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金谷》和《月亮谷》解读杰克·伦敦生态思想的发展过程

王丽君

(河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南焦作 454000)

20世纪以来，伴随着以自然资源极度损耗为代价的人类文明的加速发展，生态运动蓬勃兴起。随着世界范围内生态思潮的日益高涨，生态文学在20世纪90年代逐步发展成为文学研究领域里的显学，其主要任务是全面梳理历史上的生态思想，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美国生态思想家唐纳德·沃斯特认为:生态思想包含着两种对立的自然观，一种是阿卡狄亚式的，一种是帝国式的。前者以生命为中心，后者以人类为中心。这两种对立的传统观念在现代环境保护运动中很自然地延伸到伦理学中，成为人们在不同价值观念指导下对待自然的两种不同态度和道德标准:前者把自然看成是需要尊重和热爱的伙伴，后者则把自然看作是供人类索取和利用的资源［1］。自18世纪以来西方文学一直呈现出对待自然的两种对立心态，即回归自然与征服自然。受这种文学传统和思潮的影响，西方大多数作家都体现出对待自然的矛盾心态。杰克·伦敦作为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作家也不例外，他对自然的态度也是矛盾的，既有对自然的挑战也有回归自然﹑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愿望。

一、《黄金谷》中杰克·伦敦生态意识的初醒

《黄金谷》以静谧的山谷为背景向读者展示了一幅大自然的美丽画卷。在这个峡谷的碧绿心脏中洋溢着甜美﹑丰满﹑柔和的情趣。“阳光和蝴蝶在树丛中飘进飘出。蜜蜂的歌声和小溪的细语时有时无。这种飘忽变换的色彩和时有时无的声音，好像共同织成了一片微妙的﹑不可捉摸的轻纱，那就是这儿的精神。这是和平的精神。”［2］杰克·伦敦对于自然的阐释，不仅包括他对自然本身魅力的赞颂，还包括自然对人类的物质价值的认识。随着金矿的发现，成千上万的人加入了疯狂的淘金行列。浩浩荡荡的淘金大军并不能正确认识自然，不能合理利用自然，不能在自然能够承载的范围内适度地增加人类的物质财富;在很多情况下他们违背自然规律，破坏自然美和生态平衡，透支甚至耗尽自然资源。杰克·伦敦笔下的黄金谷也没能逃脱淘金者的破坏，淘金者成了和谐自然的入侵者。在贪婪的欲望的支配下，“他在第一次挖掘的那条线后几英尺的地方，开辟了第二条线路。后来，他又开辟了第三条线路，顺着淘过去。它们的排列组成了一个倒写的V字。而这个V字向里收缩的两边，就代表着金砂分布的界限。”［3］48以最大限度榨取自然资源为目的的矿工比尔疯狂肆意地挖掘﹑开采，破坏了整个山谷的幽静。比尔在极其强烈欲望的驱使下显现出征服自然、榨取自然资源的决心。“这是一双含笑的、愉快的眼睛，还颇有几分儿童的天真和惊奇的神色，可是，其中又显示出一种说不出的，根据经验阅历而产生的沉着自信和意志坚强的魄力。”［3］52人对自然的征服和控制反过来又强化了人对人的征服和控制。对金子的渴望不仅破坏了宁静的山谷，更引起了比尔与另一位淘金者之间的血腥战争。贪婪和欲望与整个生态系统格格不入，此时的杰克·伦敦已经表现出了对自然的关心和对破坏自然者的憎恶。人类中心主义是造成人与自然关系紧张的主要原因，出于对人类生存和命运的关注，作者提出了如何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命题。这是杰克·伦敦生态意识的觉醒。但他此时的作品所表现的生态思想是萌芽性质的，以描述性叙写和提问的方式表现，这些作品中表现的生态思想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并没有提出合理解决这一问题的途径和方法。

二、《月亮谷》中杰克·伦敦寻求生态自我

“生态自我”这一术语由挪威哲学家阿伦·奈斯 (Arne Naess)提出，其内涵是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4］。《月亮谷》是一部加利福尼亚的早期冒险故事，这部小说取材于伦敦在奥克兰的青春岁月中与波希米亚艺术家们相处的经历。故事的主人公比利和撒克逊原来住在奥克兰，过着工人阶级的贫穷生活。为了摆脱这种生活，他们走向令人向往的大城市，希望在繁华的都市寻求自己的发财梦，到了城市他们却发现城市生活里充满了尔虞我诈。带着对城市生活的厌倦和失望，主人公进行了史诗般的旅行，他们长途跋涉，寻求大自然的美梦，他们相信美梦只能存在于月亮的山谷中。小说的情节来源于杰克·伦敦自身的经历，他对自然的向往和渴望是他生态自我实现的开端。在小说中撒克逊的觉悟是通过海湾渔民而产生的，渔民忠告说“奥克兰只是人生的一个起点”［5］。渔民的忠告给了撒克逊离开城市﹑消除贫困的力量。伦敦认识到困在城镇的工业圈里是多么愚蠢的事。 “我意识到，穷人在城市里无时不为工作烦恼，他们是不幸的。如若乡村也没有他们的幸福，幸福就不存在了。”［3］96小说中的比利和撒克逊背上铺盖，他们跨越北加利福尼亚州，开始了徒步旅行，最终抵达索诺玛峡谷。杰克·伦敦是富有冒险精神、充满活力的战斗者。他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不同类别的美丽景色，他厌恶城市文明和道德的沦丧，认识到人心的险恶。这些自然是他获取写作资料、放松心情、获得快乐和力量、享受友谊和精神生活的家园。他热爱月亮谷，认识到月亮谷的内在和外在价值，立志将他的月亮谷建设成为模范农庄，实现人的安居乐业和人与自然的共同发展，所以他开始将回归自然作为解决社会危机的主要途径。小说《月亮谷》描绘出了杰克·伦敦的生态理想:人们懂得合理使用自然资源，与自然完全融合，不过分追求财富和利益;基本生活资料得到满足，精神生活丰富;社会危机不复存在，人人平等，人与人关系密切，社会充满爱;人—社会—自然这一整体具有长期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实现共同繁荣。小说将杰克·伦敦的生态理想从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扩展到追求人与人的和谐，最终实现整个世界的和谐统一［6］。《月亮谷》表现了与《黄金谷》中杰克·伦敦对自然态度的巨大反差，他从与自然的对立走向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此时杰克·伦敦的生态思想已由萌芽期进入形成期，从最初的人与自然的对立观发展为关注人—社会—自然间的和谐统一，追求生态社会的实现。杰克·伦敦的《月亮谷》已经体现了他本人具有的生态整体观，他意识到生态系统的整体性、多样性、互动性、开放性及可持续发展，认识到人与自然密不可分，一步步实现了生态自我，已经具有了深层生态学的意识和观点。

三、《月亮谷》中杰克·伦敦践行可持续发展的生态社会

《月亮谷》是杰克·伦敦具有代表性的自传体小说。杰克·伦敦的生态思想与其生活和知识背景密切相关。小说细致刻画了主人公在农庄的生活实践，通过主人公寻访月亮谷的过程，杰克·伦敦解释了建设生态社会的途径和方法。他们首先遇到了农民莫蒂默夫人。莫蒂默原是一家图书馆的馆长，她从书本上学到了技术。从她那里比利和撒克逊认识到不科学的土地开垦是造成土地贫瘠的原因，为了保持土地的可持续发展，应该开发密集型的农业并保证物种的多样性，保持水土，节制欲望，合理使用自然资源，维持生态平衡。他们意识到，实现由“自我”向“生态自我”的转变，是完成生态理想，实现生态社会的可行和有效措施［7］。接着比利和撒克逊在卡尔米尔遇到了来自波西米亚的艺术家。他们从艺术家的身上学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原理，即:和儿童一样，成人也可以成功地把工作和游玩结合起来，使精神轻松愉快。这一理想成了他们谋求生活的重要要素。杰克·伦敦理想的生态文明和可持续发展的社会不仅指自然界物种的多样性和可持续发展，更指人的物质生活的简单化和精神生活的富足化，即人与自然和谐共处。

四、结 论

杰克·伦敦的生态思想从《黄金谷》到《月亮谷》，有了比较明显的发展。在《黄金谷》中，杰克·伦敦虽然认识到贪婪的物质欲望是造成人与自然关系紧张﹑生态危机的最重要原因，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想始终存在于人的意识形态中，但他并没有找出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而在《月亮谷》中，他充分表达了尊重自然的思想，认为人与自然是统一的整体，只有把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出发点和最后归宿，才能实现生态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综上所述，杰克·伦敦的生态思想是系统的、有逻辑性的，从“为什么” “是什么”“怎么做”三个层面解决了人与自然建立和谐统一关系的问题，对当代社会有非常重大的理论和实践意义。我们应深刻剖析杰克·伦敦生态思想在其作品中的表现，使文学作品成为培养生态保护意识、增强全民族生态保护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有力武器。这正是全面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和促进社会和谐在文学领域内的新要求和新任务。

［1］ 侯文蕙．自然的经济体系——生态思想史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5．

［2］ 杰克·伦敦．热爱生命［M］．雨宁，石雅芳，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5:21．

［3］ 杰克·伦敦．杰克·伦敦小说作品选集:英文本［M］．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6．

［4］ ARNE NAESS．Self-realization——An Ecological Approach to Being in the World．Deep Ecology for the 21st Century．Ed． George Sessions． Boston:Shambhala Press，1995:255．

［5］ IRVING STONE．Sailor on Horseback:The Biography of Jack London．London:Collins，1938:13．

［6］ JOAN LONDON．Jack London and his times:an unconventional biography． London:Univ． of Washington Press，1968:103．

［7］ 王诺．欧美生态文学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