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旖天
在开始,我想说一件最近遇到的事儿。
那天我电脑刚格式化完,想找回曾参加“鲁迅青少年文学奖”大赛的那篇决赛文《我们执笔的意义》。这时候我才意外地看到一个北京姑娘在她的豆瓣里写了一篇算是吐槽那篇文章的日记。虽然是吐槽,但是我看完了还是觉得很惊喜。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她在里边写:“过分自我化会招致不满,过分大众化则招致不齿,在自我和大众之间平衡地进行写作的人有多少?而且意义应在于大家的心,这些复杂的心,真的不是易事。这么想着的我也只是在这里,希望自己的文章能触动他人的心,为他人带来心的共鸣进而带来有益的改变。这意义,对我而言已足够了。”
认认真真回忆起来,距离拿那两个奖已经过去两年了。其实说来惭愧,这两年在写作方面,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新的成绩——至少不是可见的成绩。我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是自身的成长,以那两个奖为平台,我得以进了几个新的圈子,认识了助益我许多的朋友们。回头看看当初的获奖作品,当时的心境显得稚气而漏洞百出。所以在看到那个姑娘的评价时,我又感到欣慰,因为我此刻对于当初凭着一股无知而勇的劲儿,大谈特谈的《执笔的意义》这个主题,早已经有了新的理解,并且我觉得,此刻我的理解一定依然是不完善的,但一定是朝着光明的方向。
坦白地说,写那篇文章的时候,不可否认有“想要得奖”这样功利性的心理。我不以此为耻。我想,只有站到一个足够高的平台上,才有机会告诉更多的人自己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思想。大部分人看完它之后都觉得我是一个特别“鲁迅”的人。这不是什么坏事,鲁迅先生本来就是我十分敬仰的作家。而我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我真正想成为的自己,面对当时铺天盖地的各方媒体采访,还有亲友的询问,我开始倍感压力——我怕我说出的话不够他们想象中的我那样深刻,我怕我尚浅的认知误导了关注我的人们,而我知道学校需要声誉,大众需要思想标兵。这是一个观念众多并且混杂的时代。当然,这是我很久之后才明白的事儿,但是我很早就明白,我们执笔的意义,至少远远不是我在那篇文章里写的那样。
功利心几乎人人都有,但并不可耻。只是世界真的越来越复杂,我们身在其中,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人人都在读书求高学历,打拼求生存。社会舆论多样性,最让我感到胆战的就是洗脑性质的言论开始越来越多。某一种观点被大肆宣扬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坚信它,奉为真理,尽管它也许违背了人性最初的纯与善。我非常担忧的同时也在受着它的影响,比如你问我看到老人摔倒了要不要去扶?坦诚地说,我也会犹豫不决,更大的可能是等另一个活雷锋的出现。其中的无奈大家都明白,可我又想着,其实这件事情,不应该是简简单单,毫不迟疑的事情吗?我一定不是第一个意识到这点的人,所以在这种时代,人们才会格外地怀念鲁迅先生吧!先生一支利笔,早就预知了这一切:
在中国,尤其是在都市里,倘使路上有暴病倒地,或翻车摔伤的人,路人围观或甚至高兴的人尽有,有肯伸手来扶助一下的人却是极少的。
——鲁迅《经验》
我在前面说,当初写下《我们执笔的意义》的并非真正的我,其实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我这两年里一直在努力地成为自己真正想成为的人。我远远没有达到“作家”这两个字的级别,我只是一个写作者。写作者,这三个字担下了,就要担起相应的责任。这种责任指的不是一定要避开阴暗面,写积极向上的东西来给大众看。我的愚见是,一个写作者,必须有身为一个写作者的自我操守。我们写人世间的各种情感,我们写社会百态,我们写人性,我们写一个虚构的故事……一百个不同的写作者有一百种不同的构思方式和表达手法,而这种自我操守是共同的。这种操守的内容很丰富,无论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都是坦坦荡荡,童叟不欺。一篇文字从我们手中的笔下流出,我们最看重的不应当是怎么样使它更有噱头,而是自己读完觉得无愧于心:我们在传达真实、真诚的东西,并非顺着舆论方向一味鼓吹,或者是单耍嘴皮子的愤青模样。现实并非数人的力量可以扭转,而我坚信文字是可以传递力量的,如果文字能够多唤醒一个人,那么这个世界上令人欣慰的事情就會多上一件。
在这沉寂的两年里,我阅读,写作,不断推翻旧的自己、旧的观点与文字。我确定了无论遭遇如何,写作已经是我生命里面最坚实的东西。它不受任何外界的人事影响,它是不倒的精神支柱,任何痛苦磨难都不能摧毁它,也不能摧毁我。
那个姑娘说得一点也没错,写作或者是处世,只在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