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方言亲属称谓词“崽”的词义变化

张兴良

(湖南广播电视大学，湖南长沙 410004)

长沙方言亲属称谓词“崽”的词义变化

张兴良*

(湖南广播电视大学，湖南长沙 410004)

词义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化。词义扩大是词义变化中最普遍的一种情况。“崽”是长沙方言重要亲属称谓语之一，相当于普通话里的“儿子”。在我国社会快速发展的过程中，长沙方言“崽”词义发生了明显变化，不单指称儿子，也可以指称女儿。本文对长沙方言亲属称谓词“崽”词义扩大现象进行了分析，并进一步调查和分析了长沙方言其他亲属称谓词的词义扩大现象。

长沙方言;崽;词义扩大

语言是社会的产物，随着社会的变化而变化，语言的这种时代性是语言社会性的体现。亲属称谓语是现代汉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个敏感、开放的语汇系统，时代的变迁和价值观念的更新都会引起称谓语语义及其功能的变化。长沙为湖南省省会，位于湖南省东部，湘江下游长浏盆地西缘，长沙方言是湘语的主要代表方言。“崽”是长沙方言重要称谓语之一，相当于普通话里的“儿子”。在我国社会快速发展的过程中，长沙方言亲属称谓词“崽”的词义发生了明显变化。

一、称谓词“崽”的词义变化

词义是一个词所代表的意义。任何一个词都有着特定意义。词义是一个历史范畴，它与客观对象的联系不是天然的、固定的，而是在一定的社会历史环境中形成的，因此，随着社会的变化，词义也会发生变化。词义的变化，主要有扩大、缩小和转移等几种情况。词义扩大是词义变化中最普遍的一种情况，即词义所表示的概念外延的扩大，包括词义指称的范围由小变大，或从特指变为泛指，或从个别变为一般，或从部分变为整体。

长期以来，“崽”在湘方言里一直为儿子之义。“崽的词义古今没有变化，现在在‘湘沅之会’的湘语区、湘南土话以及赣语区，均称儿子为‘崽’”。［1］杨雄《方言》卷十中有“崽，子也。湘沅之会，凡是子者，谓之崽;若东齐言子矣。”《集韵海韵》“崽，子亥切，湘沅呼子曰崽。”明焦竑《俗书刊误》:“江、湘、吴、越呼子曰崽。音宰。”《现代汉语方言大辞典》收录的表“儿子”的称谓语“崽”主要分布在柳州、南宁、长沙、娄底、黎川、南昌、成都。《现代汉语》中词条“崽”的释义为:＜方＞(1)儿子;(2)男青年;(3)幼小的动物。《长沙方言研究》长沙方言分类词汇章记录的晚辈亲属词“崽”一律指儿子，“崽女”指“子女”，“崽”指“儿子”，另有“大崽”、“满崽”分别指“大儿子”，“小儿子”。［2］

笔者调查了60后、70后、80后不同年代生父母对孩子的称谓，称谓词“崽”的词义发生了明显变化。长沙方言称谓词“崽”词义指称的范围由小变大，不仅仅是最初的儿子意，而是无论面称、背称都可以指儿子或者女儿。如:

1.崽崽，今天晚上想吃么子?(儿子(或女儿)，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2.崽，我给你买了件新衣服。(儿子(或女儿)，我给你买了件新衣服。)

3.我崽伢子今年上初中了。(我小孩今年上初中了。)

在长沙方言里，上述三句话中的“崽”既可以指儿子，也可以指女儿，只有当听话人对对方比较熟悉，才知道其指称的对象是儿子还是女儿。

二、称谓词“崽”词义扩大原因分析

“崽”这一湘方言颇有特色的亲属称谓词在现代社会出现了指称扩大现象与人们的社会心理变化紧密相关。语言自身不存在偏见，但语言的使用者却可以按照其社会观念和价值观念赋予语言一定的语用色彩，从而使称谓语带上了性别歧视色彩。称谓语中性别歧视现象普遍存在。我国古代男尊女卑观念深入全社会，广泛表现在观念形态及实际生活的各个方面。［3］长沙方言称“女儿”一般为单字“女”，《长沙方言研究》记录的对女儿的称谓为“女”、“大女”(大女儿)、“满女”(小女儿)。而“女”字在甲骨文中为一跪状之人，表示其地位低下，意指女性。《说文解字》:“女，妇人也。”段玉裁注:“浑言之，女亦妇人;析言之，适人乃曰妇人也。”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对文则处子为女，适人为妇。”因此，用“女”来称呼女儿，带有某种程度的性别歧视色彩。

现代社会由“女”到“崽”来称呼女儿，这种称谓语的变化深刻地体现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的变化。首先，我国推行的计划生育政策是“崽”词义扩大的一个重要原因。我国在20世纪70年代全面推行这一政策，1982年定为基本国策，2001年成为国家法律，《宪法》第25条规定:“中国推行计划生育，使人口的增长同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相适应。”第49条规定:“夫妻双方有实行计划生育的义务。”《婚姻法》也规定夫妻双方有实行计划生育的义务。计划生育控制了中国总体人口基数，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重大贡献，同时也对社会思想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一个家庭只有孩子，传统的大家庭被一对夫妇和一个孩子的小家庭逐渐取代，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只是一对夫妇唯一的孩子，不需要再区分是“崽”还是“女”。其次，“崽”词义扩大也与传统的男尊女卑思想被逐渐打破，女性地位得到迅速提高有关。我国《宪法》第48条第1款明确指出:“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权利。”在法律上保障了女性的权益。而现实生活中，当代女性已经广泛涉足社会，参与社会活动，取得平等的社会地位，具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对父母来说，传统的养儿防老的心理被打破，女儿同样成为了家庭的经济、精神支柱。社会的进步、女性自身的努力使社会重新认识女性，同时也需要新的方式来称谓女性。这一情况反映在长沙方言中，父母改变了对女儿的称谓，无论男孩女孩都称为“崽”。

三、长沙方言其他亲属称谓词词义扩大现象

笔者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方言研究资料室编撰的《汉语方言词语调查条目表》“第拾亲属”调查条目，对长沙方言亲属称谓进行了逐一调查，并与《长沙方言研究》亲属称谓词进行对比分析。笔者发现，随着时代不断向前发展，除了称谓词“崽”外，长沙方言部分亲属称谓词词义也存在词义扩大现象。

长沙方言亲属称谓词词义扩大现象对比表

从上表可以看出，长沙方言中，爹爹、娭毑、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崽以及孙等亲属称谓词外延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在这些称谓词中，“孙”词义扩大现象与“崽”相似，是女性地位得到提升的一种体现，而爹爹、娭毑、哥哥、弟弟、姐姐、妹妹词义变化则属于亲属称谓词旁系、母系关系向直系、父系靠拢的情况。在社会和家庭急剧变化的今天，亲属关系日趋简单，汉语称谓系统内部称谓语逐渐减少，一些称谓语指称范围扩大是社会生活发展的必然结果。具体体现在原来指称直系、父系的亲属称谓词可以同时指称旁系、母系亲属。

需要指出的是，爹爹、娭毑、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等亲属称谓词义扩大不是长沙方言亲属称谓词变化的独特现象，其他方言也有类似的现象。如《社会变迁中亲属称谓的流变——以青海互助南门峡地区为例》一文中有这样的阐述:“‘姑舅哥’、‘姑舅姐’，10岁以下儿童不再这样称呼，而是直接称‘哥哥’、‘姐姐’。调查时问一位5岁小孩，为什么让小孩儿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爷爷、奶奶?她毫不犹豫地说:‘我的爸爸、妈妈也是他(老公)的爸爸、妈妈，娃娃都是大家的孙子。’”［4］

社会在发展变化，语言作为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无疑将适应社会的变化而变化。通过对称谓语的研究，我们不仅可以观察到它所反映的社会特征和时代特色，也可以更进一步地了解人们的价值观念和思想发展，更直接地了解到一个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状况和变化进程。长沙方言亲属称谓词的这种变化值得我们进一步观察和探究。

［1］罗昕如.湘南土话特色词例析［J］.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3，(3).

［2］鲍厚星.长沙方言研究［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

［3］师玲.浅析汉语中的女性称谓语［D］.太原理工大学，2007.

［4］纳玉兰.社会变迁中亲属称谓的流变——以青海互助南门峡地区为例［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5).

An Analysis on Semantic Change of the Chinese Word“Zai”as Kinship Term in Changsha Dialect

ZHANG Xing－liang

The Chinese words＇meaning changes with the social development.The extension of word meaning is the most common in semantic changes.The Chinese word“zai”is one of important Kinship terms in the Changsha dialect，and it is equal to the word“son”in mandarin.In the process of our society＇s rapid development，it is Obvious semantic change happened on the word“zai”in Changsha dialect.It can refer to son as well as daughter.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semantic expansion of the Chinese word“zai”as Kinship term in the Changsha dialect.Also，it analyzes the semantic expansion of the other Kinship terms in Changsha dialect.

Changsha dialect; “zai”;widening of meaning

H17

A

1009－5152(2011)04－0038－03

2011－10－30

张兴良(1978－ )，女，湖南广播电视大学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