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户渔家,只有老大、老二兄弟两人。家里穷得上没一块瓦,下没一片网,整年在渔财主的船上干活,挣不到几吊钱,日子过得很苦。
这一年夏天,风暴多,船常停在港内出不了海,打鱼人轮番睡在船上。有一天夜里,轮到老大看船。他一人冷清清靠在船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半夜时,风小了,浪也息了。老大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正打算睡觉,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吧嗒”“吧嗒”的响声。他支起耳朵细细一听,是船底下响。他往下看,这海水清悠悠的,一眼能看到海底。海底下有两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亮一亮的,那“吧嗒”声就是这两个东西发出的。
老大想,兴许是什么宝贝,该我走运了。他一纵身从船板跳了下去,潜到海底,向发亮的地方摸去。他游近前一看,原来是两个大珠蚌。蚌壳一张一合,张开时里边就发出亮光。老大两手紧紧抱住蚌,脚一蹬,浮出水面上了船。
老大把蚌壳撬开,乖乖,每个蚌里,都摆着四颗又大又圆的珍珠!他赶紧用破渔衫紧紧包好藏起来,一夜再没合眼。
白天,老二和一班打鱼人上船来,老大说自己头痛,带着蚌壳上了岸。他一口气跑到城里,先把一颗珍珠卖了,得了不少银子,好吃好喝了一顿,才一步三晃回家来。
左邻右舍的打鱼人知道老大发了财,都来看究竟。老大双手叉腰,昂着头说道:“嘿嘿,我是吉人有天相,如今发财了。看在乡邻的分上,你们要租我的船网,行!租钱按财主爷定的少一成,九折。你们要到我的船上干活,行,工钱比财主爷多给一成!”
大S5hj//Ly8klxmPa8Qt3OXA==家一听,嘿,这小子有了钱财不认人,当起渔财主来了。他们对着老大瞪瞪眼,摇摇头,走了。
老二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阿哥,爸妈下世早,这一班打鱼的兄弟,跟我们睡一个船舱,摇一根大橹,都帮过我们不少忙,你怎么能说这种绝情绝义的话?”
“牛吃草,鸡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有本事自己发财去!”老大说,“你也不用多说了,看在你我兄弟的情分,送你一条舢板一张网,我们分家各自过日子,你自己立业去吧!”
老二看老大钱迷心窍,翻脸不认人,又急又气,什么也不要,卷起自己睡的旧草席,捆起自己穿的破渔袄,搬到二十几里外的另一个渔岙去了。
老大把所有的珍珠全换成了银子。钱多了,他气更粗、心更横了,拆掉茅草屋,盖起了新瓦屋,娶来妻妾,雇了佣人,还置船买网,租给外岙的打鱼人。转眼过了两年。老大不经风不穿浪,靠着租钱、利息,成了大渔财主啦!
又是一年夏天,风暴多,打鱼人怕船被风浪打破,整夜提心吊胆守在船上。老大可不同了,安安闲闲坐在家里,拿过账本盘点家财。算盘一响,两年前才几颗珍珠,如今的家财要折成珍珠,得用斗来量哩!他越算越欢喜,抱着账本睡着了。
老大睡得正香,忽听到耳边一阵响,是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他睁开眼一看,只见钱柜里的银子骨碌碌跳出来,变成一颗颗珍珠滚走了。才一眨眼,屋里的箱呀柜呀打了一个转,也变成一颗颗珍珠,跟着滚走了。最后,连瓦房也动了,转了一个圈,变成一颗大珍珠,也要滚走。
老大叫声不好,连忙扑过去抢那大珍珠,刚一迈步,却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仔细一看,自己摔倒在一座茅草屋的门边,这草屋,正是两年前他拆掉的那一座。而那颗大珍珠,早跟着别的珍珠滚走,不见了。老大看看空荡荡的草屋,急得叫天叫地,和老婆哭成一团。
这一天夜里,住在二十里外的老二正睡着,忽然被一阵响声吵醒了。睁开眼一看,只见一颗又一颗的珍珠,不知从什么地方滚来,把整座草屋照得光亮亮的。一颗大珍珠一滚两滚,把草屋卷飞了,忽地变成一座大瓦房。
老二正觉得奇怪,一眨眼工夫,破竹床不见了,换成了新木床;缺了腿的凳子,七歪八斜的小桌子不见了,变成了漆得光亮亮的长条凳、八仙桌;破袄旧裤呢,也都变成新衣新裤啦。
天亮后,打鱼伙计都来老二家看稀奇。老二把大家让进屋,好饭好菜款待,把新衣新裤分送给大家。有两户打鱼人的茅草屋早就漏顶了,老二把他们接进新屋里住。他家境好了,不肯坐着享福,每天照样和大家一起下海打鱼,一刻也不停歇。
老大的家财破败后,手下的佣人跑得精光,不久,老婆也病死了,剩下他孤零零一人。他吃喝惯了,嘴贪手懒不愿再干活,挎起破篮子四处讨饭。
老大拄着打狗棒走呀,讨呀,一口冷一口稀只度个半饱。这一天,走到一座大瓦屋前。这瓦屋,大青石砌的墙,大红瓦盖的顶,两面三进,好气派呵!老大心想,这一定是户大财主,大财主家的东西难讨到手,还是识相一点,绕过去吧。
他刚转身要走,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几个打鱼人。他们看到老大饿得东颠西倒的可怜样,忙说:“进来喝口热汤吧。”
老大进了屋,迎面就碰上了老二,他脸红了,赶紧缩到一边。
老二也认出老大了,亲亲热热叫了声“阿哥”,问道:“你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老大撒了个谎,说:“唉,别提了,家里遭火烧,什么也没剩下,只得挎篮子讨乞。”
老二说:“来了就别走啦,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先歇几天,过些日子我们一起打鱼去!老天不饿勤快人,讨那饭干啥!”
老大住了几天,每餐吃热饭,睡暖铺,虽比不上当年的日子,比讨饭却好多了。可是,老二干的一件件傻事,他却看不顺眼。老二的新屋又宽又大,自己偏偏只住了一小间,别的房间,都让给没屋的穷打鱼的了。老二有船又有网,穷打鱼的谁要用谁来拿,不要一个铜板的租钱。老二的钱也不少,却偏偏不会享福,天天摇橹驾船出海打鱼。更恼的是,老二三天两头来叫他下海打鱼。老大想:我是享过福的人,还能跟穷打鱼的一样劳劳碌碌,挣一点苦命钱?看来这里住不下去啦,还是跟老二要点家财走吧。
老大装出一副可怜相,对老二说:“阿弟,我身子单薄,吃不了下海的苦,再住在这里,又给你添麻烦。你看在我们兄弟的情分上,给我一点什么,让我回去吧!”
老二看看实在劝他不住,只得说:“好吧,你看家里有的,要什么你就拿什么。”
老大瞪大两只眼睛骨碌骨碌把屋里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心想:拿什么呢?要房子吧,房子不能搬;要箱柜吧,自己扛不动;挑点柴米回家吧,再多的柴米也会吃光烧光呀!还是要银子吧。
老二装了一袋银子,把老大送出了岙。一路上,千叮万嘱,要他回家后置船买网,自己下海打鱼,好好过日子。
老大背着银子走呀走,走出几里地,腿也酸了,背也痛了,一屁股坐在大青石上歇气。他摸摸钱袋,欢喜呵,暗想:有了这些银子当本钱,不出三年两载,我又能当上财主啦!到那时,吃香的,喝辣的,穿绸的,嘿嘿,还用自己打鱼?想着想着,他把讨饭篮打狗棒一丢,喊了声:“嗨,滚你的吧!”
这喊声一出,怪了,那装银子的袋子从他手中滑出,在地上一转,变成了一颗珍珠,滚走了,那丢得远远的讨饭篮子打狗棒,却一蹦一跳地回来了。
老大看到手的银子又滚走了,跳起来就追。珍珠滚得快,七滚八滚。滚过青石,滚过岩礁,“嗵”的一声,滚到海里去了。老大追得急,追过大青石,追过岩礁,一时刹不住步,也“扑通”一声摔到海里去了。
老大在海里淹死后,变成了长足虾。它的外形是变了,可又懒又贪的本性没有变,自己不挖洞,不干活,专找破螺壳钻,躲在里头吃喝,人们叫它寄居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