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炳展
(天津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天津 300222)
中印出口增长方式比较
——基于广度、价格与数量的分解
施炳展
(天津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天津 300222)
基于新新贸易理论的最新进展,利用出口增长三元分解框架和2001-2007年H S92版本六分位出口数据,研究中印出口增长的三元边际及比较,探讨中印两国出口增长方式的差异性。结论如下:中国出口产品的总量和数量高于印度,价格低于印度;中国出口产品价格和总量增长速度快于印度,数量增长速度慢于印度;中国出口产品价格随距离增加而减小,是典型的“以量取胜”模式;印度出口产品价格随距离增加而增加,是典型的“以质取胜”模式。总体来看,现阶段中印增长方式存在较大差异性,从趋势看,呈现趋同特点。
中印;数量;价格;比较
伴随贸易成本和通讯成本的下降,全球化生产、产品内分工成为新的国际分工格局。在这一过程中,中印两国积极对外开放,不断融入全球化生产链条中,也由此带动了本国出口和经济的迅速增长。WTO数据显示,2001-2008年,世界年均出口增长速度为13.63%;中国年均出口增长速度为24.01%,占世界出口份额从2001年的4.30%上升到2008年的8.89%;印度年均出口增长速度为20.13%,占世界出口份额从2001年的0.70%上升到2008年的1.10%。中印两国出口贸易的飞速增长为中印比较研究提供了现实基础。从已有文献看,大部分集中在经济增长方式、经济增长可持续性、收入分配及贫富差距、对外贸易结构等视角展开分析。本文则从中印出口增长的三元边际视角入手,比较分析中印出口增长方式。
贸易增长的“三元边际”成为近期贸易研究领域的重点问题。Melitz(2003)[1]开创了新新贸易理论,回答了公司是否出口问题。近期的研究则进一步细化,研究公司向多少国家出口多少种产品,这样就存在公司数目、贸易对象数目、产品数目,被统称为贸易广度。进一步,如果确定公司向哪一个国家出口哪一种产品,那么公司以多少价格出口该产品,即出口价格问题。因此,在新新贸易理论的框架内,产品广度和产品价格成为重点,加上传统贸易理论强调的产品数量,产品广度、价格与数量构成了贸易的三元边际。—
举例说明出口增长的三元边际。如果初期出口一种产品,即产品广度为1,出口数量为1吨,出口价格为1美元/吨,初期总出口为1美元。末期,出口增长为2美元。实现两美元出口至少有三种途径,即出口广度为2,出口2种产品,但是出口的数量与价格不变,这种增长称为广度增长;类似的我们可以定义价格增长与数量增长。这样实现从1美元到2美元的出口增长就可以找到广度增长、数量增长与价格增长三条途径,即出口增长的三元边际。
基于上述现实、理论与概念的阐述,本文从出口增长的三元边际这一新的视角进行中印比较分析,探讨中印出口增长方式的异同。本文研究有如下几个特色:其一,中印比较是一个传统问题,本文提出了出口增长方式的新的比较视角;其二,出口增长是一个普遍的现象,本文从三元边际视角解读出口增长,是对中印出口增长更深入细致的分析;其三,本文利用2001-2007年HS92版本六分位贸易数据,数据较新、较细。
与本文研究相关的文献主要有三类:一类是中印比较文献,一类是三元分解的新新贸易理论文献,一类是三元边际分解的实证文献,下面依次评述。
中印比较一度成为学术热点,文献很多,这里只是举出代表性文献。Shubham和Martin(2008)比较分析了中印两国的收入分配和贫富差距问题;[1]李晓(2006)从政治制度、经济增长、政府管理强度、文化背景等多个角度进行了比较分析,并探讨了印度赶超中国问题,分析了中印比较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2]祝树金等(2009) 基于出口技术结构视角分析了中印贸易关系;[3]朱钟棣和刘凯敏(2008)比较分析了中印对外投资的发展阶段;[4]张燕(2008)分析了中印承接信息技术外包的竞争力差异。[5]现有研究从经济增长、收入差距、贸易结构、外包等多个角度对中印之间进行了比较分析,本文从出口增长方式的视角进行中印比较分析,丰富了已有文献。
Melitz(2003)开创了新新贸易理论,很好地回答了公司是否出口以及公司出口对于行业生产效率的影响;而且也对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兴起的从公司微观视角研究贸易的实证文献进行了提炼和升华。[6]Melitz(2003)说明并不是所有的公司都出口,因此存在公司出口数目的问题;Helpman et al.(2008)[7]进一步发展了Melitz(2003)模型,认为即使公司出口产品,也并不是向所有的国家出口产品,因此存在贸易对象数目的问题;Bernard et al.(2009)[8]则从另一个角度发展了Melitz(2003)模型,将单产品公司扩展为多产品公司,认为即使公司出口产品,也并不是出口本公司的所有产品,因此存在出口产品种类的问题。因此,将出口公司的数目、贸易对象的数目、出口产品的数目归结起来,统称为广度,即“extensive margin”。Baldwin 和 Harrigan(2007)[9]则从另外一个角度发展了 Melitz(2003)模型,认为出口公司不仅面临向哪些国家出口,出口哪些产品的问题,而且存在以什么价格出口的问题,认为公司出口产品的价格与公司的竞争策略密切联系,公司出口价格与贸易成本密切相关。简单讲,如果公司依靠高品质高价格占领市场,那么该公司出口产品价格随着贸易成本的上升而上升;如果公司依靠低品质低价格占领市场,那么该公司出口产品价格随着贸易成本的上升而下降。总的来看,新新贸易理论的出现,使得贸易领域出现了很多新的研究问题,其中出口产品的种类、出口产品的价格成为研究的热点问题。本文提出了贸易增长进行三元分解的框架,将贸易增长分解为广度增长、价格增长与传统的数量增长,并且用这一框架研究中印比较问题,从而在方法上和研究对象上丰富了新新贸易理论的实证研究。
本文的三元分解框架是在Feenstra(1994),[10]Hummels和Klenow(2005)[11]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Feenstra(1994)发展了实证研究中测算产品广度的方法,Hummels和Klenow(2005)则进一步将Feenstra(1994)的理论进行发展,构建了贸易分解的三元框架,即产品广度、产品价格与产品数量。Hummels和Klenow(2005)研究的主题是分析构成贸易大国的主导因素,它将一国出口产品的市场份额分解为一国出口产品相对于整个市场的价格、广度与数量,并进一步分析三者的相对贡献。结论是,产品广度与产品价格是构成贸易大国的主导因素。本文实证框架与Hummels和Klenow(2005)类似,只不过是研究贸易增长问题,但是数据结构与处理方法是完全一致的。接下来介绍贸易增长的三元分解框架。
本节吸收并发展了Hummels和Klenow(2005)三元分解的合理内核,其要义是将贸易增长分解为广度增长、价格增长与数量增长三部分。
既然是贸易增长,必然涉及两个时期的贸易状况,假设分别为t期和t+1期,设t期和t+1期出口的商品的集合分别为:Ωt和Ωt+1,进一步定义两期出口商品的交集为Ωc,即Ωc=Ωt∩Ωt+1,那么t+1期和t期的出口的比值为:
进一步将 (3)式两边取自然对数,就获得了贸易增长率的分解:
至此,我们完成了贸易增长三元分解的过程,这一方法将贸易增长最终分解为广度增长、数量增长和价格增长。值得注意的是在 Hummels和Klenow(2005)的研究中,(1)式的分母是世界出口,分子是某国出口;本文中分母是初期出口,分子是末期出口。虽然两者经济学含义截然不同,但是具有完全相同的数据结构,因此方法可以通用。
在指标分解的基础上,还要进一步对中印出口增长方式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其理论基础是Baldwin和Harrigan(2007)关于产品价格、产品数量与贸易成本关系的分析,其基本观点可以参照前面文献综述部分的分析。通过回归分析,分析回归系数正负与大小,从而分析中印出口方式影响因素的差异性。回归方程如(5)式所示:
(5)式中,被解释变量lnxik表示进口国进口六分位HS92版本产品k的价格或者数量的自然对数;角标为i的变量表示只和进口国相关的变量,包括地理距离等;uk表示仅和产品相关的固定效应;vik表示其它随机影响因素。(5)式和以往引力模型最大的区别在于被解释变量,传统的引力模型被解释变量是贸易流量,这里被解释变量是出口产品的价格或者数量,从而与传统引力模型根本不同。在实证分析部分,本文将用(5)式分别对中国和印度的数据进行回归分析,从而计量证明两国贸易方式的差异性。
先对本文的数据及来源、主要指标及统计结果作一简要说明,如表1所示:
表1 数据及来源、主要指标与统计结果
分三个部分汇报结果。第一部分是中印出口广度、数量与价格比较;第二部分是中印出口增长方式比较,重点比较广度增长、数量增长、价格增长;第三部分是中印出口价格与数量影响因素差异比较。
分析图1。图1左半部分进行了中印出口的整体、广度、数量与价格比较。整体看,中国出口价值量是印度出口价值量的5倍多;广度与价格与印度持平,甚至低于印度;出口数量远高于印度。图1右半部分分析了中国高于印度出口价值量的来源,其中数量贡献度高达100%以上,相对应广度与价格贡献度为负。因此,整体上,各年份中国出口总量和数量高于印度,但是出口广度和价格低于印度。为了分析结论的稳健性,选取了不同商品进行分析。
图1中印出口广度、数量与价格的整体比较
表2 中印不同类型产品出口广度、数量与价格比较
从表2可见,在所有商品上中国出口总量和数量均高于印度,其中高技术产品是印度出口总量的27.53倍,数量是印度的55.52倍;电动机械是印度出口总量的45.03倍,数量是印度的78.93倍。但是从价格比较看,除去交通设备和初级产品外,中国出口价格均低于印度;广度几乎与印度持平。由此可见,中印比较,中国数量占优,而印度价格占优。从时间趋势看,这种情况是否有改变呢?为此进行中印出口增长方式比较。
表3 中国出口增长方式比较
分析表3。首先看所有产品的增长方式。显然,在1995-2007年整个区段内,中国出口总量、数量、价格与广度增长率均高于印度;以2001年中国加入WTO为界分开分析,2001年以后,尽管中国整体增长速度快于印度,但中国数量增长速度低于印度,价格增长速度高于印度。由于在前文中分析,中国出口数量高于印度,但出口价格低于印度,这说明2001年以后中印出口增长方式趋同。进一步,从不同产品类型分析结论稳健性,可以看出中高技术产品、鞋类、服装、电动机械、交通运输设备、科研设备上中国数量增长速度均慢于印度,而价格增长速度快于印度;在除去纺织品外的所有产品上中国价格增长速度快于印度,这说明在大部分产品上中印出口价格与数量趋同。
因此,总体来看,中印两国出口广度差异性不大;中国出口产品价格明显低于印度,但是2001年以后价格增长速度快于印度;中国出口产品数量高于印度,但是数量增长速度2001年以后慢于印度。这说明两国在出口产品的价格与数量方面存在差异性,长期看,两国出口产品数量与价格有趋同趋势。
上述分析说明中印出口数量与价格存在差异性,一个自然的问题是中印两国同作为发展中国家,为什么出口价格与数量存在较大差异性呢?为此,按照Baldwin和Harrigan(2007)的分析,通过分析产品价格、产品数量与地理距离的关系来分析中印两国企业出口竞争策略,通过企业竞争策略分析、探讨中印出口增长方式差异性的原因。回归方程为(4)式,结果如表4。
表4 中印贸易方式影响因素的差异性:固定效应回归结果
分析表4。在总量与数量的回归中,所有回归系数符号是一致的,只是大小稍有差别,中印两国没有表现出差别性。但是在价格回归中,中印两国表现出较大的差异性,最明显的区别表现在表征贸易成本的回归系数上:中国对地理的回归系数为负,印度对地理的回归系数为正,这意味着贸易成本越高,中国出口产品价格越低,印度出口产品价格越高。对lang回归系数,中国为正,印度为负,如果将lang看作表征贸易成本的变量,“共同语言”代表贸易成本较低,反之较高,显然这说明中国出口产品价格随着贸易成本降低而升高;印度则相反,这与对距离的回归系数是一致的。类似的,对于col,tig,landlock等表征贸易成本的变量,回归系数也有类似的规律。根据前面的文献分析,说明印度是典型的“以质取胜”,而中国则是典型的“以量取胜”,这印证了前面两国出口产品价格与出口数量的比较分析。
为了印证结论的稳健性,表5列出了面板数据随机效应回归模型,结论是一致的。
表5 中印贸易方式影响因素的差异性:随机效应模型回归结果
长期以来,由于中印两国长期实行积极的对外开放政策及中印两国独特的要素禀赋优势,中印两国逐渐融入到全球化生产过程中,也由此带动了两国出口贸易的迅速增长。本文基于新新贸易理论实证研究的最新进展,从出口增长三元边际的视角,利用HS92版本六分位出口数据,对中印两国出口增长方式进行了比较分析。主要结论如下:中国出口产品的总量和数量高于印度,价格低于印度;中国出口产品价格和总量增长速度快于印度,数量增长速度慢于印度;中国出口产品价格随距离增加而减小,是典型的“以量取胜”模式,印度出口产品价格随距离增加而增加,是典型的“以质取胜”模式。总体来看,现阶段中印增长方式存在较大差异性,但从趋势看,两国相似性增加,呈现趋同特点。
本文的政策含义是明显的。长期以来,中国以要素禀赋、政策优惠、地理位置、基础设施等优势实现了出口的迅速增长,中国相对于印度表现出了强劲的竞争力。但是本文的研究表明,中国的优势主要表现为数量优势,中国出口产品在价格或品质方面并没有优势。从长期看,数量优势主要得益于迅速的资本积累、廉价的能源和劳动力;而品质优势主要依靠人力资本、研究与开发投资,显然印度的以质取胜的模式更值得借鉴和学习。因此,提升中国出口品质、促进中国出口可持续发展是必然的政策选择。
[1]Shubham,Martin.中国和印度不平衡发展的比较研究[J].经济研究,2008,(1).
[2]李 晓.印度经济能够赶超中国吗?——兼论中印比较的意义[J].国际经济评论,2006,(6).
[3]祝树金,陈 艳,谢 锐.“龙象之争”与“龙象共舞”——基于出口技术结构的中印贸易关系分析[J].统计研究,2009,(4).
[4]朱钟棣,刘凯敏.中印ODI的发展阶段和本土技术进步效应比较[J].当代财经,2008,(6).
[5]张 燕.中印承接信息技术外包(ITO)竞争力的比较研究[J].江西财经大学学报,2008,(3).
[6]Melitz M.The Impact of Trade on Intra-industry Reallocation and Aggregate Industry Productivity[J].Econometrica,2003,Vol.71,pp.1695-1725.
[7]Helpman Melitz,Rubinstein,Estimating.Trade Volumes:Trading Partners and Trading Volumes[J].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2008,(2):441-487.
[8]Bernard,Jensen,Redding,Schott.The Margins of US Trade[R].NBER Working Paper,2009,No.14662.
[9]Baldwin,Harrigan.Zeros,Quality and Space:Trade Theory and Trade Evidence[R].NBER Working Paper,2007,No.13214.
[10]Feenstra.New Product Varieties and the Measurement of International Prices[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5,84(1),pp.157-177.
[11]Hummels, Klenow.The Variety and Quality of a Nation’s Exports[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5, (3):704-723.
A Comparison between China’s and India’s Export Growth:Based on the Decomposition of Range,Price and Quantity
SHI Bing-zhan
(Tianji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Tianjin 300222,China)
Based on the latest development of the new trade theory and making use of the three-element decomposition framework of export growth and the six-digit level export data of HS 92 version during 2001-2007,this paper studies the three-margin of export growth and comparison of the two countries and discusse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ways of export growth adopted by them.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 have been drawn:the total volume and quantity of China’s exported products are higher than that of India’s,and the price is lower;the growth rate of the price and total volume of China’s export products is higher than that of India’s,while the growth rate of quantity is lower;the price of China’s export products is decreasing with distance,which is the typical mode of “win by quantity”,while the price of India’s export products is increasing with distance,which is the typical mode of“win by quality”.Generally speaking,there exist larger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a’s and India’s export growth patterns;however,it seems that a trend of convergence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appears.
China and India;quantity;price;comparison
责任编校:史言信
F746.12
A
1005-0892(2011)04-0094-08
2010-12-01
国家社科基金(10CGJ021,10BJY077);国家软科学研究项目(S2009GX0205);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TJYY08-1-016)
施炳展,天津财经大学讲师,博士,主要从事国际贸易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