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贻涵
奶奶的两眼早就失明了。自从小驴的爸爸妈妈扔下当时才三岁的小驴进城打工的第二年,奶奶的两眼就突然间什么也看不见了,走路只能拄着棍子一点一点地往前探,做什么事都得让小驴帮忙。可最近,小驴却非常惊讶地发现,奶奶的眼睛似乎又复明了。
做饭切菜时,明晃晃的菜刀紧挨着奶奶的手刷刷地飞,吓得小驴在旁直倒吸冷气,可奶奶手下的菜切得又细又匀,却丝毫也碰不到手。下地种田就更神了。原来都是小驴指点着奶奶挖坑,帮奶奶点种。可今年小驴去离家很远的乡里上中学了,奶奶自己种的地,小驴直担心奶奶种的地坑挖得七扭八歪,种子没有埋进坑里。可等苗长出来,小驴的眼睛都瞪直了。那坑与坑、行与行之间的距离好像用尺量过似的,横看是条线,竖看是条线,斜着看依然是条线。更绝的是奶奶穿针引线。那小小的针眼,粗粗的线头,小驴睁大眼睛穿半天也穿不进去,奶奶却能十分准确地一下子就穿过去。
小驴以为奶奶的眼睛又复明了,悄悄地将手指放在奶奶的眼前晃了晃,可奶奶还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小驢想,奶奶一定具有了特异功能吧。
小驴的爸爸妈妈走后,别的不再管小驴,只是每到秋天时给小驴邮鞋。可这年秋天,不知为什么,鞋没有邮来,小驴只好一直穿着那双鞋帮眼看就要穿飞,鞋底也快要磨透的旧鞋。秋天匆匆而去,冬天很快来了,还是不见鞋的踪影,小驴脚上的鞋急得张开了嘴,五个脚趾头也着急地探出头来,全都冻得成了红萝卜头。可小驴不想告诉奶奶,他知道奶奶没有钱买,只是默默地盼望着爸爸妈妈能早些把鞋邮来。
这天,小驴发现奶奶吃饭时总是皱着眉,他记得原来奶奶有牙疼的毛病,便问道:“奶奶,你是不是牙疼了?”奶奶说:“不是,是吃到了沙子,硌着了牙。”
第二天,小驴见奶奶吃饭时仍然不时地皱眉,便再次问奶奶。奶奶说,是饭太热烫了她。这以后吃饭时奶奶不再皱眉了,还甜甜地笑,可小驴却发现奶奶两边的腮帮都肿了。
周日的早晨,小驴早早地就爬起来,来到村外的山上。山上的雪很大,到处白茫茫的,地上的草木全都盖上了厚厚的大被子。小驴用一把小铲子扒开积雪,挖出藏在雪下面的一种草根根,宝贝似的装进随身带的一个红色塑料袋里。这种草根很少,小驴四处寻找着,一棵又一棵地挖着。不知什么时候,小驴露在外面的大拇脚趾被树枝扎破了,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鲜红的血迹,一走钻心的疼,可小驴仍不停地寻找着,挖着。塑料袋里的草根越来越多,小驴的两只手冻得已握不住小铲子,两只脚也疼得他直咧嘴,可小驴却很开心。
回来的路上,小驴遇到了同学大胖。大胖看着小驴脚上的鞋张着嘴,活像两只大鲶鱼头,满是血污的脚趾头在外面露着,不解地说:“你真傻啊,怎么大冬天的穿个露天的鞋四处跑?”
平时,小驴就怕别人说他傻,因为他听人说,因为他傻,爸爸妈妈才不要他了。可这次小驴没生气,他用手摸了把冻得流出来的清鼻涕,呵呵笑了笑,转身一瘸一拐往家跑。
回到家,小驴一进门就举着装满草根的塑料袋,冲奶奶喊:“奶奶,这是给你的药,吃了牙就不疼了。”
奶奶赶紧接过来用手摸了摸,非常惊讶地问:“驴儿,你这是在哪弄的。”
小驴兴奋地说:“我在山上挖的。王爷爷说,这种草根能治牙疼的。”
奶奶急忙弯腰去抓小驴的脚。小驴赶紧往后躲,但还是被奶奶抓住了。奶奶心疼地脱去小驴脚上那双破得实在不能再穿的鞋,将小驴那两只冻得通红的脚,放在自己的衣服里暖着。
过了会,奶奶放下小驴的脚,从床柜上拿起一双棉鞋来递给小驴说:“穿上试试,看合适不。”
小驴以为是爸爸妈妈邮来的,可接过来仔细一看,发现是奶奶做的。那棉鞋一针一线缝得密密的,又厚又结实。小驴捧着鞋说:“奶奶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做。”
奶奶说:“白天忙没有时间,是夜里做的。”
小驴盯着奶奶的眼睛问:“奶奶,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
奶奶摇摇头。
“那你怎么看到的?”
“用心。”
“用心怎么看?”小驴惊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奶奶牙疼的呢。”奶奶反问道。
小驴想了想,高兴地说:“奶奶,我知道了,我们每个人的心上都长着眼睛。”
史志鹏摘自 《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