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初期对明朝表笺问题探析

2011-12-09 01:12
关键词:明太祖文字狱洪武

郑 红 英

(延边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历史系,吉林延吉133002)

朝鲜初期对明朝表笺问题探析

郑 红 英

(延边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历史系,吉林延吉133002)

表笺作为处理朝鲜与明朝政治外交关系的重要工具,承载着两国政治、经济、文化等丰富的内容。朝鲜太祖年间与明朝发生的三次表笺问题,实质为朝鲜和明朝的外交纷争,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如明朝的文字狱、明朝对朝鲜的不信任、朝鲜对儒家文化的理解差异等。表笺问题也是朝鲜与明朝两个新兴政权在政治利益关系的调整与适应过程中的体现。

朝鲜初期;明朝;表笺问题

一、朝鲜与明朝表笺风波的经过

表,始于汉代,是臣下向皇帝论谏、劝请、陈乞、进献、推荐、陈谢、庆贺、慰安等的上行文书。笺,源于东汉,明朝用于臣僚向皇后、皇太子的庆贺。朝鲜时期表笺文书成为专用于明朝皇室的重要外交礼仪文书,是一项重要的外交制度。

明朝建立之后积极向外发展国际关系,在“自上而下、积极宣谕、厚往薄来”的原则下,为了拉拢高丽孤立北元,对高丽展开了积极的外交政策,此时高丽也为了摆脱元的控制,向明朝展开事大外交。然而,高丽在主张亲明外交的恭愍王被杀后实行了对明朝和北元的双重外交,导致了朝鲜和明朝两国外交关系的破裂。

李成桂从威化岛回军后,相继废高丽禑王、昌王,并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自立为王。李成桂继承了前朝高丽末对明“事大外交”的方针,政治上为谋求李氏政权的安定,经济上为满足物资交易,进而在文化上以此作为接受先进文化的“来源”,朝鲜王朝与明朝确立了朝贡册封关系,并履行了事大外交。与此同时,朝鲜将表笺、章奏等事大文书作为重要的议事传达手段。因此,朝鲜王朝把大量的精力倾注于向明朝递交的表笺文章上。实际上,明清时期朝鲜表笺文章之美深受中国学者的赞赏,并广为流传。[1]但是,洪武末期朝鲜向明朝呈上的表笺成为明朝与朝鲜之间发生的几次外交纠纷之祸因。高丽末曾赞赏“表笺精致而恰如其分”[2]的明太祖对朝鲜表笺提出异议和呵斥,使朝鲜困惑不已,给两国的政治关系带来了严重的影响。

(一)第一次表笺问题

明朝给朝鲜钦定国号后的洪武二十六年(朝鲜太祖二年,1393年)三月,朝鲜派遣门下侍郎赞成事崔永沚赴京奉表谢恩,又遣政堂文学李恬送还高丽恭愍王时的金印。[3]此次朝鲜谢恩使臣向明太祖呈献的谢恩表成为一系列表笺问题的导火线。《朝鲜太祖实录》中收录了谢恩表全文,不过其文字中未找到任何“侵侮之辞”。[3]但可以根据《朝鲜太祖实录》中洪武二十九年(朝鲜太祖五年,1396年)朝鲜圣节使咨文中所记载的一段内容查明其原因:“照得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间,陪臣司译院副使李玄来自京师,钦传宣谕圣旨:‘你那里进来的表内,下的字样好生兜搭。今后休教进表来。钦此!’参详以小事大之礼,必因进表得微忱。况正旦、圣节,华夷会同,莫不奉表,不敢不进。”[4]从以上文字中,我们可以得到以下信息:

明太祖命朝鲜今后不要奉表是因为朝鲜表笺中的文字“好生兜搭”,也就是说“非常怪异”,可以看出明太祖对此是不满的。但朝鲜认为“事大之礼,必因进表得微忱。况正旦、圣节,华夷会同,莫不奉表,不敢不进”。这是第一次表笺问题产生之前明太祖对朝鲜表笺的不满。

一直以来处于内燃状态的表笺问题急剧升级,并发展成朝鲜与明朝两国间的政治纠纷。朝鲜与明朝共出现过三次表笺问题,第一次表笺问题出现在洪武二十八年(朝鲜太祖四年,1395年)十月,是由朝鲜派遣的贺正使柳玽和郑臣义所带去的贺正表文而引发的。[5]明太祖审阅表笺,认为表笺中有“侮慢之辞”,“轻薄戏辱”,扣留了朝鲜使者柳玽等人,并要求把撰文者捉来认罪。《明太祖实录》对此事件进行了简略记述:“朝鲜国王李旦遣使臣柳玽等奉表贡方物进贺明年正旦上见其辞不逊谓礼部臣曰以小事大礼当修辞前者朝鲜王李旦数生衅端已尝诘问彼谢罪之使方归而侮慢之词又至朕非不能伐之古人有言不勤兵于远所以不即兴师者以此今留其使者可移咨李旦令撰文者至方归之俾知生衅之由玽言表文是其国门下评理郑道传所撰遂命遣道传未几释玽还。”[6]

朝鲜贺正使一行中打角夫金乙珍和押物高仁伯等于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二月回到朝鲜,传达了明朝礼部咨文。明朝认为朝鲜在正朝表文中“轻薄戏辱”,又生一衅。但此表文尚未记载到《朝鲜王朝实录》中,到底是何种“轻薄戏辱”,尚无法考证。朝鲜命通事郭海隆把撰文者金若恒管送赴明后,仍心存余悸。朝鲜给明朝的表笺中解释道:“窃详小邦,僻居海外,声音言语,不类中华,必凭通译,仅习文意,所学粗浅,措辞鄙陋,且不能尽悉表笺体制,以致言词轻薄。何敢故为戏侮,以生衅端!天日照临,实非诬妄。幸蒙圣慈。不即问罪,宽宥之恩,昊天罔极,知感且愧,糜粉难报。今照进贺洪武二十九年正朝表文,条成均大司成郑摠修撰贺东宫笺文,条判典校寺事金若恒修撰。为缘郑摠见患风疾病证,不能动履,难以起遣。除已钦依,差通事郭海隆,管送撰文人金若恒赴京,伏取圣裁。”[7]金若恒这一去被明朝扣留达六年之久,这也是第一次表笺问题的始末。

(二)第二次、第三次表笺问题

朝鲜第一次表笺事情尚未平息,还没过一个月的时间,朝鲜奏请印信、诰命表笺中又生祸端。明朝认为不能轻易给朝鲜诰命和印章,自古及今,以小事大,至敬之礼,莫贵乎修辞。明朝在咨文中写到:“今朝鲜每遇时节,遣人进贺表笺,似乎有礼,然文辞之间,轻薄肆侮,近日奏请印信诰命状内,引用纣事,尤为无礼。或国王本意,或臣下戏侮,况无印信所拘,或齐奉使臣中途改换,皆不可知。以此来使未可放回。若将撰写校正人员,尽数发来,使者方回。”[8]明朝以朝鲜的奏文中“引用纣事”为由,扣留计禀司郑总,同时责问朝鲜,要求管送撰文者及其校订者,引发了第二次外交文书问题。

由于在收录于《朝鲜太祖实录》中的有关奏文中,现已找不出“引用纣事”的文句,朝鲜在何种情况下使用暴君之代名词殷朝纣王之事则无法另行考证和追究。《朝鲜太祖实录》共修改过四次,于朝鲜太宗十三年(永乐十一年,1413年)三月编撰完成。因多为“繁乱重复”的记录,朝廷主张对此进行修改,不过实录中没有相关记录,所以是否对实录进行过修改一事尚不清楚,但笔者认为实录被修改过,《朝鲜太祖实录》中所记载的有关奏请文中无法找到“引用纣事”文句,这并不能说明明朝的主张是无缘无故的,反而可以推测出经过几次修改后的实录,有可能把一些存在争议的文句进行了删减处理,这种推测应该是比较合理的。

同年6月,明朝派使臣尚宝司丞牛牛、宦官王礼等到朝鲜要求将撰写表笺人员郑擢、郑道传等押送明朝问罪。朝鲜觉得事态越来越恶化,同年7月明使回国时,朝鲜派艺文春馆学士权近和右承旨郑擢、启禀校正人卢仁度等人前往明朝。开国元勋郑道传不在管送对象之列。此外派遣河仑为启禀使,奏明太祖曰:“据此窃念,臣不谙经史,而撰文者皆是海外之人,语音别异,学不精博,未识表笺体制,以致字样差谬。岂敢故为戏侮!除已钦依将撰表人郑擢及校正表人权近、当该启禀校正人卢仁度,责差判司译院事李乙修,管送赴京,伏取圣裁外,其郑道传,既於郑擢所撰表文,不曾改抹校正,事无干连。又缘本人患鼓胀脚气病证,不能起送”。[9]

这一方面说明了郑道传并没有参与表笺制作和郑道传因病无法赴明的情况,另一方面说明了朝鲜极力表示歉意。对于郑道传以病为由无法赴明朝的说法,朱元璋大为不满,斥责李成桂说:“郑道传者王尚信用,岂非王无悛过之乎!”[10]

相反,权近在明朝未要求的情况下,认为表笺的撰写与自己有关,自愿赴明。权近的到来,缓和了朝鲜与明朝当时日益紧张的关系。权近在朝鲜主要承担接待明使、撰写表笺等外交事务。权近入明朝之后,与明太祖有了诗文之交,颇得洪武帝的好感。权近强调朝鲜的事大国策没有任何改变,解释了表笺问题是因表达方式的不同而引起的误解。朱元璋对权近为维护朝鲜国和国王的表现大加赞赏,并称他为“老实秀才”。[11]明太祖对权近的解释也持接受态度,先让河仑等回国,另外将权近、郑擢等人继续扣留在明朝,并让他们每日到文渊阁听取诸儒之讲论。权近常在文渊阁举例说明回军之义,并强调事大之诚。

明太祖认为权近是有学识的人,亲自命题让权近作诗。权近作了包括《王京作古》、《李氏异居》、《出使》、《奉朝鲜命至京》、《度鸭绿》等18首诗,权近第一次介绍了使行路径,第二次介绍了朝鲜史地,第三次介绍了其在金陵逛街的感想。权近在诗中解释了高丽的灭亡和朝鲜的兴起,歌颂了明太祖的功德和朝鲜的事大诚心,以讨欢心。总之,权近除把握撰写应制诗的机会再三对表笺事件作解释外,更强调朝鲜对明朝的事大忠诚,深得明太祖的欢心。相比之下因表笺事件留在明朝的其他朝鲜使臣的命运就悲惨得多。

明太祖向被扣使臣下赐衣服、酒馔、妓乐,给使臣们三天的时间游览观光街市,又出命题,命作诗六首,表现出非常优待的态度。金若恒等人在为慰劳郑擢而举行的宴会中节省了应付给歌舞人的酬金,但权近却坚持认为不能把皇帝下赐的费用私入囊中,而是应该把其全部费用都付给歌舞人。权近穿戴的是明太祖下赐的衣服,但此时恰逢朝鲜玄妃丧,郑擢穿着素衣,明太祖指责他:“为何不穿赐衣,而穿素衣?”[12]郑擢无视翰林院学士们的劝告,固执地坚持穿着白衣,在此之后就连新年也穿着白衣进出朝廷,这一行为极大地激怒了明太祖。

通过以上被扣留朝鲜使臣们的活动来看,权近在被扣留期间以慎重的言行及其文学才能而能够幸运地躲过这场祸难。与此相反的是郑擢、金若恒、卢仁度等三人却丢掉性命。

就这样,权近在不知其余使臣命运的情况下,于洪武三十年(1397年)三月带着明太祖的御制诗《鸭绿江》、《高丽故京》、《使经辽左》三首,皇帝敕慰诏书及宣谕圣旨、御制诗、礼部咨文二道,回到京师。他还带回了明太祖这样的诏谕:“尔那里使臣再来时,汉儿话省的着他来,一发不省的不要来。我这里孙儿,朝鲜国王孙儿做亲肯的时节,着他汉儿话省得宰相来。我这里说归他,先来的四个秀才里头权近看的老实 ,放回去。”[13]

洪武三十年(1397年)六月,朝鲜以圣节使名义派遣到明朝的朝鲜礼曹典书郑允辅于同年十一月返回,并传达了郑擢、金若恒、卢仁度等三人已被处刑的消息,[14]至此第二次表笺之祸基本结束。这并不意味着表笺问题的完全结束,明太祖仍抓住表笺问题大做文章。

第二次表笺事件基本结束,但第三次表笺事件接踵而来。洪武三十年(1397年)八月朝鲜遣前光州牧使柳灝以千秋使赴京师,[15]但其启本又引起表笺问题。同年十二月打角夫崔浩带着明朝礼部尚书郑沂的信回到朝鲜,第三次表笺之祸由此传到朝鲜国内。明朝通过礼部尚书郑沂的信,谴责朝鲜千秋启文中的一些文字不妥,并要求若把撰文者送到京师,才允许被扣留的使臣回到朝鲜。[16]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三月,礼部侍郎张炳咨文朝鲜,要求执笔人礼曹正郎尹珪、成均司孔府、礼曹正郎尹顺三人赴京。朝鲜多次讨论了是否遣送这些人,也出现了反对遣送的意见。但同年六月,朝鲜不顾少数人的反对,遣前判典客事郑连管送孔俯、尹顺、尹珪等三人赴明,并回复明礼部尚书张炳。孔俯等朝鲜使臣一行在到达辽东之时,听到明太祖已经驾崩并由其皇太孙即位的消息,因此获得赦免,并平安无事地回到朝鲜。至此,朝鲜与明朝之间的第三次表笺之祸全部终结。[17]

二、表笺问题产生的原因和影响

(一)表笺问题产生的原因

明朝与朝鲜之间发生的表笺之祸不由得使我们想起明初的“文字狱”。所谓“文字狱”就是“因文字而引发的狱事”,即一种笔祸事件。像这样的文字狱在中国历朝历代的历史中均可以找到先例,明朝的文字狱也出现过不少祸事,尤其是洪武年间频发文字之祸。

文字之祸,起于一言。时帝意右文,诸勋臣不平。上语之曰:“世乱用武,世治宜文,非偏也。”诸臣曰:“但文人善讥讪,如张九四(张士诚)厚礼文儒,及请撰名,则曰:‘士诚’。”上曰:“此名亦美。”曰:“《孟子》有‘士,诚小人也’之句。彼安知之。”上由此览天下章奏,动生疑忌,而文字之祸起云。[18]

明太祖随意解释和歪曲表笺中的文字,《二十二史劄记》中对典型的文字狱事件进行了举例。

(1)浙江府学教授林元亮,为海门卫作《谢增俸表》,以表内“作则垂宪”诛。

(2)北平府学训导赵伯宁为都司作《万寿表》,以“垂子孙而作则”诛。

(3)福州府学训导林伯碌,为按察使撰《贺冬表》,以“仪则天下”诛。

(4)桂林府学训导蒋质为布、按作《正旦贺表》,以“建中作则”诛。

(5)沣州学正孟清为本府作《贺冬表》,以“圣德作则诛”……。[18]

因文字狱之祸愈演愈烈而感到惧怕的礼部官吏们请求明太祖下发规范的样式。

“由于天下诸司所进表笺多务奇巧,词体骈俪,朱元璋颇不满意,便命翰林院学士刘三吾、右春坊右赞善王俊华撰庆贺、谢恩表笺成式,于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七月颁于天下诸司。自今以后,凡遇庆贺、谢恩,则如式录进。这样一来,国内的文字狱之祸自洪武二十九年七月以后大为减少。”[19]

《二十二史劄记》中列举的文字狱都是因为明太祖的扼测与误解而发生的,但此外还发生了诸多原因不明、形式众多的文字狱之祸。虽说明初的文字狱是因明太祖个人浅薄的学识而引发的,但此时,明太祖登上皇位已经过去二十余年,可以说其已经掌握了以经史为首的学问,并具备了一定学识。因此,此时发生的文字狱的原因不能只归结为明太祖浅薄的学识,与他的极其根深蒂固的疑心以及自身的性格是息息相关的。明太祖废丞相六部直属于皇权之下,总揽大局后迎来了中国历史上未曾有过的皇权鼎盛时期。明太祖利用文字狱强化其君主独裁政治。

可见,三次的表笺问题(之祸)产生的第一个原因是明太祖晚年性格多疑,常常因一些枝节小事借题发挥,致使尚未稳定的两国关系日趋恶化。

其次,三次表笺问题产生的原因,从朝鲜方面来看,是由于高丽末期对明朝外交的摇摆不定,导致明朝对新兴的朝鲜出现猜疑和拒绝。高丽末期恭愍王即位之后为了摆脱元朝的控制,实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但恭愍王被弑之后,面对明朝和北元两大政治势力,高丽选择了既臣服于明朝,又不肯弃元的双重外交。高丽与北元的交往严重影响了高丽与明朝关系的友好发展,随之发生的明使被杀的事件,导致双方关系的进一步恶化。1387年明朝降服了纳哈出的势力,扫除了进一步经略东北地区的障碍。同年十二月,明廷决定在朝鲜半岛东北部之南端设铁岭卫。[20]高丽得知这一消息后惊慌失措,高丽王朝经过争论,并根据门下侍中崔莹的建议,组织了近4万人的攻辽部队,左军都统使为曹敏修,右军都统使为李成桂。五月,攻辽部队到达鸭绿江。李成桂认为这是一种冒险,可能贻误大事,并以“前有大川,因雨水涨”等为理由,提议回师,但被崔莹和禑王拒绝。李成桂一派便迫使曹敏修改变主张,并从威化岛断然回军。这样,回师就成了政变的契机。

1392年李成桂即位之时,以“权知高丽国事”的名义向明朝报告此事,希望得到明朝的承认。明太祖以“其三韩臣民既尊李氏,民无兵祸,人各乐天之乐,乃帝命也”[11]对李成桂的即位采取不冷不热的态度,宣布尊重朝鲜半岛臣民的选择。李成桂多次向明朝请求颁赐国王印信和诰命,但到李成桂退位为止明朝未颁赐诰命与印信,朝鲜与明朝两国政治关系的不正常由此可见。

最后,朝鲜与明朝对儒家礼法文化的理解差异也是多次出现表笺问题的一个因素。朝鲜半岛自古以来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政治意识形态也是以儒家思想为主。明朝初期两国关系虽然密切,但还存在着一些差异。这也表现在表笺制述过程中。在三次表笺问题出现之时,朝鲜多次以“小邦僻处荒远,言语不通,闻见不博,粗习文字,仅达事情。其于制作,未谙体格,以致错误,非敢故为侮慢”。[21]朝鲜对表笺问题的解释主要有三种:一是朝鲜虽然使用汉文但因字谙有所不同,所以言语不通;二是朝鲜对明朝的文字体系尚未掌握熟练;三是朝鲜未了解到在表笺文书中所要回避的字。

“小邦僻处荒远,言语不通,闻见不博,粗习文字,仅达事情。其于制作,未谙体格,以致错误,非敢故为侮慢。”[21]

“窃详小邦,僻居海外,声音言语,不类中华,必凭通译,仅习文意,所学粗浅,措辞鄙陋,且不能尽悉表笺体制,以致言词轻薄。”[7]

“今启本又差字样,此乃一是某愚拙,二是小邦人言语字音,与中国不同,又不知朝廷文字体式及回避字样,致此差谬。”[16]

对于表笺问题产生的原因,世宗称为:“臣窃照小邦僻在海外,文学未精,兼又吏文、汉音不得通晓,非但人才未易成就,有碍事大之意。臣谨按自汉、唐至宋、元朝代,新罗、高丽皆遣子弟入学肄业。其后汉人韩昉、李原弼、洪楫、偰长寿等相继出来,训诲子弟,上项等人俱已沦没,如今传习无由。汉、吏之文理会者鲜少,每遇事大文书,未谙体例,且又朝廷使臣到国,应对语言恐致差误,深为未便。伏望圣慈照依历代旧例,许令本国子弟入学肄业,兼习汉、吏之文相应。未敢擅便,为此谨具奏闻”。[22]由此可见文化差异对表笺的影响,进而产生误会。

(二)表笺问题的影响

表笺作为处理朝鲜与明朝政治外交关系的重要工具,承载着两国政治、经济、文化等丰富的内容。朝鲜初期屡次出现的表笺问题是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产生的,明朝的文字狱以及明朝对朝鲜的不信任和儒家文化的理解差异等一系列的原因,导致了朝鲜太祖时期与明朝的表笺纠纷。表笺问题固然有多方面的原因,但在外交文书问题的背后,则是两国在政治利益上的摩擦。

表笺问题出现后最直接的影响是到洪武帝驾崩之时,朝鲜依然没有获得诰命与印信,朱元璋虽承认朝鲜王朝的建立,但始终对朝鲜抱有怀疑及不信任的态度。另外,三次表笺问题的产生使两国政治关系深受影响,导致朝鲜以郑道传为首的强硬派计划武力攻打辽东。郑道传提出辽东攻伐计划之时,朝鲜与明朝之间正围绕表笺问题出现了一系列的纠纷。明朝把郑道传指为“小人”、“表笺之祸源”,并不断要求管送,这使郑道传从个人感情上对明朝产生了反抗心理,促使他进行辽东征伐。

三次表笺问题之后,朝鲜为了避免因“事大文书”而出现的误会,对表笺的制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例如,朝鲜专门设置管理表笺的管理机构——承文院,还采取了培养专门人才、注重收集和学习中国的表笺书籍作为范本等措施。

[1]李广涛.记朝鲜表笺之学[A].明清学论集:上册[Z].北京:商务印书馆,1971.42-43.

[2]朝鲜王朝实录·太祖元年8月壬辰条[Z].

[3]朝鲜王朝实录·太祖2年3月甲壬条[Z].

[4]朝鲜王朝实录·太祖5年6月庚子条[Z].

[5]朝鲜王朝实录·太祖4年10月庚子条[Z].

[6]明太祖实录·卷243·洪武28年12月乙酉条[Z].

[7]朝鲜王朝实录·太祖5年2月癸卯条[Z].

[8]朝鲜王朝实录·太祖5年3月丙戌条[Z].

[9]朝鲜王朝实录·太祖5年7月甲戌条[Z].

[10]明太祖实录·卷250·洪武30年2月丙戌条[Z].

[11]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一册[Z].北京:中华书局,1980.144-145,135.

[12]朝鲜王朝实录·太祖5年7月庚戌条[Z].

[13]朝鲜王朝实录·太祖6年3月辛酉条[Z].

[14]朝鲜王朝实录·太祖6年11月戊寅条[Z].

[15]朝鲜太祖实录·太祖6年8月癸巳条[Z].

[16]朝鲜太祖实录·太祖6年12月丙辰条[Z].

[17]明太祖实录·卷257·洪武31年闰5月乙酉条[Z].

[18]赵翼.二十二史劄记·卷32·明初文字之祸[Z].

[19]明太祖实录·卷246·洪武29年7月[Z].

[20]明太祖实录·卷187·洪武20年12月壬申条[Z].

[21]朝鲜王朝实录·太祖3年2月己丑条[Z].

[22]朝鲜王朝实录·世宗6年5月丙戌条[Z].

An Exploration of Disputes on Message of Congratulations at the Beginning of Joseon Dynasty

ZHENG Hong-ying
(Dept.of History,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Yanbian University,Yanji,Jilin,133002,China)

Whether a satisfactory message of congratulations could be presented or not become decisive to the diplomatic relations between Joseon Dynasty and Ming Dynasty as it concerned with politics,economy and cultures as well.It has been recorded that there were three disputes on message of congratulations during the period of Taejo(Yi Seong-gye).In fact,these disputes were the result of diplomatic conflicts which were caused by various factors such as the literary persecution in Ming Dynasty,Ming’s distrust of Joseon rulers and different understandings of Confucianism in Korea etc.Disputes on message of congratulations also show the ways of how the power of Joseon Dynasty and Ming Dynasty adjusted their political interests and adapted to each other.

the beginning of Joseon Dynasty;Ming Dynasty;dispute on message of congratulations

K312.34

A

1009-3311(2011)04-0065-05

2011-06-01

韩国韩国学中央研究院(AKS-2009-MB-2001)

郑红英(1976—),女,朝鲜族,黑龙江漠河人,延边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历史系讲师,在读博士。

[责任编校:张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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