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华 胡益安
中国人民选择马克思主义,选择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近代中国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1921年7月,全国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的代表汇集上海,举行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告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成立。从此,中国历史揭开了新的篇章。
1921:中国共产党上海创建记
○高中华 胡益安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列主义”,这是后来人们对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情况的一种通俗说法。
中国先进分子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最早渠道是日本。中国共产党的早期成员中,李大钊、陈独秀、李达、董必武、李汉俊、陈望道等,都曾去日本留过学,在那里接触了马克思主义的著作,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启蒙。
法国是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的第二条渠道。赴法勤工俭学是当时的一股潮流,1919年和1920年两年内,赴法勤工俭学的中国学生达到1600人。他们中包括周恩来、赵世炎、蔡和森、蔡畅、向警予、陈毅、邓小平、李立三、王若飞、李维汉等。他们在法国不但自己接受了马克思主义,而且通过各种途径把马克思主义介绍到国内来。
1920年,中俄交通打通后,中国的先进分子对这个马克思主义最早试验成功的国度充满了向往,决定亲眼目睹已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苏俄的一切。时为《晨报》记者的瞿秋白受报社派遣,于1921年1月到达莫斯科,在苏俄接受了马克思主义。
当时马克思主义是与其他的社会主义思潮一并传入中国的,因此,中国的先进分子选择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的信仰,有一个比较和选择的过程。中国先进分子在经过反复比较之后,最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即科学社会主义作为自己的信仰。
那么,在众多的社会主义思潮中,中国先进分子为什么最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
首先,十月革命为中国先进分子树立了成功的榜样。十月革命胜利后,中国先进分子将中俄两国革命作了对比,看到俄国先进行了两次资产阶级民主革命——1905年革命和1917年的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统治。又举行社会主义十月革命,一举推翻了资产阶级统治,取得了胜利,建立了工农政权。人们从十月革命后苏俄出现的新气象中,增加了对指导十月革命胜利的马克思主义的认同。
十月革命爆发的时候,第一次世界大战还在继续。战争造成的民生困窘,使人们开始质疑资本主义制度。中国先进分子由此反省:难道中国还要步人后尘,沿着这条老路再走一遍吗?为什么不能改弦易辙,采纳世界上更新的学说,创立一种更加合理的社会?
如果说,第一次世界大战使人们对西方世界产生怀疑,那么,战争之后在巴黎和会上中国外交的失败,则直接打消了人们对西方列强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
就在这时,苏俄向中国直接表示出友好的姿态。1919年7月和1920年9月,苏俄政府两次发表对外宣言,宣布无条件废除沙皇政府同中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放弃在中国的特权,归还中东铁路。消息传到中国,人们感到,只有社会主义苏俄才是平等对待中国的真正朋友,这也是中国的先进分子开始倾向于社会主义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其次,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是征服中国先进分子的关键因素。从当时马克思主义传播的主要内容看,有三个重点:在哲学方面,着重传播了唯物史观;在政治经济学方面,主要宣传了剩余价值论;在科学社会主义方面,主要是宣传阶级斗争学说。中国先进分子通过传播唯物史观,认识到实行社会革命,变革阻碍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的必要性;通过剩余价值论,认识到剩余价值的来源和它必然导致资本主义崩溃;通过阶级斗争学说,认识到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学说的重大意义。就这样,中国先进分子通过学习马克思主义,最终明白:只有通过暴力革命和阶级斗争,才能彻底改造社会。
中国先进分子在选择马克思主义、传播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一些人实现了从激进民主主义者向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者的转变。具体说来,他们实现这种转变分为四种类型。
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址。
第一种类型,从新文化运动的精神领袖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代表人物是李大钊和陈独秀。1914年李大钊到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后,如饥似渴地阅读马克思主义著作。由于他长期在图书馆看书,不去听课,结果被学校除名。李大钊回国后参加了新文化运动,率先信仰马克思主义,是中国第一个接受并真正开始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先进分子。
第二种类型,是在比较中选择马克思主义的五四时期的左翼骨干和青年学生。这些人没留过学,他们大多来自农村,贴近社会现实,通过大量阅读革命书籍,在李大钊、陈独秀的影响和指导下,实现了向共产主义者的转变。毛泽东是其中的一个突出代表。
第三种类型,五四运动前后出国勤工俭学而选择马克思主义的青年知识分子。这种类型的人有留法的赵世炎、周恩来、蔡和森等人,有留日的李达、李汉俊、陈望道、杨匏安等人,有留苏的瞿秋白、张闻天等人。
第四种类型,参加过辛亥革命的老同盟会员。他们通过学习马克思主义,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实践,最终抛弃旧的主张,实现了思想上的转变,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如董必武、林伯渠、吴玉章等人。
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同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鸦片战争后,外国人开始在中国办企业,就在这些外国工厂里产生了第一批中国产业工人。后来,随着清政府开展洋务运动和一些中国商人在上海等地开办新式工厂,产业工人的人数不断增长。1919年达到200万人,手工工场工人和店员已增至1200万人。
五四运动后,学习和研究社会主义,成为当时思想界的主流,马克思主义得到了更大范围的传播,并且成立了一些马克思主义研究团体,如北京大学成立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上海成立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会。这两个学会的不少成员后来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研究会其实是中国共产党的胚胎。
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看到,俄国十月革命的成功,在于有一个坚强的革命政党和领导核心,所以也准备在中国建立一个类似的无产阶级政党。1920年,他们开始了组建中国共产党的筹备工作。
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早期组织是在上海产生的。她的产生,又与共产国际派出代表的直接指导有一定的关系。
共产国际派往中国的第一位正式代表是维经斯基。1920年4月,维经斯基到北京后,经北京大学一位俄籍教员柏伟烈(又译为鲍立威)的介绍,见到了李大钊,随后李大钊又推荐他去上海见陈独秀。
维经斯基到上海后,向陈独秀介绍了共产国际、俄共以及十月革命后的苏俄情况,与陈独秀一起起草了党纲草案。在维经斯基的推动下,陈独秀开始筹划建立党的早期组织。
1920年6月,陈独秀同李汉俊、俞秀松、施存统和陈公培等人开会,决定成立共产党组织。在陈独秀看来,“研究马克思主义现在已经不是最主要的工作,现在需要立即组织一个共产党”。至于这个组织是叫“社会党”好,还是叫“共产党”好,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写信给北京的李大钊、张申府,征求他们的意见。李、张一致认为,新组织叫“共产党”好,陈独秀对此表示完全同意。
8月底,在陈独秀家里正式成立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在场的李汉俊、沈玄庐、陈望道、俞秀松、施存统、杨明斋和李达等人,明确表示正式参加中国共产党。当时只有一个人表示不加入共产党,此人叫戴季陶,后来成为国民党内有名的右派。会议推举陈独秀为书记,并写信推动各地成立党组织。在建党过程中,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实际上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发起组,成为各地共产主义者进行建党活动的联络中心。
1920年10月,李大钊、张申府、张国焘在北京成立共产党小组,后成立支部,李大钊任书记。11月,张申府去法国留学,他先后介绍刘清扬、周恩来加入共产党,并与后来到法国的党员赵世炎、陈公培在巴黎成立了欧洲第一个中国共产党小组——巴黎共产主义小组。此后,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先后建立起来。
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成立后,迅速组建一个全国性的无产阶级政党,成了中国共产主义者的共同愿望。
从1920年下半年起,陈独秀、李汉俊便通过各种关系,与各地共产主义小组建立联系。1920年,当时担任广东省长兼粤军总司令的陈炯明,标榜进步,邀请陈独秀任广东教育委员会委员长。陈独秀接受了邀请,于12月中旬从上海到广州。他的上海小组书记的职务,交由李汉俊担任。
陈独秀到广州后,一面处理广东政府的教育工作,并帮助广州的共产主义小组整顿组织;一面把较多的精力用于筹备召开中国共产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1921年2月,陈独秀起草了党章,寄给上海的李汉俊。李汉俊看到党章草案上主张党的组织采取中央集权制,对此极为不满,说陈独秀要党员拥护他个人独裁。于是李汉俊也写了一个党章,主张地方分权,中央只不过是一个有职无权的机关,主张参加议会去宣传无产阶级的政见。
李汉俊起草的党章寄到了广州,陈独秀看后大发雷霆,写信责备李达,说上海的党员反对他,其实李达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不过陈独秀在党内也确有些家长制作风,他原本与李汉俊就有一些分歧,这件事更加深了他们俩的矛盾。李达夹在中间,担心由此造成组织的分裂,只得调停于两者之间。但是,李汉俊的脾气倔犟,不肯接受调停,甚至放下书记不做,负责的《新青年》也不编了,还把党组织的名册和一些文件交给了李达,要李达担任书记。李达出于党组织内部团结的需要,只好接受了。就这样,李达负责起上海小组的工作,并筹备召开党的一大。
1921年6月初,为了帮助中国共产党成立,共产国际派荷兰人马林作为驻中国的代表来到中国。几乎与此同时,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和赤色职工国际派到中国的代表俄国人尼克尔斯基也到了上海。
马林和尼克尔斯基到上海后,在与李达、李汉俊的接触中了解到,自维经斯基来华后一年多的时间里,上海、北京、武汉、长沙、济南、广州等地已建立了党的组织,并开展了马克思主义的宣传和工人运动。两人据此认为,中国建立统一的无产阶级政党的条件已经成熟,建议及早召开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宣告党的成立。
根据共产国际代表的建议,李达分别与广州的陈独秀和北京的李大钊进行联系,并确定在上海召开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接着,李达和李汉俊分别写信给北京、武汉、长沙、广州、济南及日本留学生中的党组织或党员,通知各地派代表到上海开会。同时,从马林带来的共产国际给中国革命的经费中,给每位代表寄了100元路费。
北京小组接到上海小组的通知后,张国焘、刘仁静、罗章龙、李梅羹、邓中夏等几个党员开会,研究推选出席一大的代表。李大钊没有参加会议。
李大钊作为中国最早的马克思主义者和北京小组的创始人,各地党员自然都希望他能出席一大。但是,李大钊这时担任北京大学的图书馆主任兼北大教授,同时还兼任北京八校教职员代表联席会主席,此时正值两个学年交替时间,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李大钊又是全国名人,行踪为各方所关注,南下上海也有诸多不便。根据这种情况,会议没有推举李大钊作为一大代表。
在这几个人中,张国焘颇为活跃,他既参与了北京小组的创建,又到长辛店开展过工人运动,所以被一致推举为一大代表。在推举另一位代表时,有人叫邓中夏去,邓中夏说有事不能去,罗章龙也说不能去,于是便决定由刘仁静去。
张国焘作为北京小组的代表,需要参加大会的筹备工作,在这次会后不久,即动身前往上海,成为代表中最先到达上海的代表。
刘仁静在6月底才从北京动身,先到南京参加少年中国学会的年会,然后于7月上旬到达上海。
长沙小组的代表是毛泽东和何叔衡,7月4日抵达上海。
武汉小组的代表是董必武和陈潭秋,于7月15日左右动身,到上海时为20日左右。
济南小组的代表为王尽美、邓恩铭。张国焘赴上海途中,曾在济南逗留了一天,在大明湖的游船上同王尽美和邓恩铭谈了即将召开一大的情况。在张国焘离开济南不久,他们俩也乘车南下,于6月底到了上海。
陈独秀既是上海小组的发起人,也是广州小组的实际负责人,加上他在新文化运动中的巨大影响,各地代表都希望他能出席党的成立大会。可是,在接到上海方面的来信时,正值他为兼任校长的预科大学争取到了一笔款子,一旦他离开广州,这笔款项就可能泡汤,便表示此时不便赴上海开会。陈独秀提议,派陈公博作为广州小组的代表,又委派包惠僧代表自己前往上海出席一大。
包惠僧和陈公博于7月15日动身,乘海船于7月20日到了上海。陈公博还把新婚的妻子也带来了。
上海小组还向日本的留学生党员发了通知。当时,留日学生中只有在鹿儿岛的周佛海和在东京的施存统是党员。施存统到日本的时间不长,功课又紧,便推周佛海作为代表。周佛海等课程结束放暑假后才动身,加之途中耗费了一些时日,到上海时已是7月下旬了。
上海小组的代表是李达和李汉俊。一大召开的地点在上海,李达和李汉俊也就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会议的筹备和会务工作。
各地的代表大多是教师或学生,收入有限,李达便让夫人王会悟出面,以接待北京大学师生暑假旅行团的名义,租了法租界的博文女子学校作为外地代表的住所。除了陈公博外,其余的外地代表都住在这里。陈公博是广东法政专门学校的教授、广东宣传员养成所的所长、《广州日报》总编辑,加之又是新婚宴尔,便下榻在大东旅社。
大会正式召开之前,各地代表曾在博文女校举行了一次简短的预备会议,相互交换意见,确定大会马上召开。
中共一大的会址是上海法租界望志路106号(今兴业路76号),这是一栋两层的楼房,为李汉俊的胞兄李书城所有。
1921年7月23日晚8时,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的代表毛泽东、何叔衡、董必武、陈潭秋、王尽美、邓恩铭、李达、李汉俊、陈公博、张国焘、刘仁静、周佛海、包惠僧,以及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和尼克尔斯基来到会场。会场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旁放着十几把椅子,代表们围坐在四周,大会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会议原定由陈独秀主持,因陈独秀未能到会,临时改由张国焘主持。
大会开始后,先由张国焘报告会议的筹备情况,介绍这次会议的意义,提出要讨论和解决的问题,主要是制订党的纲领和工作计划。
会前,李达、李汉俊、张国焘、刘仁静等曾就党纲和政纲进行过几次商讨。李汉俊指出,世界上有俄国的十月革命,还有德国的社会党革命,中国共产党采取何种党纲和政纲,应先派人到俄、德两国去考察,在国内成立一个机构如马克思主义大学等,在从事精深的研究后,才能作出决定。
李汉俊的观点遭到了刘仁静的反对。刘仁静主张中国共产党应信仰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以武装暴动夺取政权,实现共产主义为最高原则,因此,反对西欧社会民主党的议会政策及一切改良派的思想,中国共产党不应该只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团体,也不应对国民党和议会活动存在幻想,应积极从事工人运动,为共产革命做准备。
由于起草人之间的意见分歧,党纲和政纲的草案实际并没有起草好。
张国焘讲完话后,由共产国际代表马林致辞,李汉俊和刘仁静翻译。尼克尔斯基也讲了话。尽管尼克尔斯基讲话很短,但由于马林先前讲话时间长,此时时间已不早了,当天的会议便告结束。
7月24日,大会举行第二次会议,主要是由代表们汇报各小组成立的经过,开展的主要活动,进行工作的方法和经验。由于各地小组成立的时间不长,党员人数不多,开展的活动也有限,所以各小组的报告都不很长。这天的会议马林和尼克尔斯基都没有出席。
7月25日、26日,大会休会两天。由于李汉俊和刘仁静之间的分歧,会前没有起草好党的纲领和工作计划,马林建议由董必武、张国焘、李达组成一个起草委员会,起草这些文件。
7月27日至29日,大会继续进行,讨论起草委员会拟就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和《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与会代表对党纲和决议进行了认真的讨论。会议确定以中国共产党作为党名,中国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政党,是无产阶级革命的神经中枢。
1964年4月5日,董必武偕夫人何连芝重访南湖合影。
大会在讨论党员是否可以到现政府做官和做国会议员的问题时,发生了激烈的辩论。一种意见认为,“采纳国会制会把我们的党变成黄色的党”,党员不应当参加国会,而应当在国会外进行斗争。另一种意见主张,“必须把公开的和秘密的工作结合起来。如果我们不相信在二十四小时内可以把国家消灭掉……那么政治活动就是必要的。起义的机会不会常有,它很少到来,可是我们在平时要做准备。我们应该改善工作的状况,扩大他们的眼界,引导他们参加革命斗争和争取出版自由、集会自由的斗争”。
陈公博和李汉俊认为可以到资产阶级政府做官或做国会议员。这与他们俩当时所处的环境有关。陈公博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凭借陈独秀的关系,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广东法政专门学校教授、广东宣传员养成所的所长,可谓少年得志,官场前景看好。李汉俊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毕业生,哥哥李书城又是当时军界和政界有影响的人物。凭借这个关系,要在官场中求得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所以,他们对党章中规定不得做官或议员这一条不但很敏感,而且反对态度也很坚决。
另一个争议的问题是共产党对于其他政党的态度。一种意见认为,“不论在理论上和实践上,无产阶级应当永远与其他党派进行斗争”。另一种意见主张,党“在行动上要与其他党派合作反对共同的敌人,同时,我们不能失掉原则,在我们的报纸上要批评他们”。应当说,第二种观点是有可取之处的,但由于党刚刚成立,不懂得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重要性,结果大会采纳了第一种建议。
大会决定,党在当前的基本任务是成立产业工会,在工会里灌输阶级斗争精神,派党员去工会工作。作为无产阶级政党,一成立就注意到要进行马克思主义的宣传,还应注意密切同本阶级的联系,这是中国共产党的一大优点。
7月30日晚,大会继续举行第六次会议,欲通过《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和《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
晚饭后,代表们陆续来到会场。晚8点多,代表到齐了,正要宣布开会的时候,突然闯进一个陌生人,打断了会议进程。马林十分机警,说:“我建议会议立即停止,所有的人分途走开。”李汉俊声言他是屋主,不能离开,陈公博表示自愿留下来陪李汉俊。
代表们离开会场不久,一个法国巡捕带了一批便衣密探围住了李家,先将李汉俊和陈公博监视,并问房子的主人是谁,李汉俊很镇定地承认自己是房主。然后,密探们在房间搜查,搜了一个钟头,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物。其实桌子的抽屉里有一份党章草案,可能是因为党纲写在一张薄纸上,又被改得一塌糊涂,密探们便认为只不过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没引起注意。
搜查过后,这些人便问李汉俊家里藏有什么书,李略懂法语,便回答说,自己是学校的教员,藏书是用来供教学和研究参考的。又问为什么有许多社会主义书籍,李汉俊说他兼任商务印书馆的编辑,什么书都看。又问两个外国人是什么人,李说,是英国人,北京大学的教授,这次暑假来沪常常来叙谈。
接着便讯问陈公博。可能是陈公博一口广东话,巡捕便以为他是日本人。陈公博说,自己是百分之百的中国人。又问从哪里来,到上海干什么。陈公博答称,从广东来,是广东法专的教授,暑假来上海玩的。
巡捕见此,就用法语叽里咕噜地向李汉俊说了一番,说毕,一干人悻悻地走了。
代表们意识到会议已引起了租界当局的注意,不宜再在上海继续举行了。当李达、张国焘等人商量另找会址时,李达的夫人王会悟提出,如果上海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可到她的家乡去,利用游湖的名义继续开会。于是,代表们决定大会在嘉兴继续举行。
当天晚上,李达就让王会悟到上海北站了解去嘉兴的火车班次。第二天一早,代表们便分两批出发,到嘉兴已是上午8点多钟。先在张家弄的鸳鸯旅馆落脚,开了两个房间休息,洗脸吃早饭,并叫旅馆账房雇船。
共产国际的代表没有去嘉兴,广州代表陈公博也没有去。所以南湖上的会议只有12人参加。
代表们到嘉兴后,原本打算租一艘大船,但旅馆账房说,要雇大船须提前一天预订,现在只有中号船了。于是,王会悟便雇了一艘中号船,船费4元5角,中午饭一桌3元,连小费总共8元。
到了南湖,王会悟陪部分代表先到烟雨楼看了看,主要目的是观察哪里停船比较合适。代表们上船开会时,已是11点多钟了。据王会悟回忆:
开会那天游客并不多,据记忆开会时,停放湖中的船连我们的一条一共五条船。内中一只据船大娘说是城内某商户为儿子办满月酒雇的,另一只是乡下土财携眷进城游玩的,到下午三点钟以后,小游艇逐渐增多,有些小游艇漆得很漂亮,据说是城内士绅自备的。五点钟左右,湖中游船已有五只了,并有一只小汽艇(是城内葛姓士绅私有的),当时看到疑为政府巡逻,曾引起警惕,临时休会,后来知道是私艇才放心。到这时候,到处留声机唱京戏,湖中已热闹非常,到六点多钟,我们就离开南湖准备回上海了。
代表们在船上讨论了些什么呢?据包惠僧回忆,午饭之前,通过了党纲和劳动运动计划,一致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和《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饭后讨论大会的宣言。讨论过程中,围绕对孙中山的评价,代表们的意见不一致。经过讨论,多数代表认为孙中山的政府与北洋政府相比是进步的。
红日西沉的时候,会议进行最后一项议程,选举党的中央机构。会议决议成立中央执行委员会,选举陈独秀、张国焘、李达为委员,由三人组成中央局。由于陈独秀在新文化运动中的巨大影响和在党的创立过程中起的重要作用,被代表们一致推举为中央局书记,在陈独秀返回上海前,由周佛海暂代。同时推选李达为宣传主任,张国焘为组织主任。
在出席党的一大的代表中,后来的结局各不相同。毛泽东成为党和人民的伟大领袖,为党和人民军队的发展壮大、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立下了不朽功勋。董必武一直是党的重要领导人,去世前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代主席。王尽美因积极为党工作,积劳成疾,1925年英年早逝。邓恩铭、何叔衡、陈潭秋在不同时期为革命事业遭反动派杀害。李汉俊、李达在党成立后不久,因与陈独秀意见不合退党。他们离开党后,仍为党和革命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李汉俊1927年在武汉被桂系军阀杀害。李达长期担任大学教师并积极译介马克思主义著作,解放后曾任湖南大学、武汉大学校长等职,1949年重新入党。包惠僧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退党。刘仁静在大革命失败后脱党,后参加过托派组织的活动。陈公博、周佛海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党成立后不久就被清除出党,后来追随汪精卫成了可耻的汉奸。张国焘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在党内担任要职,为革命也做过一些工作,但1935年红军长征途中个人野心膨胀,企图分裂党和红军,1938年春逃到国民党统治区,成为国民党特务。一大代表的分化,是不足为奇的。党刚成立之时,难免鱼龙混杂,但随着党的发展,无数坚定的革命分子加入到党的队伍,并成为党的主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是中国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件,给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带来了光明和希望。自此,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有了光芒四射的指路明灯,中国革命的面貌也由此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