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语教学在我国中小学适应性的调查研究

栗玲芳，栗艳芳

（1.肇庆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2.内蒙古商贸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一、实施背景

英汉双语教学，即用英语和汉语普通话讲授某一门学科类课程。英语兼任教学语言和教学目标双重角色。这一新改革举措的实施旨在学习自然学科的同时，通过实际运用英语而提高英语习得效果，将语言学习渗透进自然学科的学习中，从而培养语言和专业技术双强的国际型人才。

英语教育开始于1862年外交官员培训[1]，目前是我国教育中最普及的外语教育。“长期以来，我国外语教育在取得成绩的同时，外语教学中‘费时低效’的问题依然存在”[2]。许多研究成果也表明，存在“哑巴英语”的现象[3-7]。教育部颁发了改革文件，例如：《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全日制义务教育普通高级中学英语课程标准（实验稿）》、《教育部办公厅关于进一步提高质量，全面实施大学英语教学改革的通知》和《关于加强高等学校本科教育工作提高教学质量的若干意见》等。这些文件提倡从学生的学习兴趣出发，倡导实践、参与、合作与交流的学习方式，发展学生的综合语言运用能力。双语教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所实施的改革活动。

二、争议和研究焦点

在各级部门的倡导下，从幼儿园到高校，涌现出了许多双语实验班或实验学校。经调查得知，受经济投入的影响，这样的实验活动在沿海发达地区发展较快，广东是其中之一。全新的教学方式使双语教学成为了教学条件先进的象征和学校办学水平高的名片，受到许多家长的推崇。

双语教学起源于加拿大，于1965年试行，具有全沉浸式教学的特点，其高效率得到了不少国家的青睐。在我国，双语教学是一项新的教学改革活动，引起了社会各行各业的关注。其中反对之声不可忽视，批评的观点各有不同，比如：加拿大是移民国家，双语教学是移民国家让占少数的移民掌握本国多数人语言,从而使其更快融入本国文化的教学方法，而我国是非移民国家，二国间的政治制度、社会性质和文化差异如此之大，因而不能照搬他人的教学方法[8]；英语很重要，改革开放需要英语，但是英语并不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9]；日本的英语教学只针对英语专业学生，但在一段时间内英语和日语互译的作品在世界翻译史上却居第一[8]。对双语教学保持谨慎或批评态度的文科学者担忧：相关学科是否会被西化？英语是否会影响母语的学习？自然学科的教师担忧：在目前师资力量薄弱，教学资料匮乏，学生的英语理解能力有限的条件下，实施学科的双语教学，教学质量会不会得到保证？总结各派观点，争论的主要焦点是双语教学在我国适应性的问题。

由于中国和加拿大在政治制度、人口组成等诸多方面有很大差别，以上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带着这些问题去探讨，研究的意义就更显急迫和重大。

随着我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影响日益扩大，西方学者对中国改革活动的研究兴趣也日渐浓厚，相关英文报道、调查报告、统计数据和书籍层出不穷。但在现有文献中，关于英语教学的研究积累较多，而双语教学改革活动的研究尚不多见。

国内学术界支持双语教学的学者积极引进双语教学理论和西方教学模式，用积极的研究成果证明双语教学的有效性[10-12]。但针对目前的争议之声，现存成果尚难以消除大家的疑虑。如果双语教学不能摆脱困境，前进的步伐就会受阻，教育改革也会受到影响。

本研究将在现有成果的基础上，采用理论结合实际的方法，探讨目前双语教学活动中出现的障碍、阻隔和碰撞（ruptures,breakdowns and clashes）[13]，对双语教学在我国的适应性，做出相关调查和研究，以弥补研究的不足，提出可借鉴的建议。

三、理论追踪

Colin Baker将双语教学分为两类，分别是强势双语教学和弱势双语教学。二者的区别在于教学目的和社会期待。前者定义为双语教学对象的母语为当地国家的主流语言，课堂采用双语教学，教学的总目标和社会所期待的教学结果是双语习得。加拿大是英法双语教学国家，其法语沉浸式教学方式的目标毋庸置疑是要学生在掌握英语的同时学会法语，成为双语者。对比之下，弱势双语教学的特点为，学生的母语是少数民族语言，课堂主要采用主流语言教学，教学的总目标是要让学生掌握主流语言，社会所期待的教学结果是普及主流语言和文化，目的是语言和文化的同化[14]。在中国，汉语普通话是大多数学生的母语，提倡用英语和普通话进行双语教学是为了提高学生的英语习得质量，以达到培养既懂科学技术又能够用英语进行交流的国际型人才。中国的双语教学和加拿大的双语教学类型相同，属于强势双语教学。这个基础奠定了加拿大沉浸式双语教学模式在我国的可借鉴性。尽管两国的语言环境有差别：加拿大是双语移民国家，而中国是以普通话为官方语的单语国家，但在双语教学的实施中却有着共同的目标和理论依据。

教育部倡导实践学习方法符合情景教学理论。J.Lave和E.Wenger认为，合法的边缘性参与是学习知识的有效方法。学习是在环境中的实践，而非个人的心理的活动。学习过程是与老师（师傅）或他人的交流，大量参加正在进行的活动，掌握更多资源、信息和参与机会。例如：墨西哥Yucatec Mayan族妇女中合格的接生婆多为接生婆的女儿们，她们通常没有经过正规的培训教育过程，从小这些女孩跟着妈妈去接生，听妈妈的谈话，观察妈妈的动作，帮助妈妈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用草药治疗，做按摩，或帮着接生婴儿。在实际环境中，参与这些工作由少到多，由浅入深，由边缘参与到独立工作，逐渐掌握了接生的方法、能力。许多案例证实了情景教学的有效性。学习中影响有效性的因素之一是学习者勇于观察的程度，而非教师的讲授[15]。前苏联教育家赞可夫也认为，任何一种教学方法只要触及到了学生的情感世界，学生会努力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这样的方法是有效的。语言情景教学提倡有效的语言学习在实用的环境中完成。

对照J.Lave和E.Wenger的情景教学案例，在双语教学中，专业科目学习技能，学生在课堂和实验室交流的场合是参与活动的环境，在讨论专业问题的自然环境中语言得以实践，语言能力在有实际意义的实践中得到运用。学生进入双语课堂时，就参与了两种活动：其一是自然学科知识的习得；其二是语言的习得。学生在运用英语交流信息时，不仅交流了理科的知识，同时练习了英语。“一个人在参与一项活动的同时也横向或纵向地受他/她所参与的其它活动系统的影响(A person engaged in one activity system is simultaneously influenced by other activity systems in which she/he participates.)”[16]。在双语课堂上学生与老师或同学的交流中，每个人都观察着他人，同时被他人观察，“……观察和被观察的人中不乏有经验者，每个人在此过程中能从对方学到知识”[9]。在双语课堂上，学生观察他人专业知识的同时也有语言观察，这样可以学到别人的长处，补己之短，既有专业知识的收获，又有语言的收获。正如交际法所述：语言交际法是用需要交际的真正生活情景进行教学 (……communicative language teaching makes use of real-life situations that necessitate communication)[17]。课堂上就所学内容提问、讨论的发言机会创造了预期之外的语言实践活动，即在使用语言中学习语言，成就了跨学科学习过程。在双语课堂上，学生逐渐将语言学习渗透进专业知识的学习，改变授人以鱼为授人以渔的教学方式，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另外，比较双语课堂的语言交流和单纯语言课堂的练习活动，避免了后者常常遇到的“做作”或“乏味”情况。因为真实的情景和学习的科目内容经常更新，不会造成千篇一律的枯燥。“学生的学习动机起源于他们自愿用有意义的方式对有意义的题目进行交流 (Students’motivation to learn comes from their desire to communicate in meaningful ways about meaningful topics)”[17]。

英语教学经历了不断的改革才有了今天的进步，现阶段语言技能提高的成功之处在于读、写能力，如：在早期的TOEFL考试平均成绩中，我国学生曾名列亚洲国家前茅[18]。但作为快速发展的国家，我国面临激烈的竞争，从全球的角度来看英语教学仍然有改进的空间[4-7，19]，因此双语教学不失为一次改革的必要尝试。

行文至此，还远远不能回答对双语教学的怀疑和疑问。相对于通过判断正误来解决问题的理论，活动理论所研究的主要内容是如何理解变化、争议，对理解目前的尴尬和矛盾更具有意义[20]。

活动理论认为，在活动系统中，所有元素都永恒相互作用着，而且在变化中作用 (Within an activity system,all elements constantly interact with one another and are virtually always in the process of working through changes)[16]。活动理论家Engeström曾引用道：新生事物不是从旧事物中自生的，而是在摆脱旧事物的活动过程中产生的（The new is not generated from the old but from the living movement leading away from the old①转自Engestr？m（1987）第31页。。他将活动系统称为，真正的干扰—革新—生产的机器（……disturbance-and-innovation-producing machine）[21]。矛盾是驱动变化的动力，所以具有极大的重要性[20]。“最根本的矛盾是动物和人类心灵成长的真正源泉”(This fundamental contradiction is the true source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mind of animals and man②转自Engestr？m（1987）第24页。）。据此，对英语教学来说，目前我国双语教学所面临的矛盾状态是否可以理解为，如果道路上的荆棘和坎坷是朝着更有效目标而进行改革的驱动力，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给予尝试的空间呢？

四、案例追踪

“理性的东西所以靠得住，正是由于它来源于感性，否则理性的东西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只是主观自生的靠不住的东西了”[22]。在理论的基础上，研究小组制定了利里克特问卷进行集中调查，同时进行随机采访,对象选定为广东一所私立中学双语班的学生，接受调查的学生没有分年级。选择这所学校理由如下：首先，这所学校比较早地开设了双语课程，工作比较成熟；第二，学生代表性强：本地学生在升初中和高中考试中，成绩好的学生会选择重点中学，成绩不理想的学生会去一般中学或职业高中，而这所学校具有优秀的师资力量和良好的管理模式，吸引了许多成绩中等又非常进取的学生；第三，广东省的教育优势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学生，私立学校不要求户籍，这里生源丰富，来自全国许多地方，其研究结果更具有代表性，适合作研究案例；第四，这里的男生和女生的人数相当，性别较为平衡。私立学校收费相对公立学校较高，但学校为了吸引生源，采取了许多灵活的优惠措施，比如学习成绩越好，学费就越低，所以学生家庭的经济条件不乏一般水平的，因此，调查中家庭经济背景可为忽略项。此次问卷为探索性基础研究，着重于感性调查，因此比较简单，包含8个问题，共发放了150份问卷，收回131份，其中有效问卷为122份。问题是封闭性的，回答是客观选择，都是三选一。其中第二个问题的设立旨在了解双语教学的宣传渠道，第七个问题则着重调查双语教学在听、说、读、写能力中的有效性，选择不反映任何态度倾向性，只是为下一步研究打基础。其它选择项的排列为肯定、中性和否定，反馈结果如下表：

在比较以上统计数据时，对没有倾向性的第二和第七项忽略不计，根据离异比率公式，分别计算了3项选择人数的百分比：

离异比率v：=n－fmo/n

选择C项否定答案的百分比v：=[122－(0.8443+ 0.1284)×122]÷122×100=0.0273×100=2.73%

这说明选择第三项否定答案的人只占总数的2.73%。同法计算出选择第一项肯定答案的比例是84.43%；选择第二项中性的12.84%。此外，从表上可以看出，选择答案的人数百分比随着问卷选择肯定性的减弱而减少，即由肯定到否定，由多到少，如图1。另外在第七项中，受调查者认为“听说能力”得到提高的有91人，占74.59%，表明支持者或受益者占绝对优势。

图1 调查问卷各项答案百分比示意图

随机采访问题是开放性的：对双语教学的最大感受是什么？影响语文学习了吗？是否能够听懂专业课？时间控制在每人3分钟，共采访61人。在被采访者的表达中，前5位高频描述用语依次排列如下：“双语课有挑战，但有趣/意思”项有51人，约占总人数83.61%；“笔记很辛苦，希望像汉语课本一样有系统教材”项有51人，约占总人数约83.61%；“没有影响语文学习”项有46人，约占总人数75.41%；“双语班外语环境好，促进了英语进步”项有45人，约占总人数73.77%；“双语课上老师会用中文解释一些学生理解不透的专业知识，因此，学生能够消化课堂内容”项有44人，约占总人数72.13%。这些描述显示，尽管表达中有困难和希望，但积极表达占多数，没有出现反对或放弃的词语。由此反映出，学生对双语教学的态度是积极的，该校所进行的双语教学有良好的效果。

有许多案例研究也展示了双语教学的成果。如：海南省海口龙华小学的双语教学试验从2000年9月开始，自然科学的课程用双语授课，每个班级约60人，教学目标是让学生在小学六年级时达到中学二年级的水平。对双语班采用灵活多样的课内和课外结合的趣味法，尽量创造英语环境。学生2003年参加了海南—多伦多杯英语口语大赛，7名同学获奖，其中1名一等奖，3名二等奖。学生们可以唱65首英语歌曲，背诵30首英文小诗[23]。《双语教学比较研究》是对广东省潮州市湘桥区城南小学双语班进行了跟踪研究的博士论文，学生在学校“汉语阅读和写作比赛”中名列前茅，在潮州市举办的计算机设计比赛中1名学生获得金牌，2名学生进入省级比赛。获奖人数高于其他班级。英语进步没有影响其它科目,而且促进了其它学科的学习。作者对学生汉语作文的研究也表明，学生的作文水平很高。最后对双语教学给出了这样评价：双语教学是三合一的教学方法[11]。上海中学也是率先开办双语课程之一的学校，校长唐盛昌在一次采访中充分肯定了双语教学的效果，他表示：“推广双语教学，让我们的学生在21世纪具备更强的竞争力，是国家发展的需要。”[24]How China Transforms an Executives Minds[25]一文从认知心理学角度强调了，在中国投资的外国企业执行官的双语掌握能力对他们在华的国际商务成功与否至关重要，结论为熟悉汉语和中国式表达是在中国成功的保障。此文从反方向证实了语言在经济发展中的地位。由此反映出倡导双语教学的重要性。

不难看出，双语教学对于提高英语教学的质量，乃至其它科目的教学质量是有益的。面对专家们的担心和现阶段的争议，在实施和普及双语教学时应该引以为戒，更加深思熟虑，周密部署，避免矛盾，提高双语教学的效果。同时一定要遵循活动理论的原则，将矛盾和紧张关系看作是带动其它领域前进的综合动力源[16]，在解决中前行，在前行中解决问题，不应畏难而停步。

五、现存问题

根据调查，不能否认的是双语教学还面临着许多困难，最紧迫的问题之一是目前的学校课本主要依靠英语国家的引进，或从网络上下载。目前双语教学所面临的问题：第一，我们学生的情况不同，引进的材料不一定适应学生的实际情况，不能做到因材施教，因此急需能够满足和适应我国不同层次学生的课本；第二，编辑教材工作都是由任课老师自己去做，在学校的双语教学形成完整的体系之前，难以有系统的规章制度承认任课老师的工作，因此教师的工作量无法体现，待遇不能体现以劳取酬；另外师资问题亟待解决：与移民国家相比，我国没有许多移民资源，不能从中选拔有专业又以目的语为母语的人才作双语教师，教师多数是学校临时抽调出来的，或是英语专业的老师喜欢一门的课程，或是专业教师英语比较好，只依靠校本培训，缺乏系统培训基础，真正合格的双语教师少之又少。再者，双语教学中英汉比例应该如何，有待教师根据学生的实际英语水平决定，所以要求双语教师应该既有扎实专业知识和语言功底，又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即教师的机智非常重要，这项内容会对我国师范教育模式提出挑战。以上问题的解决，就是我们今后研究的新课题。

六、结语

双语教学理论提供了在我国开展双语教学试验的依据；情景教学理论坚定了我们教学方向的信心；活动理论在面临窘境的时候让我们乐观看待未来，案例调查数据的整理统计证明了对双语教学的感性认识是积极的，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英语转为教学媒介和工具，从教学对象到教学媒介的改变，对消除目前存在的“费时低效”和“哑巴英语”现象是有积极意义的。“一切民族、一切国家的长处都要学，政治、经济、科学、技术、文学、艺术的一切真正好的东西都要学。但是，必须有分析有批判地学，不能盲目地学，不能一切照照抄，机械搬运” 。因此，只要我们灵活地借鉴他人的好方法，“洋为中用”会发扬光大自己的东西，只要有客观的态度和方法，双语教学这一新型的教学活动在中国会有拓展的根基，会有生根开花，硕果累累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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