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丽有半年没去银行了,以前家里不管是取钱还是存钱都是她一手操办。可是,自从半年前的那件事过后,何文丽就再也不愿意去银行了,家里的日常收支都由她老公李清平去办理。
那天何文丽在五星家电看中了一款手机,就让李清平去取三千块钱。
何文丽有个习惯,平时的钱都在折子上,她不喜欢用卡,理由是卡不安全。也难怪,自动取款机上骗子太多。
李清平来到银行,站在一米线后排队。总算轮到他了,来到柜台前朝里面的女营业员说:“取三千块。”
女营业员就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一阵敲打,然后“啪”的一下将钱和存折丢进了窗口的凹槽里。
李清平伸手掏出钱和存折,心里猛地一惊,打开存折一看,随即血液倒流,心跳加速。但他一声不吭,迅速将钱放入包内,急匆匆地离开柜台,走出银行,骑上车子飞一样地回了家。
傍晚,何文丽一进家门,李清平就惊慌失措将她拉到房里,从包里掏出了钱和存折说:“今早碰到财神爷了,三千变成了三万。”
何文丽怔了一下,急忙拿过存折翻开看。李清平咧开嘴说:“我早已经看过了,存折上打的就是三千。”
何文丽盯着李清平看,看得他心里发毛。突然,何文丽放下存折果断地说:“赶快去还给银行。”
李清平呆呆地看着何文丽:“为啥?这可是我一年的工资啊!”
何文丽冷静地说:“这是银行的钱,银行少了钱马上会找上门来的,他们不是吃干饭的,弄不好是要坐牢的,你懂不懂?”李清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何文丽的话李清平不是不懂,而是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常言道,天上掉得,地下捡得,不偷不抢,干吗要去还?
要不等等,看他们来不来要。何文丽说等他们来恐怕性质就变了,这是不当所得,若是主动归还还好,要是故意不还是犯法,要判刑的。李清平被何文丽说得有点害怕起来:“可现在银行已经关门了,怎么办?”
整个晚上,李清平竖着耳朵听有没有人敲门。提心吊胆,一夜未眠。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时就还给人家,人啊,贪心不足!
第二天一早,李清平就让何文丽陪他前去。要不是碰上这种事情,怕李清平说不清楚,何文丽是不会去银行的。
银行刚刚开门,营业员都在整理柜台。李清平红着脸躲在何文丽的身后说:“就是这个柜台,就是她。”
何文丽满脸堆笑地上前,冲里面那个年轻漂亮的女营业员说:“你好!我们……”
女营业员听到声音抬起头:“不好意思,营业时间还没到,你稍等一会儿吧。”
何文丽一愣,面前的营业员很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此时她只想早点把钱还了好去上班,于是说:“我们不是来办业务的,我们是来还钱的。昨天我们来取三千块钱,晚上才发现你们给了三万,怕你们着急,所以一早就来了。”
何文丽替李清平说谎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回头拿过李清平手里的包,从包里拿出了三捆钱:“这是两万七千块……”
几个营业员都停下手里的活,瞪大双眼看着何文丽和那个营业员。
那个营业员涨红着脸,惊慌地说:“什么……三千……三万的,我……没多给你们钱啊?肯定是你们……搞错了吧?”
何文丽一听懵了,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李清平。李清平也是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清清楚楚是从这个窗口,从这个营业员手里取的钱,怎么就变成没有这回事了呢?倒好像自己在瞎说似的。于是他上前说:“我就是在这里取的钱,你确实是多给了这么多钱。”
几个营业员都围过来看那存折,是三千。但她们都说不可能多给钱,昨天的账分毫不差。
天下的怪事真是多了去了,何文丽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原以为主动来还钱,银行至少会表示感谢。可她们都说没有这回事,难道是李清平搞错了?不太可能,他不是个说假话的人。可那钱又是哪来的呢?
李清平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心里却有几分乐,他偷偷地拉了拉何文丽的衣角,意思是,既然她们说没多给,那我们就走吧。
平白无故多了两万七千块钱,这无疑像中了大彩,可何文丽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很别扭。
离开银行,到了单位,同事小李见何文丽一脸乌云,就上前问她是不是有啥心事。何文丽心直口快,就跟她讲起了银行的事情。
小李听后哈哈大笑,说是要让何文丽请客。她断言这钱就是银行的,但银行决不会再来追究。何文丽问为什么。小李头头是道地讲,银行是个肥差,谁都想进去,但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得去,听说他们一年的收入吓人,多的五六十万,少的也要一二十万。但内部考核相当严格,假如谁工作上出现差错,考核不过关,轻的扣奖金,重的要辞退,有时还会连累到有关人员。所以,他们一旦出了问题,宁可暗补,也不愿明认。当然,他们出错的概率也是相当少的,就像中大奖一样。现在何文丽中奖了,小李自然要她请客。
何文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突然,何文丽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让小李匪夷所思的话:“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我非得把这钱还给他们不可,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办?”说完起身就走。
何文丽拎着包又来到银行,此时银行里人很多,她直奔那个柜台,到了跟前,朝那个女营业员说:“我要见你们领导。”女营业员见何文丽的架势不由得一阵惊慌,再三说自己真没多给钱,找领导做啥呢?何文丽不想跟她多费口舌,坚持要见银行领导。
大堂保安见状,及时过来拉开何文丽,并要带她上二楼的会客室。可何文丽一摆手,就是不肯上楼,非要让银行领导到大厅里来见她。
一会儿,保安和一个中年男人来到大厅。保安说:“这是金行长,你有事跟他说吧。”
金行长笑容可掬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到我办公室去谈?”
何文丽说不必了,还是在这里说比较合适。于是她就把昨天取钱和今早还钱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金行长依旧笑容满面,说:“这事我听说了,我也问过当班的营业员,但我们确实没有少钱,要不当天的账目怎么能合得拢呢?你回去让你爱人好好想想,这钱到底是哪来的?”
何文丽冷笑一声:“好,你们都说没多给钱是吧?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可证明。银行不是有监控吗?我们去看监控,假如监控里证实,你们确实没多给钱,我立马走人。反之,我也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你们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我来还钱你们推脱说没这回事?”
金行长还是一副笑脸,说银行是有监控,但不是随便能看的,只有公安部门才有权看。再说这本来就是一件无影的事,也就谈不上解释。
看热闹的人开始议论纷纷,都说何文丽神经病,这钱还烫手啊,自己咋就没这样的好运气。
何文丽见金行长不肯去看监控,断定他心虚,于是胸有成竹地掏出手机说:“我本来只想看一下监控,你们给我一个说法也就算了。可金行长你不肯,那我只好求助媒体,让我来说出事情的真相。喂!电视台吗……喂!城市商报吗……喂……”
一会儿,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蜂拥而至。围观的人已是里三层外三层。
何文丽将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然后盯视金行长:“银行为什么不敢承认多给了钱?而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来还这钱?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她——郑玉雅。”何文丽指向那个窗口里的年轻女营业员。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何文丽说,半年前她参加了这家银行的招聘,她的笔试成绩排名第一,顺利入围面试。面试当天,何文丽同样表现得十分出色,赢得大家的一致好评。可就在她走出面试办公室的时候,她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此人就是郑玉雅。正当何文丽满心欢喜地等待录用通知时,却不想等来的是落用通知书。她一声长叹,从此不愿再踏进银行半步。
何文丽怒目圆睁,指着柜台里的郑玉雅:“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据可靠消息,挤掉我何文丽的不是别人,就是她,就是这位我市郑领导的千金——郑玉雅。金行长,我说的没错吧?”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愤怒的指责声。记者纷纷将话筒伸向金行长。
金行长点点头说:“何文丽,当时我也是面试你的考官之一,对你各方面条件都很满意……但你知道吗?小郑她并不是什么市长千金。很巧,她只是和郑市长千金同名同姓而已。她在四川地震中失去了所有亲人,只身来到这里工作。当时我们只是想给她一次机会,现在,我仍希望你能给她一次机会。”
何文丽听了,一时愣住了。过了很久,她才点了点头。
她从包里掏出那两万七千块钱,郑玉雅红着脸接过钱,诚恳地说:“何姐,昨天是我不对,我愿受罚,以后的工作我会更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