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游戏与道义性辩护

2011-12-01 06:14张旖箫
红豆 2011年9期
关键词:癔症文科班大头

张旖箫

我对进入女性扎堆的地方总有一定的恐惧感,倒不是反感她们的八卦,而害怕她们“聚集”之后不断膨胀的自恋情节。

不知谁说:“女人和女人做朋友,要示之以绿叶的姿态,同时也要暗藏红花的心机。”虽说《罂粟园》描述的小镇和自己的曾经的中学环境相距甚远,但是女生的那些心思,可谓放之四海而皆准。

姜元元是自恋的。她成绩不好,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是校花,姿色过人;声线好,为学校晚会的“头牌”,“文科班”唯一的男生“大头”对她“唯命是从”……年纪轻轻的她,对自己的性感和美貌自知、自信,甚至清楚如何引领女生的“小嫉妒”,这样的她,不会为成为“话题大王”而感到羞愧,反而以是“焦点”为荣,所以,她不曾低调过。年轻英俊校医“聂医生”的到来,本来并不受女生欢迎,经过了姜元元一颦一笑的加工后,聂医生犹如飞来的“祸水”,竟把女生暗藏当红花的心思给点燃了,仿佛一夜之间,校医室就在“流言蜚语”中面目全非。

“机器娃娃”也是自恋的,虽然她是个“飞机场”,虽然她的样貌还被男生取笑,但她的成绩极其优秀,第一名总是她,她甚至鄙夷地称呼姜元元为“小婊子”。她也走进了校医室,并且遭到了聂医生的“毒手”,她四处卖弄自己“被性骚扰”的受害者身份,为女生们所羡慕,一定时间内左右逢源,成为“焦点”人物。

“我”也是自恋的,只是“我”的自恋显得十分隐晦。“我”反复为聂医生“辩白”,“我”坚信“头牌”企图和聂医生有染并且企图“独占”一切,不仅是因为聂医生是一个干净的人,更是因为“我”的不服气和不甘心。为了不在这场“证明青春附加值”的“竞赛”中出局,我想方设法接近聂医生,甚至直接勾引他,不幸的是,“我”没有成功。

这些微妙的心思,潘小楼不仅处理得严丝无缝,有理有据,更是悬念迭起,扑朔迷离。聂医生对女生的“性骚扰”越发夸张起来,竟高矮胖瘦、黑白美丑通吃了,连花房的二十七八岁得女校工也被牵扯了进来。三言两语,潘小楼形象诙谐地描述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场面。显而易见,与聂医生能否有交集,交集如何渐渐成为了女生们暗暗较劲的道具:“虽然大家都说自己是受害者,但在传闻中,似乎聂医生为了谁肯冒更大的风险,那个人的青春附加值便会跟着水涨船高。”

校园渐渐被铺上了一层“迷幻色彩”,校方“千呼万唤始出来”。学校是高明的,他们清楚青春期的萌动心理,叛逆心理,为了保证升学率,他们打出“去性别化,打压早恋,是保证高考收成的有力保障”的口号。女生辅导员正是典型的坚决贯彻学校方针的代表人物:“男女之间那点事,要我说,还是女的犯贱”仿佛一道闪电,把女生的萌动用“羞耻心”的道德狠狠扼杀在摇篮里。也许有姜元元这样的叛逆者,但更多的是“机器娃娃”这样的拥护者。

尽管如此,负重的青春,也有释放的时候;新风旧俗也在反复较量。丽萍内衣店从最初的被人唾弃到红红火火正是作者为压抑的青春和女性打开的一扇窗。看到水蜜桃和小碎花购买内衣时讨论胸的大小和将来上大学时候打扮的情节的时候,青春气息铺面而来。我暗自喝彩,压抑和激情竟处理得天衣无缝!在“我”离开内衣店的后,作者巧妙地安排了一个细节:聂医生把把被群殴的“强奸犯”送去了医院。

善良如是的聂医生,怎么会是狼?故事越发引人入胜了,充满了迷幻色彩的校园刺激着读者的神经。故事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由于校方的介入,女生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地变化:“女生之间大一统的融洽没有了,大家相互警惕起来。”每个女生都怕自己被告发,每个女生都在揣摩着是谁打小报告,聂医生也遭到了传讯。正当读者翘首以待谣言真相的时候,聂医生却失踪了,被女生们视为自己“对应值”镜子般得聂医生失踪了!

女生们不知所措。紧接着,“头牌”姜元元不来上课,更匪夷所思的是,素来视姜元元为眼中刺的女生辅导员突然非常照顾姜元元,甚至给她送饭!心思缜密的女生们很快推断出姜元元做了人流,这个“结论”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是足以令女生们展颜一笑。虚荣心的满足,有时候还是需要踩着他人的失败甚至耻辱来成就。

谣言还在继续,并且越发令人“激动”:聂医生回来找姜元元了。作者依旧没有为读者揭示聂医生究竟是人是“狼”,因为,女生们丝毫不关心这个,她们关注的是自己的青春附加值。但她们失望极了,因为“在聂医生的心目中,姜元元的位置还是最重要的。她的青春值,也因为有了这个参照而再次凌驾于所有女生之上。”

女生之间的悄悄话依旧在蔓延,在作者传神的描述之下,一群八卦的高中生交头接耳的画面呼之欲出,终于,神出鬼没的聂医生造访了几乎所有的女生,除了“我”。警察终于出动了,据说是调查“失踪案”,美女警察还疑似在“美人计”中失身,接着,竟匆忙结案了。

十年后,“我”还是回到了泗水镇寻找真相。拜访了几个最特殊的亲历者后,真相似乎找到了:那一大片能使人致幻的植物导致了文科班女生出现了易受暗示、喜夸张和高度自我中心等“癔症”症候。

到此为止,我还以为潘小楼在写一个自恋游戏。然而,这群体“癔症”到底是由那一片植物所引起的?还是只是被那一片植物所催化,促成人性弱点的暴露?

文章还在继续。“我”终于出了那张《罂粟园》的碟——“一年前,这部间接记录了一场疑似集体癔症的片子”,看到那一排排字幕的时候,我才明白:

如果不看到最后一个字,你就不会知道最终答案。

赶紧倒回去!“针对这些边角碎片,民间进行了自发的连线和修复,大家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聂医生让姜元元怀了孕,女生辅导员带她到镇医院去做人流的。”小说中谣言四起,真真假假,令人眼花缭乱。只是这个谣言,姜元元做人流的谣言,是真的。

警察调查的不是失踪案,而是隐晦地寻找对姜元元进行“性侵犯”的凶手。

小说中出现的男性只有两位——“大头”和聂医生。聂医生?还是大头?显然,芨和姜元元都知道真相。芨说:“聂医生他……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男人,也许,也是我这辈子里遇见的最干净的男人了。”

看似不真实的迷幻故事,却恰如其分地反映了真实的人性。姜元元,花房、机器娃娃、大头、芨、女警、大头和其他女生们,显然都知道不少内幕,甚至明知道有害也宁可深陷于迷幻和自恋的游戏中,所以没人愿意去揭发真相。旁观者如“我”,为了可以毫无负罪感地从中获益,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一如《盗梦空间》,分不清哪是梦,哪是现实,人们纷纷希望逃离现实永远沉醉在梦境中,因而每个人都竭力掩盖事实、自欺欺人。

因此,不仅没有人为聂医生喊冤,为了一己之私,女生们甚至出卖了他。

案子的负责人——派出所所长也掌握了许多疑点,甚至认为聂医生很可能是清白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查案?他说:“你大可以说,这是我一生当中最大的污点,但我认为,这是我权衡各方利弊之后,能够做出的最圆满的结案。我的牺牲,是值得的。”既然是不得已、顾全大局而为之,拥有如此强悍的道义性辩护,再多的内疚,也会被“自得”所淹没。

“泗水中学当年的高考升学率蝉联了县里的六连冠,文科班有个女生甚至还考取了全市的文科第一,打破了学校有史以来最好的记录旁观者?”女警的话更是再次证明了所长的“英明”。

所指,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一厢情愿地沉溺在他们“自我牺牲救世”的洋洋得意中——

因为他们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道义性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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