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推进模式与新闻体裁——谈英美报刊新闻的语篇思维模式*1

康 慧，吉哲民

(中北大学 外语系，山西 太原 030051)

一、引言

以英国功能语言学家韩礼德(Halliday)为代表的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是20世纪后半叶语言学界最具影响力的理论之一，有助于语言工作者深入地解析语言，具有其他语言学理论无可比拟的生命力。韩礼德认为语言有三大功能：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1]，其中语篇功能的重点是研究“主位结构”和“信息结构”。主位构成一篇文章的中心内容，有预示语篇内容发展方向，构建语篇框架，预示语篇覆盖范围和预示说话者意图的作用。因此，胡壮麟等语言学家认为，研究主位结构的意义在于“了解和掌握有关中心内容的信息在语篇中的分布情况”[2]。

二、主述位结构的含义

主位(Theme/T)和述位(Rheme/R)系统(即主位结构或主述位结构)是功能语法(Functional Grammar)中语篇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两个术语最早是由德国学者博斯特(K.Boost)提出的。布拉格学派的创始人之一马泰休斯(V.Mathesius)也曾提出一个句子可划分为主位、述位和连位(Transition)三个部分。之后以韩礼德为代表的系统功能学派接受了布拉格学派有关主位和述位的划分理论，对主位结构进一步作了详尽的叙述和探讨，并从功能的角度对主位进行定义，认为任何句子和话语都可划分为主位和述位。一般来说，主位是信息的起点，通常传递交际双方已经熟悉或已有所闻的内容，即已知信息(Given Information)；述位通常传达受话者未知的内容，即新信息(New Information)。例如：

We(T)// study hard(R).

After class(T)，// will you join us for the basketball game(R)?

三、主位推进模式

捷克语言学家丹尼斯(Danes)是第一个提出主位推进模式这一概念的学者。他在《论语言分析与语篇结构》一文中指出：每个语篇及其段落都可以被看做是主位的序列。篇章的主位结构指的是主位间的连贯、衔接、相互指代关系、领属关系，以及主位与整个情景和上下文的关系。他把这种复杂的主位关系称作是“主位推进程序”(thematic progression)，并认为，这种主位推进程序体现出篇章结构的框架[3]。

许多语言学家都曾致力于发现与描述语篇的主位推进模式。丹尼斯从超句单位对功能句子观进行研究，把功能句子观理论与语篇分析有机地结合起来，提出了三种主要的主位推进模式(简称TP模式)：线性推进(simple linear TP)、持续推进(TP with a constant theme)和引申推进(TP with derived T’s)。朱永生、严世清在《系统功能语言学多维思考》一书中，根据语言学家Fries[4]和Danes的研究成果，总结出了英语语篇中主位推进模式的四种基本类型[5]。

(1) 主位同一型，亦称平行型或放射型：主位相同，述位不同。

T1——R1

↓

T2(=T1)——R2

↓

T3(=T1)——R3

(2) 述位同一型，亦称集中型：主位不同，述位相同。

T1——R1

↓

T2——R2(=R1)

↓

T3——R3(=R1)

(3) 延续型，亦称梯形：前一句的述位或是述位的一部分成为后一句的主位。

T1→R1

↓

T2(=R1)→R2

↓

T3(=R2)→R3

(4) 交叉型：前一句的主位是后一句的述位。

四、主位推进模式与语篇体裁

不同的语篇体裁具有不同的交际目的，就主位推进模式而言，一定的主位推进模式可以帮助建立某个语篇的语篇体裁地位并实现其交际目的。例如，叙述体的语篇交际目的是讲述发生在某个人身上的事；描述体的语篇交际目的是向信息接受者提供有关某物的信息；观点体的语篇交际目的是清楚而具体地说明作者或说话的人想要说明的观点。Fries提出主位与不同的语篇体裁类型之间可能存在某种特定的联系，并提出主位推进与语篇类型相对应的假设。在此方面，Nwogu，Brown，Martin及Yule都做了大量的研究。国内学者李国庆也曾从语言篇章元功能微观效应的角度，对语篇体裁和主位推进模式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分析和探讨[6]。

五、主位推进模式与新闻体裁

新闻作为一种独特的语篇体裁，其交际目的具有独特性。研究不同体裁新闻报道的主位推进模式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新闻内容，更准确地把握新闻报道的思路和脉络。尽管新闻的种类繁多，分类的标准各异，但是，它们都必须按不同的报道形式即新闻体裁(News style)进行采写。在西方，特别是英美国家，倾向于把新闻体裁分为三大类：消息(News reporting)、特写(Feature)和评论(Opinion)。笔者的假设是主位推进模式与英美新闻报道的不同体裁存在着紧密的联系。笔者随机选择了来自英美各大报刊及通讯社的新近报道，并按照体裁将其分类，其中包括两篇消息，两篇评论，以及一篇特写。由于篇幅问题，本文只选择了每篇报道的开头部分。虽然每篇报道的主位推进模式都是复合的，不是一成不变的，但研究结果中所表现出的趋势和走向仍然具有代表性和说服力，并且验证了笔者的假设，以下将逐一进行分析。

1.消息

消息是对新近发生的有社会意义并能够引起公众兴趣的事实的简短报道。消息的结构比较固定、简单，大多数消息的结构都是“倒金字塔式”的，即最重要的材料放在开头，次要材料放在后面。消息的篇章结构特点有其存在的实际意义。首先，各大报刊之间因为存在竞争，吸引读者便成为第一要务，要令读者一眼便搜索到想要的或是感兴趣的内容从而产生买报纸的冲动，就把要传递的信息放在最显要的位置。其次，报刊阅读者的目的是了解时事，大多数人不会选择读完整篇报道，而只是浏览前几段内容以了解新闻的概要，因此，报道的前几段需要在浓缩信息和传递信息上下工夫。以下以《纽约时报》的两篇报道为例分析其主位推进模式，其中一篇是关于中国神八与天宫一号对接的报道，另一篇则是针对小悦悦事件的追踪报道。

报道1：中国神八与天宫一号对接

China’sSpaceProgram
BolsteredbyFirstDocking

BEIJING-With a “kiss” more than 200 miles above Earth(T1)，a pair of Chinese spacecraft successfully coupled early Thursday morning(R1)，(the event)(T2)bringing the country one step closer to its four-decade quest for manned space exploration(R2).

The docking of the Shenzhou 8 capsule with the Tiangong 1 module(T3) was broadcast live on national television(R3).

为了清楚起见，我们用下表来表示主位推进模式：

T1——R1

↓

T2(=T1)——R2

↓

T3(=T1)——R3

报道2：小悦悦事件的追踪

ToddlerinChinaHitby2
Vehicles，thenIgnored，Dies

BEIJING-A 2-year-old girl who was run over by two vehicles and left lying in the street ignored by bystanders(T1) died early Friday morning in a Guangdong hospital，Chinese media reported(R1).She(T2) had been in a coma since the incident one week ago(R2).The plight of the little girl(T3)，identified as Xiao Yueyue，ignited an intense round of public soul-searching here(R3).

其主位推进模式如下：

T1——R1

↓

T2(=T1)——R2

↓

T3(=T1)——R3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两篇报道在主位推进模式上具有极强的相似性。其突出特点表现在报道开头的前几句话均采用了主位同一型的推进模式，并将报道的主题放在了主位的位置，使读者对文章的主题一目了然，很快就能够把握报道的精华信息。

2.特写

特写是指用类似电影“特写镜头”的手法来反映事实，截取新闻事实的横断面，即抓住富有典型意义的某个空间和时间，通过一个片断、一个场面、一个镜头，对事件或人物、景物做出形象化的报道的一种有现场感的新闻体裁。特写一般是跟踪最新的新闻事件，从一个更深的层次，更具人情味的角度将记者要发布的“新闻”信息传递给读者。描写是新闻特写的主要表现手法，记者运用文学笔法对新闻事件或人物进行描写，使读者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具有强烈的感染力。以下是选自《华盛顿邮报》的一篇关于威廉王子大婚的特写报道及其主位推进模式分析。

RoyalWedding：AStylishMarriage
forWilliamandKate

Bells(T1) pealed(R1)，crowds(T2) cheered(R2)，even the sun(T3) put in a timely appearance(R3)，as Prince William(T4) emerged from Westminster Abbey with his bride on his arm(R4).

Wearing a broad smile，a Wartski wedding ring of Welsh gold and an ivory gown with lace applique(T5)，Kate Middleton-now Her Royal Highness the Duchess of Cambridge - joined The Firm amid the pomp and pageantry Britain prides itself on performing well(R5).

其主位推进模式如下：

T1——R1

T2——R2

T3——R3

T4——R4

↓

T5(标记性)——R5(=R4)

特写的交际目的不同于消息，并不是让读者知晓该事件的发生，而是向读者展现该事件的细节，让大众更深层次地了解该事件。同时，大众对一些重大事件的细节——比如我们这里所引用的威廉王子的大婚——更为关心，包括婚礼现场的氛围，新娘的着装，到场的来宾，想要烘托出婚礼喜气洋洋和举世瞩目的氛围恐怕便是消息这种体裁力所不能及的了。通过对以上报道的主位推进程序进行分析，看出报道前四句的主位述位之间并未形成任何的推进关系，在对现场逐一描述之后才将镜头聚焦在威廉王子身上，而第五句虽然是对凯特的描写，却没有将她作为主位，而是使用了标记性主位，突显了这位新王妃的笑容、戒指和服饰。如果改用主位同一型的推进模式，将威廉与凯特作为主位，恐怕文章会大为失色。

3.评论

评论代表着报社的言论，最集中地体现报社的某种立场、观点，及时地评述当前社会上的重大事件或问题，以言辞明快犀利，论理深刻、透辟的特点来吸引和影响读者，起到感染读者的号召性作用。以下是两篇摘自《纽约时报》的评论及其主位推进模式分析。

评论1：

NoTrash，NoCrash

TWO years ago(T1) the world was amazed when US Airways Flight 1549 landed safely in the Hudson River after striking a flock of geese upon takeoff from La Guardia Airport(R1).Through the heroic actions of Capt.Chesley B.Sullenberger III and his crew，and more than a little luck(T2)，all 155 people aboard survived in what was called the Miracle on the Hudson(R2).

Incredibly(T3)，the Federal Aviation Administration has ignored the lesson from that episode(R3) and (the Federal Aviation Administration)(T4) approved construction of a garbage transfer facility，known as the North Shore Marine Transfer Station(R4).

其主位推进模式如下：

诚然，每个时代文学的发展，都必须也必然会受到前代文学遗产的影响。汤显祖的戏剧“临川四梦”，就是继承与改革魏晋志怪、唐代传奇、元人杂剧和明代话本，并结合他所生活的中晚明时代，所创作出来的划时代杰作。尤其是汤显祖的代表作《牡丹亭》，上承“西厢”，下启“红楼”，是中国浪漫主义文学传统中的一座巍巍高峰，四百年来不绝于舞台。21世纪以来，随着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口述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以及“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在全世界的巡演，汤显祖及其“临川四梦”正在从“美丽的古典”走向“青春的现代”。

T1(标记性)—— R1

↓

T2——————R2(=R1)

↓

T3(标记性)——R3(=R2)

↓

T4(=R3)——R4

LotsofTalk，TooLittleAction

The price of agricultural commodities(T1) has surged by more than a third over the past year(R1).According to the World Bank(T2)，the rise in prices pushed 44 million more people into hunger in the second half of 2010(R2).

It(T3) is disappointing that the agriculture ministers from the 20 large industrial economies who gathered last week in Paris failed to end two policies that are a big part of the problem：bans on agricultural exports by certain producers and government supports for food-based biofuel production(R3).

A report for the Group of 20 meeting(T4) noted that eliminating or curtailing these policies would help mitigate the spikes in prices that have deepened hunger in the poorest countries in the world(R4).

其主位推进模式如下：

T1——R1

↓

T2(标记性)——R2(=T1)

↓

T3——————R3(=R2)

↓

T4——————R4(=R3)

以上分析显示，为了达到吸引和影响读者的交际目的，报刊评论较消息更多地利用了标记性主位，如报道中的two years ago和according to the World Bank，增强了所传达信息的可信性，而incredibly则将新闻评论员的态度表露无余，使文章具有很强的号召力和感染力。此外，因为是对已知事件的评论，主位同一型在这类新闻体裁中很少出现，应用频率较高的是述位同一型。这种推进模式适用于向读者介绍各类人士或组织针对某一事件的态度和举措。

六、小结

通过对新闻体裁和主位推进模式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和探讨，我们发现，不同的新闻体裁服务于不同的交际目的，而不同的交际目的会使得新闻撰写者在选择主位时的侧重点有所区别。具体地说，主位同一型模式在消息中得到普遍体现，特写则不遵循固定的主位推进模式，评论中常见的是述位同一型模式。虽然我们的语料还很有局限性，但是研究结果明确表明选择一定的主位推进模式可以帮助建立某个语篇的体裁地位，运用主位推进模式分析新闻语篇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清新闻报道的脉络及其思维模式。

参考文献：

[1] HALLIDAY M A K.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4：442.

[2] 胡壮麟，朱永生，张德禄，等.系统功能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38.

[3] DANES F.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 on the organization of text[C]//DANES F.Papers on 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 (ed).The Hagice:Mouton,1974：106-128.

[4] FRIES P.On the status of theme in english[M]//PETOFI J S，SOZER E.Micro and Macro connexity of discourse (ed).Hamburg：Buske，1983：87-88.

[5] 朱永生，严世清.系统功能语言学多维思考[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103.

[6] 李国庆.主位推进模式与语篇体裁：《老人与海》分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3，172(7)：5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