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国际化成因与影响*

曹佳学

(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200083;河北联合大学，唐山063009)

1 国际语言的界定

什么是国际语言，它的标准是什么?《朗文语言教学与应用语言学词典》将国际语言界定为:“作为外语或第二语言广泛使用的语言，即作为国际交流的语言”(Richards＆Schmidt 2002:346)。Brutt Griffler归纳国际通用语言应该具备的4个特征:(1)它是世界经济、科技、文化发展一体化的产物;(2)它通常与地方语言并存，是多语或双语群体的主要语种;(3)它与一般语言不同，其使用范围并不局限于从事社会经济活动的少部分精英人士，而是社会各阶层学习的对象和使用的工具;(4)它不是靠以该语言为母语的人们移民到其他地区而得以传播的，而是由遍布世界各地众多学习该语言的人们得以普及的。(张红玲2007:11－12)

不是所有语言都能成为强势语言，也不是所有强势语言都能取得国际通用语地位。英语从一个小岛国的语言，如何从世界上几千种语言中脱颖而出，逐步发展成为今天的国际通用语，值得研究。从国家战略高度研究英语国际化历程，了解英语国际化的成因，有利于我国在英语全球化浪潮冲击下保持清醒头脑，认真应对全球化英语霸权的统治与维护我国民族语言和文化的矛盾，探讨提高汉语国际影响力的途径。

2 英语国际化的成因

英语属于印欧语系日耳曼语族的西日耳曼语支，起源于凯尔特人、罗马人以及日耳曼人征服古代大不列颠岛后产生的盎格鲁－撒克逊民族，经历古英语(公元0－1150年)、中古英语(1150－1450年)和现代英语(1450年以后)3个历史发展时期。1300年以前，英语只是英格兰“下等人”使用的语言。到1500年，世界上讲英语的只有英格兰人、威尔士人和苏格兰人。1500年后，英国在经济建设、工业发展和社会生活等方面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推动了英语从早期现代英语到现代英语的快速发展历程。但英语的国际化始于19世纪。纵观其整个的发展历史，我们可以将英语国际化成因归纳为以下6点:(1)经济崛起是基础;(2)语言殖民是先导;(3)使用范围是关键;(4)科学技术是优势;(5)文化渗透是助推器;(6)全球化推波助澜。

2.1 基础:经济崛起

牛津大学教授琼·艾奇逊(Jean Aitchison)认为，一种语言的成功或失败与该语言的内在特征关系不大，而决定因素是使用该语言的民族力量，特别是经济实力。(Aitchison 1985)这一点从英语的各阶段发展历程看，最为明显，值得深思。

工业革命后，英国经济迅速发展，国力迅速增强，大英帝国的影响力开始蔓延到世界各地。随着经济的崛起，英国的殖民地范围不断扩大，英语也随着大不列颠日不落帝国的士兵和商人输出到亚、非、拉美等世界各个角落，英语开始走向世界，向全球性语言迈进。

二次世界大战后，大英帝国殖民主义强制文化在世界各地留下的英语语言遗产随着美国经济的迅速崛起和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得到进一步发展，为20世纪中期后的英语国际化奠定了难以动摇的坚实基础。工业革命的后来者居上使美国成为世界上有史以来发展最快的经济帝国。随着美国在世界经济主导地位的不断加强，美国英语得到空前推广和普及，一跃成为英语国际化进程的发展主体。

2.2 先导:语言殖民

语言殖民是指通过传播本民族语言，实现与其他语言之间建立或维系不平等物质结构和文化传播主宰地位。在英语国际化进程中，语言殖民起到先导作用。通过语言殖民，英语在全世界广泛传播。可以说，没有语言殖民，就没有英语今天的统治地位。

概括起来，英语的殖民过程可以分为两个阶段:20世纪之前和20世纪之后。20世纪前，英语的普及依靠的是英国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其传播的主要途径是殖民和贸易。首先，早期英国殖民主义扩张使世界上出现了若干个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其次，从殖民主义时代开始，英国有计划地向世界各地输出英语，在各殖民地，特别是在亚洲和非洲，开办免费学校教授英语。在这些英国殖民地国家，英语已经被殖民主义者自上而下地灌输给当地的人民。因此，殖民主义时代结束后，许多原英国殖民地国家确立了英语在本国的官方语言地位。

20世纪后，英语殖民的主要措施是大力发展英语教育，特别是大力开发海外英语教学。在这方面，英国文化委员会、美国的一些政府部门和慈善机构发挥了重要作用。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国文化委员会以援助英语教育的形式加快向非英语国家语言殖民的步伐，使英语得以迅速推广。从表面上看，英语国家似乎是在慷慨解囊，做赔本买卖。实际上，这是英语语言殖民的一部分。通过帮助非英国国家培训英语教师，他们扩大了这些国家的英语教师数量，提高了这些国家英语教师的质量，为在这些国家开设英语课程、推广英语教育奠定了基础，同时提高了英语作为外语语种之一在这些国家外语教育领域的竞争力。毫无疑问，没有教师资源就不能推广某一外语语种教育。目前，中国的小语种人才稀缺与英语的强势不无关系。我们可以想象，当今中国，除了英语，还有哪门外语有足够的教师资源可以满足中国外语教育的庞大师资需求?

2.3 关键:使用范围

随着语言殖民，英语在全世界广泛传播和普及，英语的使用范围和使用人群不断扩大。这是英语国际化的关键。目前，世界各国间的交流主要使用英语。世界上80%的出版物、80%的电子信息、75%的电视节目、85%的国际组织的工作语言、85%的电子邮件、几乎100%的计算机软件，都使用英语。

Crystal将英语的使用国家分为3个圈:(1)内圈:包括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2)外圈:包括印度、新加坡、菲律宾、尼日利亚等以英语为第二语言的国家;(3)扩大圈:包括中国、日本、法国、俄罗斯等一大批以英语为外语的国家。(Crystal 1997:54)

3个圈几乎涉及全世界大部分国家和大部分人群。根据 Crystal统计，目前，世界上有3－4.5亿人将英语作为第一语言使用;有2－3.5亿人将英语作为第二语言使用;有大约10亿人将英语作为外语使用;至少有6－18亿人将英语作为本族语或近似本族语使用。此外，有75个国家在政府、法律、商业、贸易和教育领域中赋予英语一定的官方地位;有100多个国家将英语作为首选外语教育语言。(Crystal 1997:55)据英国文化委员会2001年估计，全球正在学习英语的人数大约为10亿，另有15－20亿人每天使用或接触英语。到2050年，全世界大约有一半人口将能够较熟练地使用英语进行交流。可见，当今世界上没有任何其它语言具有英语这样广大的地域和人口使用范围。

2.4 优势:科学技术

由于英美国家在现代科学技术领域，特别是在太空技术、军事技术、生物技术、计算机技术等研究领域独占鳌头，一直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所以，英语在科学技术领域的使用频率远远高于其他语言。根据科学引用指数(SCI)的创始人尤金加菲尔德(Eugene Garfield)教授对1997年全世界几千份主要科学期刊的调查，1997年全球共发表科学技术论文925，000篇，其中95%是用英语撰写的。(Eugene Garfield 2000:1)在用英语撰写的论文中，只有50% 的作者来自英语国家，其余的均来自非英语国家。另外，网络的普及更加有利于英语的传播。互联网所使用的技术和语言均来自美国，网上90%的信息都是用英语写成的(British Council 2001:92)。随着因特网的迅速发展，英语作为互联网的主要语言，其使用频率进一步提高。Short等人的一项调查表明，互联网上使用英语的网站超过80%。(Short et al 2001:5)

2.5 助推器:文化渗透

英美国家在全球范围内的文化渗透对英语的传播和使用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特别是美国的超强媒体，在全球文化中占主导作用。美国的好莱坞电影使英语占领了世界电影市场，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和英国广播公司(BBC)主宰了全球电视新闻。全球50%的新闻出自美联社、国际合众社、路透社和法新社4大新闻机构。其中，除法新社外，其余3家均为英美新闻机构。英美广播和报纸也在全球居统治地位，VOA和BBC的强大信号可以覆盖世界各国，只要想学英语，你可以随时随地收听他们的节目。

因此，文化渗透成了英美国家向全球推行英语的助推器。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势必对人的意识形态产生影响。人们在学习和使用一种语言的同时，会潜移默化地受到隐藏在该语言背后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的影响，并逐渐地接受这种语言所代表的文化传统。(Swales 1997:379)例如，随着我国英语教育的普及和英美文化的渗透，吃洋餐、过洋节现象越来越普遍，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出对英美文化的羡慕和崇拜。

2.6 全球化推波助澜

毫无疑问，英美国家的强势为英语国际化奠定了基础。但世界的全球化和信息化是英语成为国际通用语的真正动力。20世纪下半叶，在世界范围内，新技术不断出现，全球化的经济迅速发展，世界各国人民之间政治、经济、文化交往日益频繁。随着世界经济相融相济的趋势和科学技术进步不断把世界变为“地球村”，世界各国人民越来越需要一种通用语言来相互交流。由于英语广泛的使用范围，特别是经过英美国家半个多世纪的精心打造，加之主要英语国家在国际交流和国际事务中的主导地位，英语正好可以满足全球化对国际通用语的需求，自然成为首选目标。

3 英语国际化的影响

英语国际化对英语国家和非英语国家都有很大的影响。它是一把双刃剑，无论对英语国家还是非英语国家，其影响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

3.1 英语国际化对英语国家的影响

应该说，英语国际化对英语国家的影响正面的要远远大于负面的。在正面影响中，首先，英语国际化进一步强化了英美国家的优势，直接导致英语霸权。丹麦语言学家Phillipson将这种语言霸权称为英语语言帝国主义，即“英语的统治地位”(Phillipson 1992:17)。英语霸权赋予英语国家一种软实力。约瑟夫·奈将这种软实力定义为以文化、价值观念、意识形态等思想力量为主的感召力，即一种思想与文化的影响力和国家综合实力资源。通过英语国际化，英语国家在国际社会获得了更大话语权，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思维方式、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在世界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领域对非英语国家施加影响，这些影响反过来又进一步加强了英语的地位。

其次是经济利益。据统计，英语教育每年给英国带来高达70亿英镑的收入。不仅英国，英语国际化同样给其他英语国家带来了巨大商机。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英语国家一直是各国学生出国留学的首选目的地。美国的高科技产品、电子产品、影视产品、音像产品向国外大量倾销。随着英语国际化进程的不断深入，无论是世界各国大批学生到英语国家学习英语，还是英语国家向世界各国倾销英语教学产品和派教学专家，都给英语国家带来巨额利润。

另一方面，英语国际化也会带来负面影响。例如，英语国家，特别是美国国民的民族优越感使他们极端自我，甚至认为美国就是世界。因此，他们中的许多人对了解其他国家和民族没有兴趣，没有学习外语的动力。实际上，由于英语在世界范围内的通用性和便利性，美国和英国是世界各国中学习和使用其他国家语言最差的国家。

3.2 英语国际化对非英语国家的影响

英语国际化对英语国家的正面影响对于非英语国家而言恰好是负面的。在负面影响中首当其冲的是英语国际化在国际社会中造成了新的不平等。英语霸权和英语统治通过建立和重构物质结构和文化上的不平等来加强英语国家在国际政治、经济、科技、教育、大众传媒等方面的核心地位，使许多非英语国家在国际社会和国际事务中被边缘化，他们的话语权远远少于英语国家。

此外，许多非英语国家都面临着普及英语与保护民族语言和文化的两难境地。一方面，英语国际化难以抗拒;另一方面，英语学习带来的英语文化入侵难以避免。英语民族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和行为标准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英语学习者。有学者认为，英语国际化带来的英语文化侵略是英美殖民入侵的延续。(Nye 1990:85)

从经济上看，与英语国家在英语教育方面获得的巨额利润相反，为了顺应英语国际化的趋势，非英语国家不得不花费大量人力和财力开展英语教育，使大量资金源源不断地流向英语国家，同时加大了非英语国家的教育成本。例如，中国英语教育从小学、中学、大学一直延续到硕士和博士研究生阶段。目前，我国各类在校生超过1亿人，无论个人还是国家投入，假设平均每人每年在英语教育上花费100元，这就意味着每年我国要投入100亿人民币。实际上，很多学生和家长在英语学习上的投入远远超过100元。难怪英国财政大臣戈登·布朗将庞大的中国英语教育市场称为“一个巨大的商机”(Stevenson 1994)。

4 结束语

如上所述，一种语言的影响力主要取决于使用该语言的国家和民族的经济和政治实力。随着使用这种语言的国家和民族的国际影响力的提高，该语言的国际地位会发生变化。(郭蔷2009:192)英语成为国际化语言就是最好的证明。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增长和国力的增强，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开始学习汉语，中国政府不失时机地在世界各国开设孔子学院，教授汉语，传播中国文化，受到普遍欢迎。汉语在世界上需求的增大充分说明中国的综合实力正在增强，也反映出各国对中国未来的信心。但是，同英语相比，汉语成为国际语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此，我们须要认真地研究英语国际化的成因，借鉴英语传播的成功经验，加强汉语的国际传播，逐步推动汉语国际化，增强中国在世界范围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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