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瑞婷
(南京大学社会学院)
抵抗与收编:电视节目低俗化对青少年亚文化影响
施瑞婷
(南京大学社会学院)
时下的电视节目日益被低俗化浪潮所淹没,社会主流文化往往直接干涉青少年媒介接触或担忧负面影响,却较少关注青少年群体理解的低俗化。通过采取焦点小组访谈法,从青少年亚文化角度解读电视节目低俗化,重点探究青少年媒介接触亚文化及电视节目低俗化的影响,发现在初级影响、次级影响、深层影响三个层次的基础上就亚文化而言,两者之间存在着包括收编与妥协的双向作用。
电视节目;低俗化;青少年;亚文化
在电视节目低俗化日益成为诟病对象的今天,界定“低俗化”的标准因主体自身特征和外在因素都会有所差异。这一界定主体可能是社会,也可能是群体或个人。总体来说,“低俗”一词可拆解为低级和庸俗,属于负面评价。“低俗化”则是指迎合低级审美趣味,不利于发扬主流文化传统,甚至与良好的社会风气和社会公德相悖的文化趋势。表现在电视节目上便是泛娱乐化,对收视率和与之密切相关的经济效益的重视高于对节目风格、内容和意义的重视。诸多诟病中,很大一部分是关注其对青少年的负面影响,甚至直接将低俗化界定为“对青少年造成毒害,违背法律、危害社会公德和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的一种社会和文化现象”[1]。然而,“文化无疑是一个最为开放的系统,其不确定性和动态发展恰恰是由社会文化非常规性发展所带来的”[2],作为社会重要群体之一的青少年群体有着自身的亚文化。亚文化亦称“副文化”、小群体文化,是因社会或自然因素而形成的,在某些方面有别于整体文化的地区文化或群体文化,又有其独特性。社会越复杂,亚文化越多[3]。阶级社会后,文化开始分化,形成因阶级阶层、宗教信仰、年龄地域、性别种族的不同而不同的社会群体及其独特的文化形态(主文化+多种亚文化)。[2]也就是说,处于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青少年,作为一个小群体,其群体内部文化必然存在独特性。而狭义的亚文化“专指青年文化,尤其是越轨群体,是帕森斯在对美国中产阶级青年文化的分析中首次提出的”[2]。
主流文化对青少年亚文化下了很多定义,“非主流”、“90后”、“脑残”等都是常常出现的标签,往往带有一定的贬义成分。社会一方面希望青少年放弃带有反叛性质的亚文化,单纯服从于主流文化,做“Kidult”(英文Kid与Adult的合成词,意为像孩童一样的成人);一方面又希望青少年早日成长成熟,负责任地发展文化。而青少年亚文化作为一个复杂的概念包含很多方面,难以一言以蔽之,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不等同于越轨亚文化,也不完全带有反叛色彩。成人眼中的青少年亚文化与青少年自身行为思想中体现出的亚文化必然存在差异。就“低俗化”这一趋势而言,借青少年自身的表述分析青少年亚文化,并且从青少年亚文化视角解读电视节目低俗化,能够更加清晰地了解两者之间的关系、相互影响以及社会主流文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也有助于社会放弃片面看法和有色眼镜,在新时期重新审视青少年的媒介素养和价值观;并且为运用亚文化视角解读更多青少年问题和社会问题、在应用层面上如何处理这些问题提供有益的参考。
本研究采取焦点小组访谈法,目的是了解一般青少年对于研究主题的看法或感受,并且揭示影响个人意见、行为或动机的相关因素。青少年对电视节目低俗化的认识、态度和思考等都属于未知,电视节目低俗化对青少年的影响在定量研究中也很难清楚显示,唯有通过访谈才能深入。抽样考虑到小组成员的异质性与对比性,依据不同年龄段、不同地区及等级学校、成员性别及个性等因素进行筛选与组合,共进行了7组作业。访问人次61人,其中初中学生23人,高中学生18人,职高大专学生8人,大学本科学生12人。男女生比例约为1:1。访谈围绕青少年的学习、生活、媒介使用与社会参与等全角度问题展开。内容包括:受访者的基本生活情况;社会素养调查,如偶像流行、社会认知等;媒介素养调查,如媒介使用、媒介评价、媒介期待等;受访者对低俗的概念调查,包括低俗认知、低俗联想、相关原因等;对受访者媒介接触的调查,包括电视收视基本情况、网络的使用与理解等;受访者的媒介控制问题调查,包括受访者感受到的对低俗的把关控制、对自律的理解等;访谈中也针对一些刻板印象及热词等话题进行了讨论。本研究访谈资料,均摘自2010年7月焦点小组访谈。
(一)抵抗与渗透并存:青少年媒介接触亚文化
本文研究的青少年亚文化主要是指塑造和影响青少年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的群体文化。在研究过程中也主要围绕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这两个层面的意义来展开。正如伯明翰学派的《仪式抵抗》关注的是风格的产生:我们把注意力首先投向风格产生的“时刻”,在这个时刻,亚文化的活动、实践和外观通过一些非常有限而又连贯的形式得以表达[4]。对于与电视节目低俗化相关的青少年亚文化,风格产生的“时刻”即青少年的媒介接触时刻,而其“非常有限而又连贯的形式”则可表现为具体的媒介接触方式。即从时刻和方式上体现出的青少年媒介接触亚文化。
面对迎合社会主流文化、有时会走向低俗化的电视节目,青少年媒介接触行为体现出亚文化的抵抗作用。在选择接触何种媒介时和何种节目时,青少年往往喜欢较为贴近生活的,反感刻意拔高。“拔高”一是指新闻节目中的典型报道和正面报道模式化,“现在有的新闻做得特别假,都是拔高的,什么都是好的”(三校初中混合组,马某);二是指电视节目通过挖掘和炒作使事态严重,被提升到一个高度,“有些新闻导向有问题,他们太喜欢挖掘了。本身一件事情很普通,非要把它提升到一个高度,的确是没有必要这样子”(六和高中组,乐某)。
在选择如何观看同一类节目时,青少年不拘泥于单向度吸收信息,而是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之间的转换游刃有余。“我不怎么看电视,电视剧一天才放几集,太少了。我都是周末回家看网络电视,有的时候连续看一夜。电视剧的剧情总是那一套,我都把之前和之后的连起来看。比如说看了前两集,然后中间直接跳到第十五集,然后就看最后了。”(六合高中组,陈某)
青少年在媒介使用过程中,正如本雅明所说,把“视觉转化为触觉”[5],他们“注重当下的直接反应而非审美静观,叙事性被肢解为碎片而丧失了整体性。韵味的静观让位于震惊的直接性和即时性”[5]。因此对于媒介上的信息,青少年受众有时会选择浅尝辄止,不去深究。“《蜗居》我只是听说的,报纸上会提啊,还有打开网站就讲这个,网上都有列表嘛,但我不会细看。”(春江中学初中组,陈某)
接触媒介后,青少年会形成一定的对媒介和社会的看法,不会盲目相信媒介中传达的观点。“我对电视上报道的所谓的社会热门的东西都不是太在乎。很多东西都是拿出来供一个炒作,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太有意义。离我的生活不太近。这部分人也不会到我的生活圈子里来。看过就算了。”(三校初中混合组,乐某)
上述情况属于青少年亚文化对电视节目低俗化的“抵抗”,若这样的“抵抗”更为激烈,就可能产生文化批判学者霍尔所言的“对抗解读”现象。在对抗性解读中,青少年有选择地接触电视节目,对所接触到的内容却并不按传播者所希望的方式来解码,甚至常常是与传播意图相反的、带有抵制性和偏见性的、亚文化的解读,这是青少年媒介接触亚文化风格的一种极端表现形式。
但是,家长和老师所代表的社会主流文化也会促使青少年利用媒介了解一些国家大事和严肃内容。“我比较关心时事,一般都是大致浏览下报纸的大标题,看看最近人们关注什么。因为有经济课,老师会让大家讨论。”(六合初高中混合组,苏某)“电视里有一些有教育意义的,我妈妈会跟我讲讲,比如电视里就是儿子很不孝顺,妈妈付出很多,她就会教育教育我。看到国家大事也会跟我说。有时候爸妈提到的事情,我会到网上去搜一搜。”(职高大专组,徐某)
可以看出,青少年对于电视与文字媒介两种交往形态的差异性有较为明确的感受。以电视为表征的媒介文化“倾向于某种游戏态度,与消费文化及其快乐主义的意识形态密切相关”[6],而文字媒介则相对严肃。虽然青少年有意选择源于亚文化的接触和解读方式,但主流文化是有一定渗透作用的。正如在青少年成长过程中,媒介往往没有家庭和学校环境对他们的影响大。“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电视对我的影响都没有父母给我的大。如果和学校比,还是学校影响比较大。在家里会无聊,在学校永远都不会无聊。”(六合高中组,陈某)
青少年带有抵抗性质的媒介接触亚文化可能源于社会施加于青少年的要求和压力。在反感过分拔高、反感严肃内容、反感单向度吸收信息,以及选择更贴近生活的泛娱乐化节目的同时,青少年正在“力争逃避成人社会控制性的关注”[7]。成人社会一方面将青少年幼儿化,以多种方式干涉青少年的媒介接触,另一方面又促使他们成人化,引导青少年接受有高度的话题,讨论国家大事。这样的角色转换使得青少年一方面选择抵抗性的亚文化,一方面又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
(二)由浅入深:电视节目低俗化对青少年亚文化的影响
低俗化的电视节目对青少年的影响很难一言以蔽之,其中有消极成分,也有积极作用。其影响作用主要分为三个不同程度,由外到内、由浅至深依次为注重情感释放但记忆度很低的初级影响;体现从社会认知到行动模仿的次级影响;展现青少年审美体验消解后对电视节目低俗化进行质疑和反思的深层影响。
1.初级影响:“过目即忘”的情感释放
“学校只灌输高考的东西,我有点力不从心。我理科成绩不理想,压力比较大,很痛苦。实在郁闷就看看电视,靠血腥暴力的东西来发泄一下烦躁和郁闷。”(六合高中组,陈某)
由于电视节目数量多、信息量很大,加之习惯于“去幻象”的审美亚文化,因此青少年对低俗化的电视节目仅仅是作为一种发泄渠道,看过就忘,记忆度低,不会去模仿,也很少影响到日常学习生活。“现在的偶像剧太多了,我看的时候会很入戏。但不会影响生活,看完了也就忘了,不会上课时候也想的。”(三校初中混合组,乐某)
这种低俗化的浅层次影响有时反而能够使青少年放松心情,更好地投入繁重的学业。“我觉得人和人不一样,我就不会特别受那些低俗的东西影响,现在是学生,首先还是以学习为重,我看这类节目会想,学习压力比较大,我就是放松一下,然后进一步再进一步这样子。”(六合初高中混合组,徐某)
这样的初级影响往往与大多数电视媒介受众所代表的社会主流文化对电视的态度相符,也与低俗化的电视节目的初衷有一定的吻合。不是过目不忘,而是兴趣度低、涉入度低、相应记忆度也低的“过目即忘”型媒介接触,认为通过没有意义的电视节目进行情感发泄是为了更好地投入学习生活。
2.次级影响:化认知为行动
“有的娱乐节目很拜金,虽然游戏过程中会有一些人性不好的一面展露,我觉得还是需要的,因为现实总有好坏不同的两面,好的可以通过学校家人来灌输,但坏的一面平时不怎么谈及,只有通过看电视的方式来知道原来有这样的事情。”(六合初高中混合组,陈某)
这类认知成为青少年社会认知的重要渠道,促使青少年对现实生活中的黑暗面进行防范和规避。“生活中是会有暴力的,包括校园暴力,大家在电视上看到过就可能比较有防范意识。尤其是住宿的学生更需要知道一些。”(六合初高中混合组,陈某)
人性的展露、社会问题的曝光,虽然可能涉及到暴力、犯罪、拜金这些低俗元素,但是能够帮助青少年了解人性和社会,补充家庭和学校教育也许不会涉及到的内容,从而更全面地认识自身所处的社会环境,更好地进行“社会化”。这种低俗化引发的主动规避行为是一种较为积极的次级影响。
电视节目作为青少年相对单调的学习生活中的重要点缀,其低俗化也会产生类似“行动模仿”的消极影响。“我们班有男生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他“娘”,就用过肩摔把人家摔得在医院躺了好久。可能是暴力片看多了吧,情绪会一下子爆发出来。”(六合高中组,乐某)“我初中有个同学,看《非诚勿扰》那些相亲节目以后,说她一生的目标就是嫁个有钱人。还有一些女生故意和一些有钱的男孩走得很近,向别的女生炫耀这个,感觉是一种很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六合高中组,陈某)
低俗元素对青少年受众的次级影响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成分。青少年的部分语言和行为虽然是模仿电视节目,但也不排除其他因素的间接影响。大众媒介的信息传播过程及其效果必然会经由个人特质的筛选过滤,因此青少年自身经历和心理体验会影响到其对电视节目的态度。另外,社会环境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访谈得知,提出会因为看多了电视上的血腥暴力情节而引发暴力行为的受访者主要集中在几个焦点小组中,而这些小组成员所处的学校环境和社会环境相对复杂。访谈中,每个焦点小组内部对于对电视节目中的低俗元素是否会发生行动模仿这一问题的认识是基本一致的,只是几个小组之间会存在认识上的组间差异。这也表明电视节目低俗化的消极影响是需要滋生土壤的,主要是与青少年受众生活的社会环境有关。
3.深层影响:审美后的质疑和反思
电视上对于犯罪信息的过度报道引发了受访者的质疑。“电视上这个人被杀那个人被杀,青少年就会质疑这个社会的安全。媒介应该考虑一下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有节制性有选择性地反映这些东西。我个人反对过早地接触这些负面信息。”(三校初中混合组,洪某)
如果说电视节目中呈现的事实尚且需要筛选后进行传播,那么对节目有意制作的、涵盖低俗化的内容也应当加以注意。“我感觉WWE(暴力竞技类节目)倾向于一种卖身契,属于把生命不当一回事,供别人娱乐。如果那些小孩看这样的电视,心里肯定会有阴影。它会让别人产生暴力倾向。”(职高大专组,季某)
青少年受众认为,对于一些隐含着低俗化思想的言行和观念,应该通过把关尽量消除其负面影响。“我觉得节目里面的观点、说的话会影响看的人。本来像拜金这种思想是比较隐晦的,大家心理隐隐会有这种想法,但是觉得可能不太正确。相亲节目里公开表达了以后,把本来不是很合理的东西,就好像合理化了。所以负面的影响还是会有的。”(三校大学混合组,严某)
受访者关于电视节目低俗化的这些思考也许并不特别,但值得注意的是,这是由青少年群体自身作为主体而提出的质疑和反思。与传统涵化理论相似,青少年也认为过度报道会使受众对社会的认知发生扭曲。在表达质疑时,受访者频频提到类似于低俗化对“小孩”会“少儿不宜”的词句。例如认为低俗化的节目“像我们这种年龄,青年人看还行吧,比较小的人看,就少儿不宜。”(六合初高中混合组,陈某)这样在年龄和称谓上的有意区分,体现出青少年受众较为成熟的自我意识。于是,在初级影响的审美体验消解后,青少年受众会经由次级影响自觉过渡到质疑和反思的深层次影响。
(三)双向作用:通过低俗化进行的收编与青少年亚文化的妥协
在对亚文化的研究中学者指出,对正统文化构成严重威胁的反正统文化形式,虽然对正统文化有一定的渗透作用,但最终不是遭到严重打击和镇压,就是被正统文化逐渐吸纳消化,直至最终同化收编。与“吸纳”相比,“同化”和“收编”对反正统文化的消解和解构作用要大得多,其杀伤力因而也更巨大[8]。而抵抗力更弱的青少年亚文化更容易在电视节目低俗化的影响下向主流文化靠拢。
就收编方式而言,伯明翰学派认为其途径通常有两种:商业化的收编和意识形态的收编。电视作为重要的大众传播媒介,即使是低俗化的电视节目,在意识形态上对青少年亚文化也有一定的收编作用。伯明翰学派也提到,媒体抹灭青少年风格抵抗的特殊性和个体性,为其行为寻找借口和掩饰。它们分析青少年抵抗行为背后的家庭因素和社会因素等,将青少年亚文化的独特性最终转化到主流文化的种种缺陷中去,试图否认并逐渐淡化青少年亚文化的存在感,最终实现媒体的收编。[9]
这种说法是从传播者角度而言,分析媒介如何利用话语权实现收编,却没有顾及到青少年群体作为受众在面对电视节目低俗化时的反应,及其对主流文化妥协的过程。另外,由访谈中可见,青少年从电视节目中往往注意到的是媒介对其亚文化进行的强调和所贴的标签,而不是对青少年亚文化的有意磨灭。青少年认为,这样的强调和标签是为了通过炒作形成“娱乐效应”。“我从来都不会把自己当作90后。我觉得电视上很多“标签”曝出来本身就是一种娱乐的效应。这个标签本身没有多大的意思。但是也许能概括一些人,我觉得看了电视之后发现我身边有特多脑残的,他们梳那种很怪异的波波头,穿得越多反而露得越多。还有听一些很奇怪的歌。”(六合高中组,乐某)
虽然电视节目低俗化并没有淡化青少年亚文化的存在感,但通过展现这种存在感,能够引发青少年对这些标签的自觉和反感,反思存在的问题,以及青少年亚文化乃至主流文化应当进行的改进。“我最近在看郭德纲的相声,他在谈论低俗,但是不一定在宣扬低俗。在谈论的过程中用笑声来揭发社会,让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我自己也有对低俗的认同。”(南京大学本科组,李某)“我就觉得现在乱七八糟的节目这么受欢迎,可能是青少年内心太空虚,没有找到一个真正的寄托。我们把电视上低俗的东西当作玩乐,而不知道这些东西不是真正的玩乐,而只是在消磨时间。真正的玩可以去参加体育活动啊,可以去学习各种东西,把时间花在电视上看这些东西真的是很无聊的。青少年现在生活太安逸了,没有什么远大的追求。不会去想我要去做个什么样的人,就整天混日子嘛。这些低俗的东西确实很有意思,看过了就会觉得很无聊。所以说还是得把自己变得充实一点。”(南京大学本科组,张某)
可见,电视中的低俗化内容通过贴标签、强调和炒作这些标签的方式引发青少年对自身亚文化的注意,辨识其中的消极因素,并反思如何解决存在的问题。
从上文的分析也可以看出,青少年亚文化虽然具有一定的抵抗作用,但同时也存在妥协。在媒介接触上接受主流文化对其的渗透是一种妥协,电视节目低俗化的影响中所产生的积极作用也是源于青少年对社会主流价值观的自觉认同。低俗化的电视节目,以及对青少年亚文化中低俗内容的展示容易引发青少年受众的反感,促使青少年群体自我反省,更加主动地向主流文化妥协,从而完成收编。
青少年亚文化在选择抵抗的同时,也受到主流文化多方面的渗透,其中的重要渗透渠道就是媒介。从电视节目低俗化对青少年产生的影响链条“初级影响—次级影响—深层影响—收编与妥协的双向作用关系”可以看出不同层面、不同程度的媒介影响力。这些影响力的重点和强弱与受访青少年所能够接触到的媒介、媒介接触时间等有关,也相应地符合青少年亚文化。虽然新时期体现出的媒介利用话语权进行的收编作用与传统理论有所不同,由于青少年群体亚文化的主动妥协也相对更能体现出双向互动作用,但主流文化与青少年亚文化的关系依然体现为前者对后者的同化与收编作用。
虽然研究发现中体现出青少年对电视节目低俗化的辩证意识,但要建立在青少年具有良好媒介素养的基础上。经由访谈可以发现青少年能够辨别出低俗化元素,并且有效地进行自我把关。当问到遇到低俗节目怎么办时,受访者会齐声说“换台,自己换!”(春江中学初中组,徐某)他们认为“对于低俗化还是靠自己辨别最有用,父母也管不了太多”。(三校初中混合组,顾某)成人社会总是担忧青少年是否具备良好的媒介素养,但是在青少年眼中,大众的媒介素养普遍需要提高,媒介上可能会追求言论自由,什么都播,但受众“应当有一个判断的标准,好还是不好,应该听还是不应该听”。(南京大学本科组,季某)
对于国家采取的相关措施,青少年总体持肯定意见,但认为政策措施的具体内容和效果还需改进。就青少年自身的兴趣点和媒介接触特点而言,觉得“有时候国家政策感觉还是没有用到实处,因为有一些被禁掉的东西如果想找到,还是很容易的。有的电视节目就算他换一个时间播,因为年轻人嘛,都比较有劲,熬到那个时候去看就好了”。(六合初高中混合组,朱某)因此,粗略地对电视节目的低俗化做出界定,或是简单地禁止或限制部分主流文化认为的低俗内容,在保护青少年方面不一定能起到积极作用。应当从青少年亚文化的角度对节目内容做出更加详尽的划分,从而制定更加适当的政策措施,帮助青少年更好地培养媒介素养。
运用青少年亚文化视角解读电视节目低俗化,对解读其他社会问题有着积极的意义。对主流文化提出的问题青少年往往有自身的体会和认识,这些认识在某些方面已经非常成熟,超出成人社会的预期,但仍然带有青少年亚文化色彩。文化是一个开放的、不确定的、动态发展的系统,青少年亚文化也不例外。因此在探究与青少年相关的社会问题时,不能从成人的角度盲目揣度,而要从青少年自身出发寻求答案。另外不难发现,青少年在借助媒介进行情绪发泄的同时,在行为和价值观上也可能会进行模仿,虽然这样的模仿与部分青少年的性格特征和接触的社会环境有关,但电视节目低俗化的消极示范作用也不可忽视。在青少年自身对低俗化进行辨识、反思和规避的同时,媒介、大众和国家都应就解决这一问题付出更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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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flict and Incorporation:The Influence of Vulgarization of TV Program on Youth Subculture
Shi Ruiting
(School of Social and Behavioral Sciences,Nanjing University)
Nowadays when TV program is covered by the tide of vulgarization,mainstream culture of our society used to interpose directly between the young audience and their medium exposure or worry about the negative influence of vulgarization.But there is not enough attention paid to young people and the way they look at vulgarization.This study takes focus group interviews as the method to explain the vulgarization of TV program from a different angle of youth subculture.The study focuses on youth subculture in media using and a variety of influences of the vulgarization of TV program in different ways and degrees.From the bases of elementary influence,secondary influence and deep influence of subculture,we can find that there is a bidirectional influence of identity and incorporation between the vulgarization of TV programs and youth subculture.The study also focuses further on young people's media literacy.
TV Program;Vulgarization;Youth;Subculture
G112
A
1006-1789(2012)01-0056-06
2011-12-23
本文系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电视节目低俗化问题及其对策研究”系列研究成果之一,项目编号:08TQB009。
施瑞婷,南京大学社会学院,主要研究方向为传播社会学。
责任编辑 裘晓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