导性印象,地方城镇拥有的,是一种可敬的、慈悲的、温和的与道德的气质。*斯威特《十八世纪英格兰的城市史书写》,第253-256页;彼得·波塞“伦敦联系:文化扩散与18世纪地方城镇”,《伦敦杂志》19(1994),第21-35页。

除了赞美贸易和制造业之外,城市史还用相当大的篇幅介绍城镇最新的进步和发展。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向那些对该城尚无了解的潜在游客表达自己的文明和友好。*罗斯玛丽·斯威特在《地形礼仪:皇家历史学会的交易》(2002,第355-375页)中论述了地形文献中城市社会与礼仪之间的关系。同时,它也增强了与近期城市发展有所牵连或做出贡献的当地居民的自豪感。这样的材料还表现出18世纪人们思维方式的重要原则:在城市中心,文明与艺术在自由与商贸之侧并行繁荣。人们认为,文化机构的发展,公共散步区、集会所、读书俱乐部和剧院等文雅符号,证明了城市和商业社会的有益影响。城镇环境中最容易发生被沙夫茨伯里伯爵三世界定为实现礼仪关键因素的“友善的碰撞”[14],就像他之后的一位城市学者、伯明翰史作者威廉·赫顿指出的:“人显然是为社会而形成的;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的交往,好像两块正相互摩擦的大理石,减少了粗糙突兀的行为,给礼仪增添了光泽。”[10](P.259)城市中的人口密集,培育了人们的社会交往与文雅礼仪;通过贸易和制造业创造财富,为艺术与文学提供了必要的资金赞助。*威廉·摩斯的评论见《利物浦指南》第2版(利物浦,1797),第144页:“居民的商业交往滋长了一种和谐与社会性。”而城市史,则成为描写和赞美这些现象的媒介。

城市史还是一个恰如其分的载体,表达出18世纪人们对于历史上社会“礼仪和习惯”的兴趣。*比如,约翰·惠特克的《曼彻斯特史》关于古英国人与罗马人风俗和习惯的讨论就被广泛引用。真正的历史学家出于有失身份的理由,摒弃了更早世纪的饮食、服饰、休闲与运动,只有古文物研究才会关注此类事物;但到了18世纪,这类话题获取了一种新的用途,即阐释社会的进步和文明。苏格兰启蒙运动的哲学史家特别将这些材料与社会进步的次阶模型联系起来,据此来说明任何特定社会到达的发展阶段。*参见J.邓巴《野蛮和耕种时代的人类历史论文》(伦敦,1780);A.弗格森《关于文明社会历史的论文》(爱丁堡,1767);R.亨利《大不列颠史》,6卷本,(伦敦,1771),第93页;J.米拉尔《关于社会阶层区分的观察》(伦敦,1771);A.史斯密《国家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研究》,2卷本,(伦敦,1776);D.斯图尔特《哲学论题集》(伦敦,1795)。于是,那些原先可以从城市档案中寻找到的、五花八门的信息条目——比如向官员的行贿、市民宴会或舞会的细节、慈善捐款以及其它不容易进入传统叙事结构的事件——获得了一种全新的价值和兴趣。同样,许多历史学家也描述了当时的贸易、制造业或文明社会机构,以此证明和阐释商业时代的积极进步和日渐完善。亨利·斯温顿死后出版的著作《大雅茅斯史》(1772)的编辑约翰·伊夫认为,历史书中呈现的材料应该能让读者“判断出城市政策的逐渐进步”和“铭记每个上升时期的礼仪”。[12]

城市史的批评者习惯于批判城市史家在作品中展现出的乡土观念和过度的偏见。*佚名(詹姆斯·华莱士)《利物浦城古代与现代的通史与描述性历史》(利物浦 1795),第2页:“切斯特、伯明翰、利物浦以及目前出现的许多其它地区的历史,显然有一种取悦当地居民的写作旨趣,并因此洋溢着溢美之词与偏心的赞美。”而作者的反驳是,地方历史、尤其是他们自己城镇的历史在更广范畴上的相关性。一个城市的历史,可以被看成是一个广阔的民族国家的历史缩影;而根据18世纪流行的情感理论,比起那些被归纳总结的抽象概念,一个个体或城镇的历史更容易对读者产生有力影响。*关于情感理论对于历史书写的影响,参见马克·萨尔博·菲利普斯的“历史与古文物研究的再思索:阿诺尔多·莫米利亚诺与18世纪英国的历史编纂学”,《思想史杂志》,57(1996),第297-316页;马克·萨尔博·菲利普斯《社会与情感:英国历史书写的文体,1740—1820》(普林斯顿,2000)。赫尔的历史学家乔治·哈德利指出,“一个个体面临的困境,再加上一些特别的国内环境,会比一个给千万生命带来悲惨与哀鸣的战争更能打动人心。”[15]因此,就像乔舒亚·图尔明所指出的,城市历史文献的文体,通过构建地方的微观世界,让人了解民族国家的政治历史。*乔舒亚·图尔明在《汤顿史》的序言中写道:“一个特定城镇的历史,尽管不能表达出它所包含的事件的多样性,或它所进行的项目的恢弘性,但比起一个国家或帝国的历史来,更有重要性与利用价值。”

结 论

城市史学家永远无法完全超越他们所关注的地方性,但是到了那个世纪的末期,他们开始能够驾驭自己对于国内历史的兴趣,以及一种新兴的、与政治史相对应的、对社会史的兴趣,并以此拓展他们作品的意图。其结果是,那种目光狭隘、建立在传统编年史形式基础上的历史作品不再流行。18世纪晚期的历史作品,大体上都能将城镇放置在一个更为广阔的民族背景下,并述及其历史上的进步。不仅如此,它们像关注这个城镇的过去一样关注它的现在。因此,它们反映并反思着城镇在英国的经济和政治生活中日渐增大的优势。不管经济和文化如何变幻,城镇最终被认定为现代性的所在地。到了19世纪,人们将目睹更为迅猛和深度的城市化进程,发现更多“大城市”带来的问题,并因此以一种更为批判性、更具悲观主义的态度分析和研究城市社会。*要了解19世纪的人们对大城市的焦虑,参见安德鲁·里斯《感知城市:欧洲和美国思想中的都市社会,1820—1940》(曼彻斯特,1985)。然而,在18世纪,人们没有预见到绝大多数的问题——伦敦除外。那些作品积极而热烈地描绘着城市社会,捕获了英国社会城市化进程中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这些历史作品还证明了,在一个地方特殊性被日益快捷的通信方式和迅速扩张的印刷文化不停削弱的时代,建立于一种共享特定历史感觉之上的地方认同,依然在城市社会知识阶层的集体认同中成为一个重要的元素。

[1]理查德·高夫.英国地形学轶事,或关于人们做了什么去说明大英帝国和爱尔兰地形古物的历史记录:第4卷[M].伦敦,1768.

[2]罗斯玛丽·斯威特.18世纪英格兰的城市史书写[M].牛津,1997.

[3]乔伊斯·埃利斯.“为了城市的荣耀”——18世纪英格兰的比较、竞争和市民认同[J].城市史,30:3(2003),325-337.

[4]保罗·哈利迪.肢解国家:英格兰城镇的党派政治(1650—1730)[M].剑桥,1998.

[5]罗斯玛丽·斯威特.英国自治市镇政治中的自由人与独立,1770—1830[J].过去与现在,161(1998),84-115.

[6]罗斯玛丽·斯威特.古文物研究者:18世纪英国的历史发现[M].伦敦,2004.

[7]阿兰·施纳普.过去的发现[M].伦敦,1996,179-220.

[8]托马斯·根特.著名城市约克的古代史与现代史[M].约克,1730.

[9]托马斯·伯尔.滕布里奇韦尔斯历史[M].伦敦,1766.

[10]威廉·赫顿.伯明翰史[M].伯明翰,1781.

[11]约翰·沃特金斯.关于德文郡比迪福德历史的论文[M].埃克塞特,1792.55.

[12]亨利·斯温顿.序言[C]//约翰·伊夫.大雅茅斯.诺维奇,1772.

[13]约翰·科里.麦克尔斯菲尔德历史[M].伦敦,1817.179.

[14]安东尼·阿什利·库珀,沙夫茨伯里伯爵三世.人、风俗、观点与时代的特征[M].劳伦斯·E·克莱恩编.剑桥,1999.31.

[15]乔治·哈德利.赫尔河畔金斯顿城镇的新全史[M].赫尔,1788.2.

(责任编辑:吴 芳)

UrbanHistory:AnEighteenth-CenturyDiscipline?

Roey Sweet1, trs. WU Hai-yun2, ZHANG Wei-liang3

(1. Centre for Urban History, University of Leicester, Britain; 2. Si-mian 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ies in Humanities,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China; 3. School of Humanities, 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36, China)

During the eighteenth century, there was a marked increase in the number of urban histories that were written and published throughout Britain. The rapid demographic growth of towns, the increased wealth that was being generated, and the emergence of a distinctive urban culture and lifestyle attracted considerable attention from contemporary observers, as well as generating a strong sense of civic pride. Urban history became a vehicle for the expression of civic identity, but also a medium through which to explore the role of towns in the development of British society, the contribution of trade and commerce to the modern polity, and to evaluate the cultural and moral strengths and weaknesses of urban society. Urban historians came from a varied background: some were scholarly antiquarians and others were entrepreneurial booksellers, and their readers were equally varied. But as a phenomenon the proliferation of eighteenth-century urban histories is both testimony to the way in which the British reconceptualised themselves as an urban nation over the course of the eighteenth century, and also evidence for the increasing value placed upon the past, as both a repository for civic feeling and a cultural commodity, in urban society.

urban histories; eighteenth-century; Britain; urbanization

2012-04-10

Roey Sweet,女,英国莱斯特大学城市史中心教授、历史系主任,主要从事18世纪英国城市史研究;吴海云(1979-),女,上海市人,华东师范大学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化研究;张卫良(1962-),男,浙江海宁人,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城市史、社会经济史研究。

K103;K141

A

1674-2338(2012)04-0031-08

猜你喜欢
城镇文物历史
文物的栖息之地
金桥(2022年6期)2022-06-20 01:35:46
2.5 MPa及以上城镇燃气管道与输气管道区别
煤气与热力(2021年3期)2021-06-09 06:16:28
文化边城镇远
中华民居(2020年6期)2020-06-09 05:47:48
文物的逝去
东方考古(2019年0期)2019-11-16 00:46:08
文物超有料
新历史
全体育(2016年4期)2016-11-02 18:57:28
城镇排水系统量化指标体系研究
城镇医保支出为何跑赢消费支出
中国卫生(2015年3期)2015-11-19 02:53:34
历史上的6月
历史上的八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