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中藏经》导读揩拭尘封明珠 解读医家宝典——试析《中藏经》其书与其学术经验※

2012-01-18 07:20孙光荣
中国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 2012年1期
关键词:华佗阴阳天地

孙光荣

经典温课

华佗《中藏经》导读揩拭尘封明珠 解读医家宝典——试析《中藏经》其书与其学术经验※

孙光荣

(北京中医药大学远程教育学院,北京 100029)

《中藏经》;华佗;考释;版本;学术思想;脏腑辨证八纲

孙光荣(1940年十一月初八日~),男,汉族,湖南浏阳人(祖籍安徽庐江)。生于中医世家,师承出身,大学学历,研究员、教授、主任医师。著名中医药文献学家、临床家,中医药文献研究学术带头人之一,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创始人之一,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有突出贡献专家。

孙光荣教授先后任湖南省中医药研究院理论研究室副主任、文献研究室主任、院科教处副处长,《中医药时代》杂志常务副主编、《湖南中医药导报》主编,院文献信息研究所所长,湖南省中医药科技信息中心主任;北京二十一世纪中医药网络教育中心(世中联<北京>远程教育科技发展中心)主任、名誉主任,《中国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杂志主编、名誉主编,国讯医药集团总裁。现任北京中医药大学远程教育学院副院长,兼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研修项目培训班主任。受聘为北京同仁堂中医医院特聘专家,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同仁堂”中医大师,北京市名老中医;吉林省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事业发展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吉林省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政策研究中心客座教授;吉林省辽源市人民政府顾问。先后当选为政协湖南省委第七届、第八届委员会常委;中华中医药学会常务理事,继续教育分会第一任主任委员,文化分会、亚健康分会、编辑出版分会副主任委员。国家科技部科技奖励评审专家;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医疗器械审评专家。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继续教育委员会委员,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文化建设与科学普及专家委员会委员。

孙光荣教授浸淫中医62年。拜师学医15年,中医临床47年。其中兼顾从事中医药文献研究31年、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12年。擅长治疗脾胃病、血液病、情志病、肿瘤等疑难杂症,医德高尚、医术精湛,受到患者广泛好评,多次参与中央、地方、部队首长的医疗保健工作;深研经典理论,结合临床经验,独著/合著有《中藏经校注》、《中藏经语译》、《中国历代名医名术》、《中风康复研究》、《炎症的中医辨治》、《神经系统疾病的中医辨治》、《中医养生大全》等专著,副主编《中医方剂大词典》,参编《中华本草》。承担并完成了国家“十五”科技攻关项目“名老中医学术思想、经验传承研究”的综合信息库、典型医案研究课题,执行主编了《当代名老中医典型医案》,主导了“名老中医综合信息库”研究。先后获得国家自学成才奖章、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1项、湖南省中医药科技进步奖一等奖1项、全国科技图书奖二等奖1项、第五届亚太地区经贸博览会金奖1项、首届全国中医药科普著作一等奖1项,中华中医药学会“金话筒”奖、“中医药继续教育终身成就奖”等。

老革命家王首道同志给孙光荣教授的题词是:“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忠言商国是,仁术济民康。”新中国中医药事业奠基人之一吕炳奎教授的题词是:“杏苑英才,承先启后;医界志士,继往开来。”原卫生部副部长、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佘靖同志的题词是:“中医柱石”。

中医药典籍,系历代中医药学家智慧与经验之结晶,为中医药理论体系之支撑,乃中医临证实践之指南,亦乃中医药学继承创新之源泉。故凡业中医者,均视中医药典籍为行医之圭臬、诊疗之准绳。

为正本清源、续脉延命,20世纪80年代初,国家中医管理局开展有史以来大规模之中医古籍整理研究,将《黄帝内经素问》、《灵枢经》、《难经》、《太素》、《甲乙经》、《伤寒论》、《金匮要略》、《中藏经》、《脉经》、《诸病源候论》、《内经知要》列为十一项国家中医古籍整理研究重大项目,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其中,《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脍炙人口,代代相传,广为应用,而唯独《中藏经》因其作者与成书年代之谜而尘封一千六百余年。

此书实为璀璨之明珠,医家之宝典。

《中藏经》,旧题“汉•华佗撰”。凡三卷(另有一卷本、八卷本)。

上卷和中卷共有49论:

第一篇至第十六篇,为理论概述部分,阐述中医基本理论。全面系统、提纲挈领、高度概括、条分缕析。以“人法于天地”开篇引领,分论天地、阴阳、生成、阳厥、阴厥、阴阳否格、寒热、虚实、上下不宁、脉色、生死、病有灾怪、水法、火法;第十七篇至第二十篇为大病概论,分论风证、积聚、癥瘕、杂虫、劳伤、传尸等。

第二十一篇至第三十二篇,为脏腑辨证纲要部分,为全书之核心,亦属最具创新价值之部分,全面、系统、明晰,创立“虚实寒热生死逆顺”脏腑辨证八纲。首先总论五脏六腑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之法,然后分论肝、胆、心、小肠、脾、胃、肺、大肠、肾、膀胱、三焦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之法。

第三十三篇至第四十七篇,为杂病辨治部分,分论痹证、中风、疔、痈疽、脚气、水肿、淋证、服饵得失、痞证等,并论失治、误治之治疗交错致死候。

第四十八篇至第四十九篇,为决生死部分,胪列几近失传之决死候法,包括杂病死候及察声色形证决死法。

下卷附“疗诸病药方六十八道”。多为后人增补之奇方稀药。

全书原文约3万字,乃一部文字古奥,行文简约,理论系统,内容丰富,方法独特,临床实用之中医典籍。余疑为古代散佚之医经,经华佗弟子搜集整理又经后世道家与医家补充而形成之古代中医用于课徒之读本。

1 千古之谜:《中藏经》作者与成书年代考辨

《中藏经》,又名《华氏中藏经》,始载于宋•郑樵《通志•艺文略•医方(下)》。嗣后,《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遂初堂书目》、《宋史•艺文志》均有著录。然而,自此书问世,真伪之争迄今未断,盖因其作者与成书年代之考证殊无定论,《中藏经》作者与成书年代遂成千古之谜。

持《中藏经》为伪书论者,主要论点与论据有五:

1.1 “伪书论”之一:史载华佗之书“火于狱”,华佗无书传世,故《中藏经》非华佗之书 陈寿《三国志•魏书•华佗传》:“佗临死,出书一卷与狱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受,佗亦不彊,索火烧之”。由此历代认为华佗无书传世,故《中藏经》非华佗之书。业界亦流传“华佗有传无书、仲景有书无传”之论断。

[考辨]考诸史书,《魏书•方技传》、《隋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等,均载有由华佗弟子吴普、樊阿、李当之等搜集、整理之华佗遗书,如《华佗方》十卷、《华佗观形察色并三部脉经》一卷等,“可见在隋唐之前即流行着多种与华佗有关的医书。故华佗原作虽毁于狱火,但有其弟子习其业,可以著书传于后世”[1]。而且,“火于狱”之说,“可疑之处有二:其一,华佗狱中烧书一卷,但不能排除他在狱外仍有其它著述存在;其二,……华佗的一些著述及学术思想均可通过其弟子辑录下来”[2]。

1.2 “伪书论”之二:目录书所载晚见于宋 由目录学角度审视,《中藏经》不见于六朝文献记载,亦不见于隋唐书目著录,而始见于宋•郑樵《通志•艺文略》,章太炎《论中藏经出于宋人》言:“隋经籍志华佗方十卷,吴普撰。梁有华佗内事五卷,并无中藏经名目”。故世人多疑为后世之人伪托华佗之名所作。

[考辨]“王叔和《脉经》、皇甫谧《针灸甲乙经》、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孙思邈《千金方》等许多晋唐医书中曾引用过华佗佚文,而这些佚文大多见于本书。另外,陈寿《三国志》记载的华佗论治疾病的一些思想方法也在本书得到体现,所以基本可以认定,华佗时确实有《中藏经》存世。”[3]清•孙星衍认为此书为六朝人所撰,《四库未收书目提要》及《补后汉书文志考》皆确认“其书文义古奥,似六朝人手笔”,至宋代,署名华佗之《中藏经》已有多种传本。故亦可言之:“《中藏经》出现在宋代目录中,是宋代医家重视华佗佚文,保存华佗遗著精粹内容的结果,……它的出现是符合时代发展需要和文献流传规律的。古代任何一种目录书都没有、也不可能把当时的全国所有图书收罗殆尽,所收编的书目也只能在一定范围之内,不能以历代编修的目录学中著录的书名作为当时全国图书目录的定论,而排除了在此书目之外的同时期其它散在民间的大量图书的存在。汉以前的医学著作未被官纂的目录学所收编的为数不少。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对华氏《中藏经》在宋以前没有被目录书所载就不奇怪了”[2]。

1.3 “伪书论”之三:邓处中序荒诞不经 邓处中序荒诞不经:一是“邓处中”其人名不见经传,而“应灵洞主探微真人少室山邓处中”之题署则道家形迹显见;二是邓处中自称为华佗外孙,而序中所言华佗“性贪不悯生灵”、“果为魏戮”等,绝非“外孙”之语;三是序中所称《中藏经》系华佗“因酒息于宜公山古洞前”而得“衣木皮,顶草冠”、显隐如神仙之二老人所授予石函之中,而自己则又因华佗托梦得书于石函之中;四是序末标示“甲寅秋九月序”,只以干支记年而不标明岁时(帝纪),有违古代记年格式。故历代学者疑此书为后世道家抄袭而托华佗之名而行世。

[考辨]“如果将序中一些荒诞言辞剔除,再结合当时的社会历史环境以及《三国志》、《后汉书》等对华佗其人其事的记载,将发现,该序文基本内容是可信的”[3];“如将这些‘神仙’当作民间隐士的话,这段话将不再荒诞而足以信服。因为汉末群雄并起,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许多怀才不遇的学者为了躲避战乱而隐居田园是不足怪的。至于神话一些历史人物,这也不是邓处中首创,……这在先秦已经有许多例子,邓处中用这种文法神话《中藏经》传世经过,以表达对故亲的敬仰是可以理解的”[3];“至于邓序中只有干支而无帝纪,这可能与本人秉持的道家的处世观念有关,……道家思想强调避世修身、远离政治、轻视名利的社会观,所以他们往往厌世逆俗,不屑权贵政治,因而在纪年上只用干支而回避帝纪,也是合情合理”[3]。

1.4 “伪书论”之四:书中所载官名、病名、药名等有出自汉后者 《中藏经》中出现之“上将军”自汉以后无此称谓,“水曹掾”之官制出自南北朝刘宋时期,而且将“水部”称为“水曹”乃唐朝人之习惯;“脚气”至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中始正式列名,“痢”古称“肠澼”;乌头古代不称川乌,莨菪子古代不称天仙子;龙脑、安息香、香附、苏木、丁香、地龙、谷精草等等药名,皆自唐本草始有记录。此外,“梦临深”实为“梦临渊”,为避唐高祖李渊之讳而将“渊”改为“深”等等。由此可见,《中藏经》成书于宋代,而非六朝之前。

[考辨]关于官名晚见于三国时期之疑,有学者认为“这种看法完全不符史实。‘水曹掾’这个官制实际上是从西汉时期开始设置的,其主要职责是管理全国的水利建设。《三国志•魏书》就有‘相国参军徐绍、水曹掾孙彧,昔在寿春,并见虏获’这样明确的记载。[3]”《中藏经》谓“肺为上将军”,心为君主之官,肺则为辅佐之臣,而古代之“上将军”乃指天子将兵,汉以后之“上将军”方为臣之官制,由此是否可证《中藏经》成书于唐宋?有学者认为:“《战国策•齐策四》就有‘梁王虚上位,以故相为上将军’之说,《史记•淮阴侯列传》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显然,《战国策》在这里提到的上将军不是梁王本人,而汉朝有上将军一职也是不容争辩的。……《中藏经》原著应是汉代人的作品。[3]”至于“临深”本应为“临渊”,皆因避唐高宗“李渊”之讳,此一观点,已有学者认为“同样缺乏足够的说服力”[3],因为“类似的提法在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虚劳诸候下》就有过,‘客于肾,则梦临深,没于水中’,显然,隋朝是不会避唐高宗李渊名讳的;其次,‘临深’一词在历史文献中很常见,如晋•葛洪《抱朴子•诘鲍》因晋鲍敬言《无君论》‘王者临深履尾,不足喻危’;《徐霞客游记》有‘盘越外柱,临深越险’之句,而这些似乎都和避唐高宗李渊名讳无关。[3]”

《中藏经》卷下所附药方六十八道,历代医家均疑多为后人所增补,“据孙光荣先生考,孙星衍校本《中藏经》共载药162味,《本经》中不载者107味,《本经》中已载而又被后世更名者70味,合计晚出药名者占66.4%,其余13.6%中尚有水茸角等无考之药名。如果卷三药方多为华佗之遗著,那书中所列药物应多在东汉前发现,可是卷三所列处方几乎每方都有唐宋本草才开始记载的药物。由此可知,《中藏经》卷三68方中,确有一些药方为后人所增改。但如果据此而称该书为伪书,则难免以偏概全。[2]”所以,学界大多公认《中藏经》所载药方“为后人修订流行,辗转传抄,不免杂以后世药名”[4]。

1.5 “伪书论”之五:书中所论与《内经》、《脉经》等相类似,亦有所论相反者 尚启东先生等认为《中藏经》的理论部分大多抄袭《内经》、《脉经》等而成,而且“在抄袭时妄加增删,致令该书纰缪百出,不值一读。[5]”原文某些观点与论断与目前流传之中医药经典所论相反,如《黄帝内经》谓“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而《中藏经》引《金匮》则言“秋首养阳,春首养阴,阳勿外闭,阴勿外侵”。

[考辨]首先,有学者认为“仲景能读之书,华佗亦能读矣。故前人评价:‘仓公以诊胜,仲景氏以方胜,华佗氏以针灸杂法胜,皆不离于内经而师承各别’。[6]”而从内容考辨,该书不仅继承发挥《黄帝内经》、《灵枢经》等经典精微,而且汲取、保存当时所能见到之许多优秀古医经之精华。“据《汉书•艺文志》所载,当时有医经七家,现在存世者仅《黄帝内经》一家而已,其余诸家著作已无从考证。《中藏经》中所引《金匮》、《金匮至真要》、《金匮大要》,极有可能是另有所出或今本脱佚的内容,宽保本曾有眉批云:‘盖上古内经有之,而今脱乎?’”。[7]正因如此,《中藏经》所保存而传承之古医经思想内容与现存之中医药典籍不尽相同,此则反佐《中藏经》另有所自,且弥足珍贵,“如《黄帝内经》谓‘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在《中藏经》所引古医经《金匮》中言‘秋首养阳,春首养阴,阳勿外闭,阴勿外侵’,这些观点的差异正反映了中医流派的争鸣,这些引文都是极为宝贵的古医经文献,对于丰富中医理论和考证医学源流都有重要的意义”[7]。

此项析疑,较为公允之论述是:“《中藏经》所论有与《内经》、《脉经》、《千金》相类似之言者,约占三分之一,若据此则断言全由后人抄袭而成,窃以为有失公允。盖上古医经至唐代王冰整理《素问》时尚可见到《金匮》、《大要》等遗篇,张仲景、王叔和、孙思邈之著述亦均有撰用,与仲景同时代的华佗亦自可阅及,惟各自所见之抄本有别,或给采撷之内容及各自熔铸之方法不同而已矣。举如张仲景撰用之‘并平脉辨证’而创六经辨证大法,以成《伤寒杂病论》;王叔和撰用之则‘类例相从’,以成《脉经》;孙思邈撰用之则‘删裁繁重’,以成《千金》。华佗,当亦可撰用之,创脏腑辨证之体系,以成《中藏经》,乃以脏腑脉证为中心,将上古医经及《内》、《难》中杂于诸篇之生理、病理之内容,系统归纳,熔铸已见,使脏腑辨证理论得以初步系统化、条理化,而终于奠定中医学脏腑辨证之基石”[8]。

关于《中藏经》辨伪问题,清•周学海愤然云:“夫古医经之传于世者,尚有几卷?而好生异议,以矜博洽者,必欲旁称曲引,反复以斥其伪,是将古籍澌灭,至无一存而后快也,吾不知其所用意矣!”

综上所述,关于《中藏经》作者及成书年代的探讨可得出初步结论如下:《中藏经》之作者不是华佗,而且非一时一人之作,但与华佗有密切关系:①是古代散佚之医经,经华佗觅获并经由华佗弟子搜集整理传世,又经由后世道家与医家增删而成古代中医课徒之书;②部分保留华佗学术经验之遗意;③附方部分大多为后人所增补。

2 千古之疑:《中藏经》版本源流考释

《中藏经》因为邓序之荒诞不经,由于托名华佗之嫌,致使该书失源而流散,而致《中藏经》版本源流亦成千古之疑。

邓序曰:“二老(衣木皮、顶草冠者)笑指东洞云:石床上有一书函,子(指华佗)自取之,速出吾居,勿示流俗,宜秘密之。先生(华佗)时得书,回首已不见老人”。此即指《中藏经》之祖本,为华佗所得,但无可稽考。据《四库全书目录提要》及前人、近人之初步考究,可从以下两方面予以探讨。

2.1 按流传时序探讨

2.1.1 《中藏经》抄本之流传,在宋代以前已无可考。

2.1.2 在宋代之流传 仓司本、陆本(陆从老家藏本)→南宋楼钥校本(校者南宋翰林学士楼钥,自号“攻媿主人”,明州鄞县<今属浙江>人),为三卷本,包括四十九论六十余方→王刊本(蕲春王成父刊印)。

2.1.3 在元代之流传 主要是赵本(赵孟頫手抄本。赵孟頫字子昂,号松雪道人,吴兴<浙江湖州>人。)有二卷本、三卷本两种。“据今马继兴先生考证,赵氏写本原件已知一种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院;另一种下落不明。此外,尚有此本影写本两种,一部藏上海图书馆,缺卷上第1~9篇和卷中(注:孙光荣获见此本),一部藏辽宁省图书馆(《经典医籍版本考》)。据笔者(注:王虹峥)知,另有一部赵氏写本的影写本,保存于阮元《宛委别藏》丛书中,现藏于北京图书馆。[2]”

2.1.4 在明代之流传 主要是吴本(明代医学家吴勉学校刊本,八卷本,共四十九论一百三十余方,收入《古今医统正脉全书》,藏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

2.1.5 在清代之流传 主要是孙本(孙星衍校刊本。孙星衍,清代文字学家,字伯渊,一字季逑,号渊如,阳湖<今江苏常州>人。三卷本,以赵孟頫两种手写本为底本,并以明代吴勉学刊本校勘而成。嘉庆十三年<1808年>收入平津馆丛书);其次,是瓒本(周锡瓒校刻本。周锡瓒,清代藏书家,字仲涟,号香岩,又号漪塘。别号香岩居士,吴县<今江苏苏州>)人。一卷本,内容同三卷本,后又析为二卷本,卷首有邓处中序,均已佚);还有周本(周学海尊孙本校刊而成,收入《周氏医学丛书》。周学海,字澄之,号健之,今安徽东至县人。),其他还有吴本之多种复刊本、批校本、精抄本等。

2.1.6 在清代以后之流传 《中藏经》版本日渐增多,大多为三卷本、八卷本。“据马继兴氏考:《中藏经》现存最早者为赵孟頫写本。通行本为吴勉学《医统正脉》系统的八卷本和孙星衍刊本系统的三卷本,其次为二卷本,系自三卷本衍化而出(《经典医籍版本考》)。现存《中藏经》版本大约有20余种(见《中国图书联合目录》1961年9月版),基本皆出自三类刊本系统。……孙氏审慎阙疑,合赵文敏两手抄本,又校勘吴氏明本,因此校改精当。日人丹波元胤评介说:‘孙说可谓详确矣’(《中国医籍考》)。据此而论,孙氏三卷本应在八卷本之上。[2]”直至1990年8月,蒙尘1000余载的《中藏经》始有国家定本——《中藏经校注》、《中藏经语译》(李聪甫主编,刘祖贻协编,孙光荣执笔;凌耀星、沈炎南、钱超尘审定)。

2.2 按版本系统探讨 《中藏经》最早传本乃南宋楼钥校本,而楼钥校本又以闽中仓司本参校陆从老家藏本而成。此后传本中有一卷本、二卷本、三卷本、八卷本。虽分卷有别,内容亦有增删,但全书篇次则一致。流传至今之古本,当首推元•赵孟頫手写本。因此,从版本系统探讨,可以分为以下3大系统。

2.2.1 宋本直传系统 由宋本直接相传而来,又可分为4个支系:①赵孟頫手写本:楼钥校本早已失传。元初,有赵孟頫两种手写本传世(详前所述),1984年孙光荣在第一批古籍整理研究重大课题实施中辗转获得其中一种赵孟頫手写本影印本,为《中藏经校注》奠定了基础。②《古今医统正脉全书》本:《古今医统正脉全书》本,明•吴勉学校刻(鲍士奇通校),为八卷本,其中又有载于《续中国医学书目》之万历版和载于《中国医学书目》民国版之八卷一册,载于《续中国医学书目》之万历版八卷二册,载于《续中国医学书目》之明版八卷三册,载于《中国医学书目》之日本宽保二年刊本八卷五册,均有邓序。嗣后,本系统还有上海书局刊本、徐舜山刊本、冯烘记刊本、文瑞楼石印本、千顷堂石印本、蜚英书局石印本等。1984年孙光荣在第一批古籍整理研究重大课题实施中辗转获得道光十四年永德堂何尤瑛据《医统正脉全书》本之手抄本。③明•江澄中刊本:此刊本载于《孙氏书目•内篇》卷二及《四库书目•邵注》卷十,为三卷本,已佚。④清•周锡瓒重订本:此刊本有载于《韦修堂藏书目录》之二卷二册、载于《宝素堂藏书目录》之三卷一册。1984年孙光荣在第一批古籍整理研究重大课题实施中获得一朱批之八卷本,扉页题曰“周锡瓒以朱笔校之”。周锡瓒本源于楼钥校本,属于宋本直传系统。

2.2.2 赵本辑合系统 清•孙星衍将两种赵孟頫手写本辑合而成三卷本。《华氏中藏经•孙序》:“前后两本校勘,明本每篇脱落舛误,凡有数百字,其方药名件次序分量,俱经后人改易,或有删去其方者,今以赵两写本为定”。此本收入《平津馆丛书》,后有阳湖孙氏刊本、朱氏翻刻平津馆丛书本、商务印书馆及人民卫生出版社据平津馆丛书印行之单行本,均为三卷本。

2.2.3 赵本发展系统 清•周学海校本,附《内照法》。周学海序云:“又有内照法一卷,云出自华氏,此必有所据,《脉经》曾引用之,但不言出自佗耳。今于前三卷悉遵孙本,其间字句错落,为检《内经》、《难经》,略加补注于各篇之末,其高宗、孝宗庙讳字样,悉改用本字,以从其实;坊本方三卷,题为附方,并内照法附刻于后,以别于孙本焉”。显见周本由赵本发展而来,亦即赵本辑合之后加坊本、内照法而成。此本收入《周氏医学丛书》,有光绪辛卯自刊竹纸本、《中国医学大成》复刊本、商务印书馆排印本等。

《中藏经校注》得出如下结论:“其祖本可能为华佗所撰,至少可认为存有华佗遗作片段;其书经后人整理、增附,且非出自一时一人之手。今之传本所据者,大约成书于六朝时期,始传于世之际,即北宋末、南宋初,又再次有所增附,遂成是书。[8]”

综上所述,《中藏经》之祖本(手写本)已不可考,目前能见到之最早版本为赵孟頫手写本,此后有多种校本,而以辑合两种赵写本校勘而成之孙本较能贴近原貌。其他增删附方及内照法之诸多版本乃据不同版本发展而成,离原著更远。然而,此亦反映《中藏经》历经多时代、多人、多次整理编次之真实情况,表明:①《中藏经》在汉以前确有祖本;②历代学者重视《中藏经》,医家、道家为其作者、成书年代、版本所进行之考证,可谓前赴后继,代不乏人,足证《中藏经》影响深远;③此书真伪杂糅,掺入后人附加之方药与内照法等内容。

3 千古之秘:《中藏经》原文解读示例

《中藏经》架构严谨,行文简洁,文字古奥,蕴意深厚。原文乃意涵深刻之千古之秘。要读懂、读通、读透原文绝非易事,试以第一篇为例解读之。

[原文]《人法于天地第一》:

人者,上稟天,下委地,陽以輔之,陰以佐之。天地順則人氣泰,天地逆則人氣否。

是以天地有四時五行,寒暄動靜。其變也,喜為雨,怒為風,結為霜,張為虹,此天地之常也。人有四肢五臟,呼吸寤寐。精氣流散,行為榮,張為氣,發為聲,此人之常也。

陽施于行,陰慎於精,天地之同也。失其守,則蒸而熱發,否而寒生,結作癭瘤,陷作癰疽,盛而為喘,減而為枯,彰於面部,見與形體。天地通塞,一如此矣。故五緯盈虛,星辰差忒,日月交蝕,彗孛飛走,乃天地之災怪也;寒暄不時,則天地之蒸否也;土起石立,則天地之癰疽也;暴風聚雨,則天地之喘乏也;江河耗竭,則天地之枯焦也。鑒者決之以藥,濟之以針,化之以道,佐之以事。故形體有可救之病,天地有可去之災。

人之危厄生死,稟於天地。陰之病也,來亦緩而去亦緩;陽之病也,來亦速而去亦速。陽生於熱,熱而舒緩;陰生於寒,寒而拳急。寒邪中於下,熱邪中於上,飲食之邪中於中。人之動止,本乎天地。知人者有驗於天,知天者必有驗於人。天合於人,人法於天。見天地逆從,則知人盛衰。人有百病,病有百候,候有百變,皆天地逆從而生。苟能窮乎此,如其神耳!

[解读]原拟分为注音、注释(“除障”)、语译、解析、归纳五步进行,限于篇幅,就改为语译、释讲两步以解读之。

3.1 语译:《人法于天地第一》 人,上则禀受于天,下则连属于地。天的阳气来辅助人,地的阴气来滋养人。天地之气调顺,人的气机就调适安和;天地之气逆乱,人的气机就闭塞紊乱。

因此,天地有四时五行,有冷暖动静。它们在变化着,天地之气和悦则表现为雨,天地之气激愤则表现为风,天地之气凝结则表现为霜,天地之气开合则表现为虹,这些都是天地之气的正常变化;人有四肢五脏,呼吸醒卧。精气在流动散布,精气的运行表现为色泽,精气的开合表现为呼吸,精气的扬举表现为声音,这些都是人身精气的正常变化。

阳气施用在“形”,阴气成合在“精”,这是天地的共同规律。违背这种正常的规律,就会暑气上蒸而热病发生,阴气闭塞而寒病发生,气血郁结而成瘿瘤,热气入陷而成痈疽,肺气壅塞而成喘病,肌肉削减而成痿证。这些病征显露在颜面,反映在形体。天地之气的通调与闭塞,全像这一样啊!所以,五星的盈满亏虚,星辰的运行差异,日蚀月蚀的交替发生,彗星的飞跃奔逝,就是天地的灾异变故;寒冷温暖不依时节,就是天地的蒸发或闭塞;土壤凸起怪石兀立,就是天地的肿块和痈疽;暴风聚雨,就是天地的喘息;江河干涸,就是天地的焦萎。明察自然变化规律的人,对于疾病就会用药物调平阴阳之气,用针刺增进疏导之力;对于灾变就会按阴阳调节之道来化解自然的变异,用符合自然变化规律的办法帮助民众适应天地的灾变。所以,形体有疾病可以拯救,天地有灾变可以消除。

人的灾变生死,禀受于天地。阴邪所致的病,来得缓慢,痊愈也缓慢;阳邪所致的病,来得迅速,痊愈也迅速。阳病生于热邪,热邪就使人体松乏弛缓;阴病生于寒邪,寒邪就使人体挛曲拘急。寒邪侵伤害人体的下部,热邪伤害人体的上部,饮食之邪伤害人体的中部。人的动静,根源在于天地的变化。所以,认识了人体的变化的人,会验证天地的变化;认识了天地变化的人,必定会验证人体的变化。天地的变化影响于人体的变化,人体的变化符合天地的变化。明晓天地变化的顺和逆,就能测知人体的盛和衰。人体有千百种疾病,疾病有千百种证候,证候有千百种变化,这都是天地阴阳的顺与逆所产生的。如果能彻底探明这些奥义,那就如同神圣了!

3.2 释讲 本篇是《中藏经》第一篇,开宗明义地提出概论:“人者,上禀天,下委地,阳以辅之,阴以佐之。天地顺则人气泰,天地逆则人气否”。这仅仅30个字之导论又分为三个层次:①“人,上则秉受于天、下则连属于地”。天→人←地,人与天地相应;②“天的阳气辅助人,地的阴气滋养人”。阳→人←阴,人与天地阴阳之气相应;③“天地之气调顺,人的气机就调适安和;天地之气逆乱,人的气机就闭塞紊乱”。天顺→人顺←地顺;天气逆乱→人气逆乱←地气逆乱。人与天地之气顺逆相应。

“人与天地相应”思想,自《内经》始即已引进医学领域。《素问•宝命全形论》曰“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因而,《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确认:“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生死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嗣后,历代医家均从整体观念出发,无论养生与治病,都强调人必须顺应自然。所以,“人与天地相应”是中医理论之主导思想和立论根基。然而,纵观历代医籍,惟《中藏经》第一句话就这一主导思想言之最全面、最透彻,如此简单30个字即挈起全书之总纲,引领、统帅全书诸论,理法方药一一据此展开。

本篇在导论之后,进而采用取类比象、逻辑推理、归纳总结之方法阐释“人与天地相应”思想:

取类比象:①既然“人者,上禀天,下委地”,则天地之常,可类比人体之常:a天地之常态:“四时五行,寒暄动静”;人体之常态:“四肢五脏,呼吸寤寐”。b天地之常行:“喜为雨,怒为风,结为霜,张为虹”;人体之常行:“精气流散,行为荣,张为气,发为声”。c天地之常规:“阳施于行,阴慎于精”;人体之常规:“阳施于行,阴慎于精”。②既然“人者,上禀天,下委地,阳以辅之,阴以佐之,天地顺则人气泰,天地逆则人气否”,则天地阴阳变化之通塞,可类比人体阴阳变化之顺逆:①天地阴阳变化之顺逆:“五纬盈虚,星辰差忒,日月交蚀,彗孛飞走(天地之灾怪)。寒暄不时(天地之蒸否),土起石立(天地之痈疽),暴风聚雨(天地之喘乏),江河耗竭(天地之枯焦)”。②人体阴阳变化之顺逆:“蒸而热发,否而寒生,结作瘿瘤,陷作痈疽,盛而为喘,减而为枯,彰于面部,见与形体”。③消除天地灾怪:“化之以道,佐之以事。天地有可去之灾”;祛除人体疾病:“决之以药,济之以针。形体有可救之病”。

逻辑推理:①因为“人者,上禀天,下委地,阳以辅之,阴以佐之,天地顺则人气泰,天地逆则人气否”,所以“人之动止,本乎天地”;“人之危厄生死,禀于天地”。②因为“阳以辅之,阴以佐之”,而“阳施于行,阴慎于精,天地之同也”,所以“阴之病也,来亦缓而去亦缓;阳之病也,来亦速而去亦速。阳生于热,热而舒缓;阴生于寒,寒而拳急。寒邪中于下,热邪中于上,饮食之邪中于中”。

总结归纳:①“知人者有验于天,知天者必有验于人。天合于人,人法于天。见天地逆从,则知人盛衰”。②“人有百病,病有百候,候有百变,皆天地逆从而生。苟能穷乎此,如其神耳!”

由此可见,本篇以人法于天地为主旨,系统论述如下三点:

第一,由于人禀天、委地,则人之危厄生死禀于天地、人之动止本乎天地,故人必须顺应自然变化。

第二,由于百病、百候、百变皆天地逆从而生,故养生治病均必须认识和掌握自然变化之规律。

综上所述,若要读懂、读透《中藏经》,需要掌握三个方法:①用文字学之方法逐字逐句扫清阅读障碍,基本做到能直译全文,并明晰每个自然段之意涵;②用据文析理之方法,解析原文取类比象、逻辑推理、总结归纳等内容;③用联系贯通、比较分析之方法,结合临床实际提炼全文要旨,用以指导临床。此三法亦适用研读其他中医药经典著作,而对真伪杂糅、文字古奥的《中藏经》则尤为适用。

4 千古之密:《中藏经》学术思想考析

《中藏经》既是真伪杂糅之书,为何历代学者相继重视而孜孜不倦以求之?究其底蕴,“完全同意孙光荣研究员执笔的《中藏经校注后记》中的说法:‘医籍传世与否,自当首重学术价值。若学伪术伪,则虽非伪托亦终不传,若学真术真,则虽伪托亦终不可不传。《中藏经》因伪托华佗之名蒙尘千载而终传于世者,盖其学术思想渊源于《内》、《难》,而又以脉证形气决生死,以脏腑辨证为中心独树一帜,实乃自《内》、《难》以降,理法方药俱备之最完整之医经”。[9]

正因如此,历代学者在考究《中藏经》真伪杂糅之时,亦高度肯定其学术之真。举如:楼钥在《攻媿文集》的《中藏经》跋文中云:“虽不敢以为真元化之书,若行于世,使医者得以习读之,所济多矣”。;冯梦祯在《快雪堂集》之《中藏经》跋文中云:“此三卷二万余言,为秘论名方,是活人寿世而希传者耶”;日人三宅玄甫曰:“宜与《难经》并行也,实《内经》之羽翼,《本草》之舟楫也。司命之家,其一日可缺乎?”;周学海更在《新刊中藏经》序中大声疾呼:“三代以后,医学之盛莫如汉。前有阳庆、淳于意,后有仲景、元化,盖四百余年得四医圣焉。阳庆、淳于意无遗书,仲景方论到两晋已散佚,叔和搜辑成编,绵绵延延,至于今日,若在若亡,独华氏书晚出而最完。顾或以晚出伪之。观其书,多详脉证,莫非《内经》之精义要旨,而又时时补其未备,不但文章手笔非后人所能托,其论脉论证,至确至显,繁而不泛,简而不略,是熟于轩岐诸书而洞见阴阳血气升降虚实之微者,非知之真,孰能言之凿凿如此?”

诚然,《中藏经》以脏腑脉证为中心,广搜而精选《内经》、《难经》以及上古医籍之中论阴阳、析寒热、分虚实、辨脏腑、言脉证之理,揆诸大旨而融会贯通,条分缕析且发挥蕴奥,最早形成以脉证为中心之脏腑辨证学说,奠定脏腑辨证理论之基础,为中医明经正道,厥功甚伟。所蕴含之学术思想确实全面、完整、系统、精辟,可谓上继古典,下启新派,是为千古之密。

《中藏经》学术思想包括:①指导思想为“天人相应”,提出“阴阳否格、上下不宁”病机学说;②诊断思想为重“形证脉气”,创立“寒热虚实生死逆顺”脏腑辨证八纲;③治疗思想为“从顺其宜”,倡导“调平阴阳、水火相济”之大法;④学术观点为“贵阳贱阴”,启迪扶阳温补之医学流派。

4.1 基于“天人相应”之指导思想,总结“阴阳否格’、“上下不宁”之病机学说 《中藏经》以“人与天地相应”为指导思想,明确指出“人者,上禀天,下委地,阳以辅之,阴以佐之”;“人之动止,本乎天地”;“天合于人,人法于天”;“人之百病、病之百候、候之百变,皆天地阴阳逆从而生”。

然则,阴阳逆从何以为病?《阴阳大要调神论第二》曰:“阴阳平,则天地和而人气宁;阴阳逆,则天地否而人气厥”。此则本于《素问•生气通天论》“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之旨。而阴阳者,气血也,上下也,虚实也。故《中藏经》以《阴阳否格论第六》、《寒热论第七》、《虚实论第八》、《上下不宁论第九》、《脉要论第十》诸篇论述病机。

“阴阳否格”者,谓气机不从顺也。《素问•六微旨大论》曰:“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而“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而气有阴阳之分,阴阳有否顺之机。阴阳否格,则诸病乃生。何谓“否格”?《中藏经》认为“否格者,谓阴阳不相从也”。“阳气上而不下曰否,阴气下而不上亦曰否;阳气下而不上曰格,阴气上而不下亦曰格”。如何结合临床辨识“否格”之病机?《中藏经》曰:“阳奔于上则燔脾肺,生其疸也,其色黄赤,皆起于阳极也。阴走于下则冰肾肝。生其厥也,其色青黑,皆发于阴极也。疸为黄疸也,厥为寒厥也,由阴阳否格不通而生焉”。如何治疗“否格”之证呢?《中藏经》曰:“阳燔则治以水,阴厥则助以火,乃阴阳相济之道耳”。由此可以初窥《中藏经》病机学说与治疗思想,而从“阴阳否格”入手论述病机,可谓提纲挈领。

“寒热”者,病机也。《中藏经•寒热论第七》曰:“阳不足则先寒后热;阴不足则先热后寒。又上盛则发热;下盛则发寒”。总括之,则曰“阴阳相胜”。

“虚实”者,病性也。《中藏经》就“病有脏虚脏实、腑虚腑实,上虚上实、下虚下实”总论而又分论之,本于《内》、《难》而全于《内》、《难》,论寒热虚实,可谓要而不略。

“上下”者,病位也。脏腑之位有上下之序,五行制化有母子之系。而母子者,亦上下也。故一脏受病而累及他脏之病机,《中藏经》以“上下不宁”喻之。如“脾上有心之母,下有肺之子。心者,血也,属阴;肺者,气也,属阳。脾病则上母不宁,母不宁则为阴不足也,阴不足则发热。又脾病则下子不宁,子不宁则为阳不足也,阳不足则发寒。脾病则血气俱不宁,血气不宁则寒热往来,无有休息。故脾如疟也”。若此,则脏腑受病之传移变化,五行生克之制化机变,均涵泳于上下不宁论中矣。《中藏经》论病位及其变移之意义,可谓发前人之所未发。

气血者,阴阳也,亦病机之所本也。《中藏经•脉要论第十》曰:“脉者,乃气血之先也。气血盛则脉盛,气血衰则脉衰,气血热则脉数,气血寒则脉迟,气血微则脉弱,气血平则脉缓”。故以脉象察病机,为《中藏经》之一大特色。

4.2 据以“形证脉气”确立诊断思想,创立“寒热虚实生死逆顺”脏腑辨证八纲 中医学之辨证方法众多,而以“阴阳、寒热、表里、虚实”为公认之“八纲”。而究其源起,八纲辨证是孕育于《内经》,滥觞于仲景。方隅《医林绳墨》云:“仲景治伤寒,着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三十三方……然究其大要,无出乎表里虚实阴阳寒热,八者而已”。直至明代张景岳《景岳全书•传忠录》,以阴阳二纲统表里寒热虚实“六变”,方使八纲成为统一之辨证纲领,且以“阴阳”为其总纲,推演于各种辨证方法,相沿运用至今。

世所鲜知者,《中藏经》源于《内》、《难》而异流,以形证脉气为依据确立诊断思想,创立“脏腑辨证八纲”,曰“虚实寒热生死逆顺”,辨病机定性为寒、热、虚、实,辨病势预后为生、死、逆、顺,开脏腑辨证之先河。“《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已经具有脏腑辨证的萌芽,但真正使之系统化,应当说肇始于《华氏中藏经》”。[10]

《中藏经》指出:“夫人有五脏六腑,虚、实、寒、热、生、死、逆、顺,皆见于形证脉气,若非诊察,无由识也”。其脏腑辨证八纲之学术思想十分明确,独具特色。兹列述如次:①指导思想——天人相应。认为“天合于人,人法于天”;百病、百候、百变,“皆天地阴阳逆从而生”。②生理观点——脏腑中心、阴阳平衡。认为“天地有阴阳五行,人有血脉五脏;阴阳平,则天地和而人气宁;阴阳逆,则天地否而人气厥”。③病机观点——阴阳否格、上下不宁。认为“否格者,谓阴阳不相从也”,而“寒热乃阴阳相胜,脏腑有虚实之变”。④辨证要旨——判定顺逆、决断生死。认为“生死致理,阴阳中明;从逆之兆,亦在乎审明”。⑤辨证依据——形、证、脉、气。⑥辨证方法——脏腑辨证。⑦辨证纲领——虚、实、寒、热、生、死、逆、顺。

核之原文,自第二十二论至第三十二论,均以形、证、脉、气为依据,以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为纲领进行脏腑辨证。例如:《论肝脏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之法第二十二》依次论述:①肝之生理,即与胆为表里,其经为足厥阴少阳,旺于春,嫩而软、虚而宽为正常之肝气,弦为肝之正常脉象;②平脉、病脉;③以脉象而分虚实和太过、不及;④太过、不及诸证;⑤肝病之脉、证、形、气,以此而辨虚实寒热,依次辨识肝实、肝虚、肝积、肝寒、肝热、肝冷诸候,并决生死逆顺。

《中藏经》,是以形证脉气为中心辨识脏腑病证最早之著作。纵览医籍,凡虚实寒热之辨者,汗牛充栋;而决生死逆顺者,凤毛麟角。《中藏经》则将决生死逆顺列为辨证之纲,明断其病证“不治”、“死”、“几日死”、“十死不治”,或断“可治”、“不妨”、“不治自愈”,辞确言明。

4.3 主以“从顺其宜”之治疗思想,倡导调平阴阳、水火相济之大法 中医之治法千变万化,但其总则不外《内经》所言正治、反治、扶正祛邪、补偏救弊、因人因时因地制宜,察其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而《中藏经》所论治法,既遵从《内经》之旨,又有所创造发挥:调平阴阳、水火相济。《中藏经•水法有六论第十五》曰:“病起于六腑者,阳之系也”;《中藏经•火法有五论第十六》曰“病起于五脏者,皆阴之属也”。由此可见,《中藏经》之诊法固以脏腑辨证为准绳,《中藏经》之治法亦以脏腑阴阳为依归。

然则,如何救治脏腑诸病证?《中藏经•阴阳大要调神论第二》提出治疗总则:“阴阳相应,方乃和平。阴不足则济之以水母,阳不足则助之以火精”。确立“调平阴阳、水火相济”之大法。

所以,“水法”云:“喜其通者,因以通之;喜其塞者,因以塞之;喜其水者,以水济之;喜其冰者,以冰助之”。

“火法”亦云:“喜其汗者汗之,喜其汤者汤之”。

《中藏经•五脏六腑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之法第二十一》继之曰:“虚则补之,实则泻之,寒则温之,热则凉之,不虚不实,以经调之。此乃良医之大法也”。

《中藏经•论诸病治疗交错致于死候第四十七》更推而广之,分论“有宜汤者,有宜丸者,有宜散者,有宜下者,有宜吐者,有宜汗者,有宜灸者,有宜针者,有宜补者,有宜按摩者,有宜导引者,有宜蒸熨者,有宜暖洗者,有宜悦愉者,有宜和缓者,有宜水者,有宜火者。种种治法,岂能一也!”

或曰:如此种种治法,皆“正治”之法,何以《中藏经》未详“反治”之法?盖《中藏经》既以“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为脏腑辨证之八纲,则“反治”之法则施于真寒假热、真热假寒、真虚假实、真实假虚之证候,已寓于“不宜”之中矣。故《中藏经•论诸病治疗交错致于死候第四十七》详明“可汗而不汗,合吐而不吐,当灸而不灸,当针而不针,宜导引而不导引,宜按摩而不按摩,宜蒸熨而不蒸熨,宜暖洗而不暖洗以及不当下而下,不当汗而汗,不当吐而吐,不当灸而灸,不当针而针,不当导引而导引,不当按摩而按摩,不当蒸熨而蒸熨,不当暖洗而暖洗,不当悦愉而悦愉,不当和缓而和缓”等误治之弊。又以脉证为据戒之勿汗、勿下、勿吐、勿针、勿灸、勿导引、勿按摩、勿蒸熨、勿暖洗、勿悦愉、勿和缓之诸病候,曰“顺此者生,逆此者死耳”。全面系统,正反详明。

《中藏经》治疗大法“水法”、“火法”之主导思想为何?《中藏经•水法有六论第十五》曰:“病者之乐慎勿违背,亦不可强抑之也。如此从顺,则十生其十,百生其百,疾无不愈矣”。《中藏经•火法有六论第十六》亦曰:“温热汤火,亦在其宜,慎勿强之。如是则万全万当”。《中藏经•论诸病治疗交错致于死候第四十七》归结之曰:“大凡治疗,要合其宜”。故《中藏经》之治疗思想是“从顺其宜”。

根据“从顺其宜”之治疗思想而确立“调平阴阳、水火相济”之大法。此乃因“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故《中藏经》以“水法”、“火法”统万法,并明确指出:“水火之法,真阴阳也。治救之道,当详明矣”。

4.4 宗以贵阳贱阴之学术观点,启迪扶阳温补之医学流派 《中藏经》对于《内经》阴阳学说不仅有归纳、有继承,而且有创新、有发展。其“贵阳贱阴”之学术思想,即为又一特色,实有启迪后世扶阳温补学派之功。

“贵阳贱阴”思想由来久矣!自《周易》始,即以天地类比而定阴阳贵贱之位。《繫辭上》曰:“天地尊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此种观点与老子坤柔守静观点同时渗入《内经》,后世医家发挥则各有侧重:主阴者,以“水善火恶,泻心火溢肾水”为宗旨,成河间、丹溪一派;主阳者,以“阳生阴杀,温补脾肾”为圭臬,成元素、东垣一派。《中藏经》则推崇“贵阳贱阴”思想,《阴阳大要调神论第二》集中论述,曰:“天者阳之宗,地者阴之属;阳者生之本,阴者死之基”。故“得其阳者生,得其阴者死;阳中之阳为高真,阴中之阴为幽鬼。故钟于阳者长,钟于阴者短”;“顺阴者多消灭,顺阳者多长生。逢斯妙趣,无所不灵”。因之,强调“阴常宜损,阳常宜盈”。

然而,既云“阴阳相应,方乃和平”,又何以言“得阳者生,得阴者死”?为何“阴常宜损,阳常宜盈”?《素问•生气通天论》曰:“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气者生之本,气者,阳也。证之于临床,气绝者,必亡阳;救逆者,必回阳,故曰“盖阳为生之本,阴乃死之基”,遂有“分阴未尽则不仙,分阳未尽则不死”之说。由是可知,“得阳者生,得阴者死”,因之“阴常宜损,阳常宜盈”,此乃顾惜真阳以作为养生救逆之基本法则。且揆诸阴阳之大要,则先天因气以化形而阳生阴,后天因形以化气而阴生阳,无论先天后天,惟真阳之火,乃生命之根本。

自《中藏经》弘扬“贵阳贱阴”思想之后,继之者代不乏人。张元素“以扶护元气为主,谓类王道”(杜思敬《济生拔萃》);李东垣提出“阳主生,故寿;阴主杀,故夭”(《脾胃论•阴阳寿夭论》);薛立斋私淑易水而重温补,故特加意于“火”之一字;张介宾则对“阳贵阴贱、阳先阴后”思想发挥之,《景岳全书》谓“凡通体之温者,阳气也;一生之活者,阳气也;五官五藏之神明不测者,阳气也。得阳则生,失阳则死;阳惟畏其衰,阴惟畏其盛”。可见《中藏经》“贵阳贱阴”思想对后世扶阳温补之医学流派启迪甚巨而又影响深远。

综上所述,《中藏经》以“阴阳”统领寒热、上下、虚实、气血,而创立百病之病机学说为“阴阳否格”、“上下不宁”。源出《内》、《难》而所论更全面、简洁、扼要,其指导思想则基于“天人相应”。

《中藏经》以形证脉气为依据,创立“虚实寒热生死逆顺”脏腑辨证八纲。揆诸大要是:①《中藏经》脏腑辨证八纲与通用之辨证八纲有同有异,均本于阴阳,辨其寒热虚实,是其同;《中藏经》因肝与胆、心与小肠、脾与胃、肺与大肠、肾与膀胱之间已是脏腑表里之关系,逐一论之,并单论三焦,故未列表里,通用之辨证八纲可覆盖所有病证之辨识,而《中藏经》脏腑辨证八纲专门适用于脏腑辨证。②《中藏经》脏腑辨证八纲首次将“生死逆顺”列入辨证之纲要,将辨识病势、判断预后纳入诊断范畴,充分体现中医明顺逆以补偏救弊、决生死以趋吉避凶之“治未病”、“救死扶伤”之思想。③《中藏经》脏腑辨证八纲讲究形、证、脉、气,尤其重视脉诊与闻诊(声音、气味)。④《中藏经》脏腑辨证指导临床,一是明病证,二是决生死。⑤提出“从顺其宜”之治疗原则,确立治疗大法,以水法、火法调平阴阳。⑥倡导“贵阳贱阴”思想,启导崇阳、扶阳、壮阳之学。

5 千古之奇:《中藏经》医疗经验撮要

《中藏经》阐释医理简明,临证思辨清晰,治疗大法简明,组方用药简便,切合临床实用,撮其医疗经验之要领,则于中医临证大有启迪。

5.1 始终把握医疗之本:调平阴阳 《中藏经》揭示阴阳本质,提出养生与治疗大法,医者由此应认知调平阴阳为中医医疗之本。

近百年来,由于西学东渐,中医中药逐渐自觉或不自觉套用西医西药模式,致使中医临证思维逐步西化、淡化、虚化、玄化,则中医特色优势必然弱化。其实,中医西医乃各具特色优势之不同医学体系。就治疗学而言,西医源自解剖学基础而发展,重点在于寻求致病因子及其病变之精确定位,而后运用对抗性思维,采用对抗性方式(药物、手术)消除致病因子以治病,中医源自“人法于天地”(“天人合一”)之理念而发展,重点在于寻求引起人体阴阳失衡之外因、内因、不内外因及其病变影响整体之证候,而后运用包容性思维,采用调燮阴阳方式(内治、外治)提高自身抗力以祛病。所以,西医诊治乃“人所生之病”,中医诊治乃“所生病之人”。因而中医临证,必须始终把握医疗之本:调平阴阳。

万物生死,本乎阴阳;养生之秘,和于阴阳;为医之要,调燮阴阳。《中藏经•阴阳大要调神论第二》揭示阴阳本质及其运动规律:“天者阳之宗,地者阴之属。阳者生之本,阴者死之基”,“阴阳相应,方乃和平”。所以,“生死至理,阴阳中明”:“多热者阳为主,多寒者阴之根。阳务其上,阴务其下;阳行也速,阴行也缓;阳之体轻,阴之体重。阴阳平,则天地和而人气宁;阴阳逆,则天地否而人气厥”;而且应知晓“阳始于子前,末于午后;阴始于午后,末于子前。阴阳盛衰,各有其时,更始更末,无有休息,人能从之亦智也”。因之,提倡“春首养阳,秋首养阴”;尤应注意“阳勿外闭,阴勿内侵”,“水火通济,上下相寻。人能循此,永不湮沉”。

由此可见:阴阳,性有寒热,务有上下,行有速缓,质有轻重,盛衰有时,更始有序。所以,养生者当重春秋之首,为医者须察逆顺之机。必须深刻认知脉有轻重之分,候有盛虚之别,证有旦夕朝暮之变化,治有水火济助之盈损。一言以蔽之,阴阳之道,贵在和平,阴阳平衡,方可安宁。无论养生、医疗之方法千变万化,临证应把握调平阴阳这一根本。

5.2 始终把握辨证之要:认清常变 中医诊断之过程即辨证思考之过程,中医诊断之高下即辨证思考之高下。《中藏经》针对脏腑诸病证,首创“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之脏腑辨证八纲,但如何运用此八纲?通观《中藏经》全书之后发现,关键在于始终把握“形证脉气”之常与变。常者,平也,顺也;变者,异也,逆也。

中医诊断之参数源自望、闻、问、切“四诊”。诚然,现代医学先进之诊断方法与器械可以延伸望诊、闻诊、切诊,但病患者之精气神,至今尚无任何现代方法与器械可以替代真正中医之“四诊”。而《中藏经》在继承基础上扣紧“常变”关键创新中医“四诊”,首重切诊中之脉诊,次则望诊、闻诊、问诊,既明其“常”,亦知其“变”,为辨证提供依据,使后世医者可望掌握辨证之要。

例如,《中藏经•脉要论第十》论脉诊,则明确指出:

基本原理:“脉者,乃气血之先(先兆,前导)”。

基本“常脉”:“气血盛则脉盛,气血衰则脉衰;气血热则脉数,气血寒则脉迟;气血微则脉弱,气血平则脉缓”;“长人脉长,短人脉短;性急则脉急,性缓则脉缓”。

基本“变脉”:“反此(上述常脉)者逆,顺此者从也”。

按部位辨脉象:阴阳消息(寒热虚实生死逆顺),按照脉诊部位辨识。例如,“数(气血热则脉数)在左寸(心;小肠)。得之浮者,热入小肠;得之沉者,热入于心。余皆仿此”。

《中藏经》所述“四诊”之常与变举例如下(其中有仅述变脉者):

5.2.1 脉诊之常与变 ①阳脉、阴脉:常脉:“阴家脉重,阳家脉轻”;变脉:“阳病阴脉则不永,阴病阳脉则不成”。②阳厥、阴厥:阳厥常脉与变脉:“举按有力者生,绝者死”;阴厥常脉与变脉:“举指弱、按指大者生,举按俱绝者死;(一身悉冷,额汗自出者亦死)”。③阳热、阴寒:阳热,“数在上(寸),则阳中之阳也;数在下(尺),则阴中之阳也”;“数在中(关),则中热”。阴寒,“迟在上,则阳中之阴也;迟在下,则阴中之阴也”;“迟在中,则中寒”。④脏实、脏虚:脏实,“举按俱盛者,实也。又,长、浮、数、疾、洪、紧、弦、大,俱曰实也,看在何经,而断其脏也”;脏虚“举指而活,按之而微,看在何部,以经断其脏也。又,按之沉、小、弱、微、短、涩、软(濡),俱为脏虚也”。⑤腑实、腑虚:腑实,“浮而实大者是也”;腑虚,“轻手按之得滑,重手按之得平,此乃腑虚也”。⑥上实、上虚:上实,“左右寸口沉、结、实、大”;上虚,“左右寸脉(口)弱而微者,上虚也”。⑦下实、下虚:下实,“左右手脉,尺中脉伏而涩者,下实也”;下虚,“左右尺中脉滑而涩者,下虚也。病人脉微、涩、短、小,俱下虚也”。

5.2.1 望诊之常与变 ①阳候、阴候。“阳病则旦静,阴病则夜宁”;“阳虚则暮乱,阴虚则朝争”。②阳厥、阴厥:阳厥,“四肢不收”、“颊赤心烦”、“双睛似火,一身如烧”;阴厥,“一身拘急,四肢拳挛,唇青面黑,目直口禁”,“头颔摇鼓,腰脚沉重”。③阳热、阴寒:阳热,“寒而颊赤多言者,阳中之阴邪也”;阴寒,“热而面青多言者,阴中之阳邪也;寒而面青多言者,阴中之阴邪也”。④脏实、脏虚:脏实,“唇舌肿胀”,“悲喜时来,或自萎弱,或自高强”;脏虚“皮毛憔悴,肌肉皱皴”,“行步喘促,精神不收”。⑤腑实、腑虚:腑实,“头痛目赤”;腑虚,“肌肉肿胀”。⑥上实、上虚:上实,“涕唾稠粘”;上虚,“颊赤”,“举动颤栗”,“唇焦口干,喘乏无力,面少颜色,颐颔肿满”。⑦下实、下虚:下实,“腰脚沉重”;下虚,“行步艰难”。

5.2.3 问诊之常与变 ①阳厥、阴厥:阳厥,“素不能者乍能,素不欲者乍欲,登高而歌,弃衣而走,狂言妄语,不辨亲疏,发躁无度,饮水不休”,“叫呼昏冒,不省人事,疼痛不知去处”;阴厥,“暴哑卒寒”;“心腹满痛”;“悲忧惨慽,喜怒无常”。②阳热、阴寒:阳热,“发热于下,则阴中之阳邪也;发热于上,则阳中之阳邪也”;阴寒,“寒起于上,则阳中之阴邪也;寒起于下,则阴中之阴邪也”。③脏实、脏虚:脏实,“饮食过多,大小便难,胸膈满闷,肢节疼痛,身体沉重,头目昏眩”,“咽喉闭塞,肠中气急,皮肉不仁”,“偶作寒热”;脏虚“肠鸣气走,足冷手寒,食不入胃,吐逆无时”。④腑实、腑虚:腑实,“皮热骨寒,手足舒缓,血气壅塞,丹瘤更生,咽喉肿痛(轻按之痛,重按之快),饮食如故”;腑虚,“皮肤瘙痒”,“饮食不化,大便滑而不止”。⑤上实、上虚:上实,“胸膈痞满,头目碎痛,饮食不下,脑项昏重,咽喉不利”;上虚,“心忪”。⑥下实、下虚:下实,“大小便难,饮食如故”,“脐腹疼痛”;下虚,“大小便难,饮食进退,腰脚沉重,如坐水中”,“气上奔冲,梦寐危险”。

5.2.4 闻诊之常与变 ①阳候、阴候:“阳候多语”,“多语者易济”;阴厥:“语言蹇涩”,“阴候无声”,“无声者难荣”。②脏实、脏虚:脏实,“暴生喘乏”;脏虚“语声破散”。③腑实、腑虚:(阙如)。④上实、上虚:上实(阙如);上虚,“喘乏无力”。⑤下实、下虚:下实(阙如);下虚,“语声嘶哑”。

5.3 始终把握脏腑辨证八纲:注重“形证脉气” 举例:辨肝脏虚实寒热生死逆顺脉证。

5.3.1 基本脉证 ①脉弦长为平;②脉虚而弦为“太过”(主病在外,证见善忘,忽忽眩冒);③脉实而微为“不及”(主病在内,证见胸痛,引两胁胀满)。

5.3.2 肝脏诸病脉证 肝气实:引两胁下痛,(痛)引小腹,喜怒,梦山林茂盛。

肝气虚:如人将捕之,梦花草茸茸。

肝气逆:头痛,耳聋,颊赤(或肿),脉沉急或兼见浮脉。

(兼见脉证:此种脉象可兼见胁肋满,小便难,目眩;脉急且数,恶言;脉微急,气在胸胁下;脉缓,呕逆;脉微缓,水痹;脉大急,内痈吐血;脉微大,筋痹,消癉;脉小,多饮;脉滑甚,颓疝;脉微滑,遗溺;脉涩甚,流饮;脉微涩,抽搐转筋。)

肝之积:积气在胁,久不去,发为咳逆或咳疟。

肝中寒:两臂痛不能举,舌本燥,多太息,胸中痛,不能转侧,脉左关上迟而涩。

肝中热:喘满,多怒,目痛,腹胀满,不嗜食,所作不定,睡中惊悸,眼赤视不明,脉左关阴实。

肝虚冷:胁下坚痛,目盲,臂痛,发寒热如疟状,不欲食,妇人月水不来而气急,脉左关上沉而弱。

5.3.3 肝病决死脉证 肝病则头痛,胁痛,目眩,肢(疑为“腹”)满,囊缩,小便不通,十日死。

身热恶寒,四肢不举,其脉当弦长而急,反短而涩,乃金刻(剋)木,十死不治。

5.4 始终把握病证逆变趋势:决断死候 通观全书,《中藏经》以决生死逆顺为诊断之要旨,是因“有诸内必形诸外”,故见外可以知内,察声色、辨形证、探脉气以明病证之平、病、变,进而决生死,由此而预见可治不可治、权衡当治不当治、避免妄治与误治。因此,把握病证逆变之趋势,决断死候则永不失为医者必知之法。

《中藏经》“决死候”之法大多以望诊、脉诊为依据而决生死,确为卓识宏论,但亦有以五行生克等学说为凭借而推论者,对此种推论既不可全信而据以“决死候”,亦不可断言其不足征信。至于其中所言之“死”,含义有二:一为“难治”,二为“不寿”,未可概以“必死不治”视之。

5.4.1 决死候之基本概念 ①《中藏经•寒热论》:“阴中之阴者,一生九死;阳中之阳者,九生一死”;②《中藏经•论诊杂病必死候第四十八》:“夫人生气健壮者,外色光华,内脉平调。五脏六腑之气消耗,则脉无所依,色无所泽,如是者百无一生”。③《中藏经•生死要论》:“凡不病而五行绝者死,不病而性变者死,不病而暴妄语者死,不病而暴不语者死,不病而暴喘促者死,不病而暴强厥者死,不病而暴目盲者死,不病而暴耳聋者死,不病而暴痿缓者死,不病而暴肿满者死,不病而暴大小便结者死,不病而暴无脉者死,不病而暴昏冒如醉者死”。

5.4.2 决死候法 《中藏经•论诊杂病必死候第四十八》、《中藏经•察声色形证决死法第四十九》两篇专论决死候法,以望诊、闻诊及切诊所获知患者舌象、脉象以及声音、色泽、形体、气味等形、证、脉、气为依据,决断其病证之死后,共116条。

《中藏经•论诊杂病必死候第四十八》:

病瞪目引水,心下牢滿,其脈濡而微者死。

病瞪目引水,心下牢滿,其脈濡而微者死。

病吐衄瀉血,其脈浮大牢數者死。

病妄言身熱,手足冷,其脈細微者死。

病大泄不止,其脈緊大而滑者死。

病頭目痛,其脈澀短者死。

病腹中痛,其脈浮大而長者死。

病腹痛而喘,其脈滑而利,數而緊者死。

病四逆者,其脈浮大而短者死。

病耳無聞,其脈浮大而澀者死。

病腦痛,其脈緩而大者死。

左痛右痛,上痛下痛者死。

下痛而脈病者死。病厥逆,呼之不應,脈絕者死。

病人脈宜大,反小者死。

肥人脈細欲絕者死。瘦人脈躁者死。

人脈本滑利,而反澀者死。

人脈本長,而反短者死。

人尺脈上應寸口,太遲者死。

溫病三四日,未汗脈太疾者死。

溫病,脈細微而往來不快,胸中閉者死。

溫病,發熱甚,脈反小弱者死。病甚,脈往來不調者死。

溫病,腹中痛,下痢者死。

溫病,汗不出,出不至足者死。

病瘧,腰脊強急,瘈疭者死。

病心腹脹滿,痛不止,脈堅大洪者死。

痢血不止,身熱脈數者死。

病腹滿四逆,脈長者死。

熱病,七八日汗當出,反不出,脈絕者死。

熱病,七八日不汗,躁狂,口舌焦黑,脈反細弱者死。

熱病,未汗出而脈大盛者死。

熱病,汗出而脈未盡,往來轉大者死。

病咳嗽,脈數,身瘦者死。

暴咳嗽,脈散者死。

病咳,形肥,脈急甚者死。

病嗽而嘔,便滑不禁,脈弦欲絕者死。

病諸嗽喘,脈沉而浮者死。

病上氣,脈數者死。

病肌熱形瘦,脫肛,熱不去,脈甚緊急者死。

病腸癖轉筋,脈極數者死。

病中風,痿疾不仁,脈緊急者死。

病上喘氣急,四匝,脈澀者死。

病寒熱瘈疭,脈大者死。

病金瘡,血不止,脈大者死。

病墜損內傷,脈小弱者死。

病傷寒,身熱甚,脈反小者死。

病厥逆汗出,脈虛而緩者死。

病洞泄,不下食,脈急者死。

病腸澼,下白膿者死。

病腸澼,下膿血,脈懸絕者死。

病腸澼,下膿血,身有寒,脈絕者死。

病咳嗽,脈沉堅者死。

病腸中有積聚,脈虛弱者死。

病水氣,脈微而小者死。

病水脹如鼓,脈虛小澀者死。

病泄注,脈浮大而滑者死。

病內外俱虛,臥不得安,身冷,脈細微,嘔而不入食者死。

病冷氣上攻,脈逆而澀者死。

卒死脈堅而細微者死。

熱病三五日,頭痛身熱,食如故,脈直而疾者,八日死。

久病,脈實者死。又虛緩,虛微,虛滑,弦急者死。

卒病,脈弦而數者死。

凡此凶脈,十死十,百死百,不可治也。

《中藏经•察声色形证决死法第四十九》:

黑色起於耳目鼻,上漸入於口者死。

赤色見於耳目額者,五日死。

黑白色入口鼻目中者,五日死。

黑或如馬肝色,望之如青,近則如黑者死。

張口如魚,出氣不反者死。

循摸衣縫者死。

妄語錯亂,及不能語者死;熱病即不死。

屍臭不可近者死。

面目直視者死。

肩息者一日死。

面青人中反者三日死。

面無光牙齒黑者死。

面青目黑者死。

面白目黑者十日死。

面赤眼黃即時死。

面黑目白者八日死。

面青目黃者五日死。

眉系傾者七日死。

齒忽黑色者三十日死。

發直者十五日死。

遺尿不覺者五六日死。

唇口乍幹黑者死。

爪中青黑色死。

頭目久痛卒視不明者死。

舌卷卵縮者死。

面黑直視者死。

面青目白者死。

面黃目白者死。

面目俱白者死。

面目青黑者死。

面青唇黑者死。

發如麻喜怒不調者死。

發肩如沖起者死。

面色黑脅滿不能反側者死。

面色蒼黑卒腫者死。

掌腫無紋,臍腫出,囊莖俱腫者死。

手足爪甲肉黑色者死。

汗出不流者死。

唇反人中滿者死。

陰陽俱絕,目匡陷者死。

五臟內外絕,神氣不守,其聲嘶者死。

陽絕陰結,精神恍惚,撮空裂衣者死。

陰陽俱閉,失音者死。

榮衛耗散,面目浮腫者死。

心絕於臂,肩息回眄,目直者,一日死。

肺絕則氣去不反,口如魚口者,三日死。

骨絕,腰脊痛,腎中重,不可反側,足膝後平者,五日死。

腎絕,大便赤澀,下血,耳幹,腳浮,舌腫者,六日死。又曰足腫者,九日死。

脾絕,口冷,足腫脹,泄不覺者,十二日死。

筋絕,魂驚虛恐,手足爪甲青,呼罵不休者,八九日死。

肝絕,汗出如水,恐懼不安,伏臥,目直面青者,八日死。又曰即時死。

胃絕,齒落面黃者,七日死。又曰十日死。

5.5 始终把握治疗大法:水法火法 中医治疗大法是体现中医学治疗思想之大法则,对中医临证立法、处方、用药均有重要指导意义。以简约之言概括治疗大法由来尚矣!自《内经》始。即别阴阳、分标本、定逆从、明正反、论补泻,扶正、祛邪;金元时期则有张子和之汗、吐、下三法;至明代,张景岳则列有补、和、攻、散、寒、热、因、固之新方与古方“八阵”;程国彭则归结为汗、吐、下、和、温、清、消、补“八法”。发展至现代,则分为治则治法。其中,从整体把握治疗疾病规律、针对病情制定之治疗原则,称为“治则”,例如:①治病求本,包括“正治”(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虚则补之、实则泻之等)、“反治”(热因热用、寒因寒用、塞因塞用、通因通用等)、“急则治其标、缓则知其本”;②扶正祛邪;③调夑阴阳,包括“损有余”(“损其偏盛”)、“补不足”(“补其偏衰”);④因时、因地、因人制宜。在治则指导之下,针对具体病证制定之治疗方法,称为“治法”,如上述之“八法”:①汗法(解表法);②吐法(涌吐法);③下法(泻下法);④和法(和解法);⑤温法(温里法);⑥清法(清热法);⑦消法(消导法);⑧补法(补益法)。

治疗大法仅以“水法”、“火法”统括者,则明载于《中藏经》,全面、简明、古朴、实用,真无愧为“大法”也。

5.5.1 水法 《中藏经•水法有六论第十五》在描述“皆生六腑”之病证后,曰:“喜其通者,因以通之;喜其塞者,因以塞之;喜其水者,以水济之;喜其冰者,以冰助之。病者之乐,慎勿违背,亦不可强抑之也。如此从顺,则十生其十,百生其百,疾无不愈矣!”

六腑为阳,火亦为阳,而“阳之盛也,阴必不盈”,治疗大法当为“阴不足则济之以水母”,遂以“水法”括之,题曰“水法有六论”。

水为阴,寒为阴。水法乃以寒治热,然亦包括“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之意,统言“济之以水”。

逆者正治,从者反治。逆者正也,从者反也。病有寒热虚实,而寒热虚实有真假之别也。原文所谓“从”、“顺”者,乃以病者所欲而言之。故曰“病者之乐,慎勿违背,亦不可强抑之也”。究其大旨,皆属正治之法,而以病者喜乐辨其寒热虚实之真假。举如,“大实有羸状”而病者喜其通则通之,“至虚有盛候”而病者喜其塞则塞之;真寒假热而病者喜水者以水济之,喜其冰者以冰助之。

5.5.2 火法 《中藏经•火法有五论第十六》在描述“病起于五腑”之病证后,曰:“喜其汗者,汗之;喜其温者,温之;喜其热者,热之;喜其火者,火之;喜其汤者,汤之。温热汤火,亦在其宜,慎勿强之,如是则万全其万。水火之法,真阴阳也,治救之道,当详明矣!”

五脏为阴,水亦为阴,而“阴之盛也,阳必不足”,治疗大法当为“阳不足则助之以火精”,遂以“火法”括之,题曰“火法有五论”。

火法亦强调“温热汤火,亦在其宜,慎勿强之”。究其大旨,亦皆属正治之法。而且始终本于阴阳之道而启导后人认知“水火之法,真阴阳也,治救之道,当详明矣”。

5.6 始终把握组方用药要诀:精当合宜 明确治疗大法之后,即可组方用药。然而,组方用药之关键,既要讲究君臣佐使,又要讲究药物之相须、相使、相畏、相杀,还要讲究用药剂量之相宜、相当,更要讲究治疗手段与给药途径。凡此,历代医家临证经验可资借鉴者众矣!而惟有组方用药之大要在于明了治疗之宜忌,往往易于忽略。《中藏经•论诸病治疗交错致于死候第四十七》则辞确言明:“夫病者,有宜汤者,有宜圆者,有宜散者,有宜下者,有宜吐者,有宜汗者,有宜灸者,有宜针者,有宜补者,有宜按摩者,有宜导引者,有宜蒸熨者,有宜澡洗者,有宜悦愉者,有宜和缓者,有宜水者,有宜火者,种种之法,岂能一也。若非良善精博,难为取愈。其庸下识浅,乱投汤圆,下汗补吐,动使交错,轻者令重,重者令死,举世皆然”。

5.6.1 宜治(各种剂型与方法适宜之病证)13种 “汤可以荡涤脏腑,开通经络,调品阴阳,祛分邪恶,润泽枯朽,悦养皮肤,益充气力,扶助困竭,莫离于汤也。圆可以逐风冷,破坚症,消积聚,进饮食,舒荣卫,开关窍,缓缓然,参合无出于圆也。散者,能祛风寒暑湿之气,摅寒湿秽毒之邪,发扬四肢之壅滞,除剪五脏之结伏,开肠和胃,行脉通经,莫过于散也。下则疏豁闭塞,补则益助虚乏,灸则起阴通阳,针则行荣引卫,导引则可以逐客邪于关节,按摩则可以驱浮淫于肌肉,蒸熨辟冷,暖洗生阳,悦愉爽神,和缓安气”。

5.6.2 失治(当治而不治所导致之病变)10种 “若实而不下,则使人心腹胀满,烦乱鼓肿。若虚而不补,则使人气血消散,精神耗亡,肌肉脱失,志意昏迷。可汗而不汗,则使人毛孔关塞,闷绝而终。合吐而不吐,则使人结胸上喘,水食不入而死。当灸而不灸,则使人冷气重凝,阴毒内聚,厥气上冲,分遂不散,以致消减。当针而不针,则使人荣卫不行,经络不利,邪渐胜真,冒昧而昏。宜导引而不导引,则使人邪侵关节,固结难通。宜按摩而不按摩,则使人淫随肌肉,久留不消。宜蒸熨而不蒸熨,则使人冷气潜伏,渐成痹厥。宜澡洗而不澡洗,则使人阳气上行,阴邪相害。

5.6.3 误治(不当之治而治所导致之病变)11种 “不当下而下,则使人开肠荡胃,洞泄不禁。不当汗而汗,则使人肌肉消绝,津液枯耗。不当吐而吐,则使人心神烦乱,脏腑奔冲。不当灸而灸,则使人重伤经络,内蓄炎毒,反害中和,致于不可救。不当针而针,则使人气血散失,关机细缩。不当导引而导引,则使人真气劳败,邪气妄行。不当按摩而按摩,则使人肌肉(月真)胀,筋骨舒张。不当蒸熨而蒸熨,则使人阳气遍行,阴气内聚。不当淋洩(澡洗)而淋洩,则使人泾侵皮肤,热生肌体。不当悦愉而悦愉,则使人神失气消,精神不快。不当和缓而和缓,则使人气停意折,健忘伤志。

5.6.4 勿治(各种病证不可采取之治疗方法)11种 凡脉不紧数,则勿发其汗。脉不疾数,不可以下。心胸不闭,尺脉微弱,不可以吐。关节不急,荣卫不壅,不可以针。阴气不盛,阳气不衰,勿灸。无客邪,勿导引。外无淫气,勿按摩。皮肤不痹,勿蒸熨。肌肉不寒,勿暖洗。神不凝迷,勿悦愉。气不急奔,勿和缓。顺此者生,逆此者死耳。

由此,可知“大凡治疗,要合其宜”。

组方用药必须精当合宜。《中藏经•卷下•疗诸病药方六十八道》,可谓古今杂糅、鱼目混珠,前已陈述。本人于20世纪80年代对《中藏经》所附诸方,以赵孟頫手写本(60方)为底本、日本奈须恒德校本(98方)为参校本,进行为期三年之考订(《<中藏经>“疗诸病药方六十道”初考》,见《江西中医药》1988年第5期),获得如下结果:

其一,华佗处剂(组方用药)之主要特点有三:①用药极简,且多采自民间方药(验方或草药);②主治单一,针对性极强(因当时尚处于“识症投药”阶段);③某些方药及其炮制方法难免带有“方士气”。

其二,拟定《中藏经》附方考订标准:①必须符合华佗处剂特点;②必须符合《本经》、《名医别录》、《吴普本草》、《雷公炮制论》等早期本草专书著录之药名(现代无可考者可除外);③必须符合《中藏经》正文之后附有提示之录方体例。据此甄别,从158方中获方60道。

其三,重订后,分为8类:祛疾延年类、治诸厥类、解毒急救类、治杂病类、治血证类、治妇人小儿类、治喉眼牙病类、治诸疮类。其中,一味药者14方、二味药者18方、三味药者15方、四味药者10方、五味药者2方、六味药者1方。

其四,凡复方者,其中必有一味药为针对主症、符合治法之主药,而其余之药,则为配合主药发挥相须、或相使、或相畏、或相杀作用之辅佐药,故华佗处剂可谓“心中有大法,笔下无死方”,组方严谨,药简效宏,给后世启迪殊深。

《中藏经》未列医案,即未以具体案例示范,而是示人以思想、以理念、以法则、以方略,此则足以证其为“经”也!执其圭臬,循其轨道,自可灵活运用于中医临床而获得继承创新之硕果!

综上所述,《中藏经》所呈现之医疗经验诚为可贵。主要有二:①以诊断言,贵在注重明察望闻问切所获资料之“常”与“变”;贵在以“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为纲辨识形证脉气之“常”与“变”而断脏腑病证;贵在以形证脉气决死候,预测病证之可治不可治,权衡当治不当治,避免妄治与误治。②以治疗言,贵在坚持“从顺其宜”之治则,贵在以水法、火法统万法;贵在明晰当治不当治之所在;贵在组方用药合宜、简单、精准、力专。

以上,均可体现华佗之遗意。

“华佗学说是中医学的精华,华佗学术永辉!”[11]

附:华佗简介及其诊疗故事

[神医华佗] 华佗,字元化,沛国谯人也,一名旉。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沛相陈珪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晓养性之术,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又精方药,其疗疾,合汤不过数种,心解分剂,不复称量,煮熟便饮,语其节度,舍去辄愈。若当灸,不过一两处,每处不过七八壮,病亦应除。若当针,亦不过一两处,下针言“当引某许,若至,语人”。病者言“已到”,应便拔针,病亦行差。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病若在肠中,便断肠湔洗,缝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间,即平复矣。……太祖]闻而召佗,佗常在左右。太祖苦头风,每发,心乱目眩,佗针鬲,随手而差。……然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后太祖亲理,得病笃重,使佗专视。佗曰:“此近难济,恒事攻治,可延岁月”。佗久远家思归,因曰:“当得家书,方欲暂还耳”。到家,辞以妻病,数乞期不反。太祖累书呼,又敕郡县发遣,佗恃能厌食事,犹不上道。太祖大怒,使人往检;若妻信病,赐小豆四十斛,宽假限日;若其虚诈,便收送之。於是传付许狱,考验首服。荀彧请曰:“佗术实工,人命所系,宜含宥之”。太祖曰:“不忧,天下当无此鼠辈耶?”遂考竟佗。佗临死,出一卷书与狱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受,佗亦不强,索火烧之。佗死后,太祖头风未除。太祖曰:“佗能愈此。小人养吾病,欲以自重。然吾不杀此子,亦终当不为我断此根原耳”。及后爱子仓舒病困,太祖叹曰:“吾悔杀华佗,令此儿强死也”。……广陵吴普、彭城樊阿皆从佗学。普依准佗治,多所全济。佗语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尔。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犹户枢不朽是也。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颈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沫,五曰鸟,亦以除疾,并利蹄足,以当导引。体中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沾濡汗出,因上著粉,身体轻便,腹中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阿善针术。凡医咸言背及胸藏之间不可妄针,针之不过四分,而阿针背入一二寸,巨阙胸藏针下五六寸,而病辄皆瘳。阿从佗求可服食益於人者,佗授以漆叶青黏散。漆叶屑一升,青黏屑十四两,以是为率,言久服去三虫,利五藏,轻体,使人头不白。阿从其言,寿百余岁。漆叶处所而有,青黏生於丰、沛、彭城及朝歌云。(《三国志•华佗传》)

1 诊断类

[试食断死] 县吏尹世苦四支烦,口中干,不欲闻人声,小便不利。佗曰:“试作热食,得汗则愈;不汗,后三日死”。即作热食而不汗出,佗曰:“藏气已绝于内,当啼泣而绝”。果如佗言。(《三国志•华佗传》)

[察颜断死] 盐渎严昕与数人共候佗,适至,佗谓昕曰:“君身中佳否?”昕曰:“自如常”。佗曰:“君有急病见于面,莫多饮酒”。坐毕归,行数里,昕卒头眩堕车,人扶将还,载归家,中宿死。(《三国志•华佗传》)

[脉诊断死] 故督邮顿子献得病已差,诣佗视脉,曰:“尚虚,未得复,勿为劳事,御内即死。临死,当吐舌数寸”。其妻闻其病除,从百馀里来省之,止宿交接,中间三日发病,一如佗言。(《三国志•华佗传》)

[问诊断死] 督邮徐毅得病,佗往省之。毅谓佗曰:“昨使医曹吏刘租针胃管讫,便苦欬嗽,欲卧不安”。佗曰:“刺不得胃管,误中肝也,食当日减,五日不救”。遂如佗言。(《三国志•华佗传》)

[预断死期] 军吏梅平得病,除名还家,家居广陵,未至二百里,止亲人舍。有顷,佗偶至主人许,主人令佗视平,佗谓平曰:“君早见我,可不至此。今疾已结,促去可得与家相见,五日卒”。应时归,如佗所刻。(《三国志•华佗传》)

[救生断死] 又有一士大夫不快,佗云:“君病深,当破腹取。然君寿亦不过十年,病不能杀君,忍病十岁,寿俱当尽,不足故自刳裂”。士大夫不耐痛痒,必欲除之。佗遂下手,所患寻差,十年竟死。(《三国志•华佗传》)

[诊治死胎] 李将军妻病甚,呼佗视脉,曰:“伤娠而胎不去”。将军言:“闻实伤娠,胎已去矣”。佗曰:“案脉,胎未去也”。将军以为不然。佗舍去,妇稍小差。百余日复动,更呼佗,佗曰:“此脉故事有胎。前当生两兒,一儿先出,血出甚多,后儿不及生。母不自觉,旁人亦不寤,不复迎,遂不得生。胎死,血脉不复归,必燥著母脊,故使多脊痛。今当与汤,并针一处,此死胎必出”。汤针既加,妇痛急如欲生者。佗曰:“此死胎久枯,不能自出,宜使人探之”。果得一死男,手足完具,色黑,长可尺所。(《三国志•华佗传》)

2 治疗类

[实病异治] 府吏兒寻、李延共止,俱头痛身热,所苦正同。佗曰:“寻当下之,延当发汗”。或难其异,佗曰:“寻外实,延内实,故治之宜殊”。即各与药,明旦并起。(《三国志•华佗传》)

[子病治母] 东阳陈叔山小男二岁得疾,下利常先啼,日以羸困。问佗,佗曰:“其母怀躯,阳气内养,乳中虚冷,儿得母寒,故令不时愈”。佗与四物女宛丸,十日即除。(《三国志•华佗传》)

[温水治螫] 彭城夫人夜之厕,虿螫其手,呻呼无赖。佗令温汤近热,渍手其中,卒可得寐,但旁人数为易汤,汤令暖之,其旦即愈。(《三国志•华佗传》)

[闻呻治噎] 佗行道,见一人病咽塞,嗜食而不得下,家人车载欲往就医。佗闻其呻吟,驻车往视,语之曰:“向来道边有卖饼家蒜齑大酢,从取三升饮之,病自当去”。即如佗言,立吐蛇一枚,县车边,欲造佗。佗尚未还,小儿戏门前,逆见,自相谓曰:“似逢我公,车边病是也”。疾者前入坐,见佗北壁县此蛇辈约以十数。(《三国志•华佗传》)

[以怒治病] 又有一郡守病,佗以为其人盛怒则差,乃多受其货而不加治,无何弃去,留书骂之。郡守果大怒,令人追捉杀佗。郡守子知之,属使勿逐。守瞋恚既甚,吐黑血数升而愈。(《三国志•华佗传》)

[吐治内疽] 广陵太守陈登得病,胸中烦懑,面赤不食。佗脉之曰:“府君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食腥物所为也”。即作汤二升,先服一升,斯须尽服之。食顷,吐出三升许虫,赤头皆动,半身是生鱼脍也,所苦便愈。佗曰:“此病后三期当发,遇良医乃可济救”。依期果发动,时佗不在,如言而死。(《三国志•华佗传》)

[散治肠痈] 初,军吏李成苦欬嗽,昼夜不寤,时吐脓血,以问佗。佗言:“君病肠臃,欬之所吐,非从肺来也。与君散两钱,当吐二升馀脓血讫,快自养,一月可小起,好自将爱,一年便健。十八岁当一小发,服此散,亦行复差。若不得此药,故当死”。复与两钱散,成得药去。五六岁,亲中人有病如成者,谓成曰:“卿今强健,我欲死,何忍无急去药,以待不祥?先持贷我,我差,为卿从华佗更索”。成与之。已故到谯,適值佗见收,怱怱不忍从求。后十八岁,成病竟发,无药可服,以至於死。(《三国志•华佗传》)

[膝疮奇治] 琅琊刘勋为河内太守,有女年几二十,左脚膝里上有疮,痒而不痛。疮愈数十日复发,如此七八年,迎佗使视,佗曰:“是易治之。当得稻糠黄色犬一头,好马二疋”。以绳系犬颈,使走马牵犬,马极辄易,计马走三十馀里,犬不能行,复令步人拖曳,计向五十里。乃以药饮女,女即安卧不知人。因取大刀断犬腹近后脚之前,以所断之处向疮口,令去二三寸。停之须臾,有若蛇者从疮中而出,便以铁椎横贯蛇头。蛇在皮中动摇良久,须臾不动,乃牵出,长三尺所,纯是蛇,但有眼处而无童子,又逆鳞耳。以膏散著疮中,七日愈。(《三国志•华佗传》注引《佗别传》)

[头眩怪治] 又有人苦头眩,头不得举,目不得视,积年。佗使悉解衣倒悬,令头去地一二寸,濡布拭身体,令周匝,候视诸脉,尽出五色。佗令弟子数人以铍刀决脉,五色血尽,视赤血,乃下,以膏摩被覆,汗自出周匝,饮以亭历犬血散,立愈。(《三国志•华佗传》注引《佗别传》)

[点灸治躄] 有人病两脚躄不能行,轝诣佗,佗望见云:“己饱针灸服药矣,不复须看脉”。便使解衣,点背数十处,相去或一寸,或五寸,纵邪不相当。言灸此各十壮,灸创愈即行。后灸处夹脊一寸,上下行端直均调,如引绳也。(《三国志•华佗传》裴松之注引《佗别传》)

[百灌引汗] 又有妇人长病经年,世谓寒热注病者。冬十一月中,佗令坐石槽中,平旦用寒水汲灌,云当满百。始七八灌,会战欲死,灌者惧,欲止。佗令满数。将至八十灌,热气乃蒸出,嚣嚣高二三尺。满百灌,佗乃使然火温床,厚覆,良久汗洽出,著粉,汗燥便愈。(《三国志•华佗传》注引《佗别传》)

[刳腹刮脾] 又有人病腹中半切痛,十馀日中,鬓眉堕落。佗曰:“是脾半腐,可刳腹养治也”。使饮药令卧,破腹就视,脾果半腐坏。以刀断之,刮去恶肉,以膏傅疮,饮之以药,百日平复。(《三国志•华佗传》注引《佗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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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69/j.issn.1672-2779.2012.01-002

1672-2779(2012)-01-0003-14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第二批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研修项目;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全国名老中医孙光荣教授中和学术经验传承工作室项目

(本文校对:杨建宇 收稿日期:2011-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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