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治
(西安美术学院基础部,西安710065)
论文化融合与跨文化交际中的语言翻译
赵治
(西安美术学院基础部,西安710065)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和交流的工具。文化的融合必然会反映在语言的融合上,而语言的融合又必然记录着文化融合的趋势。语言翻译,尤其是词汇翻译最能体现文化融合过程中语言融合的现象。从文化融合大环境的角度看,语言翻译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问题,处理好这些问题对吸收异域文化和丰富本民族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
文化融合;跨文化交际;语言融合;语言翻译;文化修养
当今社会,随着交通工具的进步和通讯手段的发展,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种族之间的接触和交往日益频繁。先进的国际互联网技术和发达的传媒资讯使人们能够轻松地获得各类信息。其速度之快、数量之多、内容之丰,都是前所未有的。在信息互通过程中,人们日益加强了政治、经济、科技、教育等领域的交流与合作。这一切无不推动着各种文化之间的渗透和交流,由此也引发了各种文化间的对话与融合问题。而作为文化交流的介质,语言翻译的作用及意义得以凸显。
(一)
何为文化?英语中文化culture一词源于拉丁文cultura,其最早的基本意义是“耕作,种植,作物”。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人类认识的深化,culture一词的外延不断延伸,内涵不断丰富,据《大英百科全书》统计,在世界各国的正式出版物中,关于文化的定义达160种之多。文化的蕴含极为丰富,尽管一直为多种学科所关注,但其内涵和外延一直不很明确。在各种文化定义中,以英国人类学家泰勒(Edward Burnett Tylor,1832—1917)关于文化的定义最具代表性。泰勒指出:“文化是一种复杂体,它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其余社会上习得的能力和习惯。”[1]在泰勒的基础上,美国人类学家L.A.怀特(Leslie A.White,1900—1975)将一个整合的文化系统分为三个亚系统:技术系统、社会系统和思想意识系统。他认为,技术系统主要是由物质和技能所构成,借助于该系统,人与自然得以联结;社会系统是由表现于集体和个人行为规范中的人际关系而构成,如亲缘、伦理、政治、军事、教会、娱乐等;思想意识系统主要是由语言和其他符号所表达的思想、信念、知识等构成,这一范畴包括了文学、神学、哲学、传统、科学、民间格言和常识等。[2]相对于泰勒,L.A.怀特关于文化的解释显得更为客观、全面。当前,学术界一般都是从各自研究的领域去认识文化的,可以说,一切人类文明的结晶都可以被视为文化。
文化具有历时性和共时性双重特征。从历时角度看,文化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进化;从共时角度看,各个国家、民族都有各自独特的文化,它们相互影响,相互渗透。文化是个开放的体系,各民族在自身的发展过程中,会不断吸收其他文化的养分,从而丰富自身。异域文化对本土文化的冲击,促进了文化的进化,而文化进化的主要趋势就是各种文化越来越趋向于统一与融合。“只要文化还存在着,文化趋同的过程就是无止境的”。[3]因此,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的文化并非静止不变,而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处于动态的变化过程中。
在漫长的中国古代社会,由于中西地理环境的差异和交通通讯的困难,以及中国传统文化本身所具有的向内磁化(在中国文化圈内对外来异质文化的吸纳)和非扩张性特征造就了中国文化的超稳定性,但这并没有妨碍中西方文化的交流。始于公元前2世纪的古代丝绸之路不仅为中西方之间搭建了一座商业交流的桥梁,而且促进了古代中国人民与中亚、西亚、非洲、欧洲人民的文化交往,对当时的世界文明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公元7世纪后,印度佛教的传入,唐朝鉴真和尚的东渡,明朝郑和下西洋,以及此后历经数百年的西学东渐,无不包含了复杂的文化交流过程。自鸦片战争以来的百余年间,中国“闭关锁国”的惯例被打破,中国传统文化受到西方文化体系的全面冲击。“五四”新文化运动使中国人民史无前例地接触了大量的西方文化。许多有识之士在“科学与民主”的号召下,“拿来”了西方优秀的文学作品和科学技术。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改革开放更是促使中国大开国门,西方的价值观念、科学技术和生活方式如潮水般涌入中国。在此过程中,中国人民利用“拿来主义”,充分吸收西方文化的精髓,与此同时,西方也广泛地吸收了中华文化的先进要素。中西文化交往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
随着中西文化交流的加速,文化融合的现象俯拾皆是。日常生活中,人们习惯了穿西装,系领带,喝咖啡,泡酒吧,吃西餐,跳迪斯科、唱卡拉OK,说话时满口带着半中半洋的“洋泾浜”。过圣诞节、情人节,在教堂举办婚礼等这些西方国家特有的文化现象,在中国年轻一代中也很风靡。留学国外或者双语教学在国内大城市中也屡见不鲜。在此过程中,一些新词术语逐渐融入到了中华文化之中。如西方文化典故中的“鳄鱼的眼泪”、“特洛伊木马”、“达摩克利斯之剑”、“阿基里斯之踵”、“潘多拉的盒子”等。此外,西方社会科学著作以及自然科学技术中的许多词汇,如:“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哲学”、“逻辑”、“民主党”、“共和党”、“总统”、“议会”、“雷达”等也被吸收并成了汉语词汇的有机组成部分。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中西文化多方位、多渠道的接触和交流,反映当代西方文化和科学技术的名词术语更是大量流入汉语中。如今人们对“可口可乐”、“网上购物”、“华尔兹”、“幽默”、“电脑”、“因特网”、“克隆”、“电子商务”、“股票”、“债券”、“跨国公司”、“CEO”、“托福”、“雅思”、“的士”这些词汇已是烂熟于心。同时,富有中华民族特色的东西,如中国饮食、中国传统服装、中草药、太极拳、气功、京剧、中国绘画、中国书法以及瓷器、筷子等也被许多西方人士逐渐了解并喜爱。
语言作为文化的有机组成,与文化密不可分。文化的创造离不开语言,语言不能脱离文化而存在。可以说,文化是语言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土壤。文化融合必然反映在语言的融合上,而语言的融合首先就体现在词汇这一层次上。词语简单易记,同时也能承载丰富的文化内涵。例如,信奉佛教的人常常会提及“佛”、“菩萨”等字眼。这些词本是印度佛教用语,在佛教文化传入中国之前,人们对此没有任何概念。随着佛教文化的传播,人们才逐渐熟悉这些词汇。如今,像“金刚”、“观世音”、“弥勒佛”这些佛教用语已成了人们信手拈来的词语。即使不信奉佛教,人人亦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含义。正是在这熟悉佛教用语的过程中,人们对佛教文化有了越来越深的了解。
(二)
跨文化交际(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s),指本族语者与非本族语者之间的交际,也指任何在语言和文化背景方面有差异的人们之间的交际。在跨文化交际过程中,行为主体必须对对方的语言和文化背景有所了解和熟悉,否则,跨文化交际就会发生障碍。对于专门从事跨文化研究和以此为职业的人来说,首先要具备良好的“跨文化意识”。从心理学角度来看,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培养是建立在跨文化意识培养的基础之上的。跨文化意识是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基础和前提。没有跨文化意识,就不可能具有跨文化交际能力。跨文化意识的提高也必然会提高跨文化交际能力。
所谓“跨文化意识”,是指对于影响人们行为和观念的自身文化和其他文化的理解,包括对人类行为的表现和文化模式差异的理解。简而言之,就是指外语学习者对于其所学习的目的语文化具有良好的知识掌握和较强的适应能力与交际能力,能像目的语本族人的思维一样来思考事物并做出反应,以及进行各种交往活动。“跨文化意识”不是指对于本民族文化和其他文化的具体事实或信息的了解,而是对文化现象、模式、特征以及不同文化之间关系的洞察和批判性的理解。因此,跨文化意识不只是外在的知识,更是一种内在的能力和素质。美国语言学家汉威(RobertG.Hanvey)把“跨文化意识”称为文化的敏感性或洞察力。他把文化差异的敏感性分成四个层次:第一层次是能识别表层的文化特征,人们通常认为这类文化特征新奇、富有异国情调;第二层次是能识别与自己的文化迥异的细微且重要的文化特征,人们通常认为这类文化特征不可置信、难以接受;第三层次与第二层次相似,人们认为这一层面的文化特征只有通过理性分析才可以接受;最后一个层次是能够做到从对方的立场出发来感受其文化,即立足点的转移;第四个层次是跨文化意识的最高境界,要求参与者具备“移情”(empathy)和“文化融入”(transposition)的能力。[4]具备了跨文化意识就能认识到每个人都是文化产物。人的行为和观念都受自身文化的制约,人们的语言和行为受到种种社会可变因素,诸如年龄、性别、职业等的影响。这种对文化的深刻理解和洞察,不局限于本民族文化和目的语文化而适用于任何文化,是对一般性文化内涵、特征和不同文化关系的把握。
文化的融合促进了语言的融合。从某种意义上,语言是特定民族文化、风俗习惯的一面镜子。如何译介那些最敏感地反映社会生活和思想变化的词汇,对于加速文化的交流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翻译当中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些困难。认识这些困难并寻找合理的解决方法无疑有利于文化的传播。
跨文化交际学者皮埃斯(W.B.Pearce)认为,“文化是冻结了的人际交流,而交际是流动着的文化”。这一关于文化的界说,明确无误地指出,文化具有恒定的交际性,而交际必须以文化为基础。因此文化融合对跨文化交际中的语言翻译影响是两方面的。积极的一面是,双语双文化的环境,能够丰富两种文化的内涵,在总体上提高语言材料的可译度。宏观而言,翻译的难度可能减小。消极的一面,由于东西文化构建的基础不同,异核的成分也不少,两种文化接触时不可避免地要发生局部的冲突。而且接触越频繁,冲突的机会就越多。这样,翻译困难的数量与类型就相应增加。相比而言,对后者的讨论更具有实践意义。
(三)
跨文化交际给翻译带来的困难是多方面的,其产生的原因也各不相同。
首先,当原语词汇所承载的特定的文化在目的语中有时找不到“对等语”或“对应语”时,翻译所产生的词汇空缺就难以避免。如美国60年代产生的嬉皮士(hippie)一代,是当时的一个特殊群体。他们的生活方式与众不同,头蓄披肩长发,身穿奇装异服,沉迷于酗酒、吸毒,以各种有违社会规范的行为来表示对当时社会的不满。由于中国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群体,当hippie被初译为“希比士”时,人们从译名上得不到任何特定的文化信息。即使后来被译为“嬉皮士”也未能准确地反映hippie的确切涵义。同样,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阳八卦、农历节气、武术气功等术语也因西方文化中没有对等语或对应语,在翻译时不得不采用音译或音译加注的方式。如,将“阴”、“阳”、“太极拳”分别译为“yin”、“yang”、“Taiji”。
其次,原语词语与译语对应语语义性质相反或矛盾。“原语词语与译语对应语分别所承载的文化信息有时是相互矛盾的,即词语的表层指称意义相同,但词义深层所承载的文化涵义却不尽相同或者相反。”[5]这种词义冲突现象虽不及词汇空缺现象多,但也应引起重视。如“individualism”译成汉语是“个人主义”,在中国文化中明显带有贬义的倾向,但在英语中,“individualism’’却是褒义词,体现了重视个体存在,提倡个人奋斗的西方价值观念。因此,在西方人眼里,“个人主义”是“个性伸张”的表现,与“拼搏进取”同义。而在中国,“个人主义”却是与“集体主义”相对而言的。那些不顾集体利益、只顾个人利益的思想与行为就被当作“个人主义”的表现。在中国文化里,具有“个人主义”行为的人,其行为通常是不被认可和提倡的。
再次,由两国语言对同一语词所引起的文化联想差异较大。中西文化里都有这么一些词,当人们听到或读到它们时,会联想到某些别的事物。即这些词具有特殊的联想意义。两种语言里有些词语其语符表层指称意义相同,但引起的语义联想却大不相同。有些词汇在一种语言里意义隽永、内涵丰富,在另一种语言里却平淡无奇,无特殊含义。这种现象就是中西文化差异所造成的。语义联想的不同给语言翻译带来了不少困难。例如:颜色词“红”在中国传统文化里象征“吉祥、顺利、成功、喜庆”,所以常有“红榜”、“红利”、“红运”等说法。此外,“红”还指“(人)受宠信发迹”,所以又有“红人”、“走红”、“红得发紫”等说法。但是在西方文化里,“红”的对应词“red”却没有这样的涵义。因此我们就不能把“红运”、“红榜”译成"red luck”、“red roll”,而应译成英语里意思相近的表达“good luck”、“honour roll”。
上述文化融合中出现的语言翻译问题,我们应该如何处理呢?是“归化”还是“异化”?以何者为主,以何者为次?对此,翻译界至今仍在争论不止,没有统一的规定。尽管如此,大家都认可,翻译的目的就是促进文化的交流。因此,在中西文化融合的过程中,翻译工作者应根据“文化传真”的原则,尽量保存外来文化之“洋味”,以使本国读者扩大文化视野,获得知识和启迪。也就是说,在进行文化传播时,以异化翻译为主,归化翻译为辅。
美国语言学家、翻译家奈达(Eugene A.Nida)曾说过:“世界上的语言和文化惊人地相似,而且相似之处占90%,不似之处只有l0%。正因如此,翻译才得以进行。”[6]在文化融合的过程中,翻译工作者应重视原语中蕴涵的异国情调和承载的异域文化,充分相信读者的智力和想象力能够理解异国文化的特异之处,并大胆采用异化翻译的手段。例如,将谚语“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译成“一石二鸟”,其效果就比译成“一箭双雕”更直观形象。尽管汉语文化中的“一箭双雕”与“一石二鸟”在意义上并无明显区分,但如果译成了“一箭双雕”就会失去原语的文化风貌。又如,“Time is money”最初被归化译为“一寸光阴一寸金”,后来随着中国市场经济的兴起,人们也接受了西方优胜劣汰的竞争规则,认识到了时间与效率的重要性。这时将该句异化译为“时间就是金钱”,就得到了人们的认可。当然,异化翻译成功的例子还有很多。如将“sour grapes”、“to meet one’swaterloo”直译为“酸葡萄”、“遭遇滑铁卢”。这些异化翻译丰富了目的语文化和目的语表达方式。不过,异化译文能否被广泛接受,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时间和实践的检验,其可接受性也只能就一定阶段而言。“一般来说,首次触及异域文化中完全陌生的成分时,我们不宜过多地采用异化翻译。随着文化交流的加深,目的语读者对陌生的异域文化有所了解后,此时就可采用异化翻译。”[7]前面提及的“Time is money”的前后两种翻译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当然,在文化融合的翻译中,归化翻译也产生了许多佳译。如将英语谚语“Love me,love my dog”译译为“爱屋及乌”。还有,把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介绍给西方人民时,将其比喻成“Chinese Romeo and Julia”(“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样西方读者就更易理解“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两个人物。但总的来说,在当前文化融合的过程中,异化翻译是总的趋势,归化只是暂时的折中。
(四)
跨文化交际给语言翻译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它一方面丰富了语言翻译的素材,另一方面也给语言翻译带来了新的难题。要处理好这些问题,作为语言工作者,除了要提高语言的驾驭能力外,在精通本国文化的同时,还应熟悉了解异域文化。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尤其在学习掌握西方先进文化方面,中国翻译界所要走的道路还很漫长,责任也十分重大,这也是为什么中国有那么多的文化精品没有得到世界他国认可的一个重要原因。翻译不仅是两种语言语符表层指称意义的转换,更是两种不同文化的相互沟通和移植。翻译既涉及两种语言,更涉及两种文化。因此,加强中西文化修养是翻译工作者担任文化传播使者的必修课。当然,翻译的技巧也是相当重要的。当下,作为跨文化交际的翻译工作者应在实践中不断摸索最佳的译法,为中西方之间的文化的交流,特别是为把中国文化推向世界做出积极的贡献。
[1][英]泰勒.原始文化[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68.
[2][美]L·A·怀特.文学的科学——人类与文明研究[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8:351.
[3]胡文仲,高一虹.外语教学与文化[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127-128.
[4]没Hanvey.Communication and interpersonal relations[M].New York:Richard Irwin,1979.
[5][美]奈达,泰伯.翻译理论与实践[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56.
[6]陈宏薇.新实用汉译英教程[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0:114.
[7]杜争鸣.翻译策略与文化[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8:213-214.
H059
A
1002-7408(2011)06-0107-03
陕西省教育厅课题“跨文化交际中的翻译问题研究”(WYJ-017B)的阶段性成果。
赵治(1976-),女,山西山阴人,西安美术学院基础部讲师,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际、英美文学。
[责任编辑: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