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科 曹柏龙 严文劭 梁 琳 孙光荣
《中藏经》养生学术思想刍议※
刘应科1,2曹柏龙2,3严文劭4梁 琳5孙光荣2△
(1 北京市和平里医院,北京 100013;2 北京同仁堂中医院中医大师孙光荣教授学术经验传承工作室,北京 100051;3 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东直门医院东区,北京 101100;4 北京同仁堂药店,北京 100086;5 中国中医科学院附属西苑医院,北京 100091)
《中藏经》一度遭受质疑,然瑕不掩瑜,其至真医理受到后世越来越多医家的认可,当中“天人相应”、“虚实寒热生死逆顺”、“形证脉气”、“贵阳贱阴”等学术观点得到广泛研究,然其养生思想鲜有人探究,本文拟从顺应自然养生观、形神共养养生观、起居饮食养生观、运动养生观四个层面,初步探究《中藏经》的养生学术思想,冀抛砖引玉,深入挖掘其养生学术价值,造福民众。
中藏经;华佗;养生;顺应自然;形神共养;饮食起居;运动
《中藏经》又名《华氏中藏经》,书名始见于宋代郑樵《通志·艺文略》[1],陈振孙《书录解题》亦曾有著录[2],二者均载该书系华佗所撰写,然就其成书作者,成书年代,乃至其学术思想及价值均受到广泛的质疑与拷问[1]。其一度被认为是伪书,近人学贤章太炎先生更持此见,撰文《论中藏经出于宋人》,认定“必是宋人妄造”。然真金不怕火烈,是金子总会发光,揩拭尘封,明珠绽放。经众学者[3-5]深入考辨,一致认为其为华佗学术思想之精华,纵非其亲手执笔,虽经弟子或后世医家所辑录,然瑕不掩瑜,其文古奥、其理朴约、内容丰富、方法独特、临床实用,不愧为璀璨之明珠,医家之圣典。
《中藏经》论基础,实《内经》之羽冀;论生理,补前人所未备;论病机,确切且显;论辨证,自成体系。其提倡“天人相应”,首创脏腑辨证八纲“虚实寒热生死逆顺”[6],重“形证脉气”之诊断,禀“贵阳贱阴”之观点。佗精通内、外、妇、儿、针灸各科,对外科尤为擅长。其运医理于临床,化临床为医理,终成一代大家,所书《中藏经》更是其终生医理之精华,对后世医家影响颇大。佗“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晓养性之术,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三国志·方技传》),据李氏考证[7]其年龄最少为97岁,在战乱纷飞的年代,如此长寿,定有非常人之道。然翻阅典籍,查阅文献,对其养生观点鲜有论述,兹就此略作刍议,冀抛砖引玉,对其养生观深入研究与挖掘,旨在泽被后世,不端之处,恳请同仁前辈斧正。
《中藏经》开篇云:“人者,上禀天,下委地,阳以辅之,阴以佐之。天地顺则人气泰,天地逆则人气否”,此为全书开门见山的一个总纲领,鲜明的亮出华佗的“天人合一”的思想,与“人与天地相应”(《灵枢·邪客篇》)的论述。这一思想溯源于《内经》,在“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人生于地,悬命于天,天地合气,命之曰人。”(《素问·宝命全形论》)的论述中更加可以得到印证。其承认人与天地息息相关,天地的变化影响人的生老病死,泰则安,否则病。又曰:“天地有阴阳五行,人有血脉五脏……从之则吉,逆之则凶……人得者可以出阴阳之数,夺天地之机,悦五行之要,无始无终,神仙不死矣。”(《中藏经·生成论第三》)还曰:“天地者,人之父母也,阴阳者,人之根本也,未有不从天地阴阳者也。从者生,逆者死。”(《中藏经·寒热论》)认为天地阴阳之变化必然影响人体,使之发生相应的生理和病理反映。说明人体疾病的发生,是与自然界的规律息息相关的。只有掌握其规律,适应其变化,才能不生病殃,健康长寿。这是养生之道的高屋建瓴的认识,正合“法于阴阳,和于术数”之道。
《内经》有言:“人必须与天地如一”(《素问·脉要精微论》),《中藏经》秉承此观点,认为“人之动止,本乎天地。知人者有验于天,知天者必有验于人,天合于人,人法于天。见天地逆从,则知人衰盛。人有百病,病有百候,皆天地阴阳逆从而生。苟能穷乎此,如其神耳。”(《中藏经·人法于天地论》),意思是说,人们从事生产、生活等各种活动,都与天地自然密切相关。从人的生理病理可以推测天象变化,从天象变化又可验证人体所产生的某种生理或病理现象。只要懂得天地自然的变化规律,就可以测知人体的强弱盛衰。人体有百种疾病,每种疾病又有多种证候,每种证候又有多种变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都不可能摆脱天地阴阳的变化规律,倘能通晓此种规律,则无论防病或治病都可以达到神妙的境界。因此,人应该顺天、顺时、顺境的生活。
然,《中藏经》与《内经》在主张人体养阴养阳的时间上截然不同,《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曰:“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而《中藏经·阴阳大要调神论》却说:“阴阳盛衰,各在其时,《金匾》曰:秋首养阳,春首养阴,阳勿外闭,阴勿外侵”。其症结在于二者对阴阳的重视程度不一样,《内经·五常政大论》曰:“阴精所奉其人寿,阳精所降其人夭”,而《中藏经·阴阳大要调神论》说:“阳者生之本,阴者死之基。天地之间,阴阳辅佐者人也。得其阳者生,得其阴者死”,《中藏经》持“贵阳贱阴”的观点。
《素问·上古天真论》云:“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中藏经》得此之真谛,指出:“劳者,劳于神气;伤者,伤于形体……喜怒悲愁过度则伤肺”(《中藏经·劳伤论第十九》),并强调“宜节忧思以养气,慎喜怒以全真”(《中藏经·论气痹第三十四》)。要求人们“悦愉爽神,和缓安气”,保持心情舒畅,精神愉悦,减少不良的精神刺激和过度的情志波动,保持人体的气机调畅,使气血和平,正气旺盛,以减少疾病的发生。
可以推测,现实中的华佗也正是这么做的,养神者先养心,其精神世界充足,具有满足感,定能“乐恬淡之能,从欲快志于虚无之守,故寿命无穷,与无地终”(《素问·阴阳名家大论》)。据李氏[7]考证,如果说华佗不是崇道者,起码也是一位精通和研究道家经典的学者,道家讲究逍遥自在,随心所欲,华佗正有此仙风道骨,然正因如此,对曹操的不屑而招致杀身之祸,此乃其真正死因。
人的起居作息应当根据阴阳变化的特点来安排,而每天的阴阳变化大致是这样的:“阳始于子前,末于午后;阴始于午后,末于子前。阴阳盛衰,各在其时,更始更末,无有休息,人能从之亦智也。”(《中藏经·阴阳大要调神论》)即每天从夜半子时到白昼中午之间,阳气由弱转强,不断旺盛,到正午达到高潮。每天正午之后到夜半之时之前,阴气由弱转强,不断旺盛,到夜半亥时之末达到高潮。因此,人体上午阳气旺盛,精力充沛,凡艰巨复杂的事,最适宜于安排在上午办理;下午阳气渐衰,阴气渐盛,人的体力和精力相对较差,比较简单易办的事则适宜于安排在下午办理。这样做才是明智之举,办事效率就会高得多。
生活方式不当将引起相关疾病,如食物不当,会损伤脾胃致多种疾病。《中藏经·劳伤论第十九》曰:“饥饿过度则会伤脾”,又言及:“饥饱无度则伤脾,思虑过度则伤心,色欲过度则伤肾,起居过常则伤肝,喜怒悲愁过度则伤肺”(《中藏经·劳伤论》。因此,饥饱过度特别是过于饱食肥甘及膏粱厚味,非但损伤脾胃,还会引起肥胖症、动脉硬化及糖尿病等种种疾病,正如其云:“肉痹者,饮食不节,膏梁肥美之所为也……宜节饮食,以调其脏,常起居以安其脾。”(《中藏经·论肉痹第三十六》);思虑过度则伤心,古人认为“心之官则思”,此处的伤心即为损伤大脑。肾藏精,色欲过度损耗阴精,因而损伤肾脏。起居无常会影响食物的消化吸收,使肝脏无法储藏营养,故曰起居无常则伤肝。至于喜怒悲愁则非但伤肺,同样会损伤其他脏器。故而,书中一再要求人们注意调理,并且指出:“调神气,慎酒色,节起居,省思虑,薄滋味者,长生之大端也”(《中藏经·劳伤论》。此类有关养生保健的论述,至今看来仍然是非常正确的。
华佗曾对其弟子吴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尔。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如户枢不朽是也。”(《三国志·华佗传》)认为运动有强健脾胃的功能,可促进饮食的消化输布,气血生化之源充足,气血流通,使身体健康而长寿,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华佗根据古代导引术,模仿虎、鹿、熊、猿、鸟五种禽兽的不同的形象和特有的动作特色,创立了一套适宜于防病、祛病和保健的医疗体操“五禽戏”。据《后汉书·方术传》载,华佗云:“吾有一术,名曰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并利蹄足,以当导引”,佗以此法传授广陵弟子吴普,“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牙齿完坚”。另一弟子樊阿照此办理,边锻炼边服药补养,也达到“寿百余岁”。
“五禽戏”简便易行,开创了运动健身之法,使导引之术有了规范,动作更符合科学性,而且对后世保健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五禽戏”之所以有如此之妙用,正应现代所言“生命在运动”。盖常练五禽戏的人,都会感到精神爽快,食欲增进,手脚灵活,步履矫健,可见五禽戏确能增强体质,延年益寿。
此外,《中藏经》尚讲究房中术养生,言及“色欲过度则伤肾”(《中藏经·劳伤论》,强调要慎酒色。其所有养生思想,均可统为“治未病”思想,该思想是建立在《内经》的理论基础之上的,充分体现了未病先防的预防为主的思想[8]。
纵观,《中藏经》的养生思想亦非常丰富,难怪其被誉为是“《内经》之羽翼,《本草》之舟楫”,其养生思想应该被深入挖掘,尤其其重视天人合一的观念和华佗本人崇高医德更应该值得后人践行。诚如孙光荣教授所言,养生之道有德、道、学、法、术五类。其中首推及德,医者需得有仁慈厚德,爱及众生之德;然后为道,讲求天人合一,阴阳平和,顺应自然;再之言及学与法;末了,才是养生之术。自古医家多长寿,古者明确生卒年月之医家40人,100岁以上2人,90岁以上2人,80岁以上14人,寿过古稀者33人,均寿命为79岁,为同时代品均寿命的二倍还多。之所以长寿,其一个共同的特点均为德高望重,仁心济世,法于阴阳,和于术数之大家。并非所有医者均长寿,心术不正、猥琐鼠辈再怎么讲究养生之道亦徒然。
[1] 尚启东.华氏《中藏经》辨伪[J].安徽中医学院学报,1982,2:36-37.
[2] 彭静山.《平津馆从书》里的《华氏中藏经》[J].中医杂志,1980,8:69-70.
[3] 王虹峥.《中藏经》源流考[J].江苏中医,1992,3:43-44.
[4] 孙光荣.试析《中藏经》其书与其学术思想[G].第二批全国优秀中医人才研修项目第六期培训班讲义汇编,2011,12:47-76.
[5] 陆殿武.华氏《中藏经》学术价值的探讨[J].安徽中医学院学报,1984,4:26-27.
[6] 孙光荣.论脏腑辨证“虚实寒热生死逆顺”八纲[J].中国医药学报,1993, 2(8):4-6.
[7] 李灿.华佗三疑浅析[J].汉中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5,01:97-106.
[8] 蒋宏杰.华佗“治未病”思想浅析[J].安徽中医临床杂志,2002,3(14):207.
△指导老师
10.3969/j.issn.1672-2779.2012.02.003
1672-2779(2012)-02-0009-02
2011-12-01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全国名老中医孙光荣教授中和学术经验传承工作室项目;北京同仁堂中医大师( 孙光荣教授) 工作室项目
(本文校对:韩世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