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南 郭棲庆
(1.中国石油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 102249;2.北京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北京 100089)
地方研究在西方生态领域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1996年,生态批评创始人之一格罗费尔蒂(Cheryll Glotfelty)曾经质问:“除开种族、阶级和性别,地方是否也应该成为一项新的批评类别?”[1]时隔15年,不仅在生态研究领域,而且在社会学、哲学和地理学等多个人文社会学科涌现出了大量有关地方的文章和论著〔卡西的《回到地方》(第二版,2008年),史密斯的《地方伦理》(2001年),波恩的《当代小说中的后南方地方感》(2005年)等〕,欧克斯(Timothy Oakes)将这种现象称做西方地方理论的“复兴”[2]509,他认为地方学说的兴起暗示着现代主义的破灭,它颠覆了康德的空间容器理论,正成为“社会文化批评领域中新的地理坐标”[2]509。在生态研究中,劳伦斯·布尔、瓦尔·普鲁姆伍德、乌苏拉·海瑟、汤姆·林奇等在地方研究中提出了诸多深刻的思考。但是应该看到,当西方的地方研究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生态领域中的地方思考也日趋成熟时,国内的学术界在这方面的探讨还风平浪静。具体在生态批评中,迄今为止,仅有少量的文章对地方有严肃的思考,更多的学术论文停留在剖析人与自然的关系上,还没有将“地方”作为批评范畴,或是考察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研究平台。因为地方意识对于建立个人身份、缓解生态危机、稳定社会关系等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本文认为我们有必要借鉴西方生态批评中的地方研究,从地方的角度扩展文学批评的空间,还要结合当前国内发展态势,将地方的思考提到学术研究日程上,将地方感的建立融合到人们的日常生活领域。
西方生态研究中的地方理论可以从四个方面概括:从空间到地方、从绿色到杂色、从地方到全球、从单一的地方到多元的地方。这四方面的综合研究表明西方生态领域对地方的思考已日趋缜密和成熟。
生态批评著名学者劳伦斯·布尔(Lawrence Buell)是号召人类从空间回归地方的代表。在《环境批评的未来》(The Future of Environmental Criticism)一书中,布尔旁征博引,指出空间和地方的区别:空间是抽象的,地方是具体的,地方是赋予人类情感的空间,我们依恋地方,但是我们不会依恋空间。从远古文明阶段至今世界历史本质上是人类改变空间的历史,地球最开始是混沌的空间,是人类将空间塑造成适合居住的地方,工业革命后的现代阶段却扭转了这一空间转变地方的进程,而变成了从地方走向空间。在这一过程中,人类掌控重塑空间的行为愈演愈烈,而西方现代社会进程为了实现空间膨胀中利益的最大化,是以毁灭地方为代价的。面对当代的环境危机、社会问题,布尔认为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地方的重要性,让“地方”成为“环境人文学者思考的必要概念”[3]。在布尔看来,美国早期的开拓文化实质上是世界“生产”“抽象空间”的一个片段,西方殖民者驱赶印第安人到居留地的历史实质是毁灭他们身份认同的地方。
另一位生态批评学者汤姆·林奇(Tom Lynch)质问了人们对绿色环境的偏爱。大多数人钟爱山清水秀的地方,绿色成为地方漂亮与否的重要标准,成为“生态上合理的或环境上积极的”元素[4],这种绿色观念渗透到绿茵茵的高尔夫球场、青幽幽的草地,还有我们诸多环保组织的命名上,比如绿色和平组织。但是真正的生态环境却是五颜六色的,颜色杂乱的树皮、斑驳陆离的植物和石头等,这些都是健康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林奇在他的《热爱干燥》(Xerophilia)一书中表达了他对美国西部沙漠地区的关注,通过分析诸多当代散文作品,剖析我们用感官去感知地方、获得地方感的重要性。他的理论不仅批判了生态研究中对绿色的偏爱,还用多种感官的学说颠覆了西方传统中视觉优先的思考,指出环境不仅是我们眼睛能看到的风景,还是我们可以触摸、耳听、鼻闻和品尝的地方。
如果说诸多生态研究学者都在强调地方感的重要性,那么乌苏拉·海瑟(Ursula Heise)的理论在地方感的基础上,又提出了全球感。海瑟认为全球化席卷世界,影响了我们传统的生活方式,安居乐业、自给自足、熟谙当地风情、抗拒科技发展的地方已经过时,我们的衣食住行和休闲娱乐都已经打上了全球化的烙印,即使我们能购买当地特产、支持当地艺术家,但是环境变化的恶性循环超越了地方的界限,全球变暖、自然灾害等影响到地球上的每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海瑟认为,我们虽然不能否定地方感的可行性和必要性,但是我们也需要“全球感”。做一位放眼全球的生态世界公民,旨在发扬生态世界主义精神,将“个体和群体看做人类和非人类自然全球范围内想象共同体中的一部分”[5]。在生态研究领域,将地方概念扩大到全球的论著还有露丝玛丽·萝特(Rosemary Ruether)的《整合生态女性主义、全球化和世界宗教》(2005),阿尔·萨勒(Ariel Salleh)的《生态自足和全球正义》(2009)等等。
瓦尔·普鲁姆伍德(Val Plumwood)作为生态女性主义的泰斗人物之一,从广泛的生态角度辩证分析了时下流行的地方研究。她驳斥了地方中心主义,认为我们在重视自己所在的地方时,不能忽视、贬低其他地方。海德格尔的学说为当前很多生态研究者提供了理论基础,但是他所关注的地方是狭窄的,是贬低家园以外的其他地方的,德国纳粹也宣扬了国家作为地方的重要性,但是这种观点是建立在蹂躏、侵略其他地方的基础之上的,所以“唯一的真实地方”[6]144的学说理想美化了自己的家园,却贬低排斥了提供物质和生态基础的“影子地方”[6]139。因此,普鲁姆伍德主张我们应该意识到人和地方的多元化关系,建立“生态正义的地方原则”,即“关爱呵护地方的同时,不要破坏、贬低其他地方,其他地方既是其他人类的地方,又是其他物种的地方”[6]147。
可以看出,生态领域对地方研究已变得日趋成熟,而这也反映到文学批评上。考察文学中地方的塑造在西方生态研究中屡见不鲜,这意味着地方正从文学作品的阴影中走出来,甚至成为像人物一样有主动性和创造力的主体。生态批评学者格伦·A.洛夫(Glen A.Love)指出,包括海明威、马克·吐温、安德森、凯瑟、劳伦斯、韦尔蒂等在内的作家都通过作品表明了地方的重要性,经常让地方成为作品中“必不可少的参与者、甚至是主要角色”[7]90,布尔也在《环境批评的未来》一书中探讨了历史进程中文学领域内地方的演变,以及在地方和全球化的沟通中产生的文学作品所体现的地方现象,在国内为数不多的有关地方的生态研究文章中,吴起考察了哈代作品中地方感的重要性,王立礼指出谭恩美三部小说中地方是充满“性格和生命”的人物[8]。如果说地方研究在西方人文社会学科掀起了复兴,那么它也在西方生态领域寻找文学批评的扩展空间。
生态批评的开始阶段着重考察文学领域中的散文类自然写作(Nature Writing),而其中最典型的评论作品是梭罗的《瓦尔登湖》(Walden)。梭罗在书中展示的新英格兰村庄是青山绿水,郁郁葱葱。后来自然写作的范围不断扩大,有洛佩慈书中白雪皑皑的北极(《北极梦》Arctic Dreams),有艾比书中生机勃勃的沙漠(《大漠孤行》Desert Solitaire)。作者在回归自然的怀抱中感受着心灵尘埃的涤荡,显示出超凡脱俗的出世情怀。但是自然写作视角比较狭隘,集中关注的是荒无人烟的自然世界,在批判文化和自然的二元论思想时,却走到了支持自然、否定文化的另一个极端。所以阿姆布鲁斯特(Ambruster)和凯思林(Kathleen)认为,生态批评应该超越自然写作,应该将人类世界包括进来,因为“理解自然和文化在不断影响和建构对方是明智的生态批评中的必要部分”[9]。生态文学批评的视域开始从自然写作扩展到生态小说,文学体裁的多样性是生态社会多样性的写照。如果说自然写作呈现出的特点是自然为主要基调,那么生态小说勾勒了人类和自然同台演出的场面,是关于“形形色色的个体学会或者没有学会生态生活方式的故事”[10],它所勾画的地方已经不是使人类黯然失色的风景,更不是人类粉墨登场的广阔舞台,而是人与人、人与自然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生态社会世界。生态文学批评不仅在体裁上更加丰富,而且地理视野也更加开阔,这主要表现在两大方面。首先是在美国本土文学作品中挖掘地方和国际沟通的因素,比如海瑟分析了美国当代作家芭芭拉·金索尔弗的小说《动物之梦》中多元文化社区所体现的地方之间的联系;其次是通过跨学科研究考察国际范围内的生态文学作品,比如格雷姆·胡根(Grapham Huggan)和海伦·蒂芬(Helen Tiffin)作为后殖民生态批评的领军人物,分析了后殖民文学在发展不平衡的世界中追求“社会和环境正义”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地方“归属感”是考察要素之一。[11]通过这两种方式,生态研究的地方理论也超越了传统上封闭式的区域文学研究,从狭隘的小地方延伸到世界各地,让地方和地方沟通起来,让地方与世界对话,让地方不再成为约束个人自由、束缚社会发展的空间,而成为人类关心地方、关注全球的平台。
人们追求地方归属感的愿望是难以泯灭的,生态文学批评在着眼于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地方的同时,也需要揭露历史发展进程中地方感是如何被践踏的。西方文学留下了大量反映资本主义经济空间扩张中忽视人与地方的纽带关系、甚至毁灭地方特色的作品。从一定程度上讲,向西部挺进是资本主义经济带着文明的“遮羞布”,征服自然、征服边缘人群的空间膨胀过程。库珀的“皮袜子”五部曲是美国开拓边疆的史诗,它生动描写了西方白人征服自然的野心,同时也间接表明美国空间膨胀的过程割裂了印第安人与地方的纽带关系,由此引发了他们的身份危机。《愤怒的葡萄》揭示了西进运动中人们失去地方依托、受资本主义经济摆布的现象。带着美好的愿望,乔德一家踏上了西进的征途,但是迎接他们的不是加州明媚的阳光,而是资本主义剥削的腥风血雨,空间的运动并没有带来美好的生活,相反,无地方感的痛苦却是沉重的代价。同时,美国的西部传统上是自由的象征,而这种自由不仅是社会意义上的,还有空间意义上的,向西部挺进对个人而言是挣脱地方的束缚、寻求个性张扬和自我发展的空间,但是这种空间并不能确保带来人们心目中的自由,甚至可能引发人们的孤独异化。马克·吐温笔下的哈克贝利·费恩是西方个人主义的代表,他厌烦沃森太太家中沉闷的环境,希望在西部寻找远离尘嚣的净土,但是他心目中的伊甸园却成为未知数。《在路上》中的萨尔和同伴希望通过空间的运动寻找到人生的意义,但是最终却无果而终。《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霍尔顿渴望摆脱城市文明的喧嚣,在西部的林中小屋中悠闲度日,但是在现实与梦想的矛盾中他却成为精神病院的患者。
西方的殖民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在世界舞台上演的空间扩张。康拉德在大约一百年前通过他的小说《黑暗的心》,披露了殖民主义掠夺瓜分刚果自然资源的丑陋一面,他在鞭挞殖民主义侵占土地、消除地方的同时,却又用印象主义的手法虚化模糊了非洲那片生机盎然的土地,而具有地方特色的非洲民族文化也被淹没在充满男人冒险主义的小说中。一百年后,美国的当代作家金索尔弗从女性叙述者的角度,在她的《毒木圣经》一书中勾画了经历沧桑、但是依旧充满斗志的刚果,这片被殖民主义掠夺自然资源的土地是刚果人民赖以生存的地方,他们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并没有像西方人一样将自然当做征服的对象,而是人类与其互为联系、相辅相依的地方。
后现代小说在语言建构的游戏中间接揭露了人与地方纽带关系断裂所产生的孤独异化。《第五号屠宰场》中的比利在时空的转换中煎熬,他回到二战中轰炸后的德累斯顿城,目睹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城市化为月球表面般的废墟,他作为现代名流在美国城市间穿梭,作为人类动物在外星球展示,但是他永远无法摆脱梦魇般的二战经历。而唐·德里罗的《白噪音》被格伦·A.洛夫认为是“明显的抹杀地方”的后现代作品[7]92,地方变成了供人观摩的幻影、应对生态危机的试验地,而日落也成了后现代中语言的定格,地方失去了意义,人们在惶恐中挣扎,人生变成了虚无的碎片。
斯普瑞特耐克(Charlene Spretnak)指出,过去两百年关于现代人“孤独异化”的文学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人们失去地方归属感的可悲现状[12],现代文学中的英雄人物纷纷远离故土,迁居城市,以追求心目中的理想国度:或是遍地流金,或是自由之土。那么抗拒孤独异化的重要途径之一就是需要更多的生态学者去挖掘已有文学作品中对地方的关注,或者像洛佩慈、艾比一样创造出更多的原创性作品,呼吁人们回到地方中的纽带关系,而这也充分反映了地方研究的重大意义。
西方生态批评中的地方研究对于个人身份认同和生态社会改善具有重大意义。首先,地方对于建立个人身份有重要作用。唐纳·德莱斯(Donald Dreese)认为,“地方感是文学中自我展示和身份认同的关键因素”[13]。在西方传统中,地方仅仅是人类生活的场所,是社会活动的背景,所以长期以来,地方都是人文社会学科中的边缘概念。当代现象学中地方研究的泰斗爱德华·卡西(Edward Casey)甚至认为,西方现代阶段过去的三百年中,地方“不仅受到忽略,而且被大加压制”[14]xiv。地方被长期忽视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人们没有看到地方在自我建构上有着重大影响,地方并不是装纳人类和自然的容器,也不是单纯的人类施事对象,它打上了人类和自然活动的烙印,同时也在影响人类和自然,我们的所见、所闻、所想都是和地方相互联系的结果,而自我正是在这种人与地方的互动中塑造的。
其次,地方感的建立有利于缓解生态危机。布尔在《环境的想象》(Environmental Imagination)一书中指出,地方意识虽然不能完全抗拒人与自然的关系断层,但是能“抵消”断层所带来的异化。[15]在西方,人们受到根深蒂固的二元对立的思想意识形态影响,将自然看做被动的物质,将自己看做能思善辩的“智人”(homo sapiens)。在普鲁姆伍德看来,西方的生态危机实质上是“理智的危机,更准确的说,是理智文化的危机”[16]。人类因为崇尚理智而贬低自然,将自然看做征服压迫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自然界也成为西方资本主义经济利益膨胀的空间。面对当前的生态危机,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自我和地方的关系,只有认识到自己和地方中的自然万物平等互利的关系,才能真正去关心地方,只有认识到地方和地方的沟通,才能真正做到在全球范围内关注环境。
当代美国作家斯格特·拉塞尔·桑德斯(Scott Russel Sanders)曾经指出:“植根地方的人比植根观念的人更有可能去了解和关爱地方。”[17]和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伟大理念相比,设身处“地”了解地方更加实际可行,我们需要认识到地方不仅是我们衣食起居的物质基础,也是我们塑造自我的精神家园,认识到我们自诩“智人”的傲慢,寻回“地理人”(homo geographicus)的谦逊。[18]在一定意义上,了解自我和地方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关爱地方、保护环境的开始,以大世界着眼,从小地方做起,成为一位有责任感、有爱心的“地方人”(Placelings)[14]322,是缓解生态危机、社会危机和精神危机的重要途径。
应该看到,地方研究不仅对于西方生态社会危机的缓解具有重大意义,它也能为中国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必要的时代启示。中国历来强调“根”的情结,“鸟恋旧林,鱼思故渊;树高千丈,落叶归根”。但是在经济腾飞、科技迅猛发展的今天,坚守故土的人已经为数不多,背井离乡而想落叶归根的人也越来越少。城市化的快速发展正在改变着中国传统的空间结构和人口分布模式,全球化的发展更是加大了人口在更大范围内的流动,网络通信把中国也推向了一个时空压缩的时代。当我们也卷入西方以文明进步为标准尺度的漩涡时,当我们面临生态系统严重破坏、社会问题引发精神危机的现状时,我们是否能从西方生态批评中的地方研究中得到一些启示呢?
毋庸置疑的是,“根”的情结已经不合时宜了,“物是人非”实质上是“物非人非”,人在改变,地方也在改变,回到故土已经没有往日的亲切感。尤其是在经济迅猛发展的今天,往日的小桥流水可能已经变成了摩天大楼,往日的飞沙大漠已经有采油机在日夜工作。“根”的情结是建立在“不变”的基础之上的,所以在“变”为定律的今天,我们的寻根已经变得不伦不类。同时,封闭自守的地方也是束缚自我发展的枷锁,缺乏和其他地方的沟通,“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桃花源也只能是定格在陶渊明心中的那片净土,人们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希冀五彩缤纷的生活能打破坚守家园的寂寞孤独。当前的中国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就像舍伍德·安德森笔下《俄亥俄州的瓦恩斯堡镇》所处的时代,虽然科技经济发展程度有别,但是瓦恩斯堡镇是美国从农业大国向工业大国转变的缩影,是人们从乡镇农村走向大城市这一过程的写照;而中国目前正处于城市化飞速发展的阶段,如何创立有益于人与自然发展的建设性地方已经成为重要课题。地方既不是固步自封的狭隘区域,也不能是抹杀特色、充斥着麦当劳、肯德基标准建筑的千篇一律的地点。也许我们不能以文明进步作为国家发展的惟一标准,而更应该以建立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引发人们归属感的地方作为重要尺度。假如我们不能回到“根”的故土,至少我们要意识到我们和自然的地方叶脉相连,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去关心地方,去抗拒当代的生态社会危机,成为呵护地方、保护自然的地球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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