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的修辞哲学意蕴

2012-03-28 18:36:10冯志国
关键词:语言游戏维氏维特根斯坦

冯志国, 于 丹

(1. 上海外国语大学 研究生院, 上海 200083; 2. 青岛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 山东 青岛 266520;3. 中共本溪市委党校 行政学院, 辽宁 本溪 117000)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1889—1951)是20世纪西方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他的哲学思想对诸多人文社科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后期语言哲学思想中的“语言游戏”说具有独特的哲学魅力,对语义学、语用学以及修辞学研究,都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语言游戏”的提出反映了维特根斯坦哲学思想的转变,他不再专注于原子命题理论,而是强调语言事实的多样性、复杂性,实现了从逻辑语言哲学到日常语言哲学的“悠然转身”,回归到语言用法本身。当然这一回归有其哲学时代背景,即这个时期的哲学思想认为,哲学的混乱来自语言的混乱,而要解决传统哲学的问题,必须从语言入手,把语言意义放在一个动态过程加以考察,探究语言怎样体现意义,体现了语言哲学家们对现实中语言本质和作用的关注。虽然维特根斯坦没有直接谈及“修辞”,但是,维氏从“语言游戏”开始观察日常语言的用法以明晰语言意义的使用,在认识论、本体论、方法论上都体现出对修辞哲学(philosophy of rhetoric)的意义,使得维氏的语言哲学与修辞学产生了一种“家族”式关联----他的语言哲学实际上成为一种修辞学阐释;或者说,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思想给修辞学带来了一道哲学灵光[1]。可以说,“语言游戏”在解构传统哲学以及消解哲学与修辞学隔阂的同时,在认识论、本体论、方法论上蕴涵着浓厚的修辞哲学思想,对当代修辞学的发展提供了动力。

一、 “语言游戏”特征论说

维氏的“语言游戏”说最初是指“孩子刚开始使用词语时的语言方式”、“语言的原始形式”或“原始语言”,但是到了后期的《哲学研究》一书中,“语言游戏”有了更广泛的意义:他也将语言和活动(指与语言交织在一起的那些行动)所组成的整体叫做“语言游戏”[2]7。“语言游戏”说既是维氏后期哲学的核心,又是维氏后期哲学观的核心。陈嘉映这样总结,如果把语言视为一个大领域,有一个和现实交织在一起的边缘地带,那么这个边缘地带就是“游戏”[3]。维氏在书中用大量丰富的例子描绘“语言游戏” ,但是没有给出具体定义和本质,这反映出他前期的“不可说”思想,所以读懂“语言游戏”是理解维氏后期哲学思想的关键所在[4]。关于“语言游戏”的论证,许多学者已作了详尽的探讨。基于本文的写作目的,我们主要关注维氏是如何从语言使用和实践层面论说“语言游戏”的三个特征即动态性、目的与规则性、社会性以及这三个特征如何体现修辞哲学思想的。

“语言游戏”的动态性就是维氏的语境理论。维氏使用“语言游戏”正是要强调语言是人们活动的组成部分。语言是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人们用语词作为工具相互之间传递信息。其实,“语言游戏”的提出是维氏后期在对语言和意义作出重新思考后提出的一种意义观。正是看到传统形而上学对意义和指称阐释的“困难”,他把意义归结为语言在实际生活中的使用,这体现了“语言游戏”对意义的动态阐释。在《哲学研究》中,维氏指出,词语的意义并不是它们所指称的对象,在我们使用“意义”这个词的各种情况中有数量极大的一类----虽然不是全部----对之我们可以这样来说明它: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使用[2]7。这就是说,语句的意义不在于它们是现实的图像,而是相当于它们的用法,意义即使用。这是维氏“语言游戏”说体现出的语境理论。在维氏看来,对语词的考察必须将其和语境紧密结合在一起,只有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才能理解其意义,掌握其用法。维氏后期把“语言游戏”看做意义的基本单位。在他看来,语词没有独立的意义,只有在“语言游戏”中才能获得意义,语词的意义都是在“语言游戏”中确定的。例如,建筑工人在建筑工地上喊出“石板”这个词时,听到的人就明白这是意指“递给我一块石板”,于是递过去一块石板。人们从“语言游戏”中很容易把握“石板”这个词的意义,也很容易把握譬如说“递给我一把斧头”这样的语句的意义。离开了一定的语境,不考虑有关的语言游戏,就很难理解词或语句的意义。维氏认为,语言的意思是一种动态的考察,语词的生命是由语境给予的,或者说是通过使用获得的。脱离了语境,无法进入交流,语词也就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抽象的、没有任何生命的符号了。“语言游戏”的动态特征说明维氏语言无本质的思想。任何一种“语言游戏”不存在共同性,只存在“家族相似性”,我们一定要在它的语言环境和使用过程中来把握它的意义。这样,语言的功能主要不在于指称和表述实在的事物,而是一种在使用中逐渐形成的自主系统,它的基本要素----语词、规则和使用活动----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活的整体[5]。

“语言游戏”另外一个特征就是其目的与规则性。正如人们进入任何一种活动总是有一定的目的一样,“语言游戏”作为人的一种活动当然也有其目的性。维氏认为,人们在玩任何一种“语言游戏”时,总是怀有一定的目的,正如他说:问问你自己,是在什么场合下,出于什么目的,我们才这样说?有哪些行动伴随着这些话呢?(想一下问候语。) 它们会在什么情景中使用?为了什么?[2]207。维氏承认,过去许多哲学家也认为语言活动具有目的性,但他们往往把语言活动的目的仅仅看做是表达思想,维氏后期坚决反对这种观点,强调“语言游戏”是多种多样的,不同的“语言游戏”具有不同的目的。例如,“提问”这一“语言游戏”的目的不同于“命令”这种“语言游戏”的目的,“请求”这一“语言游戏”的目的不同于“许诺”这种“语言游戏”的目的,如此等等。即是说,人类生活中并非只有一种“语言游戏”,表达思想并非“语言游戏”的唯一目的。不同的“语言游戏”之所以具有不同的目的,是因为人们对语言的使用与人们在不同场合下所具有的意图、需要等等心理因素有关,人们在玩“语言游戏”时必然受到这些心理因素的影响。维氏着重指出:“语言是一种集合的名称。”换句话说,语言是为各种各样目的服务的工具的集合。这就强调,使用词和语言不是为了一个唯一的目的服务。在“语言游戏”中,人们怎样使用语词是有其目的的。除了“语言游戏”在使用中具有目的性外,还要受到规则的制约,目的只有在规则的规定下才能实现。在维氏那里,一种游戏要有规则,一种游戏受它的规则规定,“语言游戏”也不例外。在《哲学研究》中,维氏多次提到规则的重要性,认为规则不是超语言的,而是活动的准则。“语言游戏”的规则规定词的用法、语言的用法,从而决定词和句子的意义。归根到底,落实到词的意义上面,这样就紧紧扣住了维特根斯坦哲学的脉搏[6]。

维特根斯坦后期的语言观由两大支柱构建。除了“语言游戏”说外,“生活形式”这个概念是另一大支柱。虽然本文主要讨论维氏的“语言游戏”说,但是“生活形式”根植于“语言游戏”,是“语言游戏”的基础,“语言游戏”是在“生活形式”这个大的场景中进行的[7]。 在维氏后期哲学思想中,“生活形式”与“语言游戏”概念密切相关,他是通过“语言游戏”概念而达到“生活形式”概念的。这就是说,语言本身也是一种“生活形式”的表现。维氏后期的哲学思想离不开这一认识,所以必须关注“语言游戏”与“生活形式”的内在关联性。在谈到“语言游戏”的多样性时,他把“语言游戏”的多样性与“生活形式”的多样性直接联系起来考察:语言的述说乃是一种活动,或是一种生活形式的一个部分[2]17。可以说,“语言游戏” 与“生活形式”是维氏后期哲学思想的一体两面。

“生活形式”概念的引入带来许多相应的观点。把语言纳入“生活形式”这个框架,维氏看到了语言的社会性,即“语言游戏”所体现出的社会性特征。人们相互之间要有所了解,要进行交往,都以共有的生活为基础,并且语言本身也以共有的生活为基础。归根到底,由于人们共有的“生活形式”,把语言比做游戏以及做“语言游戏”才有可能。用“语言游戏”解释语言,正是强调语言本是活的语言,强调在活的语言中,即在语言的社会属性中看语言,在语言的使用中理解语言。所以,“语言游戏”把语言和“生活形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了。维氏还强调说,语言活动或“语言游戏”是“生活形式”的主要内容,但不是“生活形式”的全部内容。因此,生活形式是一个比语言活动覆盖面更为广泛的概念,还可包括其他许多内容,例如,人们在特定环境中、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各种风俗、习惯、制度等等,包括人们在特定环境中、特定历史条件下所进行的各种实践活动。从这种广泛的意义上来理解“语言游戏”的社会性,那就可以说,“那种必须接受的东西,被给予的东西,就是生活形式”[8]。

以上三个基本特征说明,“语言游戏”是以目的为导向的、复杂的社会活动,是“生活形式”的一部分。“语言游戏”说把意义构建视为动态的、有目的的与受规则规定的、语境化的社会实践。人们在 “语言游戏”中动态地解释语言意义,按照规则从事 “语言游戏”,对“生活形式”作出反应。语言活动不再是一个“自我”行为,而是社会交往行为,这一思想具有修辞哲学意义。

二、 语言哲学:修辞哲学的突破口

纵观西方修辞学的发展历程,修辞学与哲学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然而,自柏拉图以来,修辞学被认为是有别于纯粹逻辑和真理的,具有“或然性”的诡辩特征,这样修辞学就与追求真理的哲学在一开始就分道扬镳了,造成修辞学在后来的发展中一直处于与哲学“对立”的一面。“到20世纪,传统修辞学已越来越不适应时代的潮流,不能解释语言使用问题。对传统修辞学的不满,促使修辞学家寻找更有说服力的修辞学,即一种阐释人类言语行为的修辞哲学。”[9]随着语言哲学的兴起,修辞学与哲学出现了融合,究其原因,哲学在发生语言学转向后,进入了过去哲学从未涉及的处女地,致力于研究语言的意义与使用的关系,试图通过合理的语言来克服传统哲学的思辨性和抽象性,使哲学世俗化、具体化和社会化。这样,哲学与修辞学具有了共同关心的一些问题,如语词的意义、语言、人与世界的关系以及研究方法中语言辩证法思想的应用等。语言哲学修复了哲学与修辞学的关系,使修辞学在历经长期的低谷后在当代得以复兴,进而找到了自我发展的新路标。

John Muckelbauer在研究了美国修辞学权威杂志PhilosophyandRhetoric(该刊创刊于1968年)创刊以来的文献集后指出:“哲学或许已经修辞学化,具有知识、历史及政治内涵;修辞学内蕴哲学并与语言及其使用相关;哲学从来没有停止修辞学化,修辞学也未停止哲学化,两者之间的界限渐现模糊。”[10]这样,修辞哲学以语言哲学为突破口,超越了对劝说进行心理描写的传统修辞哲学,开始涉及到关于人类使用语言的本体论假说问题,体现了“语言、人、世界”的本体论特征,其特点是“从认识论、方法论、人的社会本质等角度上来思考修辞现象”[11]。“哲学的语言学转向与修辞学的哲学转向或者准确地说,哲学家的修辞学转向建构了当代西方修辞学的理论基础,而其核心就是修辞哲学。”[12]换言之,现代西方修辞哲学的开端是建立在对语词意义的哲学描写的基础上的,并成为一门“将语言作为社会行为,把目的和阐释作为确定意义的决定性因素的理论”[13]。正是对“语言使用问题”的关注使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在认识论、本体论、方法论上闪现着修辞哲学的“灵光”。

三、 “语言游戏”认识论:意义即使用

从哲学的角度来研究日常语言成为维氏后期哲学思想的重要内容,体现了他对语言本质认识论上的巨大变化,实现从传统的个人经验和逻辑推理到人类语言使用层面的质变,“语言游戏”认识论所关注的就是关于语言意义及其理解的语言问题。“语言游戏”的提出,目的是在动态的语言使用中把握意义,澄清含糊的思想。维特根斯坦十分强调意义与语境的密切关系,强调语词的意义对语境的依赖。语词的意义只有结合一定语境才能理解它们的用法。维氏后期把“语言游戏”看做意义的基本单位。在他看来,语词没有独立的意义,只有在“语言游戏”中才能获得意义,语词的意义都是在“语言游戏”中确定的。离开了一定的语境,不考虑有关的“语言游戏”,就很难理解词或语句的意义。人们是在生活中做语言游戏的,掌握语词的用法,才能理解语词的意义。维氏指出,语言的使用十分灵活,语词的用法决定语词的意义,而语词的用法与语词所处的语境、说话者的语气及生活形式不可分割。

从语言认识论的角度看,维氏“语言游戏”所体现出的语境论与修辞学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在语言哲学的影响下,修辞哲学也关注日常语言的使用,其本质是一种语言修辞学,是一种“言说”的修辞。现代修辞学突破传统演说、文学文本的研究,开始关注日常语言的意义生成与理解,把语言使用的各种修辞因素(修辞情景、修辞动机、修辞策略、修辞后效等)纳入意义的生成与理解。现代修辞学认为,修辞研究应当扩展到整个言语交际领域,修辞规律应当包括整个言语交际的全过程,从动态的言语交际活动中总结修辞的本质。话语修辞的本质是在言语交际中对人际行事本质和双向互动性质的考察,着眼于整个交际事件的过程。当然,这里的言语交际是广义的理解,它涵盖话语活动的各个层面和生活世界的各个领域,具有语言的、社会的、伦理的、心理的特点。这样,“语言游戏”所体现的语言哲学思想使修辞学建立在日常语言意义的研究基础上,整体性地把握语言,明晰语言的用法,从而解决日常话语修辞的问题。

四、 “语言游戏”本体论:语言、人与世界

关于“语言、人(思维)、世界”之间的关系是哲学历来关注的核心。当代语言哲学认为,人类通过语言去把握实在;世界或实在通过进入我们的语言而进入我们的认知;语言是人类公共交流、相互理解的平台,人们运用语言去表达思想,提出诉求,相互沟通,达成相互理解,构建有序的社会生活;语言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没有语言就不可能有人类的交际,没有交际就不可能有人类社会,因而就不可能有人。因此,语言与世界、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以及与人类的相互交流和理解密切相关,也就是说,我们用语言去谈论这个世界,同时也表达人类的思想,而思想也是关于这个世界的。语言、人(思维)与世界构成了语言哲学的核心内容,三者处于同一本体论范畴。

语言哲学将语言的本体论地位视为理解人类、人类关系以及社团潜在价值的中心,其中心问题是意义问题和语言与现实的关系问题,这也是不同时代哲学家所考虑的问题。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哲学思想也体现着“语言、人(思维)、世界”的哲学思考。在这三位一体中,“语言不可能存在于真空中,它总是处于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复杂的交互过程中;人是最关键的环节”[14]。维氏在《逻辑哲学论》中只关注语言对世界的反映,是对现实世界的“投射”,后期在“语言游戏”中维氏把人的因素带入语言意义构建之内,认为语言是对世界的反应,强调了人在反应中的作用,因为“语言哲学的目的在于语言之外的世界,准确地说,是人及人的世界,而非自在的世界”[15]。

“语言游戏”的社会特征与修辞哲学本体论有着直接的联系。“语言游戏”为人们认识语言提供了机会,体现了语言与人类的关系。这样,“语言游戏”就不是空洞的词与词之间的关系,而是包含人的社会互动。维氏认为在考虑意义时,必须把人的因素考虑在内,人离不开语言。人之所以是人,就在于其对语言的使用。“人创造了语言,同时,也创造了自己。因为,人有了语言,才有了人的价值观、动机和行动,才有了社会与政治。”[16]“语言游戏”本体论体现在对语言、人和世界的密不可分。语言是人与世界、人与人发生关系的媒介,不存在脱离人的语言与世界的关系。“语言游戏”本体论思想体现在修辞哲学中就是主体化的语言建构活动。修辞哲学认为人的知识是通过主体化的语言建构活动(修辞活动)而产生的,真理是人们努力获取的东西,而不是先验存在的东西。修辞以“主体间”的方式起作用,是一门深入研究人类知识的性质、根据、标准以及合法性的学科。美国新修辞学家伯克(Kenneth Burk)认为,人是修辞的动物。人离不开修辞,人的生存依赖于修辞。修辞哲学关于人的观点对修辞本体论有重要的意义。由于人是社会的动物、符号的动物以及修辞的动物,所以对修辞的需要总是存在的。现代修辞哲学认为,修辞就是人们运用各种符号诱发行动的象征行为。人对世界的体验不能不受他的语言模式的制约,不能不经过他的语言过滤,人按照自己的语言方式来观察整个世界,他的语言方式不是机械化的、逻辑化的,而是修辞化的。人们通过语言来构筑或接近现实的时候,不断借助超越逻辑语言的修辞方式,修辞成为人抵达认识彼岸的“舟筏”。所以,从修辞哲学的视角来看,“语言游戏”体现了修辞主体人的哲学观点,把修辞的范围从单纯的论辩或文学作品扩大到语言、人和世界的关系上,人的特性就是修辞性,这就预示着修辞学的发展出现了哲学化的倾向。

五、 语言辩证法:修辞学的重要基础

随着哲学的语言转向,传统“同一性”辩证法也出现了语言转向,具体来说是一种语言的辩证法。语言里蕴涵着辩证法。“语言里隐含着物质与精神、内容与形式、抽象与具体、无限与有限、意义与功能等可在一定条件下互相转化的种种辩证法因素,对认识人类的思维和言语交际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17]人们之所以能够借助语言表达思想感情、与他人有效交流,就在于语言表现出的极大的适应性和灵活性,而语言的适应性和灵活性的奥秘在于它是一个充满辩证法的神奇的工具。语言辩证法关涉语言存在和本质的思辨关系,包括了语言如何存在以及存在如何体现在语言中。语言辩证法就是辩证法在“语言思辨结构”的实践层面的方法论。现代辩证法必须注意语言哲学具有世界观意义的新内容,语言辩证法与生活实践的辩证本来就是不可隔绝的。语言不是透明的,而是错综复杂的;语言不再被视为受逻辑与传统修辞学完全支配的交流、表达工具;语言不再是单纯的载体,是意识、思维、心灵的形成。约奇姆·伊斯雷尔曾说“语言分析的基本单位似乎是关系以及关系的关系”[18]。“语言游戏”体现了语言辩证法意义,即对语言与事实、意义与指称、意义与真理等的关注。在维氏看来,语言是事物的区别与勾连。语言给予我们的不是一堆事实,而是连同事实把道理一起给了我们。人类的生活形式,语言和其他人类活动相交织的“语言游戏”说明了语言辩证法的性质。

“语言辩证法是修辞学的重要基础。”[19]辩证法要确立的不是现实性,而是可能性,修辞学所要做的则是运用任何通过辩证法而确立的立场来说明与行为世界之间的关系。要使修辞学建立在可靠的基础上,必须把修辞学与辩证法紧密结合起来。修辞学与辩证法的结合表明了修辞学回到辩证法上来,而辩证法又以哲学为基础,那么修辞学的范围就体现在哲学研究之中了。内坦森(Maurice Natanson)的辩证法就是修辞哲学的观点,他认为,修辞哲学研究语言及其所指之间的关系,知识与知识来源之间的关系等,他进一步指出,“如果修辞与辩证有关联并且是建立在辩证的基础上,那么,修辞的范围就体现在哲学研究的基床上了”[20]209。韦弗(Weaver)的《修辞伦理学》也对辩证法和修辞学的关系作了深入探讨。他认为,“修辞是关于言说的,辩证是关于真理的,但是两者都是研究‘或然性’的,都是以常识性的‘或然性’为依据,而不是表达必然真理的逻辑。”[21]辩证是以获取真理和知识为目的,而修辞是获取听众;辩证是追求知识,修辞追求的是舆论。“没有辩证法就没有真正的修辞学,因为辩证法提供了‘对自然作最佳判断’的基础,没有这个基础,从狭义上讲,修辞学就没有依据可言了。”[20]214正是对语言的辩证阐释使得“语言游戏”具有非常深厚的修辞学特性,所以,“语言游戏”的修辞哲学意蕴体现在它是关于概念在语境中的恰当(辩证)关系的修辞学。具体说来,“语言游戏”把人们从对理想语言的研究回归到现实交往中的研究,将语言与生活联系起来,注重使用者的作用,将语言的使用放在动态的修辞情景中观察,强调语境对交际活动的影响,着眼于辩证地研究语言、意义、使用者之间的修辞互动关系。

六、 结 语

传统的哲学观认为只有哲学才能触及终极实在和把握绝对真理,哲学优于“或然性”的修辞学。然而哲学的“语言转向”使哲学研究与修辞学所探讨的基本问题和核心问题有许多相通之处,为当代西方修辞哲学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哲学基础,同时推动了当代西方修辞学的复兴。作为日常语言学派的代表人物,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将哲学问题还原为日常语言问题,不仅说明哲学和修辞学在关注的问题和解决方法上的趋同,更在于“‘终结’了哲学与修辞学的历史纷争,促使二者走向认同”[22]。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所体现的语言认识论、本体论、方法论思想巩固了修辞学的基础,拓宽了修辞学的研究范围,革新了修辞学的研究范式,实现了修辞学的本体化与哲学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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