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衣女人》的多重叙事视角及叙述者功能

2012-04-02 05:01柳福玲李红宇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玛丽安福斯瓦尔

柳福玲,李红宇

(大庆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712)

19世纪是英国小说家百家争鸣的时代,多位小说家在这个时代绽放异彩,创作出数部流芳百世的经典之作,造就了英国长篇小说的黄金时代。文学大家举不胜举,如狄更斯、奥斯汀、萨克雷、勃朗特姐妹等小说家都享誉世界。除了这些读者所熟知的文学巨匠外,侦探小说家威尔基·柯林斯的作品也是魅力非凡,《白衣女人》这部小说与其他优秀小说一起造就了维多利亚时代英国长篇小说的辉煌。

威尔基·柯林斯的侦探小说《白衣女人》,凭借其引人入胜的情节以及独特的写作手法吸引了诸多评论家和学者的目光,而其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使《白衣女人》一书被誉为整个英国小说文学中“最别出心裁、组织最严密、最天衣无缝的布局”[1]。威尔基·柯林斯并没有采用维多利亚时代平铺直叙的传统叙事方式,而是采用了多重叙事视角,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使作品的意义产生了多重性。

一、 多重叙事视角

“叙述者是任何小说、任何叙述作品中必不可少的一个执行特殊使命的人物”[2]。威尔基·柯林斯在创作《白衣女人》时独具匠心,把一个情节极为复杂的故事娓娓道来。故事的主人公哈特莱特是一位年轻的画师,虽正直善良,但生活并不富裕,所以经常受雇于富人,教授他们的子女绘画。经朋友介绍,哈特莱特接受了来自利默里奇庄园主人的邀请担任两位小姐的绘画教师工作。在告别母亲和妹妹回来的路上,他突然碰到一个奇怪的女子向他求救,问去伦敦的路。时已深夜,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让哈特莱特先生毛骨悚然。这个名叫安妮的女人刚刚从精神病院逃脱出来,而且她从头到脚都穿着白色的衣服,神情紧张,敏感多疑。善良的哈特莱特在帮助安妮逃过追捕后,来到了利默里奇庄园,并在那里结识了玛丽安和劳娜两位小姐并教授她们绘画。在利默里奇庄园,哈特莱特先生以家庭教师身份暂时居住在这个地方,并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他与玛丽安成了莫逆之交,并与劳娜坠入了爱河。但残酷的现实不得不逼迫他离开利默里奇庄园,甚至离开英国,到国外工作。因为劳娜早已有婚约在身。在他离开之后,劳娜经过一番挣扎嫁给了外表绅士、内心卑鄙的帕西瓦尔爵士,婚后生活很不幸。但更大的不幸还在后边。帕西瓦尔爵士娶劳娜为妻只是一个阴谋。由于债务缠身,帕西瓦尔为了谋得劳娜的巨额财产,他不惜把劳娜和安妮推入命运的深渊。他和他的朋友福科斯伯爵利用劳娜与安妮外貌相似,采用了“掉包计”,将病逝的安妮作为劳娜下葬,再将劳娜冠以安妮的姓名和身份送入了疯人院。哈特莱特先生带着对劳娜深深的思念回到家乡。其后哈特莱特先生历尽艰辛与玛丽安一起,冒着生命的危险,对帕西瓦尔、福斯科的阴谋进行全面仔细地调查,并和帕西瓦尔、福斯科斗智斗勇,终于真相大白,劳娜的身份得以确认,最终与哈特莱特先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白衣女人》不仅在情节的设置上独具匠心,在叙事手法上也进行了创新,不再采用传统平铺直叙的叙事方式,而是另辟蹊径,全书采用第一人称的视角进行叙述。以往以第一人称叙述的作品一般是采用单一的叙述者来讲叙他的所见所闻所感,视角比较单一,读者通过叙述者得到的信息也有限。但是《白衣女人》在这方面做出了创新,本书采用了八位不同的叙述者以第一人称的形式来轮流讲述故事,就像是在法庭中证人作证一样,每位叙述者都被安排在适当的时间出来讲叙故事。当一位叙述者讲叙结束后,另一位叙述者才登场,并且这八位叙述者都是书中的实存人物。所以,整个故事由不同的当事人按照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轮流叙述,其中也包括几位叙述人写下的记录文字、日记和应邀写下的证明材料。

按照八位叙述者的出场顺序,他们分别为:画师哈特莱特、律师吉尔摩、玛丽安、费尔利先生、女管家迈克尔森太太、厨娘赫斯特、凯瑟里克太太以及福斯科伯爵。八位叙述者讲述的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件。首先,哈特莱特向读者讲述的是他如何接到利默里奇庄园发出的邀请,如何在伦敦郊外的深夜帮助白衣女人安妮逃脱追捕,如何与玛丽安、劳娜结识并与劳娜相爱,如何发现白衣女人安妮与劳娜外貌酷似,如何发现白衣女人安妮的真实身份以及她和费尔利太太的渊源,如何再次遇到安妮以及怀疑迫害安妮的人就是劳娜的未婚夫帕西瓦尔爵士,最终他是如何满心伤感地离开利默里奇庄园的。当哈特莱特退出叙述者的位置后,吉尔摩律师继而担任了叙述者的角色。在他的叙述中,读者得知帕西瓦尔爵士是怎样消除了玛丽安心中的不安和疑虑,同意劳娜履行与帕西瓦尔的婚约。与此同时,吉尔摩律师还介绍了劳娜的遗产组成情况和继承条件,并说明如果劳娜去世,劳娜的遗产将由她未来的丈夫帕西瓦尔以及劳娜的姑姑福斯科夫人继承,这也为后来的“掉包计”进行了铺垫。吉尔摩律师离开利默里奇庄园后,读者所得到的信息都是来自于第三位叙述者玛丽安的日记以及玛丽安本人的叙述。首先,玛丽安在日记中交代了劳娜婚前的挣扎以及婚后生活的不幸,也是在玛丽安的讲述中,本书的另一重要人物福斯科伯爵粉墨登场。睿智的玛丽安在与帕西瓦尔以及福斯科的相处中觉察到了帕西瓦尔的表里不一和福斯科的狡猾可怕,而白衣女人的又一次出现并向劳娜示警也让玛丽安更加疑心,于是,勇敢的玛丽安脱下裙子爬上房梁偷听帕西瓦尔和福斯科的谈话,但是不幸的是玛丽安因为淋雨病倒了,她千辛万苦记录的日记也被福斯科撕掉。接下来的几位叙述者则从不同的侧面还原了劳娜和安妮被迫害的经过,只是他们并不清楚帕西瓦尔和福斯科早已使用了“掉包计”,这些叙述者都认为在福斯科府里去世的人是劳娜,即帕西瓦尔爵士夫人。直到哈特莱特回到英国,回归叙述者的位置,事情的真相才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哈特莱特在劳娜的墓地遇到了玛丽安和另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劳娜本人。这时读者才恍然大悟,原来劳娜并没有去世,安静地躺在棺木中的人是可怜的安妮。哈特莱特于是开始了调查走访、为劳娜恢复身份的艰难历程。经过哈特莱特抽丝剥茧的调查后,他发现了关于帕西瓦尔爵士的一个惊人秘密,原来帕西瓦尔是个伪爵士,他的父母并未正式结婚,他是个私生子。凯瑟里克太太的叙述也证实了这一点,帕西瓦尔之所以竭力掩饰这一点是因为根据英国当时的法律,帕西瓦尔爵士非法继承了父亲的遗产,这是要被处以死刑的。在哈特莱特以及玛丽安等人的不懈努力下,帕西瓦尔等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劳娜也恢复了身份并与哈特莱特有情人终成眷属。

二、多位叙述者功能

“在多元叙述中,不同的叙述者从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侧面去叙述,彼此之间又可互相补充,这就能够全方位地展示生活的完整图景和人生世相”[3]。在《白衣女人》中八位叙述者在展现整个故事情节时也承担了不同的功能并发挥了不同的作用。法国叙事学家热拉尔·普兰斯在他的《叙事学》“叙述者”一节中从功能上把叙述者分为四种类型:“干预型、自我意识型、可靠型以及距离型。”[4]本书的八位叙述者也分为这四种类型,其中哈特莱特是干预型叙述者。因为哈特莱特在叙述的过程中时常向读者展现自己的观点看法,让读者了解他的立场,不会使读者产生任何理解上的歧义。不仅如此,哈特莱特还会直接抒发内心的情感,让读者感其所感,想其所想。同时他在采取任何行动时也会告知读者他行动的动机目的以及他想达到的效果。另外,哈特莱特对其他人物也做出了分析,帮助读者更好地了解其他人物以及事件的发展。正因为如此,读者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在深夜遇到白衣女人安妮时的惊讶,他对劳娜刻骨铭心的爱情,他对帕西瓦尔爵士发自内心的疑虑和抵触以及他对玛丽安的欣赏和感激。所以,在阅读过程中,信任哈特莱特的叙述并相信他的判断,并在其引导下,走入了书中人物的世界,为他们喜,为他们悲。

从另一个角度看,哈特莱特不仅是一位干预型叙述者,他和玛丽安一样,还是一位可靠型叙述者。可靠型叙述者可赢得读者的广泛信任而不使其怀疑他的叙述和判断。通过哈特莱特和玛丽安的叙述,读者能够信任他们的叙述,进而进行判断,渐渐了解事件的真相。玛丽安不仅是劳娜同母异父的姐姐,她还充当了劳娜保护者的角色。从哈特莱特和吉尔摩律师离开利默里奇庄园后,劳娜和玛丽安就失去了男性保护者,而柔弱的劳娜只能依靠玛丽安的保护,所以玛丽安自然而然地充当起保护劳娜的角色。所幸的是玛丽安不是一位寻常的英国妇女,她具有许多当时女性所不具有的优点。她像男人一样意志坚定,并且思维敏锐、思路清晰、善于观察,甚至连敌人福斯科对帕西瓦尔都这样评价她:“就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妇女——我全心全意的敬佩她,尽管为了你我的利益,我得和她作对——你却逼得她忍无可忍,仿佛她并不比其他女人有什么更为机警和勇气之处似的。”[5]除此之外,读者从玛丽安身上看到了她对妹妹劳娜深切的爱、对哈特莱特的真挚的友谊、对帕西瓦尔的深恶痛绝以及对福斯科伯爵矛盾的情感。玛丽安亲身经历了劳娜悲剧命运的一系列事件,而玛丽安既是这些事件的见证者,也是讲叙者。读者信任她的一切叙述,接受从她那里得到的一切信息,不需过滤,也不需判断其真假。

与可靠型叙述者相反的是距离型叙述者,他与事件、人物和他的叙述接受者保持某种距离,这种距离可能是时间上的,也有可能是道德、情感、智力乃至肉体上的。在《白衣女人》中,玛丽安在描述福斯科夫人身上的种种变化时,变成一位距离性叙述者,因为她在道德和情感上与福斯科夫人产生了距离,因而无法看清事实的真相。玛丽安对于为什么在短短的六年里劳娜的姑姑福斯科夫人俨然变成另外一个人深感不解。在结婚之前,福斯科夫人是一位喜爱打扮、注重外表的老姑娘,而且她任性叛逆,是一位极端的女权主义者。然而六年后,当玛丽安和劳娜再次见到她时,福斯科夫人对丈夫唯命是从,沉默寡言,神情木然,内心冷漠,在任何事情上都听从丈夫的命令,甚至帮助丈夫迫害自己的侄女。玛丽安无论在精神上还是情感上都与福斯科夫人有一定的距离,她无法了解福斯科夫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就无从解释福斯科夫人发生变化的原因,这也成为本书未解的谜团之一。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和玛丽安一样内心充满疑问,但却得不到证实,这更激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以及参与到故事情节中的积极性。

除了以上三种类型的叙述者,在《白衣女人》中自我意识型的叙述者也大有人在,如吉尔摩律师、费尔利先生、女管家迈克尔森太太等。他们在叙述时能够意识到自己是在叙述并参与写作,他们还经常出面向读者说明自己在叙述。如吉尔摩律师在开始叙述时就指出自己在叙述,并且交代了他将叙述的内容以及叙述的目的:“我应友人沃尔特·哈特莱特先生的要求写以下各章。在这些章节里,我将描述某些与费尔利小姐切身利害有关的事件,那是在沃尔特·哈特莱特先生离开利默里奇庄园的一段时期发生的。”[5]女管家迈克尔森太太也同样在开始叙述时说明自己在叙述:“有人要求我,根据我所知道的一切,将哈尔科姆小姐患病的经过,以及格莱德夫人离开黑水园府邸的情形,写出一份简明的材料。”[5]

作为劳娜叔父的费尔利先生虽自私冷漠,但在沃尔特·哈特莱特、玛丽安·哈尔科姆的一再要求下,还是不得不写出一份证明材料,“最近找上门来的一件麻烦事,是缠着我要我写这篇证明材料”[5]。这些叙述者虽然都清楚自己在向他人叙述事情的经过,但他们的叙述并不都可信,因为他们只是从旁观者的身份叙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具有一定局限性,他们离事件的中心较远,他们所看到的事情并非都是真相,而是表象居多。如吉尔摩律师虽然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但是他在处理帕西瓦尔爵士是否诚实的问题上就有许多偏差。在他看来帕西瓦尔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绅士,在把安妮送入精神病院的问题上也无可指责。在吉尔摩律师的眼里,帕西瓦尔和劳娜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的结合是合情合理的。然而,随着故事的向前发展,读者发现,吉尔摩律师的叙述是不可靠的,他对于帕西瓦尔的判断也是错误的,他并没有承担好劳娜男性保护者的角色。他不仅误导了读者,也因为他的疏忽,促使劳娜步入了不幸的婚姻,进而走入帕西瓦尔的阴谋,成为阴谋的牺牲品。

由此可见,叙述者除了要叙述故事,还具备其他的一些功能,如叙述者不仅能够管理故事的内在要素和结构,还可以以各种方式来增加故事的可读性和趣味性,一方面利用可靠型叙述者指引读者伴随着叙述者的讲述不断接近真相,另一方面又利用距离型叙述者加大读者和真相的距离,让读者在层层迷雾中摸索前进。同时,通过书中实存人物作为叙述者来讲叙故事,也增加了故事的可信性,也可借此进一步把书中的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饱满逼真。

《白衣女人》这部小说从一个有关贪婪与邪恶、无辜与背叛、身份混淆与无情欺骗的故事写起。其实,这也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爱情的开始是伤心和痛苦,好像没有任何出路,更没有任何希望和将来,但是,爱情不会轻易灭亡,它能够战胜离别与绝望,甚至死亡。该书最大的成功之处在于通过独特的叙述角度,频频设置悬念,留存叙事空白,不仅“激发了纸上的生命”[6],激发读者的想象,让读者来填补叙事空白,增加了读者的主动性,也提升了作品的艺术魅力,这与柯林斯在叙述策略上所作的探索是分不开的,当然更是为了突出人类为崇高的爱而舍生忘死的崇高精神。这部小说故事情节环环相扣,人物刻画活灵活现,前所未有的叙述方式,使《女衣女人》成为英国著名小说家威尔基·柯林斯最有声望的一部小说。该书阴谋与爱情交织,情节曲折而富于推理,被誉为第一部真正的长篇侦探小说。

[参考文献]

[1] 朱虹. 英国小说的黄金时代[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190.

[2] 赵毅衡.苦恼的叙述者[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4.

[3] 王一川,杨秀喜.多元叙述的功能[J].阅读与写作,2006(10).

[4] 胡亚敏. 叙事学[M]. 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40.

[5] 柯林斯. 白衣女人[M]. 叶冬心,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6] 罗兰·巴特. 叙事作品结构分析导论[C]// 张寅德.叙述学研究.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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