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欣宇
(作者是《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编辑)
2011年9月16日,年仅53岁的《中国青年报》副总编辑唐为忠在宁波出差期间,突发心肌梗塞,不幸去世。
在《中国青年报》,唐为忠老师度过了28年。而最近10多年里,唐老师一直上夜班,只是在2010年冬天因检查出肺病才暂别夜班。不久前,他和许多同事说,他身体恢复得很好,10月份又可以上夜班了。谁知突发的心脏病,让他抛下心爱的新闻事业,抛下爱人和孩子,抛下新闻界的同事和朋友,走了。在告别仪式上,总编辑陈小川在逝者遗像前深深鞠躬,口中喃喃:“老唐,走好,到那边不用上夜班,也不用操心了。”
众所周知,记者所从事的职业是高风险、高强度的脑力与体力劳动的结合,记者群体里普遍存在着透支健康的现象。资料显示,中国人的健康状况好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人群,而新闻工作者的健康水平却与此形成显著反差。
事实上,传媒人早逝的案例近年并不鲜见。更为惊人的是,2011年5月,6天内竟有多名传媒人英年早逝:5月18日,36岁的央视财经频道资深编辑马云涛因胃癌晚期离世; 5月22日,生于1980年的《深圳晚报》女记者黄蕾不幸因病去世;5月23日晚,郑州电视台政法频道记者刘建突发心肌梗塞离世……
当然,记者的健康问题并非中国所独有。西班牙工人委员会通信和交通联合会调查统计, 记者常患的疾病包括视力下降(66%)、消化系统疾病(23%)、睡眠紊乱(31%)、心理疾病(3l%)。有26%的记者一年之中要病倒3 次或者更多的次数。而欧盟有关机构调查也表明:欧盟国家中近一半的专业记者患有紧张症和周期性疲劳症,近1/4的记者每天需要服用镇静或兴奋药物才能进入工作状态。
健康状况与职业特点、生活方式密切相关。记者职业看似风光, 可是由于职业的特殊性,工作时间虽自由, 却没有固定的公休假和节假日;长年东奔西跑,随时准备拎着行李箱出差,忙起来一天只吃一顿饭;经常坐在电脑前十几个小时不挪窝,常年睡眠不足,锻炼基本没有,熬夜隔三差五。
除工作时间不规律外, 对健康影响更大的是来自精神上的巨大压力:找新闻线索, 写出彩的稿子,还不能漏新闻。而年龄稍长的传媒人面临的现实则更为残酷,为了不输给年轻人,他们不得不绷紧神经,对身体亮起的黄灯视而不见,继续疲于奔命。
一名记者这样描述他日常的生活状态:刚拿起筷子,采访电话的铃声响了,得,这午饭估计要待到晚上再吃了;白天写稿一整天,交稿后终于松了口气,可夜里做梦却被“稿件出错”吓醒了……
在趋于商业化的环境里,中国的一部分记者正在变成整天考虑如何养家糊口的人。他们每天都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不规律的生活方式除了增加精神压力外,还会给人体带来一定的心理机能变化。很多媒体从业人员都会感到自己在工作久了以后性格会变得焦虑,容易烦躁紧张,而且经常有头晕头痛、乏力、食欲减退、记忆力下降和睡眠障碍等神经衰弱症状。
面对着传媒行业里越来越多的健康问题,也许传媒人已经到了把报道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暂且收回忧国忧民的视线,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想一想自己毕竟也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了。
如今,新闻媒体人员的职业压力之大几成共识,但主动去解决的还为数不多。
在笔者看来,首先,传媒人应该理智地认识到,健康的身体是保障长期从事自己热爱的新闻工作的基础。健康的主动权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自己不负责的话,将没有人替你承担由此产生的疾患痛苦。
而笔者在此更希望强调的是,媒体机构应该把从业人员的健康防护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上。比如,组织员工定期体检,建立健康档案,对包括亚健康状态在内的重点项目实施检测;重视心理健康,必要时进行心理辅导和心理治疗;制定鼓励或强制提高身体素质锻炼的计划,让记者编辑能有规律地从伏案状态摆脱出来;学习一些国际大企业定期强制休假疗养的制度,让新闻从业者避免长期超负荷工作。
此外,一个人文管理的工作环境既可以提高员工的工作效率,又可以保护他们的身心健康。领导对于新闻工作者的宽容、支持以及对其劳动的认可和肯定,以及媒体内部积极的氛围,员工间的情感支持等都可以有效地缓解从业者的压力。
而对于严重危害健康的夜班问题,更有必要从制度上进行反思,做出改进。在唐为忠副总编辑去世之后,《中国青年报》采编人员已在内部展开讨论:是否能在报社形成制度,上夜班不能超过多少年,好比援藏,既要有时间限制,又要实行较高的经济补助。有人更具体提出,夜班岗位可考虑进行定期轮换,并改善夜班食宿条件。夜班人员每半年体检一次,亮黄灯者提前轮换。
一些国外同行的经验也可借鉴。国际新闻工作者网络(International Journalists Network)介绍了巴西一些新闻机构致力于保障记者健康的新举措。比如,在工作场所设立健身房、随时对员工提供血压监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