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国民政府文化运动研究

2012-04-12 10:44史春风
山东社会科学 2012年2期
关键词:三民主义民族运动

史春风

(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20世纪30年代国民政府文化运动研究

史春风

(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20世纪30年代,国民政府先后通过中国文化学会、中国文化建设协会、中央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等组织推动一系列文化运动,目的是确立三民主义思想在党内至高无上的理论指导地位。但经过重新诠释的三民主义已经严重变质,国民政府所着力推动的文化运动,除了新生活运动在抗战时期还发挥一些实效外,中国本位文化建设运动、读书运动不久即偃旗息鼓。

国民政府;文化运动;三民主义

20世纪30年代,为确立和巩固自己的地位,蒋介石充分利用了孙中山留下的主要政治遗产——三民主义。在国民政府推动之下,中国文化学会①1933年12月,由复兴社分子在南昌成立中国文化学会,蒋介石为名誉会长,复兴社头子邓文仪为理事长。1934年6、7月间被解散。、中国文化建设协会②1934年3月,中国文化建设协会成立于上海,理事长为陈立夫,副理事长由绍元冲、吴铁城担任。内设教育、出版、新闻、体育、电影、电播、戏剧、美术等八个事业委员会,各省市设有文化建设协会分会。、中央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③1935年12月,国民党召开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会议决定成立中央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由陈果夫任主任委员。至1936年10月19日,据陈果夫关于中央文化事业委员会成立以来工作状况的报告,已经成立礼俗、教育、史地、语言文字、出版事业、新闻事业、戏剧、美术等八个研究会。相继成立,虽背景各异,但三个组织的主要思想却几乎完全一致,在其参与和推动下,一系列文化运动相继兴起,其目的都是为了推动确立“三民主义”(实际上已经是经过蒋介石篡改和重新诠释的三民主义)在党内至高无上的理论指导地位。

一、思想宗旨一脉相承

(一)以融会中西,“建设三民主义文化”为宗旨

无论是复兴社背景的中国文化学会,还是CC系为背景的中国文化建设协会,以至由政府直接出面成立的中国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均声称以融会中西,“建设三民主义文化”为宗旨。

中国文化学会成立宣言,以“复兴文化”相标榜,号召“以三民主义为中国文化运动之最高原则”创建新中国文化。并指出复兴文化“首在阐明中国民族文化之本质,确立中国文化之独立理论系统及根据,次则吸取近代文化一般经验,借作复兴中国文化之工具”④田灌夫:《中国文化学会之成立》,《中国革命》第3卷第2期,1933年12月。。

中国文化建设协会在其成立宣言中同样认为中国文化目前已经“中落”,由此导致国运衰颓,因此“当此存亡绝续之交,如不急行从事于中国文化之新建设,国家民族宁弗有起死回生之希望”⑤《申报》,1934年3月30日。。协会理事长陈立夫更进一步阐释:“惟有文化复兴运动的成果,民族复兴运动才能不徒托空言,才能如期实现!”⑥《音乐教育》第5卷第2期,1937年。该协会亦“确认三民主义为中国文化建设运动之最高原则”⑦殷作桢:《文艺统制之理论与实际》,《前途》第2卷第8期,1934年8月。。

同样,中国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的成立,亦是基于“本党执政之后”,“忽略于积极的‘把我国固有文化从根救起’与‘吸收外来文化融会而贯通之’之伟大树立”,“以故社会顿逞纷纭、矛盾、错综复杂之现象”,于是提出“发扬广大中国固有文化与吸收外来文化,为文化建设之中心工作”。该委员会同样确定“三民主义为中国文化建设运动之最高原则”①国 民政府抄发《关于确定文化建设原则与推进方针以复兴民族案的训令》(1936年1月10日),《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文化)一,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26-27页。。

(二)以复兴“民族文化”为旗帜

上述三个文化组织,均提出了以三民主义为旗帜,发扬固有文化,同时吸收外来文化的口号。不过,他们显然对“民族主义”更为重视。

中国文化学会在其成立宣言中就认为:“中国民族,实为世界最优秀之民族;中国文化,又为世界最有价值之文化。”②田灌夫:《中国文化学会之成立》,《中国革命》第3卷第2期。其控制的《前途》在发刊词中也“不肯否认我们民族历史上的光荣,文化上的使命”,因此主张“与海内外同文”“以文字为武器,对于当前症结,作一个精深的探讨与严密的研究,而且希望进一步寻求解决问题打开难局的正规与真理”③《发刊词》,《前途》第1卷第1期,1933年1月。。

具有复兴社背景的中国文化学会,对于民族革命的口号的推崇显得更为直白。发表于《中国革命》的一篇题为《复兴民族与复兴革命》的文章中,作者直截了当地提出在“现环境之下”,“三民主义的运用问题”,“反对不适时代的所谓‘民主革命’,认为应该从民族革命做起,并以此为手段而达到整个的三民主义”。为此,作者高声呐喊“民族革命”:“如果能够本着‘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的精神,把将死的心重新活过来,那么我们民族的生命依然是有救的。”④侠庐:《中国革命》第3卷第13期,1934年4月。

中国文化建设协会的纲领更是多处倡导“民族利益”、“民族精神”,由其控制的《文化建设》同样在发刊词中提出“民族本位的文化建设”的口号。在创刊号发表的陈立夫的《中国文化建设论》亦指出所谓“复兴”,“实系恢复民族自信力的运动”⑤陈立夫:《中国文化建设论》,《文化建设》第1卷第1期,1934年10月。。

1936年4月,国民党中央文化事业委员会制定《文化事业计划纲要》,其纲领中亦把复兴传统民族文化精神为主要内容。中央文化事业委员会成立后,除了较早成立的礼俗、教育、史地、语言文字、出版事业、新闻事业、戏剧、美术等八个研究会之外,之后又陆续成立音乐研究会(1937年1月),提出“整理固有音乐,改良现行乐器,奖励音乐创作,整饬社会音乐,提倡音乐教育”⑥的主张;中央戏曲事业指导委员会(1937年6月)等机构对于保存及发扬民族文化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三)强化专制、独裁之法西斯主义理念,与共产主义思想成对立之势

无论是存在时间极短的中国文化学会,还是相对时间较长的中国文化建设协会、中央文化事业委员会,强调统一、专制、独裁,反对共产主义思想,都是其一脉相承的政治思想理念。

1934年,中国文化学会曾在其控制的《前途》杂志出版了一期“文化统制专号”,宣传专制独裁,要求加强对思想文化领域的控制,叫嚣“独裁可以统一中国!独裁可以复兴民族!独裁可以使祖国得到尊严、光荣与和平。”“文化统制可以推进独裁政治的发展,也只有在独裁政治的卵翼之下,文化统制才能顺利地完成。独裁政治与文化统制是互相为用的。”⑦《中国革命》的一篇文章同样号召加强专制:“回想二十三年来,因为积极的自私自利,消极的自暴自弃,加以醉心欧化,专讲时名,崇拜唯物史观,贩卖不适国情的甚么主义,把我们神明华胄,多数弄得昏迷沉沦。不是乌烟瘴气地乱闯乱闹,便是糊里糊涂地走投无路。这种现象,如不加以涤荡和洗刷,常此苟且因循,是足亡国而有余的。”⑧邓平崖:《复兴气象与新生活》,《中国革命》第3卷第15期,1934年4月。因此他们认为,要准备复兴民族,“干脆的说,就是要肃清这股不肖之徒,来巩固中央的政权,安定社会的秩序,然后我们才得从事于生聚教训的工作,培养实力,磨砺以需,以向我们的敌人迎头痛击。”①侠庐:《复兴民族与复兴革命》,《中国革命》第3卷第13期,1934年4月。

中国文化学会还策划出版一批丛书,其中《意国法西斯党之组织概况》、《德国国社党之组织概况》、《希特勒在国会演说词》、《墨索里尼》等等都包括在内,其思想倾向显而易见。

中国文化建设协会成立伊始,即声称“以建树革命的文化为惟一的任务”,“在政府未以统制政策适用于文化事业之前,本会将以团体自行统制之意义渗入本组织,以达建设革命的文化之任务。”主张“以三民主义为中心,而实施统制,指斥共产主义及资本主义之谬误,辟除阶级斗争与自由竞争之主张。”②《 中国文化建设协会创立缘起与各项章则》,《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文化(二),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766、767页。

中央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成立后,同样鉴于“邪说淫词,家弦户诵,影响所至,层出不穷”的情势,主张对民众读物“力加改进”。其所制定之统制民众读物办法的有关文件规定,改进民众读物之标准第一条即为“一元性”,“所有民众读物,应把握三民主义为唯一之出发点,不许有其他思想存在其间。”规定要求必须取缔的读物除了“淫秽猥亵”、“荒唐怪诞”、“腐败萎靡”三类外,还特别将“左翼作家尖锐作品”纳入“残暴冷酷”一类,要求严加取缔。③《 国民党中央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拟订统制民众读物办法的有关文件》,《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文化)一,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29-31页。

将以“民主”为重要内容的三民主义思想降格为个人独裁专制的工具,这样的“三民主义”显然违背了孙中山三民主义思想的原意。

二、以“文化运动”推动三民主义思潮之勃兴

20世纪30年代,三民主义思潮之所以能够成为一种时代思潮,与国民政府通过一系列文化运动进行推动有极大关系。中国文化学会由于存世时间极短,尚未来得及发动较大规模的运动已然偃旗息鼓;而中央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成立不久,即爆发抗日战争,除了继续新生活运动以外,也未能再进一步开展全国性文化运动。相较而言,由中国文化建设协会发起推动的新生活运动、本位文化建设运动、读书运动在当时影响较为深远,对于三民主义文化思潮的推动产生了较大作用。

(一)以建设“三民主义文化”为指针。

1934年2月,蒋介石在南昌扩大纪念周发表《新生活运动之要义》。3月,南昌举行新生活运动市民大会,蒋介石作了《力行新生活运动》的演讲。随后,国民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和南京国民政府通令全国推行新生活运动。

新生活运动,按照蒋介石的说法,就是“要使全国国民从食衣住行日常生活上,表现我们中国礼义廉耻固有的道德习惯来达到行动一致的目的。”“要扫除现在一切违反礼义廉耻不合于人生正道的野蛮生活,鬼生活,要重新来恢复明礼义,知廉耻,守纪律,守时间的文明做人的生活。”④蒋中正:《新生活运动意义及其目的》,《新生活周刊》第1卷第1期,1934年。蒋介石发动以恢复“礼义廉耻”为核心的新生活运动,一再宣称是“继承”总理三民主义思想,“继承”总理遗志。而对于新生活运动与三民主义的关系,时人也作了详尽阐释。“三民主义的直接目标是救中华民族,而其次的步骤更在进一步地救世界弱小民族;新生活的直接目标是救人民,而其必然的间接结果则是救中国。根据救中国的一点来说,新生活运动和三民主义可以说是‘殊途同归’的。”⑤戴问梅:《新生活运动与三民主义之关联性》,《广播周报》第105期,1935年10月10日。

新生活运动全面推开之后不久,1935年1月王新命等十教授联名发表《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宣言》,“本位文化派”由此而生。虽然本位文化派极力宣示自己“学界中人”的立场,刻意与政府当局保持距离,但是,这场运动的官方立场与政治色彩,却几乎是人所共知的。有人明确指出:“这个以三民主义为最高标准的文化运动,虽由十教授以在野的地位来发起,用虚心的态度征求全国人的同情,而在党政方面自然渴望其成功,以补救目前中国文化界纷乱无序的缺憾,这是毋庸加以怀疑的。”⑥陈柏心:《各方舆论之反响?关于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运动的展望》,《文化建设》第1卷第7期。

十教授要保持其“民间身份”,洋洋洒洒两千四百余字的《宣言》,通篇未曾出现“三民主义“的字样,在宣言发表后,一些人认为十教授是欲盖弥彰:“其实说了三民主义本位的文化建设,倒是堂堂正正的,大家都懂得是什么一回事,而且的确也可以有这个运动的必要。”①岂凡:《十教授宣言》,《中国本位文化建设宣言各方舆论之反响》,《文化建设》第1卷第5期。十教授在这个问题上也很快公开表态。何炳松在上海的座谈会上明确表示,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是“兼采东西文化之长而参以特殊心得的一种东西”,可以“当作我们建设中国本位文化运动上一种最高的标准。”②《中国本位文化建设座谈会》,《文化建设》第1卷第5期。

如果说对于中国本位文化建设运动的发动,政府还试图遮遮掩掩,只是引为“同调”的话,这一运动发起之后不久开展的“读书运动”,中国文化建设协会则以政府名义来大张旗鼓,高调亮相。协会理事长陈立夫为全国读书运动大会亲自致开幕词,其他党政要人如吴铁成、潘公展等则著文演讲,推波助澜。其公布的书目中,蒋中正著《革命哲学》、《新生活运动纲要》,立法院编《中华民国宪法草案》,陈立夫编《唯生论》等赫然在列。读什么书?政府用心昭然若揭。

(二)以恢复固有道德为主要内容。

新生活运动、中国本位文化建设运动及读书运动都先后祭起了“复兴民族文化”的大旗,不过,其重点都以恢复固有道德为主要内容。

新生活运动被视为“实行民族主义的基本运动”③吴铁成:《新生活运动与民族革命》,林森等著:《新生活运动言论集》,第75页。出版年、出版地不详。。宋美龄在美国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非常清楚地说明了发动该运动的目的。她说:“新生活运动的概念,是委员长在剿匪期中所悉心考虑而成的。他以为用武力收复匪区,尚不能视为完成使命,必须在那些饱经蹂躏的残破之区,继之以社会的和经济的复兴工作才行。欲物质的繁荣,尤须先行发扬民族道德,建立一种互助合作的精神。而纠正人民萎靡苟且的习尚,更是当务之急。委员长深究中国过去的历史,觉得先人遗传的良好品性足以补救目前种种的颓风恶习,相信我国固有的礼义廉耻四种道德,是复兴民族的良药——因为从前中国实行这美德的时候,确确实实是个伟大的国家呢。得到了这个结论之后,就以礼义廉耻四维为基础,创导新生活运动,重复发扬那淹没已久的强国因素。”④宋美龄:《中国的新生活》,黄季陆主编:《革命文献》第68辑,中央文物供应社,民国64年12月出版,第99页。

在时人看来,所谓新生活运动,是“发扬民族之固有精神促进社会之革新运动”⑤凌土钧:《新生活运动是发扬民族之固有精神促进社会之革新运动》,《新生活周刊》第1卷第12期。。蒋介石的谋士杨永泰更如此解读新生活运动与“固有道德”的关系:“‘礼义廉耻’确是对症下药,确是救国的万应灵丹,并且是中国的独步丹方。所以礼义廉耻的昌明,乃是中国固有道德的恢复。以礼义廉耻为准则之新生活运动,乃是中国固有文化的复兴运动。”⑥杨永泰:《新生活运动与礼义廉耻》,《中央周刊》第322期,1934年。

稍后于新生活运动开展的中国本位文化建设运动,主张“把过去的一切,加以检讨,存其所当存,去其所当去。”对西洋文化,则“吸收其所当吸收”,“吸收的标准,当决定于现代中国的需要”⑦《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宣言》,《文化建设》第1卷第4期,1935年1月。。看起来对于中西文化态度不偏不倚,然而,事实却非尽如此。协会理事长陈立夫的态度明确表明了这一点。对于中国传统文化,陈立夫可以说深为自豪。他对其时国人对传统文化“弃之如敝屣”的现象深为忧心,他虽然也认为为了民族生存,对于民族之过去不得不加以“精密之检讨”。但他更推崇中国文化“宽大能容,刚毅能忍,中和之爱,公正无私”的民族特性,因此他认为,“我们要建设新文化,须先恢复固有的至大至刚至中至正的民族特性,再加以礼义廉耻的精神,以形成坚强的组织和纪律,再尽量利用科学的发展,以创造人民所必需关于衣食住行之资料,则民族之复兴,当在最近的将来。”⑧陈立夫:《中国文化建设论》,《文化建设》第1卷第1期。

读书运动期间,运动的发起者们再三强调,在中国目前的情势下,“我们要复兴,要自强,要从这样落后的状况之下挣扎起来,以自跻于真正自由平等的地位”,惟有“大家在智识上求进步,创建我们民族文化科学的基础,”我们民族的复兴才有实际之可能。⑨吴铁城:《文化建设与读书运动》,《文化建设》第1卷第8期。读书竞进会开列的书目,也算中西兼容,还是有一定“文化”含量的。不过,其以中国力图固有文化与道德的指向还是较为明显的。

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在中西文化的尖锐矛盾和冲突中,中国的现代化潮流已然涌动。然而,此时的国民政府虽也标榜向西方学习,但更重视以“传统道德”与来自西方的“共产主义”相抗衡,将民族危机视为民族文化的危机,虽然其重视文化传统的思想有某种程度上的合理性,但无疑却是逆流而动的。

(三)谋求“统一”、“集权”,抵制共产主义思想和主张。

蒋介石在新生活运动周年之际,回顾发起运动之原因,他说,“中正于国难期间,在南昌督剿赤匪,鉴于国内人心陷溺,民气消沉,四维不张,国势危弱,内未能共靖赤祸,外未能同湔国耻,爰本革命必先革心之义,倡新生活运动,欲以最简易最急切之方法,涤除我国人不合时代,不适环境之习性,使趋向于适合时代与环境之生活,振迷茫之人心,复民族之朝气。”①蒋介石:《为新生活运动周年纪念告国人》,《新生活》第2卷第2、3期合刊,1935年2月。宋美龄在文章中也同样谈到这一点。她说:“匪乱实是破坏法律、秩序、公正、忠信以及一切人类美德与国家道德的无上利器。它降低了人民的人格,剥夺了他们的生活乐趣。委员长鉴于这种可悲的现象,决计发起新生活运动,认为这种运动是觉醒民众,鼓舞民众向上的最好办法。”②宋美龄:《中国的新生活》,《革命文献》第68辑,第100页。可以说,发动新生活运动,外因是“国势危弱”,内则因为“赤祸”横行。国民政府把恢复“礼义廉耻”为核心的封建道德作为新生活运动的核心和中心准则,并且以南昌作为新生活运动的策源地,毫无疑问是针对着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根据地而来的,期望以此谋求统一,重新确立统治秩序,消除革命思想的影响,恢复政府所期望的“组织”与“秩序”。

而本位文化派,他们对统一、党制的拥护,对共产主义的排斥,亦是言之凿凿的。30年代,要求国民党结束党治,开放政权,结束训政的呼声日益高涨,对此,本位派持反对态度。1935年11月,已然担任国立暨南大学校长的十教授之一何炳松在总理纪念周的演讲中宣称:“我们应该绝对抛弃个人的利益,处处以国家的利害为前提。”“我们都是中国人,要想维持中国民族的生命,现在只有拥护国民党,拥护中央政府的一条路。”③刘寅生、房鑫亮编:《何炳松文集》第2卷,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791页。王新命也发表文章提出:“对于中国的忧郁苦闷病,取消党治、结束训政这两者,决不是对症的万能药,其能治者,倒反是最强化的党治、最切实的训政”,“务使一国三公的现象从此完全消灭”④王新命:《强化党治与继续训政》,《文化建设》第2卷第2期。。本位文化派的另一位活跃人物李绍哲也这样讲:“近来剿匪胜利的事实,是告诉我们共产主张与三民主义何者足以适应中国需要,而证明共产主义的文化是不能建设得起来的。同样,虚伪的民主政治固执者,高谈其自由主义,落伍的思想已为现实所遗弃,在斗争激烈化的眼前,直然是文化记录上过去陈迹的一点余波罢了。”⑤李绍哲:《论存在即合理与把握现实》,《文化建设》第1卷11期。

读书运动期间,运动的发起者们一再申明:“目前中国的读书运动,是建设的读书运动,是为建设新中国而才有的读书运动。”⑥潘公展:《三个基本认识——全国读书运动大会之闭幕词》,《文化建设》第1卷第8期。他们认为,在“前一时期——破坏时期,参加工作的分子应该是勇多于智以为仁,勇为主,智为辅,而现在,到了建设时期,却需要稍为改组,要智多于勇以为仁,勇当然也是重要的一员,不过智尤其要着重罢了。”“这是我们要提倡读书运动的第一义”⑦陈立夫:《读书运动之真义——在中国文化建设协会浙江分会讲词》,《读书季刊》第1卷第1期,1935年6月。。在现阶段的中国,“新政府”的秩序已经大体稳定,需要的是建设而不是破坏,而对于建设国家而言,读书是“第一义”,这是读书运动的发起者们极力向民众灌输的思想观念。然而,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却号召民众躲进书斋“死读书”、“读死书”,这样的文化运动最终只能因无人喝彩而黯然了结。

20世纪30年代,国民政府利用一系列文化运动推动的形式力图塑造“三民主义”在思想界、理论界的正统地位,为蒋介石的独裁统治披上合法外衣。然而,这个经过篡改和重新诠释,已经“降格为个人独裁的工具”,“原有的民族民主革命与现代化之精髓也随之消解与湮没”⑧崔之清主编:《国民党政治与社会结构之演变(1905—1949)》中编,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版,第652页。,三民主义已经严重变质,国民政府所着力推动的文化运动,除了新生活运动在抗战时期还发挥一些实效外,中国本位文化建设运动、读书运动不久即偃旗息鼓。

K262.9

A

1003-4145[2012]02-0094-05

2011-12-15

史春风,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独立评论》与20世纪30年代文化思潮”(项目编号04CZS011)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蒋海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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