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后美日韩联盟体系与中国

2011-12-09 01:12王晓波
关键词:东亚地区霸权东亚

王晓波,陈 斌

(延边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政治系,吉林延吉133002)

冷战后的东亚地区秩序正处于转型中。这种转型是多种动力的合力,特别是大国合力形成的结果。主要包括中、俄、美、日、朝、韩之间的双边及多边互动关系,它们彼此交织,共同塑造、影响和制约着东亚秩序的转型和发展。在东亚地区秩序转型中,美国和中国这两个大国影响着亚太地区。“亚太地区秩序的结构变迁、发展趋势和动力源泉都与这两个大国及其双边关系直接相关。在推动亚太地区秩序变革的多维动力中,中国和美国是两个最大的变量”。[1]冷战后的东亚地区秩序及其地缘政治结构出现了两条泾渭分明的路径或是两种典型的模式:一种是以美国为代表的双边军事同盟模式,另一种是中国或参与或主导构建的以东盟地区论坛(ARF)为代表的多边合作模式。这两种模式及其互动在很大程度上主导东亚秩序的转型方向:均势还是霸权?或者是未来尚有的其他选择。

一、联盟及其形成理论

关于联盟的含义,权威著作和人士都做过相关阐释。例如,“两个或两个以上国家为共同行动而订立盟约所结成的集团”。[2]“国际关系中不同强国或者国家进行联合行动的一个同盟,比如二战中反对德国和它的盟国的美国和欧洲国家的同盟,反对苏联和它的盟国的北约”。[3]格林·H·斯奈德认为,同盟是指“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两个或两个以上国家为了利用武力对付外来的威胁而形成的一种政治的联合”。[4]奥斯古德认为,“同盟是保证国家运用其军事力量自愿共同反对某一特定的国家或多个国家的正式协定,通常在特定的环境条件下,(单独要求或者同盟国之间进行协商后)迫使其成员国的一个或多个国家运用武力或者考虑使用武力”。[5]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斯蒂芬·沃尔特的“联盟是两个或更多的主权国家之间安全合作的正式的或非正式的约定”。[6]金强一认为,“从军事同盟的性质上讲,联盟首先是基于对共同的敌对国的认同。军事同盟不仅具有显现的敌我概念,而且也有他们所选择的敌对国”。[7]虽然不能确信究竟是联盟会诱发战争,还是战争的紧张气氛导致联盟,但是,联盟和战争之间确实存在着内在的逻辑关系。辛格和斯莫尔在《联盟的聚合与战争的爆发(1815—1945)》一文中,借用统计学方法发现20世纪上半叶联盟与战争的爆发之间确实存在着一种正相关关系。

关于联盟形成的理论主要有均势制衡论(或权力制衡论)、威胁制衡论和利益制衡论三种相关理论观点。均势制衡论认为权力平衡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是联盟构建的隐形逻辑。联盟起因于国家追求权力、制衡强权的原始动机,是国家增强自身权力的一种手段。所以,正是联盟的建立导致了军备竞赛并引起全球战争的爆发,从而产生新的世界领导国,最终确立全球政治系统的均衡状态。威胁制衡论则认为联盟是源于国家对敌人的恐惧,威胁平衡是联盟构建的隐形逻辑。威胁制衡论的提出者斯蒂芬·沃尔特认为,对威胁的反应——制衡或追随强者、意识形态、对外援助(经济或军事)以及跨国渗透(即对他国国内政治的干预)是联盟起源的四个基本要素。如果国家受到的威胁越大,国家就越有可能加入或寻求联盟支持,系统威胁导致联盟的产生。而利益制衡论认为,国家选择制衡还是追随、结盟还是中立取决于其对国家利益的权衡。兰德尔·施韦勒认为,“联盟不仅仅是一种应对外在威胁的战略选择,国家也会主动追求权力、财富和价值等利益要素,以此增强自身安全”,[8]并将国家划分为维持现状国家和修正主义国家。

综上可见,联盟(Alliance)、同盟(Alliances)和结盟(Alignment)三者密切相关。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独立的国家或民族为了互相保卫通过正式协定(条约或合同)建立的集团统称为联盟,同盟是联盟的一种形式,当联盟作为动词时,意为结盟。沃尔特也认为联盟和结盟两个术语是可以相互替换的。[9]共同行动(目标)、盟约(约定或协定)、威胁、联合以及武力等似乎构成了联盟的基本元素,联盟和战争休戚相关。联盟对权力、威胁和利益的不同侧重形成的理论直接影响着东亚地区秩序的未来走向。

二、冷战后的美日韩联盟体系

冷战时期,美国运用“轮轴与辐条”(hub and spoke principle)的原则,在东亚地区构建了不同于其在欧洲的双向、多边的同盟体系,而是单向、双边的军事同盟和军事基地的联盟体系。这种联盟体系以美国为中心主导国,美国是“轮轴”,而日本、韩国、菲律宾和泰国等国是其“辐条”。这些国家之间缺乏横向联系,重要事情都必须经过美国中转或首肯。其中,美日、美韩同盟最为主要,成为冷战以来美国全球性联盟体系在东亚地区的主要战略支点,并形成了对中、苏(俄)、朝、越等社会主义国家的包围圈和东亚地缘政治结构中的重要一极,直接主导和影响着东亚地区秩序的转型进程。

(一)美日联盟——美国在东亚联盟体系的核心辐条

美日同盟是美国在东亚地区安全战略的基石。美日两国在20世纪60年代是“从属关系”,在20世纪70年代初是“昆仲关系”(兄弟关系),在20世纪70年代末是“伙伴关系”,在20世纪80年代是“平等关系”。冷战结束后,由于同盟内部的一些不确定性因素,两国则是“平等加竞争的关系”。美日联盟的小幅波动并未影响美日关系的重要性。约瑟夫·奈就曾主张不能把美日关系当做冷战的遗物予以废弃,而要缔造一种更为平衡的联盟以应对21世纪的发展变化。美国前助理国务卿洛德也强调,美国在亚太乃至全球的成败将取决于能否同日本保持全面持久的伙伴关系。基于此,美日于1996年4月开始了修订军事政治同盟的活动。1997年4月16日至18日,克林顿访日与桥本签署了《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指出两国政府要着手修改1978年的“日美防卫合作指针”,它标志着美日同盟关系在冷战结束后经过短暂的漂流再次得到确认并进一步深化。美日《联合宣言》于1997年9月发表,1999年春由日本国会正式通过,美日合力正式完成了同盟的巨大转变。

美日同盟关系的“新定位”导致了日本1997年的《美日中期防卫指针》和1999年的《周边事态法案》以及2001年的“有事法制”框架下的防卫体制和政策的一系列相应调整。日本已经不再是美国在东亚地区的“小伙伴”,而是其全球的“大伙伴”,“全球超级警察的大副手”。美日同盟正“从20世纪90年代的美国‘主打’、日本‘支援’向美日共同采取军事行动的方向转化”。[10]成为美国东亚战略的“中轴”,东亚联盟体系的“核心辐条”,“标志着美国企图在东亚建立的‘小北约’已初见雏形”。[11]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后,为适应美国的“全球反恐战略”及新军事变革的形势,日本国会通过“有事三法案”,标志其向军事大国迈进了一大步。2004年12月,日本内阁通过(2005-2014)十年防御力整备指针的新一期《防卫计划大纲》以及《中期防御力整备计划》(2005-2009),标志着日本的国防原则已从“单纯的自卫”走向“全球性战略”。这是自二战结束以来日本自卫性军事政策的大逆转,表明它将摒弃“和平宪法”所规定的原则和路线,采取更加自主化的军事政策,彰显出咄咄逼人的主动进攻态势。2005年2月19日,美日发表《美日安全磋商委员会联合声明》,在公开宣布的两国东亚地区12项共同战略目标中,首次公开将中国台湾以及日俄北方领土、朝核危机等问题列入美日两国在东亚的战略目标。这是对1997年《周边事态法案》的细化,标志着美日同盟已经发生质的改变,也就是美日同盟不再仅仅是日本继续为美国提供军事基地、美国为日本提供核安全保护伞的“不对称”双边关系,而是美日共享权力、谋求东亚霸权的“战略平台”。

冷战结束之后,美日联盟关系的重新定位必将引起东亚各国的高度关注和不安。它已经严重“恶化了中美、中日之间的信任关系,动摇了三国关系正常发展的基础,并对中国的安全构成威胁”。[11]正如约瑟夫·奈所说:“如果你想找一种以实力跟中国接触的战略,美日军事同盟就是落实的办法。”[11]美日同盟的重新定位标志着东亚地区重塑——以双边军事同盟体系为核心,以多边安全为补充的霸权稳定模式。“缓解了的”而不是“激烈的”安全困境必将引发中国及东亚国家与美日同盟之间矛盾的不断延续,中、美、日三国间尚存的一定程度上的相互协调与互动也会荡然无存。霸权稳定模式的进一步完善,必将打破东亚地区的战略平衡,引发军备竞赛的升级。

(二)美韩联盟——美国在东亚联盟体系的重要辐条

冷战结束后,美韩联盟与美日联盟也同步做出了适应性的调整。在1997年的美国国防评估报告中,美国开始将“地区大国的霸权倾向”列为美国最大的安全威胁,将战略目标直指处于东亚前沿的中国。为此,1998年初美韩对其《共同防御条约》做出了修订,为驻韩美军永久化提供了法律依据。同时还批准了美韩《战时支援协定》,为战时美军接管韩国的军事指挥权和派遣增援部队提供了有利条件。美韩同盟经过冷战后初期的反复磨合,将其冷战时期的战略职能进行了适应性的转变并进一步强化。“沿袭美日同盟关系的调整路径,美韩联盟关系也开始由冷战时期美国单方面扮演安全保护者的角色逐渐向冷战后相对平等的伙伴关系发生转变,韩国传统的唯美外交也开始做出了根本性的调整。在争取与美国平等关系的同时,韩国开始进一步加大自主外交的力度,努力追求自身的国际化”。[12]经过类似于美日同盟关系的短暂漂流之后,美韩同盟关系也开始逐渐地回归理性。

2003年,美韩双方提出了一个关于未来美韩同盟政策构想的方案。根据此方案,驻韩美军不但负责朝鲜半岛安全保障,而且还将涉及整个东北亚和根据未来的需要提高自身能力。理查德·哈斯认为,即使“将来有一天由于朝鲜崩溃或者被美韩征服,从而实现朝鲜半岛的统一,美国仍然需要保持紧密的美韩关系并继续在朝鲜半岛驻扎军队,因为这样可以使朝鲜放弃研制核武器的计划,防止朝鲜与日本之间重新出现紧张关系,避免只是单独地在日本驻扎美国军队”。[13]也就是说,冷战结束后,韩国作为朝鲜半岛的军事前沿地位及结构性功能没有改变,只是在功能形式上有所调整而已,甚至和美日同盟一样,将美韩同盟的权力空间超出朝鲜半岛范围,扩展到东北亚乃至整个东亚地区。

冷战结束后,韩国还与中、俄发展了双边外交关系,特别是双边经贸关系。韩国试图通过推动与美、日、中、俄“四强国外交”实现其在东亚的外交战略,从而形成与美、日为“同盟关系”,与中、俄为友好合作关系的外交新格局。但是,“美国的亚太安全战略始终建立在三大支柱之上:长期保留的前沿军事存在,以联盟为主线的亚太安全体制和始终推行的民主与人权原则……美国已经宣布,美韩联合司令部不仅在南北朝鲜统一之前将继续保留下去,而且在统一之后,只要韩国同意,美国还将一直在韩国驻军,从而使美国在朝鲜半岛的驻军永久化”。[14]因此,韩国仍然无法摆脱美国的桎梏,与其他国家的友好合作关系相比,美韩的政治关系其实经历的是一种结构性而非本质性的变化,联盟与合作关系两者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韩国仍然是美国东亚联盟体系的一支重要“辐条”。

三、冷战后中国在东亚的结构性角色

(一)以“新安全观”营造地区和平

1997年3月,中国在同菲律宾共同主办的东盟地区论坛信任措施会议上,首次正式提出了适合冷战后东亚地区各国维护安全的“新安全观”。1998年7月,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发表《中国的国防》正式宣布了“新安全观”。随之,中国政府及其领导人在东盟地区论坛会议等国际场合反复强调这一“新安全观”。它的核心是“互信、互利、平等、合作”,遵行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各国相互尊重主权与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

新安全观主张“必须摒弃‘冷战思维’,反对集团政治;必须以和平方式解决国家之间的分歧或争端,不诉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胁,以和平对话协商促进相互了解和信任,通过双边、多边协调合作寻求和平与安全”。[15]在高度依存的全球化时代,一个国家的安全日益具有国际乃至全球安全的特征,安全是相对的安全,是相互依赖的、共同的安全;一国的安全要以相关国家的安全为条件,以综合安全、合作安全为手段,重视通过对话、交流、合作的途径,在维护国家安全的同时致力于人的安全、社会安全、国际安全和全球安全。中国把安全观念与经济发展的观念相结合创造出“新安全观”,它接纳了合作安全理论的说法,主张共同利益对安全的保证比军事实力更为重要,因而成为一种综合性的安全概念。中国强调“新”安全观,目的在于与冷战时期“旧”安全观相区隔,放弃冷战思维,用“和平”方式解决争端俨然成为后冷战时代的主调。

中国政府发表的《2010年中国的国防》白皮书就进一步印证了中国切实努力维护并营造地区和平与发展。白皮书中写道:“不论现在还是将来,不论发展到什么程度,中国都永远不称霸,永远不搞军事扩张……中国的发展道路、根本任务、对外政策和历史文化传统,决定中国必然实行防御性的国防政策。中国坚定不移地走和平发展道路,对内努力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对外推动建设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11]“中国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既利用和平的国际环境发展自己,又通过自己的发展维护世界和平。中国坚定不移地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在坚持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同所有国家发展友好合作。中国坚定不移地秉承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和以和为贵的和平理念,主张用非军事手段解决争端、慎重对待战争和战略上后发制人。”[16]发展中的中国需要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和良好的周边环境,中国的发展将对世界和平与人类进步事业做出更大贡献。总而言之,中国将始终不渝地走和平发展的道路,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并坚持实行防御性的国防政策。

(二)构建地区性多边合作机制

在构建地区性多边合作机制方面,目前已形成机制化的东盟及其“10+3”与“10+1”、东亚峰会以及APEC上海合作组织等机制安排正在发挥着积极作用。此外,针对朝鲜半岛问题,特别是在朝核问题上,中国促成美、日、俄、韩、朝的多边会谈也取得了积极的成果。

东盟“10+3”等地区合作机制已经由经济领域向社会文化、安全等多领域扩展,逐步构建起以经济为动力的多层次、立体交叉的全面合作格局,并且日趋形成成熟的东亚区域合作的主渠道,为东亚共同体建设奠定了基础。2005年3月,中国与东盟的“10+1”合作机制确立了战略伙伴关系。2005年底,东盟与中、日、韩以及区域外的澳、新、印三国举行了首届“10+3+3”东亚峰会,这一新的合作平台推动着东亚合作向更大范围、更广领域和更高水平迈进。“中国所倡导的开放的地区主义、坚持东盟主导地位、保持合作的透明度与开放度以及在务实共赢的合作中推动地区各国共同发展等一系列主张得到广泛认同”。[17]东亚地区也已初步形成以东盟为核心、逐次向外延伸的次区域合作体系。

由“上海五国”机制发展而来的上海合作组织已基本完成其机制化和法律化建设。2006年6月,上海合作组织的上海峰会标志着该组织已经稳步进入全面务实合作的发展新时期。在冷战结束后,上海合作组织积极探索构建新型国家关系、新型安全观和新型区域合作模式,在经历“9·11”事件、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以及独联体国家“颜色革命”等重大国际事件严峻挑战的过程中日趋成熟,并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上海合作组织已经成为一个由中俄主导的、中俄与中亚邻国共同创建的、具有开放性与综合性特点的新型区域合作模式。

中国还参与、组织和建设了针对朝鲜半岛问题的六方会谈机制。2002年10月,朝鲜核危机再次激化,导致东北亚地区安全出现紧张态势,中国经过持续的外交斡旋,促成中、朝、美三方北京会谈和2003年8月开始的由中、朝、美、韩、俄、日等国参与的朝核问题的六方会谈,创造了多边会谈协商解决朝核问题的机制。尽管2006年和2009年朝鲜核试爆使东北亚形势又趋严峻,六方会谈也再次陷入间断性的停滞状态,但中国既坚持原则劝和促谈,又妥善处理各种关系,确保东亚地区不至于擦枪走火,保持总体和平稳定状态,并形成了具有突破性意义的“2·13”文件等阶段性的协议和成果。在中国的积极介入和倡导下,朝核问题六方会谈机制将逐步走向长期化和机制化,而且出现其功能向纵深延伸的趋势,即围绕朝鲜军备问题和能源经济问题两个方向延伸,并最终向建立朝鲜半岛永久和平机制乃至东北亚安全合作机制方向发展。

从总体上看,中国所参与、推动和倡导的“10+3”、上海合作组织和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等区域合作机制处于不断发展和完善之中,在发展趋势上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和发展潜力,呈现出一种良性、上升与扩大的势头。同时,它们“也还面临着许多内外挑战和发展瓶颈,成熟度和内聚力尚不及美国主导的东亚联盟体系,尚无法整合成统一的有效构架”。[18]虽与美国的联盟体系相比仍然处于弱势,但这些区域合作机制是建立在共同利益和新安全观之上的一种谋求地区合作、稳定、发展与繁荣的新型东亚合作体系。

(三)打造中俄战略伙伴关系

俄罗斯是当今世界唯一的横跨欧亚两大洲的全球性大国,有着辽阔的国土、丰富的资源、强大的军力以及不甘沦落的雄心,因此成为21世纪国际关系中的一支重要的制衡力量。冷战结束后,美国在东亚地区继续延续其军事联盟体系,中俄选择了共同加强两国友好的战略关系。

从1992年12月起,中俄两国元首和政府首脑频繁互访,互视对方为友好国家。1996年,两国政府声明,中俄发展平等信任的、面向21世纪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1世纪初始,中俄两国最高领导人实现新老更替,普京和胡锦涛承接了中俄友好关系的发展势头。2001年7月16日,中俄签署了《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将两国平等互信、面向21世纪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世代友好、永不为敌等理念用法律形式固定下来。2005年7月1日,胡锦涛和普京在莫斯科签署了《关于21世纪国际秩序的联合声明》,指出:“21世纪人类面临的中心任务是维护全人类的和平、稳定与安全,在平等、维护主权、互相尊重、互利和确保子孙后代发展前景下实现全面协调发展,……双方呼吁国际社会共同努力,建立互信、互利、平等、协作的新型安全架构”。[19]“但中国与俄罗斯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绝不会再度发展演变成为政治军事同盟,在亚太地区也绝不会再出现中俄美日四大国两两对抗的格局”。[20]“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不是为了与美国对抗,更不是要形成像北约那样的军事集团,两国在国际上的共同目标是推动国际政治多极化,反对美国的全球霸权政策,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维护东北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确保各自的国家安全,共同应对北约东扩和美日同盟给两国战略生存空间带来的挤压”。[10]中俄非结盟性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是两国共同面临安全困境的产物,这种关系的发展得益于两国内部和外部环境的双重需要。

总之,美国主导的同盟体系继续存在和不断强化,在相当长时期内仍是主导东亚地区格局的主要因素和“变数”。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也引发中国周边地缘政治经济结构的一系列变化。在中国坚持独立自主与和平发展的基本国策和“以邻为善、与邻为伴”的周边外交方针指导下,中国倡导、推动、参与的新的地区合作组织日益兴起并逐渐走向成熟,充满着发展潜力和上升空间,这将对东亚地缘政治经济结构的转型产生积极影响,是中国同周边国际力量共同建设“和谐东亚”,乃至构建“和谐世界”理想的基础和依托。

四、东亚均势,还是霸权?

关于均势的含义,学界大致有以下几种共识:(1)一种力量的均衡。是国家间通过变换联盟以及其他手段在国际范围内实现力量的均衡。(2)一种特殊的稳定状态。是国际上某种程度的稳定状态。(3)一种特殊手段。是利用和使用国家权力的一种手段。(4)一种特殊政策。是维持国家之间权力平衡的一种保守的对外政策。可见,“东亚均势”指的是反映东亚地区存在的一种力量的均衡,或者反映的是东亚国家间关系的一种特殊的稳定状态。

冷战后,东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是依靠中美两国在东亚的地缘均势维系的。中国作为陆地强权维护东亚大陆国家的和平,美国作为海洋强权维护东亚海岛国家的和平。东亚国家按地缘政治关系在中美之间选择一方作为安全依靠对象。虽然中美在朝鲜半岛和台海地区存在安全利益冲突,但双方在这两个地区没有生存性的利益矛盾,因而使现状得以维持。中美力量均衡成为东亚和平与稳定的主要原因。但是,“东亚地区均势或中美之均势不符合冷战后东亚大国的实力对比以及大国战略关系的实际情况,即冷战后中美在东亚并未形成均衡态势”。[21]也就是说,冷战后,东亚地区的战略格局并非是均衡态势。既非均势,那么,东亚地缘政治态势是一种霸权结构吗?

所谓霸权是指“在世界体系中一个核心国家比其他所有的核心国家都强大,这个核心国家在世界体系中能以最小的代价独行其事,并且获得资本积累的最佳地点”。[22]国家体系中的霸权机制是:“在所谓的大国之间的竞争中,一个大国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将它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甚至文化上的原则和意愿强加于国家体系中,霸权的物质基础在于其在农业——工业生产、商业和金融三个经济领域有更高的效率”。[22]因此,霸权国家应该具有三个标志:(1)市场规模;(2)货币;(3)经济的灵活性和流动性。可见,霸权国是指在军事、经济、政治以及自然资源等方面都具有压倒其他国家优势的国家。

霸权国的影响作用在于:“霸权国将一定的想法、原则向外投射,在此基础上造成一种国际体系,它也具有维持这种国际体系的意志和能力,存在霸权国,便形成国际性霸权体系,会带来国际体系的稳定,政治的和平,甚至经济的繁荣和相互依存的发展,一旦霸权国衰退或消失后,就可能出现大规模战争、争夺,从而造成国际体系的混乱和不稳定”。[10]苏联的解体导致了自二战结束以来国际权力关系的最大变化,美国因此成为世界上惟一的超级大国。诚如现实主义评论家查尔斯·克劳特哈默所言:“前所未有的美国权力单极时刻已经到来。”[23]美国短期不会遇到前苏联那样的全球性战略对手,也不可能出现能够打败美国的地区大国或大国联盟。“除使用战略核武器外,无任何国家能对美国发动全面军事挑战,无任何国家能在常规军事技术及其运用方面与美国匹敌,无任何主要的联盟对美国的利益持敌对立场,无任何对美国至关重要的地区被敌对势力所控制”。[24]所以,肯尼思·沃尔兹说:“美国在世界上是孤独的,没有国家或国家联盟能够针对美国提供有效的力量制衡”。[25]国际社会出现了美国“一超独霸”的单极霸权格局。

美国的单极霸权凭借着绝对的经济规模、总体的实力差异和地缘安全的优势,在东亚形成了一种以美国为主导的联盟体系霸权结构。这种霸权结构在本质上就是“一种不平等的权力分配结构,它与多边自由的国家秩序是不能相容的。霸权体系下的利益分配是极不平衡的,因此希望处于权力金字塔顶端的霸权国恪守自由主义的价值观、建立以公正为基本特征的自由的国际经济秩序是不现实的”。[10]美国地处北美大陆,被两大洋将其与其他大国隔离开来,与亚欧大陆强国隔洋相望,“距离降低了美国单极地位的突出性,而其他强国相互毗邻又扩大了它们实力对比的突出性,它们相互之间更有可能产生各种企图和不满,而不会更多地考虑相距遥远的单极国家”。[26]这种“离岸霸权”的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使其不具备侵略兼并领土的直接威胁,减弱了东亚各国对美国霸权的疑虑和敌意,东亚地区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美国式的“霸权”。

五、结论

美国单极霸权的确立并不意味着其他国家不能制衡美国,只好放弃均势政策来追随美国,美国的东亚联盟体系并不足以让美国在东亚地区成就其霸权秩序。冷战结束以来,作为美国联盟体系之外的国家以及东亚最大的实体国家——中国,从营造地区合作安全、构建地区性多边合作机制以及发展大国战略伙伴关系上,在东亚塑造了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地缘政治结构性角色,即针对美国的“软均势”,并且成为“硬均势”的前奏。目前,东亚地区暂且没有出现针对美国的“硬均势”,原因并非其他大国缺少制衡美国的潜在权力,而是它们缺少与美国进行战略竞争的动力。实质上“软均势”正是对美国霸权的不合作与抵制,反映了其他国家对美国霸权的不满。无论东亚地区呈现出的是美国单极的霸权秩序,还是针对美国霸权秩序出现的“软均势”,或是其他说法,从根本上而言,美日韩联盟体系与东亚地区其他国家之间,特别是与中国之间存在的这种结构性矛盾在很大程度上仍将主导着东亚秩序和地缘政治格局的发展方向与演变进程。在和平与发展是时代主题的背景下,我们不应该过多考虑东亚到底是中美均势?还是美国霸权?而应将注意力集中在构建地区和平与稳定的层面,更多地考虑如何协调解决彼此之间存在的各种矛盾因素,并最终创造一种合作共赢、和谐稳定的东亚地区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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