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元
(湖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问津书院位于今湖北省武汉市新洲区东部的旧街镇黄林乡的孔子河畔,因孔子“使子路问津”于此而得名。书院历经元、明、清三朝,距今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问津书院注重院志的编修,曾四度编修院志,现仅存光绪三十一年版《问津院志》,是湖北境内唯一保留院志至今的书院。
问津书院设立于宋末元初,江西儒学提举龙仁夫到问津之地驻地讲学。问津书院从龙仁夫讲学开始就初具规模,龙仁夫延请名儒往来会讲,使书院讲学之风气大开。元末由于战火,书院被毁,书院发展一度处于沉寂状态。明中叶以后,由于地方官员的重视,书院开始逐渐复兴。至隆庆年间,黄冈太守孙光祖等修复书院,并延请地方名士至书院讲学,问津书院日渐兴盛。在地方官员的支持、历任山长尤其是萧继忠的苦心经营下,问津书院至明中期达到极盛。明清易代之际,书院大半被毁,只存正殿三间。到清顺治年间,有潜江训导王士垅管理书院,书院得以重新开课。此后,书院虽几经战火和岁月的侵蚀,但一直有地方士绅和官员前仆后继地对书院进行管理和维护。由于地方人士的薪火相传,有清一代,问津书院也成为地方上重要的文教兴盛之地。
问津书院由于历任管理者和地方官员、士绅薪火相传、弦歌不辍的建设,使其成为历史上著名书院之一。清人王封澍赞问津书院曰:“问津与岳麓、濂溪皆在楚服,鼎峙而三”,他认为问津书院是楚地三大书院之一,可与岳麓书院、濂溪书院相媲美。另有人称问津可与“白鹿洞、鹅湖、东林、首善、岳麓诸书院相颉顽”[1]9。儒士朱试将江西南昌的“澹河书院”与“问津书院”相提并论,称“:澹河与问津书院相望,彼此主持正学,俾江楚俨然邹鲁。”[2]17清代学者曹翰在《问津书院赋》中赞道“:不独‘岳麓’、‘嵩阳’不可及,亦非‘鹅湖’、‘鹿洞’所能几”(光绪三十一年刊王会厘等纂修《问津院志·艺文》)。其中虽不乏溢美之词,但亦可看出,问津书院的发展之盛。问津书院持续不断的发展,对地方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据《问津院志》载:“问津立院讲学,自宋麟州先生,始有明一代,耿、王、吴、郭、彭、萧诸公主持坛占二百年,师友渊源风动海内,一时钟鼓管弦之盛几与鹿洞、鹅湖、东林、首善相颉顽。南昌朱以功曰:‘澹祠、问津彼此相望,大张正学。俾江楚俨然邹鲁。’诚确论也。”(《问津院志·讲学》)问津为孔子过化之地,“夫子之过化,至今草木犹馨”,吸引本地及外地硕儒赴此朝拜、讲学。
龙仁夫开书院讲学之始,但讲学之风达到极盛是在明中后期。明朝耿定向倡导讲学,在他的带领下,其门徒、域内外大儒会集问津,使书院讲学之风渐兴。时任朝廷首辅的王锡爵在其作的《大司徒恭简公传》中提到:“榕万间,讲学之盛,莫如麻城天台耿公……四十年来,为耿氏之学者盈天下。”(道光三年林缙光纂修《黄安县志·艺文》)当时,在问津书院讲学的,除耿定向、耿定力、耿定理三兄弟外,还有彭好古、彭遵古兄弟,黄云阖、黄彦士、黄奇士三父子,王升、王台兄弟,均为地方名儒。此外,由于书院名声大振,异地名儒也纷至沓来,“商城之盛朝衮、洪唯一,彭泽之曹钦程,其移书讲论者又有吉水之邹元标、罗大纮,三原之冯从吾,无锡之高攀龙,南昌之朱试,以及一时从游之士,云集景附,项背相望者数十年,书院讲学至此号为极盛”(《问津院志·讲学》)。
在书院讲学的人员不仅来自不同地域,而且也来自不同阶层。书院设坛讲学论道者,不问其身份地位,只要有真才实学,都可在此讲学。上至朝廷大臣,下至地方郡守、知县、教谕,还有各方游士、地方隐士,甚至普通布衣都可在此讲学。如前文提到的河南商城的盛朝衮,就是普通布衣,没有功名,但由于其“问道四方”,曾求学于多位名家,颇有见解,也可在书院讲学论坛。
问津书院在学术上也兼容并包,各派学者均可在此讲学。其中有王阳明创立的“以致良知为主”的“姚江学派”;湛若水等创立的“以随处体验天理为宗”的“甘泉学派”;以顾宪成、高攀龙为代表的“笃信程朱、力辟姚江之非”的“东林学派”。各学派中的宿望魁星,都往来讲学于书院。其盛况也可从清代学者曹翰的《问津书院赋》中一窥:“本郡之儒绅毕集,异方之师友来从。轩盖相望于道路,皋比并列于儒宫。派姚江者以致良知为主,学甘泉者以体天理为宗。夺席而戴凭倏至,解颐而匡鼎初逢,讲道著河汾之盛,谈经追虎观之雄。户外之坐席常满,桥门之观听雍容。争绍程朱之脉,远追邹鲁之风。”(《问津院志·艺文》)
由于这样一种开放的态度,各种文化在此交流、碰撞,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楚黄学术文化氛围,给当地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与新洲相邻的黄州、蕲春、麻城、红安等地,直接受其熏陶,得其恩泽尤重。《问津院志》中记道:“宋元明龙耿萧王诸君子倡道讲学,日新月盛,俾海内皆称吾楚黄人士,有邹鲁遗风。”(《问津院志·原叙·康熙院志原叙》)近现代以来,鄂东地区人材辈出,如熊十力、闻一多、徐复观、李四光等,应同问津书院历史上的文化辐射有着一定关系。
问津书院在明中后期不仅成为地方上的学术交流中心,也成为了教育中心。文教事业一直是地方官吏的重要政务,但官学在明清之际已无法满足日益增多的学子的需求,尤其是有清一代地方学宫变成祭祀的场所而失去了教育的功能。有鉴于此,湖北地方官员遂重视利用书院发展地方教育事业。湖北地方认识到“学校者,人材所自出也,古者有国学、有乡学,国学即今之学宫,乡学即今之书院,上以登崇俊彦相国家,下之砥砺名行维持风教,典至重也,意至详也。……若书院则不然,得尊宿以为之提倡,取高材以示其激扬,官师同体教学相深,甄别有法,奖励有资,经义治分取以名齐德,行道艺咸书于岁会,平居取益于观摩临试难生其侥幸,是故乐从者众而成就尤多,此所以补学校之不及者也”(民国二十四年余晋芳纂修《麻城县志·旧志叙录》)。问津书院之设“尤助学宫之所不及者乎”(《问津院志·艺文·问津书院记》)。
书院自龙仁夫创建始,到明经过萧继忠等人的扩建之后,“乡之人士,无远近,讲义授课业于其中”(《问津院志·讲学》)。不但黄冈士子往来求学,邻近的学子也慕名而来,成为“四方士子往来讲学肄业之所”。问津书院之所以有如此之魅力,不仅与往来皆名儒讲学有关,也与问津学院的历任管理者和讲学者的苦心经营有关。
第一,立足于讲堂,教人不诲。
明代嘉靖年间,王门弟子耿定向在问津书院率先讲学。耿定向,字在伦,号楚侗,称天台先生。嘉靖至万历年间,耿氏三兄弟先后讲学于问津书院,其中以耿定向为最,“明代自新建后,谈学者遍海内,而或影响良知转传转戾。定向忧其敝也,尝谓学以知入以修证,又谓学有三关四证,教授不倦”(《问津院志·先正·讲学列传》)。耿定向往来问津书院讲学数十年,问津书院多数弟子都出自其门,“四十年来,为耿氏之学者盈天下”(《黄安县志·艺文》)。
问津书院时有异方师友加盟,有些师友不仅讲学,而且也关心书院的人才培养。在萧继忠任书院山长之时,高攀龙、邹元标时时去信指导萧氏管理书院。高攀龙在《答萧康侯》信中说道:“问津书院成,门下当以身肩之,千古之业只在眼前,不于他觅也。”(清光绪二年高攀龙撰《高子遗书》卷八上)当时新书院已经建成,高攀龙希望门下能全身心投入书院教育事业中,藉此成就一番事业。邹元标在《与萧康侯门下》信中说道:“足下勉力,勿以儿戏作千古戏事。铁脊梁,石心肠,一生不容少闲,乃为真儒。”(《问津院志·讲学》)邹元标告诫门下要认真对待书院事业,希望其能成为一个孜孜治学的真儒。
萧继忠也未辜负师友的托付。他在万历年间,回乡与耿氏三兄弟、彭遵古兄弟、黄彦士兄弟等主讲于问津书院,培养学生近千人。萧继忠担任山长26年间,亲自主持祀典20年,数次捐资维修院宇。在担任问津书院主讲的同时,还兼任河南商城汤池问津分院的主讲。还有诸多名儒通过书信向萧继忠授学,希望他能向书院的生徒进行学术传承,而萧继忠通过书院讲学宣扬大师真谛,提高了书院的学术水平。
萧继忠对书院所作的贡献,也为后人所称颂,吕德芝在《问津书院记》中云:“书院之设,始于宋之龙仁夫,成于明之萧康侯。建立殿庑,买置祭田,春秋两祀,一遵典礼,而乡之人士无远近,讲艺课业于其中。”(《问津院志·艺文》)
问津书院的兴废与萧继忠的生死也密切相关。明末,张献忠部曾两次攻进黄冈,书院也两度受损。但受损的程度,却因萧继忠的生死而迥异。崇祯八年(1645年),因战乱,“黄人奔突窜徙,阡陌荒原,鹿豕所狎租田尽织草”,萧继忠在乱世中仍以书院为己任,在给其学生王师鲁的信中说,每次半夜醒来,战栗不已,一心只想保留书院的学术硕果,他在乱世中,“因隙成便,免出私橐祀典,虽芹毛瓦釡,二时仍不缺也”(《问津院志·艺文·书院清田亩序》),使书院的教学尚能正常运转。崇祯十六年(1643年),书院再次遭到战火破坏,其时“康侯奄世,而院草鞠矣,苔衣骨绿,鼠雀穿缝,问津一席地遂付落空山榛莽。年来尚有非豚蹄而曳问津之履者乎?以故风日之所侵欺,雨云之所飘摇,楹颠瓦裂,淋漓圣像”(《问津院志·艺文·书院清田亩序》)。
第二,制定规约,以正学风。
问津书院除广延名儒讲学外,还制定各种规约,以确保书院良好的学风。问津书院自龙氏讲学以来,一直没有订立书院规约,影响书院的正常管理和监督。邹元标、冯从吾、耿定向等将订立规约之事托付萧继忠。万历间,为严肃纪律,提高书院教学质量,萧氏遵师嘱,仿胡安定教学法和白鹿洞学规,制定了学规六则,此学规除针对讲学外,更指导学生如何学习,使自己学有所成,成为一个有用之才。同时还规定为“上奉先生之灵,下资朋友之益”,酌定每月十六日为书院师生讲会日,大家说出一月所学,以求相互学习,共同提高。光绪年间所作的《续修问津院志叙》,对这一时期的学规进行了总结:“问津在元明时,为龙、耿、彭、萧诸公讲学地。当年同志,月望一聚,条规讲说,兢兢于实践躬行,文足载道,不徒以弋取科第见长。求道津梁,实由于此。”(《问津院志·叙》)其中,“月望一聚,条规讲说”,说明了书院进行交流的时间和方法;“兢兢于实践躬行”,表明当时讲学更注重在实践躬行上下工夫,不脱离实际;“文足载道,不徒以弋取科第见长”,提出书院以传播大道为宗旨,不是单一追求功名。至清初,邹江遐又制定了会约四则,进一步对生徒的行为举止和讲学要求进行了规范。
到清代之后,赴书院学习,还必须参加童考。书院认真出卷、严格考试,以期能录取真才实学之人赴院学习。当时,有生童编写顺口溜:“问津书院出难题,考得童生翻眼皮,混吃几餐鱼肉饭,我是特地来玩的。”[3]501可见,书院的考试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同时也保证了赴书院学习的生童的基础和能力。
在书院管理者、讲学者孜孜不倦的努力和学规的约束下,问津书院在培养人才方面,卓有成效。据资料统计,“新洲万氏自康熙二十九年(1960)至光绪三十一年(1905),共有贡生35名,举人39名,进士11名(其中翰林4名),秀才约205名,他们均出自问津书院”[1]11。这还仅是新洲万氏一族的情况,在靠近书院的黄州、麻城、红安、蕲春等地,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更无法计算。据《问津院志》记载,从问津书院走出的佼佼者有:红安的“三耿”(耿定向与其弟更定理、耿定力),麻城的“三彭”(彭信古与其弟彭好古、彭遵古)和“三萧”(萧继忠与其堂弟萧继芃、萧继茪),黄冈的“五王”(王升与其子王家钦、弟王台、侄王家禄、孙王昌源),新洲的“六陈”(陈肇昌与其子陈大年、陈大章、陈大巩、陈大群、陈大华),黄陂的“三黄”(黄云阖与其子黄彦士、黄奇士)等一批名儒。
问津书院在明中后期成为地方的教育中心,“邑之俊髦大半出其中焉”。清湖广提学使蒋永修在《书院碑序》中写到:“惟楚有才,雄长天下,独黄为之冠。”(《问津院志·艺文》)乾隆陈诗云:“惟楚有材,黄郡实当其半。”此处“黄”指黄州府及各州县。问津书院至清朝,更成为地方文教之地,“国朝定鼎以来,覃敷文教,每当春秋会课士子槖笔而至者多至千数百人,翘材辈出,雄长鄂中,其亦先儒之流风余韵,有以渐被于无暨乎”(《问津院志·讲学》)。
古人非常重视社会风气的教化,认为社会风气培养与学校有着莫大的关系:“自古王道之行,必先正人心、明人伦、厚风俗;而人伦之明,人心之正,端自学校始。三代盛时,习俗敦庞,民心淳固,微独其世近古也,亦以家塾、党庠、术序、国学崇四术、明六行,重以父兄之教诫,师友之箴规,涵育熏陶,教泽之入人者深,是故历年久而莫之变易也。”(清同治十年松林纂修《施南府志·艺文》)问津书院在教化地方风俗方面,也承担了这一责任。书院讲学多年之后,“后此吾黄之士,日得抑其温良恭俭之容,思其文行忠信之教,鼓其进德修业之气,畅其出王游衍之心,则是至于道而谨子弟之率者,问津者也。望道而趋,不惑于他歧,不移于血气者,知津者也。由此而及门,由此而升堂而入室”(《问津院志·艺文·问津书院记》)。士子在此接受教育,才能不误入歧途,从而使“吏民容之,风俗变”,进而“正民间冠婚礼制,郡以大治理”。
问津书院之所以能促进一方社会风气的改进,教化当地民众,除与各名学大儒以身作则、潜移默化的教导有关,也与书院采取的诸多措施有着密切联系。
首先,对学生的教导,将人品、德行放在第一位。
问津书院教育将人品放在第一位。所制定的学规六则,第一条即为“德性”,认为修炼品德是最重要的,其具体内容为:“吾辈既望圣学修身为第一吃紧,凡一月行止,虽能自信,未必尽能共信,每会必将隐显巨细一一商较,庶不差脚。”(《问津院志·艺文·问津书院记》)劝诫学生每月都要反省自己的言行,在会讲中与同学交流,使自己得到提高。后来清朝所订立的会约四则“只以人品学问四字为归宿”(《问津院志·讲学·会约四则》)。往来书院讲学的邹江遐也强调人品和学问是一致的:“学问退则品望必差,一经失足终身陷阱。”日本学者冈田武彦对书院教学和人格精神培育如此说道:“书院教学之真精神就在于理想人格的教育,圣贤与愚不肖虽说在气质禀赋上有所不同,但都具备同样的道德本性。只不过由于明察完备与否而产生了差别。所以人们在知识方面尽管有生知和困勉之别,但都可能成为圣人。学问并不是满足人们功利欲望的手段,而是必须以彻头彻尾的道德上的理想人格的形成为目的,这才是书院的精神之体现。”[4]38问津书院也正是如此实践的。
书院对生徒进行人品、德行方面的教育,希望他们在生活中具体实践,将受到的教育向民间社会传播、渗透,进而影响整个社会风气,使地方争讼减少,乡间邻里能和睦安宁。这样,以问津书院为核心,通过对生徒的教育,将其价值观念辐射到乡间民众,最终使整个社会风俗也得到了改善。
第二,面向普通民众进行讲学、教化。
明代以后,书院已不再与普通民众脱节,出现了平民化的趋势,开始面向普通民众,以教化民众为目的,讲百姓日常之事。问津书院的名儒们也利用讲学之机对民众进行教化。
清朝蒋永修在《书院碑序》中提到:“王、许、耿、高诸公,揖让进退于杏坛泗水之左右,习礼讲道,岂非风教攸关,为兴人心之枢纽耶!”(《问津院志·艺文》)此处将“习礼讲道”视为变易风俗的“枢纽”。明朝时,有冯从吾赴书院讲学,其讲学“一时缙绅学士执经问难,下至农工商贾环视窃听。”(《问津院志·讲学》)其讲学影响面之广,可见一斑。向平民进行讲学教化,以耿定向判兄弟争产和萧继忠教导屠夫事,最为典型。
黄冈境内有两个弟弟为争夺亡兄的产业,发生纠纷。当时,耿氏在问津书院讲学,两人遂前去请耿定向评理。耿氏说:“尔所争是尔兄所遗否?”答:“然。”先生问:“兄产仍如前否?”答:“兄时已卖半。”先生问:“卖产时尔兄涕泣否?”答:“产为兄卖,何至涕泣。”先生又说:“尔兄殁时,尔涕泣否?”说:“兄弟至性,那得不泣。”先生说道:“尔兄卖产不泣,兄殁而泣,可见产不重于兄弟。今以争产伤兄弟之情,何待死者薄乎?”两人听了之后,泣然不忍复言(《问津院志·讲学·记萧康侯逸事》)。耿氏用简单的道理,“使兄弟友于和乐,且耽其财产果不争竞”(《问津院志·讲学》)。
萧继忠在一屠户家门前避雨。屠户问道:“萧先生乎?近来所讲何学?”答:“不过是些平常日用事。”问:“所讲某等亦可为否?”答:“何不可。即如尔业屠。戥称如制即是圣贤事。”适其子侍,指曰:“此子亦何为乎?”说:“此子立,而我与尔坐,即父子礼。何不可为?”又问:“吾妻亦可为乎?”先生说:“今某在此,君内不待教而自传茶,此即宾客礼也,礼在即道在,不学而合,禀于性,命于天。今教尔每事只要问此心安否,心不安处便不做,便是圣贤学问。”屠夫恍然大悟。萧继忠几句深入浅出的话语,深深触动了屠户,使其从此“悉改向所为”(《问津院志·讲学·记萧康侯逸事》)。
书院的讲学者们,把讲学与现实相结合,将圣学通俗化、平民化,使圣贤学问变成平常日用之事,达到了教化普通民众的目的。
第三,通过祭祀活动进行社会教化。
“书院祭祀不仅是对本院生徒进行道德教育和文化传播,作为古代中国社会极为重要的社会组织,书院承担的社会功能不容忽视,祭祀的符号文化,不仅撒播在墙垣之内,在整个社会文化的传播过程中,它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5]80。
问津书院为孔子过化地,在此”立庙塑像,官绅致祭,数百年于兹矣。两庑以仲子、朱子配飨以有功兹庙。诸儒从祀每届春秋季望延宾主鬯。邑中文人学士百数人十里冠履舆马骏奔来庙者,踵相接也”(《问津院志·祀典》),“问津书院岁时罢,群诸缙绅及弟子切磋于斯,甚盛举也”(《问津院志·艺文·问津书院碑记》)。每次祭祀,都是一次隆重的活动,书院师生与民间人士参与其中,使每次祭祀都成为一次广泛的社会教化活动。
问津书院之设“所以正人心而存天理,其有关于世教岂浅鲜哉”(《问津院志·讲学原序》),经过多年的努力之后,清乾隆黄冈知县赞此地在书院设置之后,“家信诗书,人敦礼让,邑为两湖冠也”(《问津院志·艺文·书院碑记》)。
问津书院因是孔子过化之地,引来历代贤者在此设坛讲学,书院虽几经毁坏,但屡毁屡修、屹立不衰,存在七百余年。经过多年的发展,书院不仅成为讲学论道、文化交流的场所,也成为了地方教育、培养人才、社会教化的地方。在历史的长河中,问津书院以其特有的优势和特色,在地方文化事业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1] 武汉市新洲区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问津书院资料汇编[M].武汉:武汉市新洲区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2008.
[2] 李森林.江黄学府——问津书院[M].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2002.
[3] 白战存.鄂东教育名人荟萃[M].黄冈:黄冈市教育学会,2000.
[4] 冈田武彦.王阳明与明末儒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5] 蒋建国.仪式崇拜与文化传播[J].现代哲学,20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