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朝 明
当数百所孔子学院在世界各地陆续出现时,国人感到振奋,这不仅增加了世界了解中国、中国与世界沟通的机会,而且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也可以在世界的和谐进步中发挥更为积极的作用。在谈论这样的话题时,人们思考较多的还是语言与文化的关系问题。
显然,我国的青少年对西方、对美国的了解要远远超过对方对中国的了解,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国人对于自身历史文化的疏远、冷落与淡漠。长期以来中国传统文化的断裂已经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后果,今天,对青少年进行传统文化教育已经刻不容缓。
语言是工具,也承载着历史与文化。语言本身就有一个历史发展过程,我们很难想象不懂文言文的人竟能真正了解中国传统文化。《于丹〈论语〉心得》的热销反映出世人渴求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也折射出人们的无奈,这就是相对于以往的历朝历代,太多的人们学习古代思想文化时,已经不得不依赖学者的“通俗解读”。“于丹现象”也促进我们思考:我们应当怎样加强传统文化教育?对年轻一代进行人文素质培养应该如何落实?
从很早的时候起,中国已经形成了人文教化传统。先秦时期,《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或“六艺”)就被看作教化国人的工具,从现代学科的分类看,这些经典分别属于文学、政治、伦理、艺术、哲学、历史,儒家重视所谓“六经之教”(或“六艺之教”),是因为经典中包含有仁人爱物之道,对治理、安顿人心有积极意义。后世学人也形成了“文以载道”的传统,天地大道、人生哲理以及数不尽的“善言嘉语”,都寄寓在美不胜收的佳作名篇之中。
古之为学有“道术”“方术”之别,按照《庄子》的表述,道术包含有“天地之美”“万物之理”,而后世学者竟然“各得一察”却“往而不反”,抓住一点而不及其余,这就是缺少了整体观照和系统认识的所谓“方术”。随着社会的发展,知识积累愈加丰富,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与之相应,学科分殊更趋专门。在我国,经书研读和科举考试延续2 000余年,当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国门,人们反思落后的原因,致力于学习西方,经典教育被彻底取消。
现代学科划分有时代必要性,但人文教育也由此出现了重要缺失。东西文化存在明显差异,西方人重知,中国人重情,钱穆先生认为,“哲学家”“文学家”“史学家”等种种称呼在中国的出现,乃是中国学术思想西化的结果。他说:“中国人做学问,不重分门别类,更重会通和合。非为求知,乃为求道。所谓道,主要为人道,为人与人相处之道,其唯一基础,为人与人之一番同情心。故中国人所谓道,则必兼情。本于情,始见道。”近世学术专门,学科界划清晰,使得各自牢笼,互不相谋,同是研读经典文本,却都带着“学科”的明显印记,有些用西方术语堆砌的所谓“研究论文”,虽然也以“原典思想”为对象,可是,即使起这样思想家于地下,他们也会瞠目结舌或目瞪口呆!
清朝学者将中国学术分为义理、辞章、考据三途,恰与现代人文学科的哲学、文学、历史相应。可值得回味的是,清代学者以大树作比,他们以义理为根,以考据为干,以辞章为花叶,将三部分看作一个整体。今人细分彼此,各守一门,专业分立,自重相轻。即使传统的文、史、哲等学科,也都难以“索情”,更遑论“传道”,其他学科的景象更可想而知。
有识之士呼吁加强传统文化教育,重视对年轻一代人文素质的培养。高校开设大学语文课是普及提高传统文化的很好手段,学生要读懂原典,更要从中领悟传统文化,当下最重要的是要认真考虑高校大学语文课的功能与定位。大学语文包含大学生应掌握的语言与文学,还承载着中国文化。高校不应仅是开设相关课程而已,不应仅停留在“语文”的表层上,而应展现中国文化的风采与魅力。为此,应当采取切实措施,认真研究大学语文课教材的编选,认真选拔与培训师资,研究教学内容、教学方法与教育手段,应当让那些具有中国传统文化深厚素养的教师充实到教学队伍之中。
硕士研究生全国统一招生考试是我国高层次人才选拔培养的重要起点,应当结合大学语文课的教学与教育,研究确定在硕士研究生统一考试中增加传统文化的内容。近年来,我国高等教育发展迅速,硕士、博士研究生招生数量连年攀升,他们将成为我国知识分子与管理队伍的主体,高度重视这一群体,加强他们的人文素养,提高他们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认知水平,是弘扬和培育中华民族精神的关键,是中华民族复兴的百年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